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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敲竹杠

作品名称:老油坊      作者:老诌      发布时间:2021-05-02 17:56:18      字数:4202

  每天杜招贤都喝着茶等着李宏俊上钩。这是他与宋县长定下的妙计,无论如何要借这次机会,从李世营身上弄几毛钱花花。这小子太有钱,听说在淮安着实发了笔大财,一个稽查私盐的小吏,就弄了这么多钱,让宋县长觉得很不舒服,真是国将不国,自己一榜举人出身,正牌的县长,也没发多大的财,倒让一个小混混比了下去。
  机会属于有准备的人,宋县长和杜招贤就等着这一天,不信你李世营不进入咱的网里来。果然,他大哥出了事,太远了,沂州县力所不能及,只好放弃。李老二被三牛杀了,消息传到宋东梧老先生的耳朵里,他兴奋了好几天,好,好吃空心菜,来个卖葱的。
  杜招贤一见到宋县长,两人一拍即合,宋县长是个有学问的人,说出来的话也透着道理:“就是捉个雀儿也得撒把米吧,李家让我们抓人,不舍点还行?”
  杜招贤按宋县长的意思给李宏俊透了话,让他去借钱,钱到了,案子就会有进展。反正自己掌握着主动,两人决定先抻着劲,看李世营作何打算。
  一等不来,二等不来,杜招贤坐不住了。他叫了文书去打探一下李宏俊在做什么。文书回来说,还能做什么营生,无非天天和几个狐朋狗友吃喝罢了。这话让杜招贤大失所望,人心不古矣!自己的爹和叔死了,竟然还有心思吃喝玩乐。
  他又叫了文书跑一趟腿,说无论李宏俊在哪,让他务必来镇公所一次,有要事相商。
  李宏俊与朋友正喝得起劲,爹死的时候,还剩下四块钱,朋友见他有了钱,又聚到一起了。听说杜乡董有请,李宏俊不大愿意来,来与不来,案子都是那个样。朋友有几个识相的,一旁相劝,说万一有了消息呢!死马权当活马医吧。听人劝,吃饱饭。他来到镇公所,杜招贤份外热情,一把拉了宏俊坐下,一口一个世兄。宏俊坐下,喝着杜招贤倒上的茶,自己一直想,方才喝酒没晕,倒让杜乡董几句话弄晕了。
  杜招贤这次是直入主题:“钱借到多少了?”
  宏俊摇摇头。
  “总不会一分钱没借到吧?”杜招贤失望至极。
  宏俊点点头,他一分钱也没借到,让岳父臊得没了脸皮,还差点被逼退婚,哪里还有劲头找别人借钱呢!
  杜招贤挤着小眼愣了,心下想,这小子几天不露面,感情是没借着钱。没有钱,再好的计划也是空,他心情比宏俊还糟,这事要是办砸了,无法向宋县长交待。脸上立时堆着笑问:“你三叔一分钱也不掏?你岳父可是有钱的人,总能帮几个吧?”
  宏俊不理睬,他没心情和杜招贤逗闷子。
  杜招贤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走了几个来回,像是下了狠心一般:“宏俊世兄,眼下只有一个法子,不知道你能不能帮着办成?对你来说,只有好事,没有坏事,对我们大家来说,只有好事,没有坏事。”
  宏俊瞅了瞅杜招贤,心想:你小子有高招何不早说,非得让我去岳父家受那份闲气。他摆摆手,示意杜招贤说出来。杜招贤受到鼓励,信心更足了:“你三叔是有钱的人,但是,他人缘不好,哦,你是知道的,他在县上名声不大好。做的都是不留后路的买卖,说句不好听的话,是断子绝孙的营生。这是外人说的,我不过是借别人的话,传达一下而已。”他见宏俊没有强烈的反应,心里一阵坦然,看来,说李世营的坏话,李宏俊无可无不可,胆子更大了:“宏俊呐,方法倒有一个,既能破了案子,又能让你三叔搞好与县上的关系,我想了几天,才想出这个办法,你帮着分析一下,能行还是不行。是这样的,我寻思,你三叔眼下是开着大烟馆的,美其名曰茶馆,对不对?县上有个禁烟局,你知道,现在是民国了,政府严禁大烟的,害人害己,不禁怎么能行呢?我是主张禁烟的,连大清朝都主张禁烟,对不对?要不然,怎么还有个林则徐呢!我想着,我们何不请禁烟局的来一趟,也就是做做样子,并不是真就查封了他的烟馆,然后,你三叔多少拿几个钱,交到禁烟局,禁烟局再给侯局长表示一下,侯局长借机把案子破了,大家都受益,何乐而不为?”
  他说到这适可而止,想看看李宏俊的反应。
  李宏俊没有反应。
  杜招贤心里不自在了,难道宏俊不赞成?他忙改口:“我只是个建议,行与不行,你拿主意。不过,我要提醒你,当时花十块办成的事,现在恐怕花一千也不成了。你想想,阎王不差饿兵,侯局长可是等着你们筹钱的,你们迟迟筹不到,侯局长已经没了耐心,这就不好办了。搽粉搽在脸上,你们现在就是有粉,也怕是要搽在屁股上了,不多花才怪呢!你三叔也是,多少花点钱,意思到了,大家都明白,案子还不好破吗?不过,你们不筹钱也不是不行,就是一个字,等,时间久了,我想也就淡了。”
  李宏俊说话了,他听懂了杜招贤的意思,三叔的钱挺多的,自己的爹死了,要不是因为三叔不舍得钱,爹也不会让土匪杀了,这账李宏俊是记在三叔头上的。现在二叔又死了,案子拖着不办,还是因为钱,现在整个李家,能拿出钱的只有三叔,他却一推六二五,没事人一般,李宏俊心里有意见,现在杜招贤提了好建议,自己是没有道理反对的,因此他说:“我爹死了,那没办法,蒙阴离着远,可是三牛杀了我二叔却是在咱们的眼皮底下,这事如果就这样不了了之,我是忍不下这口气,我李家在三河口大小也是个人物,却让三牛一个小学徒给祸害了,我不甘心。以后李家还能在三河口混吗?三叔是个有钱的人,要让他主动拿几个钱,挺费事的,不过,你方才说的不错,大家都受益。你说吧,我能做什么?”
  杜招贤在他耳朵边上说了几条,李宏俊一直点头。
  回到家,他一夜睡不着,又想了一会子,杜招贤的法就更完善了,简直无懈可击。第二天又找着杜招贤商量,杜招贤脸笑成了花:“我早就看好你,宏俊呢,你比你三叔有出息。将来这三河口是你的,不是你三叔的。这话我先放在这,不信你走着瞧。”
  杜招贤忙不迭地去了沂州县,到了宋县长的办公室,如此这般说了一遍。宋县长开始听说没筹着钱心凉了半截,又听到杜招贤的主意,连说几个好:“好,好,好,就依你,总之要不露一点痕迹才行。事成了,咱们二一添作五,不能亏了你老弟。事成了我还要向上报你的功劳,以后考察干部,你会列入优等的。这些日子李世营老是想着建民团,民团怎么能随便建呢!有几个钱就想有武装,还要国家干什么?人人都能当曾国藩?我看都他妈的是空想。就是建了,这个团长也是你杜老弟的,我绝对不让他李世营当。不过,还有一事我要提醒你,你和侯局长多交待几句,等钱到了咱手,让老侯悠着点,别太实心眼了,我听说三牛去了兰陵当了土匪,去兰陵县抓人,说说罢了,怎么玩真的呢?你没听说吗,神山到磨山,土匪万万千,不好惹的,我的意思你懂。”
  杜招贤点点头:“这事包在我身上,保证让侯局长满意。我把你的意思给他说,就说无非做做样子,放几枪了事。抓不着三牛,我们就抓刘胖子、二喜,这个油水让给老侯,他就不用再和咱们一个锅搅勺子了。禁烟局那边你放心,他们早就想办李世营,怕你不同意,迟迟没有动,我暗示一下,就够了。”
  宋县长很满意。
  过了几天,县上禁烟局的人来了,直奔李世营的茶馆,说是有人到县上首告,三河口有人开大烟馆。由于来得突然,来的人收获满满的,从里面搜出了大量的烟土和烟枪,还顺手抓了几个烟客,其中一个就是固永功。
  固永功去了一趟烟台,找到李森的老家,在那儿住了些日子,总算和李森的一个亲戚搭上了关系,这个亲戚引路,把礼品送到李森家中。原来,李森当了旅长,想把他孀居多年的老娘接到沂州,奈何老太太死活不同意,说在家住惯了,哪儿也不去,就是儿子当上皇帝,也不会去北京紫禁城。李森无奈,只好请了保姆、管家,照料老太太日常。固永功的礼品呈上,管家收讫,打了回条,答应抽机会一定给李旅长美言,固永功才放心回来。
  回到家,正听说李老大、李老二出了事,李老三心情不好,好在这趟行程很顺利,让李世营高兴坏了,只要与李旅长搭一关系,还怕日后不发财!他一高兴,赏了固永功几块钱,固永功手里不能有钱,有钱就烧包,旧病复发,又吸上了。不想刚抽得过瘾,就让禁烟局的人抓了。
  烟客在警察所关了两天,挨了几顿鞭子,一人交了五块保钱,就放了,固永功没钱交,只好让儿子文遐借了大哥的五块钱,交到县上才了事。
  李世营的茶馆被封了,禁烟局还要罚他一千块大洋,他着了慌,只好去了几次县上,给宋县长送了礼品,无奈宋县长就是不表态,只说是三河口的事,他一个县长不好让下属为难,你找杜乡董吧。固永功自告奋勇,说不行去李旅长那儿,兴许能帮上忙。李世营摇摇头,这才搭上关系,与李旅长还没见过一次面,怎么好找他求情呢,关键是烟台那边是不是已经来信,还不清楚,总不能拿着管家写的那张收讫条直接去军营吧。对这事,李世营颇费脑筋。
  李宏俊来了三叔家里,和李世营说了几句家常,就扯到茶馆上来:“叔,我听说,是二喜去县上的,你不信?二喜的背后是刘胖子,听说刘胖子恨你呢。你起初答应给他三天的钱,最后你却躲了起来,三牛才杀了人。他们现在是恶人先告状,想占据主动。无非想着为自己开脱罢了。”
  宏俊这几句话,咸不咸,淡不淡。李世营不信,宏佐娘却信了,有可能真是刘胖子指使告的,想让我们不利索,他们好混水摸鱼。
  宏俊临走一再提醒,杜招贤和宋县长关系好着呢,找他一定能成。
  那就先找找杜乡董吧,既然县上表了态。李世营平时最看不上杜招贤,尤其是因为二哥的事,杜招贤说得漂亮,就是不办实事,让李世营不满意,不过现在走投无路,试试吧。杜招贤正等着他的,见了面只是推脱:“这事怎么说也不可能归我管,是县上的禁烟局办的案子,正归县长管着,我一个小小的乡董,哪有能耐对禁烟局发号施令呢。你老兄定是听错了。”他抻着劲。
  李世营只好又去找县长,县长还是推到三河口,推来推去,李世营像一个皮球一样,没了一开始的硬气,说只要解了封条,什么条件都答应。听了这话,杜招贤装作无奈松了口:“我看你老兄也不容易,再说你大小也是一个乡佐,我们共事这么长时间,我再不帮你,真没人帮你了。禁烟局要罚你一千块,我想办法给你打个六折,你出六百块,我去县上好好求求宋县长,看看能不能有这个脸面。”
  李世营听了很高兴,回家和媳妇商量了一夜,媳妇就是不松口出钱。李宏俊来劝了婶子几次,再加上李世营把家里的茶具摔了一地粉碎,发了火,骂宏佐娘是个没见识的娘们,头发长见识短。不舍这六百,你交一千好了!“县上还要拿我去局子里,到那时,恐怕一千块也不够。你不拿钱也行,茶馆的事从今日起,我再不过问,茶馆封了正好,我去淮安再操旧业罢了,我是一点也不怕,现在天凉了,西北风正刮得猛,你们娘俩喝西北风好了。”
  宏佐娘一见男人发火,宏俊帮着解释,也知道眼下没有更好的法子,不出点血不可能了,只好取了六百大洋与他。
  过了几天,禁烟局来了人说,都是误会,当初以为是烟馆,谁想到却是个合法的茶馆,然后揭了封条,李世营一阵欢喜,又给禁烟局来人一人送了四样礼,才放心重新开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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