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01
　　 
　　安倍没有等回来高桥，他知道高桥完了。高桥一定是没有完成任务，要么死在了敌人的手里，要么是因为没有完成任务羞于回来见他而自杀了，总之这个世上再也没有高桥这个人了。这一切对安倍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须要用帝国军人的血肉之躯强攻Ｌ城了。战争终归是要死人的，安倍的脸上挂上了冷酷的笑。
　　高桥不在了，他的便衣队还在，现在当家的是副队长田中，于是田中成了这次大战序幕中的主角。他对安倍的计划由衷地佩服，在没有摸清敌人的部署之前，减少伤亡且又奏效的进攻偷袭是最好的办法。安倍能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无疑是对他的信任，令田中兴奋的是由他接替高桥留下职务的日子不远了。
　　田中的便衣队经过乔装打扮和逃难的难民差不多，混在难民堆里还真难分辨出真假。田中检查后很满意，以假乱真的化妆是他成功完成任务的一半。他很有气势地挥了一下手，便衣队的成员便三三两两地混入了难民的人潮里，就连田中也很难认出谁是难民谁是他的队员了。
　　Ｌ城的居民向外疏散，四乡八野的乡民却拼了命地想进城。在他们的眼里城里有坚固的城墙，有大军的保护，是最安全的地方。面对这样的局势，郑天祥也没有办法，他只能叹口气，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啦。为防止小鬼子的渗透，城门也加紧了盘查，好在乡民们也理解这一点，他们也没有怨言，城门的秩序倒也井然。
　　这样井然有序的检查对田中便衣队是很不利的，在仔细的检查中真假立判，他们想混进城里无疑是加大了难度。不过，检查再严格也难免有疏漏，田中欣喜地发现有几个便衣队员已经通过了检查，他们混迹于难民群中进城后，假装休息滞留在城墙根——他们在等同伴聚齐后，好一举拿下城楼控制住城门，如此，田中也就大功告成了。
　　这几个便衣队员是田中的希望，就算他们在检查中出了纰漏进不了城，有那几个人在，他们里应外合控制住城门也许不是奢望。田中使了个眼色，要他的部下抓紧进城。他的部下得到指示后拼命向前挤，城门前有了短暂的小小混乱。这自然引起了来检查守城军人是否懈怠的张九阳的注意，他的目光投向了那几个滞留在城墙根不肯离去的貌似难民的人。
　　张九阳已经回到了二团当他的副团长，他的职责就是负责西门的安全，对进出城的人关注是他职责所在，他不敢有丝毫的马虎。他用狐疑的目光扫过城墙根那几个人时，那几个人并不知道他们露出破绽并不是张九阳的目光太犀利，而是他们并没有像其他难民那样匆匆离去，而是在那里逗留得太久了。
　　张九阳一旦确定他们有问题，立刻采取了行动。他下达了准备随时关闭城门的命令，然后不露声色地带着几个人走下城楼向这几个人靠近。
　　城门口短暂的混乱让先混进城的几个便衣队员看到了希望因而错判了形势，他们摸出枪准备完成他们的使命。另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会在第一时间被射杀在城墙根。
　　田中见情况有变，便想在极短的时间里冲进城里，城门已经轰隆隆地关闭了。这时，张九阳和田中都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机动车辆的轰鸣声。
　　 
　　02
　　  
　　郑天祥听到了西门传来的这一阵枪声，他一脸严肃地对武参谋长说：“老武，和平的日子结束了。”
　　武参谋长说：“老郑，你不过去看看？”
　　“我为什么要过去？这点小事沈策要是应付不了，在撤他职之前先撤我的。”郑天祥说的相当自信。
　　武参谋长没有郑天祥那样淡定，他看了一眼和白絮飞下棋的郑天祥，这时西门的枪声已经停了。他倾听了一下，西门的寂静让他心神不宁，他知道这是大战的前奏，这时郑天祥兴奋地大喊一声：“将！”
　　像配合郑天祥的声势西门，传来了大炮的巨响，战争开始了。
　　为了不引起守城的中国军人警觉，河川联队和田中的便衣队拉开了一定距离。这是安倍的意思，他相信田中的便衣队会拿下城门并能坚守到后续部队到来。河川相信田中能做到这一点，但他的联队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关闭的城门和垂头丧气的田中，他的怒火便被点燃了。他下令强攻西门，田中做不到的事他能做到。
　　河川很快就明白他犯了和田中一样的错误，高估了自己是要付出代价的。隆隆的炮声用它炙热的光焰拥抱了Ｌ城厚厚的城墙，在大地不安的战栗中城墙岿然不动。城墙上是个无人的世界，任凭你猛烈的炮火轰击也没有一星点的反击。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安倍不想采用强攻。
　　在打完最后一发炮弹后，河川不得不采用最原始的进攻方法，他指示部下用炸药包去炸开他用炮火没有轰开的城门。他的部下毫不怀疑这一指示的正确性，他们认为炮火并不是万能的，炸药包完全可以起到炮火起不到的作用，只要他们将炸药包放到城门的受力点，再坚固的城门也会在炸药的冲击波中坍塌。当然炮火的作用也是不可缺失的，那一通炮火至少可以为他们部分的消灭城墙上的守军。为他们清除了前进路上的障碍，他们就有机会在城门下摆放炸药包。城门在他们的眼里已经不堪一击了。
　　基于上面的认识，负责爆破的日本士兵夹着炸药包向城门奔跑。这一路本就没有隐蔽物可以提供他们藏身，或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去隐蔽自己，他们只想尽快地接近城门去完成他们的任务。城墙上保持着沉寂，这一点使他们有些得意忘形，他们挺起弯下去的腰肆无忌惮地奔跑着。
　　张九阳在城墙上用望远镜看到了这一切，他的嘴角挂上了轻蔑的冷笑。他对那些刚刚抖落身上尘土的战士们说：“看到了吗？那些狗日的也太目中无人了，等一会给我好好地教训他们。”
　　那些日本兵离城门已经很近了，不用望远镜也能看到他们目中无人的身影，战士们用手里的枪瞄着这些日本兵。
　　张九阳说：“让他们得意一会，放近了再打，一个瞄一个，全部让他们倒在五十米线上。”
　　战士们都很兴奋，这么近的距离打这样的活靶子对他们来说真是太容易了，所以当这些日本兵到了五十米距离的时候，一阵排枪之后全都倒下了，他们兴犹未尽地比着战果。
　　河川虽然狂妄，但他绝不敢轻视对手，他的士兵们在无限地接近目标时他却感到了紧张。他默默地在望远镜里看着他的士兵们忘乎所以地向目标冲击，他很想大声训斥他们以提醒他们注意，他们随时都会被中国军人猎杀。当枪声突然响起的时候，河川无力地放下望远镜闭上了眼睛，他不想看到他的士兵倒下的惨状。
　　河川的脸铁青着，他不停地骂着蠢货，然后挥了一下手，第二拨爆破人员出发了。他们不需要提醒，从一开始就过早地小心翼翼地尽量压低着身形，在一千米开外就匍匐前进。这是与上一组截然不同的鬼子，他们也太小心谨慎了，然而命运却是相同的，在机枪声里他们永久地停留在五十米线上。
　　河川杀红了眼，他不停地用机枪掩护着他的爆破人员去炸毁城门，然而暮霭却过早地来临了，Ｌ城的城门依然如故。
　　 
　　03
　　 
　　河川的强攻没有奏效，整个人都显得灰头土脸的，他的身上再也看不到以前的骄狂，脑袋耷拉着站在安倍的面前等待着安倍的训斥。安倍在心里已经骂过他几十遍笨蛋蠢货了，他这次主要是偷袭，既然偷袭不成，就不该泄私愤似的盲目进攻——死了那么多皇军士兵不说，为下次进攻Ｌ城留下了不可攻取的阴影。然而，安倍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事已至此再训斥也没有用了，他不想由于他的训斥使河川今后变得缩手缩脚，于是他挥挥手示意河川可以走了。河川不知道安倍这次为什么会这样宽宏大量，就这样放过了他，他擦去头上的冷汗退了出去。
　　没有内应，没有城防图，对安倍来说拿下L城是个艰巨的任务，但安倍不想也不能再等下去了，司令部的耐心是有限的，他们不可能毫无原则地无限期地等下去，如果安倍不想上军事法庭的话。安倍阴沉着脸看着那张Ｌ城的地图，寻找着可以作为突破口的重点进攻地方，那一星点光亮抵挡不了黑暗，安倍的身影被堙没在阴影里。
　　河川的强攻也不是没有一点收获，至少告诉了安倍城门是坚固的，面对坚固的城墙和严密的火力，那里不适合做为突破口，这为安倍节省了不少时间。他的注意力集中在除城门外的城墙上，那里有深深的护城河，是不利于进攻的。正因为如此，安倍相信那里的防守也会相对薄弱，小小的护城河是阻挡不了大日本皇军的。
　　安倍在地图上圈了几个他下一步重点进攻的地方，成功与否，明天就可以见分晓了。
　　安倍决定这个正面进攻还是交给河川，这也是他刚才没有惩戒河川的原因。河川这小子性子野，有股不怕死的狠劲，这正是安倍所需要的。
　　“这里是你进攻的地方。”安倍的手点在地图上，“明天天黑之前你必须从这里打开缺口，你如果做不到我就换别人去。”
　　河川看了一眼地图，他的心里充满了疑惑，从这里进攻必须跨过护城河，也不利于展开兵力啊，他怀疑安倍是不是点错了地方。
　　“这里是我选的正面进攻的地方，其它几个地方都是配合你的。”
　　河川觉得安倍将正面进攻的任务交给他是对他的信任，他将明天的行动看成是将功赎罪的机会，他会好好把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