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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上山

作品名称:老油坊      作者:老诌      发布时间:2021-04-30 10:06:04      字数:5383

  三牛一时性起,拿起剔骨刀把李世荣捅了,当时也吓得半死。二喜一句话提醒了他。自己一边跑,一边寻思,长这么大,连只鸡也没杀过,不想今日竟把人杀了。他一路狂奔,只有一个目标,就是自己的破家。
  到了家,天已经黑了下来,三牛累得喘不开,扶着门框稳了一会,才敢进门。三牛的娘正躺在床上喘不开,两眼睁着指望三牛挣几个工钱,顺路在三河口朱先生那儿抓几副药。听儿子扶着门框累得喘,就咳嗽着问:“你这孩子,咳,你挣命的,也不安生一会,咳,怎么累成那样?”说多了,就喘不上来,需要歇一歇。三牛放声哭了起来,也不敢点灯,抱着娘的脖子说:“娘,这里不能住了,咱们出去躲几天。”不回家心里不踏实,回了家,却不敢在家里待。
  他娘虽说喘,脑子还算清醒,知道定是儿子闯了祸,多大的祸,她想不出。想问个明白,又喘得上不来气。
  没时间和娘解释,三牛一把扶起老娘,用破被子卷了卷,扛在肩上,家里自忖没有值钱的东西,门也不关,顺着巷子一路朝村后狂奔。他没有目标,也不知道去哪儿躲。想到村后林子比较大,晚上黑咕隆咚,正适合躲藏。到了林子中心,四下里异常安静,三牛把娘放到地上,靠着一棵树。自己也使劲喘了一阵,才想起来娘这阵子竟然不喘了,难道病好了吗?他摸了摸娘的鼻子,没有气息。喊也不搭腔,三牛明白过来,自己一路光顾着跑,把娘卷得太紧,一口气没上来,已经憋死了。
  三牛小声哭了几声,四下里看看,找了一处凹坑,把娘放进去,采了一些树枝盖在娘身上,感觉不放心,又出了林子,从谁家的场边抱了一抱玉米秸,回来把娘盖好,算作一个坟头。三牛对着娘的坟哭了三声,磕了三个头。听到村里子狗叫声此起彼伏,担心李家追来了,不敢走大路,顺着村里的一道小浅沟,跑了起来。
  方向已经弄不清了,反正只要尽快离开村子就是最安全的。跑一阵,走一阵,不知道走了多少里地,累得实在不行,肚子已经空空,眼皮也抬不起来,就靠在一家草垛前眯了一会。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一阵凉风吹到他身上,他冷得缩了一下脖子,两手抱着肩膀,正听到远处一个村子里鸡叫了一声,然后,一片鸡叫声传来,他才发现,东边已经有些发白。
  三牛饿得难受,四下里打量,地里一点吃的没有。他不敢停留,不知道抓他的人在什么地方,走起来,身上觉得暖和一些。他现在已经跑不起来,只是深一脚浅一脚走,一边走,一边踅摸有没有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
  他走了一阵,看到河沿谁家一个地瓜窖子敞着口,显然地瓜已经取回家里,三牛坐在地瓜窖口想歇一歇,发现有人家扔的烂地瓜,抛了一地。有的地瓜烂了半截,有的头上还有一星半点没烂掉,他管不了那么多,找着好一点的地方就啃,啃到苦的地方就吐出来,十几个烂地瓜下肚,感觉身上好受一点。
  三牛站起来,老是感觉身后有人追,不敢停留,继续朝西走。也不知道有多远,前边一片小山摆在眼前,山不太高,树倒是很密。三牛数了数,大约有四五座山的样子,围成一圈。听老人讲,以前人犯了事,都是躲在山上,占山为王,逼上梁山,这些书他多少也是听过,心里灵机一动,现在眼前有山,自己也没有去路,先在这山上躲上一阵也不错,至于吃饱肚子,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打定主意,朝山上爬去,到了半山腰,突然从树林里出来两个人,一胖一瘦,都举着大刀,静静地瞅着三牛,似笑非笑。
  三牛一愣,看他们笑,自己也笑了,不明白他们是干什么的。胖的那个冲三牛勾勾手指,示意他走近。三牛站在原地不动,猛然想起:坏了,光想着逃跑,定是遇到土匪了。
  那个人看他不敢过去,很不耐烦,提着大刀走了过来,问:“干什么的?”
  三牛不敢说是逃命的,转身指指远处那个村子,说:“那村的,种地的。”
  那人笑了:“种地的?我看是鹰爪。”
  三牛听不懂何为鹰爪。另一个瘦的嚷嚷:“四哥,别给他废话,放倒再说,要不,小子,你快把身上的皮子都交出来,放你滚蛋。”
  三牛不知道他要皮子干什么,冲着两个人发呆。
  胖子说:“是个生瓜蛋子,老六,咱们搜搜,看肥不肥,不肥就让他滚蛋,肥就结果了。”说着两个跳过来,一边一个抓住三牛的胳膊,想搜搜他身上是不是有钱,三牛心里好笑,自己身上没有一分钱,竟然还有土匪想从他这里捞点。又一想,反正自己也没有退路,让他们搜吧,搜完了,和他们商量一下是否可以入伙。
  两人搜了一遍,连根毛也没见着,胖子抬脚想踢三牛。三牛不高兴了,身子一甩,两手一推,把两个人放在地上,大刀也扔得远远的。
  两个爬起就跑,三牛在后边喊,让他们停下,两人越喊越跑得快了。三牛不敢放松,山深林密,要是跟不上,一会就迷了路,如何入伙?一直追到一个山洞前,地面一下子变宽阔了许多,两个停下,叫老六那个喘着粗气对三牛说:“小子,你真是活腻味了,敢追我们,向来都是我们追别人。竟然追到这里,我们可有很多弟兄,我好心劝你快滚蛋,一会他们出来,你想跑都跑不了。”
  三牛停下,也喘着粗气,大声说:“你们这是干什么,我追你们没有恶意,你们是占山为王的好汉,我家里也混不下去了,入你们这伙怎么么样?我现在饿得难受,走路也没劲了,你们要是不同意我入伙,你们行行好,给我一口吃的,我就走,不然,我是不会离开的。”
  胖的那个让三牛弄得哭笑不得,对老六说:“操,这算哪门子事?咱俩还让他赖上了。讨饭讨到这里,你也真敢!”他打了一个口哨。
  不多时,洞里出来四个人,三个人提着刀,一个小个子提一杆铳子,看到洞外三人,小个子问胖子:“怎么回事,让鹰啄了?”
  胖子说:“大哥,不像是鹰,倒是个生瓜蛋,不知道饿多长时间了,遇到我们兄弟俩,非要替他找找点吃的。如果咱们同意,他想到这里插香头。”
  小个子哈哈大笑:“有点意思,钓鱼的让鱼钓了。好,我看这小子也有一股子蛮劲,好好盘问一下,真是个走投无路生瓜蛋,让他插香头。”
  老六听了朝三牛一招手:“算你小子运气好,进来吧,边吃边说。”
  三牛和他们进了洞,老六端上来一点吃的,三牛一边吃,一边和他们说起自己来,不敢说杀了人,只说自己老娘死了,家里没有一分地,就靠给人家帮厨挣点工钱,现在让师父撵了,没了营生,出来瞎转转,看有没有地方给人家帮点厨,混饱肚子就行。
  小个子一听乐了,说:“你小子还会做菜?好,我们兄弟正少一个做饭的,你就算是我们的厨师了,我们不仅管你吃,还管你花钱,你打听打听,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三牛正愁没地方落脚,就答应下来,说不要钱,只要管饱就行。
  三牛上了山慢慢和这六位好汉熟悉了,老大的家是兰陵县最西边的凤头岭,外号燕子李,姓李名骋,凤头岭这个村地都很薄,日子过得不济。兄弟三个,他排行最小,小的时候吃不上,个子没长起来,但是手脚灵活,再加上在外边练了几年武术,一般人和他对打占不着便宜。
  说起他上山的原因,燕子李张嘴来了一句:“操,都是因为一碗羊肉汤惹下的祸。”他很喜欢和新入伙的兄弟说他的过去,主要是在山上实在太煎熬人了,每天除了下山弄点钱,弄点粮食,平时都是窝在山上,四面是石头和树。自己一个人寂寞得不行,幸好来了老二郭秀川,郭秀川是路过的生意人,因为生意亏了本,借了村里大户的钱,本加利越滚越多,实在还不上,老大李骋又热情挽留,他就在山上落了脚。他账目非常精通,在山上等于是军师加账房先生的角色,老大的得力助手。
  老二上山的时候,老大就忍不住和他讲了自己的过去,讲他如何落的草,就是因为一碗羊肉汤。凤头岭有一个地主,也姓李,叫李振广,和燕子李刚出了五服,比他长上一辈,燕子李平时尊称他为叔,这个李振广平时不好色,不好赌,也对钱感觉一般,就好一口羊肉汤。
  凤头岭附近有一个姓孙的厨师,祖上在紫禁城御膳房待过,伺候过太后老佛爷,最拿手的一道菜就是羊肉汤,炖出的汤白如凝脂,进了嘴里有如膏状,有一种粘稠的感觉,尝过他汤的人都总结出三个字:鲜、香、纯。关键他还有一个手艺,把羊身上所有的部件,比如羊舌、羊肺、羊肝、羊肚、羊嘴、羊脸等等,一样样用小刀分割开来,再一样样变成汤,加上香菜、黄姜、胡椒、葱花,多达三十六个花样的一桌全羊汤就成了,每道汤味道不同,保证你就闭上眼也能品出这是羊身上哪个部位。
  孙御厨从庚子年大乱就跑回老家,在京城有些积蓄,回了家舒坦了几年,手里的积蓄花得差不多了,坐吃山空总不是办法,儿子也成了家,花销很大,就在兰陵西边一个山岭上开了一家羊汤馆,请人写了一个招牌:孙御厨全羊汤。好多人以前听说过没品尝过,现在有了机会享受一下老佛爷的待遇,自然纷纷慕名而来,自此生意兴隆,名声在外。
  李振广就好他这一口,每月总得打发下人去岭上端一碗来享用,每次端一样,这次是肠,下次就是肚,再下次就是肝,他在心里打算了,争取用三十六个月的时间,尝遍三十六道汤,做一回老佛爷。
  李骋有一次在李振广家里做短工,正巧地主家刚端来一碗羊肉汤,放在外边石磨上,旁边放了两个刚烤出来的热饼,上面沾满了芝麻,这两样是绝配,再倒上点香醋,就等着享用了。地主偏偏不着急享用,他先让汤凉一会,让香气四处飘一飘,然后才会坐在石磨沿上喝,一边喝,一边看着下人干活,嘴咂得很响,以此证明羊汤味道的鲜美。
  正凉着飘香气的空,李骋正巧走过,闻到羊汤的香气直钻他的鼻子,实在忍不住,凑近又深深吸了一口,这一吸不要紧,脚步再也挪不开。伸嘴喝了一口,喝了一口不敢咂嘴,怕出响声让地主听到,强忍着烫咽了下去,羊汤的鲜美立即充满了他的口腔。他这一喝收不住嘴了,忍不住又喝了一口,这次学聪明了,不急着下咽,让汤的美味在嘴里多停留一会。咽下去以后,看看地主没来,心想,这么大一碗,多喝两口他也看不出来,就又喝了几口,一直喝把碗底都舔干净,连香菜也没放过,才恋恋不舍放下碗,看到空空如也的大白碗,才意识到坏了,自己惹祸了。
  刚想偷偷溜走,发现地主正站在自己身后,手里举着文明棍,瞪着眼看着他,李骋当时吓傻了,地主说这碗汤最少抵得上五亩山地,钱是小事,关键是你把我争取三年当一回老佛爷的计划给破坏了,你看着办吧。李骋家里总共也只有五亩山地,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一家子的口粮地因为一碗汤赔给地主。地主没了法,只好报了官,官府不用说,县长与沂州县宋东梧老先生是好朋友,宋东梧和李振广又扯了远房的亲戚,欠债还钱,无钱抵地,天经地义,地主轻松把官司赢了。
  李骋的爹不服气,说什么金贵的羊肉汤这么值钱,等地主带着人去量地的时候,和这个刚出了五服的本家闹得死去活来,地主没有耐心,手下也见机行事,拉着李骋的爹硬是把地量了,四周砸上灰界,族长做了中人,算是办完了土地手续。李骋的爹出不了心里那口恶气,一头拱在石头上死了,李骋告到县上,县上早已得了宋东梧的的私信,案子拖了几年,最后不了了之。
  李骋忍不下这口气,瞅一个黑灯瞎火的日子,翻墙进了地主家,一刀把他送上了西天,自己一路跑到这个山头,一打听此山名燕住山,心想自己学武时,师父给起的名字叫燕子李,此山名燕住,就住下吧,从此落了草。
  老三徐文士,老四高付成,老五刘太福,老六宋占魁,一个个上了山,这故事老大讲了一遍又一遍。
  三牛听这故事时,老大照样是激情四射,仔仔细细讲了起来,一些细节让李骋修改了多遍,越来越动听,越来越显得李骋的英勇无敌。那几个弟兄照例陪着笑脸听,虽说听了好多遍,每一遍细节却常常不同,主题始终不变,就是突出燕子李的神勇。
  老二听得遍数最多,对老大也最有意见,弟兄们下山弄几个钱,都让老大想方设法变成了羊肉汤,不时带弟兄们去凤头岭那边找羊汤馆打打牙祭,老大认为他喜欢,弟兄们就都得喜欢,偏巧,这个老二就不喜欢羊肉那个膻味,每次去打牙祭,都是捏着鼻子强咽下去的。
  再就是他不服气老大的神勇,在他眼里老大就会吹,不就杀了一个人嘛,有什么了不起,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换了谁也会变么做,这点屁事什得大吹特吹?自己刚入伙那年,山下来了一伙商人,李骋带着他下山捞几个,谁料吃了大亏,竟没打过几个商人,这是李骋一生之中走麦城的那一段,除了自己,其他几个弟兄都不知道,只听说他过五关斩六将,就是不提他走麦城这一节,越是这样,老二越是不服。还有就是,老大自以为是、心胸狭窄、老婆嘴,凡是好自己作主,面子上还要说得好听,嘴上一套,心里一套,他让你自己主张做一事,这一事一定不是他内心想做的,你如果实实在在做了,他会没完没了地埋怨你,说得理由还一套一套,让你无从反驳。比如,有一次他让老二带兄弟们下山去绑兰陵县城东边一个姓王的地主,下山的时候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们放手去干,只好是把钱带回来就行,几个人去了,姓王那地主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儿,亲自动手和兄弟们打了起来,看看出师不利,老二只好下令让老三砍了地主,回山后,老大埋怨他们不会办事,既然拿了人家的钱,何必要人家的命,这下好,官府又给燕住山记了一笔账。
  老二心里窝着火,他想着好歹来个功夫好的,自己不妨学学梁山上的林冲,火并了这厮。他心里越来越觉得这厮就是白衣秀士王伦,好歹来一个晁盖吧,再不济来一个和他一样不喜欢喝羊肉汤的也行,多少有一个同盟。盼来了四个兄弟,个个能吃羊肉,老二差点灰了心。现在总算盼来一个五大三粗的三牛,功夫不敢说,要是单拼力气,李骋也赚不到什么便宜,老二想着最好三牛有朝一日和李骋火并,自己扶他当了山寨之主,也落个军师吴用的角色当当,谁料这莽汉从不忌口,吃嘛嘛香,还给老大说自己以前做过厨子,烧全羊肉汤应该难不着他,老大几天里一直处于兴奋之中,说这回可好了,来了个老七,会烧汤,弟兄们下次下山,钱不钱的不重要,要紧得是捉几只羊来,让弟兄们好好解解馋,老二恨得牙痒痒,可看到五大三粗的三牛和会武功的老大燕子李,他一个也搞不死,只好忍着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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