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01
　　  
　　由于杨青云的不配合高桥没能带走他，只能将他留在了小巷的阴暗处。能够脱离高桥的控制杨青云的心里一片平和，虽然留下来凶多吉少，他还是想留下来，他不想落在鬼子手里，他知道自己的骨头不是那么硬，怕扛不住鬼子的威逼利诱而当了汉奸。可他宁可死也不愿做辱没祖宗的事。
　　高桥还想做最后的努力，他想返回去带走杨青云，那个蒙脸的胖子制止了他：“高桥君，你没有时间了，再不走你就会永远留下了。”
　　高桥不想永远留下来，只好放弃了他的打算；何况，他并没有一定要带走杨青云的任务，他就没有必要为带走杨青云赔上自己。
　　杨青云觉得蒙脸胖子的声音很熟，他一定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他说话，准确地说他一定认识这个胖子。他将认识的胖子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也没有想起是谁，不过，他相信早晚他会想起来的。
　　杨青云听到了沙沙的脚步声，他看到了走过来的张九阳。
　　张九阳见半天没有动静，他知道一定是某个环节出了问题。当他带人赶过来时，果然不见了高桥等人的踪影。一个住户的门洞开着，他走了进去，这家住户的人嘴里被塞了布捆在了一起；后面的墙上破了一个洞，这里是高桥等人逃走的地方。
　　煮熟的鸭子飞了让张九阳非常懊恼，他向杨青云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杨青云冷冷地说：“天这么黑，我什么也不知道。”
　　张九阳现在要处理的是一件让他头疼的事。他不知如何处理杨青云，因为他不想将杨青云送回关押的地方再被关起来，一时他又想不出好的办法。
　　杨青云看穿了张九阳的心思，他站起来向来时的路走回去，张九阳默默地跟在后面，看到杨青云走进关押他的地方。
　　“九阳，这两个弟兄是因我而死，麻烦你将他们好好安葬一下。”杨青云看着被高桥损坏的门窗，“这门窗你也找人修一下，不然是挡不住风雨的。”
　　张九阳看着这根本关不住人的地方，答应一声走了。走时他没有留下看守的人，他知道杨青云是不会逃走的。
　　要不要继续关押杨青云，他想请示了郑天祥后由郑天祥来确定。必要的防范措施张九阳还是要做的，为防止有人来救杨青云，张九阳在对面的房子里留下了观察哨，观察哨里有一个高倍望远镜，可以清楚看到杨青云房间里的一切动态。
　　张九阳一路上都在想是谁救走了高桥，他想不明白的是杨青云一定知道些什么，但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02
　　 
　　 
　　蒙着脸的胖子对这一带很熟悉，因而走得很快。在他的带领下，高桥他们轻易避开了各个关键地方设立的岗哨和巡逻队。现在高桥已经完全信任他了，这是一个潜伏在Ｌ城的自己人。
　　高桥紧赶几步来到蒙脸胖子的身边，他有些问题想问胖子，如果胖子肯告诉他一些Ｌ城的情况将会是他此行的最大收获；他可以据此回去向安倍邀功，至少可以免除这次任务未完成而遭到的惩罚。胖子看也没有看他，只是加快了脚步，将高桥甩在了身后。
　　胖子是在回避他，这让高桥很恼怒，要不是看他对帝国还有用，他会开枪将胖子击毙，让他尝到眼中无人的后果。高桥很憋闷，他朝天举起枪，他要将他的怨气都发泄出来，让城里的军民在他的怨气里惊慌不安，活在帝国的阴影里。
　　胖子的脑后似乎长着眼睛，他说：“如果你想被抓起来就开枪，我保证不出十分钟这里就会被围成铁桶一样，你也就永远别想回去了。”
　　高桥当然不敢尝试，他悻悻地放下枪。
　　胖子在一处废弃的房子前停了下来：“你们今晚出不了城了，就在这里将就一夜，明天能不能出城就看你们造化了。”
　　胖子很快消失在黑暗里。高桥看着这残破不堪的房子低声咒骂着，眼前的处境让他不得不在这里暂且委身。
　　高桥是在第二天上午混出城的。城门果然盘查得严格，为出城，高桥只能让一个弟兄以生命为代价制造混乱，这一次狼狈的经历在高桥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耻辱。
　　安倍饶有兴趣地看着诚惶诚恐的高桥。自高桥进来后，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这无形中给高桥传递了强大的压力。他不知道安倍会怎样处理他，因而显得更加忐忑不安，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内衣。
　　在高桥接近崩溃的时候安倍说话了：“你说已经将杨青云带出了牢房，后来遇到了变故才不得不放弃？”
　　高桥挺直了胸膛：“是属下没能很好地完成任务，请你责罚。”
　　“八嘎，你忘了你这次去Ｌ城的主要任务是什么了吗？”安倍厉声地责问。
　　“是制造混乱。”
　　“你做到了吗？为了逃生竟放弃了此行的主要任务，你不配做帝国的军人。”
　　“哈依。”
　　“你能够将杨青云从关押的地方劫出来，也是对中国军人的一次警告，你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一半。”安倍停顿了一会接着道，“帝国正是用人之际，这次就不处罚你了，希望你好自为之。”
　　能够轻而易举地逃脱处罚是高桥没有想到的，他鼓起重新回到他身上的勇气大声说：“请将军放心，属下记下了。”
　　安倍挥挥手示意高桥可以离开了，但高桥没有动。
　　“你还有事吗？”
　　高桥犹豫了一会，还是说出了他的想法：“将军如果方便的话，请告诉我救我们的那个蒙面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安倍的回答出乎高桥的意料，但高桥知道安倍说的是实话，他对这个蒙面人的身份更感兴趣了。
　　这时，电话铃响了，安倍抓起了电话，高桥发现安倍在接电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喜色。放下电话，安倍向高桥招了招手：“我现在可以告诉你蒙面人是谁了，以后就由你和他联系，除你之外，这事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高桥答应了一声“是”，将身体凑了过去。
　　  
　　03
　　 
　　小鬼子会来救杨青云，说什么郑天祥都不会相信，张九阳也不相信，可刚才发生的事情又说明什么呢？他看着沉思的郑天祥，希望郑天祥能给他一个答案。
　　“小鬼子为什么要救杨青云呢？该不会……”张九阳忍不住发问。
　　“你说什么？是说杨青云和小鬼子有来往？”郑天祥看着张九阳，“这个问题有什么好想的？那是小鬼子放的一个烟幕，他们如果真心救杨青云，说什么也会将他带走，因为小鬼子完全有这个机会。但他们只是虚晃了一枪，目的是想试探一下我们的反应能力，给我们制造些麻烦；另外，杨青云也绝对不会勾结小鬼子，我了解他。”
　　这个问题确实不需要深想，当时的情形完全可以得出这个结论。张九阳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原来郑天祥和他想的不是同一个问题。
　　“九阳，你说他们突然在你的眼皮底下消失了，后来你发现了墙洞，这说明有人在暗中接应他们，可这个人是谁呢？”
　　“师长，这个答案除了当事人恐怕只有杨青云知道了，可杨青云什么也不肯说。”
　　杨青云为什么不肯说呢？是为了保密还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或者是他有了怀疑对象，因为没有确切的把握才不便说出来？这些猜想只要见了杨青云一切就都清楚了。
　　是应该去见见杨青云了。
　　杨青云自被关起来以后，郑天祥都没有去看过他。他没有去看他是因为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唯一的表弟，如何处理杨青云是郑天祥不堪忍受的重负，这个重负没人能为他分担。内心的痛苦和煎熬已超出了他的忍受极限，可他找不到发泄的出口。也许杀了杨青云是最好的选择，可以后他见到姑妈又如何解释？这几天郑天祥一直在寻找两全其美的办法。
　　昨天晚上他听到过这样一段对话，这时距高桥劫走杨青云还有两个小时，他的身边只有白副官陪着他。在自己的地盘上郑天祥从不喜欢多带人，他不喜欢那种前呼后拥的感觉。
　　跟在郑天祥身后的白副官就没有那么轻松了，在这无星无月的黑夜到处都存在看不见的危机，因而他的手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腰间的枪。如果他知道在城市的另一角发生了劫狱事件，如果将关押杨青云的地方称作监狱的话，他说什么也要阻止郑天祥出来，最少要带上足够的卫兵。
　　郑天祥走得安然、踏实，就像闲庭信步一样。在走到二团的驻地时，他示意白副官停下来。白副官听到了营房里有几个士兵在说话，谈的正是杨青云的事。
　　“你们说杨团长这回会有事吗？”
　　“杨团长怎么会有事？你们也不看看他和师长是什么样的关系，关几天就会放出来了。”
　　这话得到了响应：“说的是，这事要是搁在你我身上，早被杀十次了，什么军令，嗨嗨……”
　　白副官猜测郑天祥此刻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他想进去制止他们的胡说八道，郑天祥拉住了他。
　　“你们啊就是鼠目寸光，要是在平时也许你们说的都对，但现在是什么时候？是战时！如果师长这次放过了杨团长，前有车后有辙，以后就有比照的了，后面这个仗还要不要打？”
　　这也是郑天祥最担心的地方，这件事处理不好会直接导致人心涣散；人心散了，这个队伍还叫队伍吗？那是一盘散沙，还用得着别人来打吗？
　　杨青云的事不能再拖了，必须当机立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