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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那狗的人生之路      作者:胡昌海      发布时间:2021-04-22 22:07:58      字数:4532

  那狗到大胡子家的时候,大胡子在家静候那狗。
  见那狗到来,大胡子出门迎接,说:“你到底还是来了。”
  那狗说:“什么意思?”
  大胡子:“没什么意思,随便一说。”
  那狗说:“我是叫你爹呢还是胡子哥?”
  大胡子:“随便你,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我左右不了你。”
  那狗说:“爹,你今天吃了枪药?怎么说话是话中有话呀。”
  那狗能叫自己“爹”,出乎大胡子的预料,而且是自己主动叫的。大胡子心中暗喜:这崽子的思想还是有所转变了。于是说:“不是吗,你想来就来了,我能左右得了你吗?”
  那狗想,是不是上次回黔江,知道了自己的现实情况后,改变了行程大胡子还在耿耿于怀呢?
  于是问:“爹是不是还在为上次的事怄气呀?”
  大胡子:“什么上一次?哪一次?你倒是说明白些。别让我这个老头子迷糊。”
  大胡子这样说,那狗想:他这是在装。就说:“你可能是老了,糊涂了。就是上次我回来探家,准备和小琴结婚的那次?你真的忘记了?”
  大胡子说:“哦,你说的那一次呀。我还以为你从此走了就不会回来了呢。那一次,我是真没想到你那样脆弱。还上过打日本的战场,连这点打击都受不了?”
  经大胡子一说,那狗想起那次的贸然匆匆而走,他觉得自己在情感方面是太脆弱了。面对汹涌的日寇他从来都没惧怕过,可当大胡子说出了小琴原来就是自己妹妹的真相后,他真的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和小琴相处的五年时间,他们无话不谈,无话不说。多少次的枪林弹雨,多少次的花前月下,多少次的海誓山盟,让他对自己美好的未来充满希翼,充满憧憬。甚至想到牵着小琴的手步入婚姻的殿堂那种幸福感,还想到在家乡的田园耕作,闲暇的时间,带着小琴和孩子们来到溪水边,清澈的溪水倒映着青山,倒映着蓝天,美极了。溪水象一位文静的姑娘,天天都静静地流淌着,伴伏着起伏的群山,伴随着善良朴实的家乡人们。
  还有,老家那条弯弯的小河,就像一条淡绿的绸带,柔美秀丽。
  家乡的一山一水,在他的心目中,无论何时,都有一种质朴、优雅的美丽。
  自从那次他知道真相后,这一切都成了泡影。和小琴五年的感情化为灰烬。他知道自己的软肋:在情感上天生就是一个弱智者。
  那狗说:“还真是让你说对了,在情感方面,我纯粹就是弱智。”
  大胡子说:“对黔江你有感情没?”
  那狗说:“我也算黔江的出业,你说我有不有感情?”
  大胡子:“既然有感情,那你带着队伍来清剿?”
  那狗:“哈哈,你说的是这呀。没办法,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上头的命令,我不得不来。再说,我清剿的是共产党,又不是黔江。”
  大胡子:“黔江是黔江人民的家园,不管怎么说,你不能让黔江人民失去家园,你要随时想想,当初的田明岭是怎样失去的,只要你不忘记做人的根本,不管你来黔江是什么目的,都没关系。”
  “我能和高老二相提并论吗,进黔江县城的时候,我可是命令所有的士兵只杀抵抗的共军,不伤及百姓,特别是妇女孩子。”
  “亏你还有良心。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战争最终遭殃的是老百姓?”
  “我当然知道呀,可我现在是国军的团长,我是军人,我只能最大限度的不去伤害自己人。”那狗自然明白军人的职责,可大环境这样,岂能是他一个团长可以改变的现实?
  想起这些,那狗心里矛盾,但又不能向别人倾诉。只好说:“爹,我这次呢,主要是回来看看你和娘。不谈政治好不。”
  那狗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大胡子心里也有底了。就说:“好的,好的,不谈政治,不谈政治。咱爷俩今天好好喝两盅。”
  那狗说:“这还差不多。”
  那狗的母亲卢小倩是个会事理的人,见他们谈的都是国家大事,也就不便掺和。听到不谈政治,知道他们所说的正事已经谈完了,于是埋怨起大胡子:“我就说胡子啊,那狗也难得回来一回,你就不能让孩子轻松一点。都三十多的人了,还没有个媳妇儿,这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呢。好了,你们爷俩接着谈,我去做饭。”说完,就进到厨房。
  大胡子问及那狗的婚事,那狗说:“本来呢,我一个堂堂的国军团长,要找个媳妇儿是个很简单的事,自从当初和小琴的那档子事过后,我想明白了,现在国难当头,国家还不稳定,如果成个小家,那就是一个累赘。所以中国目前还没有稳定之前,我不想结婚。”
  其实,那狗不是不想结婚,是他还没有完全走出和小琴爱恋的影子。这只不过是托词罢了。那狗从小心灵的创伤造就了他倔强的性格,因为没有爱,让他在处事方面心如磐石。一旦被爱感化,就显得特别执着。所以和小琴产生的爱是他平生第一次得到的真正的爱,他本来想一直坚守珍惜这份难得的爱。却被现实摧毁了。过后的年月,再没有找到让他倾心的人。为此,他封闭自己,不让自己的心为了不真实情感浮躁。
  提到小琴,大胡子问那狗:“这几年你就没有小琴的消息?”
  “没有,我也是到处打听,一直就没有打听到她的消息。”
  “哎。”大胡子叹了一口气,“这孩子也是犟,没准儿,还在外漂泊磨难呢。”大胡子继续说,“其实,小琴的出走也可以理解。也不能怪她,都是战争造成的悲剧。”
  说话之间,那狗的母亲已经将饭菜摆到桌上,说:“胡子,趁热和那狗一起吃饭。”
  听到叫声,大胡子从屋里拿出好酒,和那狗一起对坐在桌子上。
  大胡子给那狗斟满了一杯酒,然后自己也倒上了,说:“那狗,咱们一晃都几年都没在一起敞开喝酒了,今天既然来了,我们就敞开了喝。这年月,兵荒马乱的,喝一次少一次,你说呢?”
  那狗说:“爹,今天这酒肯定是要喝的,但你今天的说话不对。怎么叫喝一次少一次呢?这样不吉利。”
  大胡子:“我说的是实话呀,兵荒马乱的,战争说开战就开战了,谁也保证不了自己不是这场战争的牺牲品。”
  那狗:“话是这样说,但能够避免的就想办法避免呀。再说,你年龄大,我还年轻,还想多活几年。”
  那狗这样说了,大胡子端起酒杯:“就凭你想多活几年,来,咱爷俩喝一大口。”
  那狗:“要么就是一杯,哪能只喝一大口呢。这好像都不是我们的性格。”
  从喝酒的话语中,大胡子感觉:其实那狗并不想推动这次的战争。所以自己必须要借助这次机会,好好套套那狗的底。
  大胡子说:“其实我是想看看你究竟变了多少,既然还是按原来的喝法,那就一口干。”
  “一口干!”
  那狗和大胡子共同举杯,碰了一下,然后同时喝完了杯中酒。
  大胡子又要给那狗斟酒,老婆卢小倩在旁边提醒说:“你们爷俩也难得到一起,就要喝,但光喝酒不吃菜会伤着身体。”
  大胡子给老婆使了个眼色,立马说:“对对,多吃菜,多吃菜。”然后站起来给那狗碗里夹了不少的菜。
  卢小倩拿过酒瓶,给那狗倒了半杯,自己也倒了半杯酒,说:“儿子,三十多年了,妈对不起你,让你从小受苦,真是委屈你了。妈虽然不喝酒,但今天这杯酒一定要喝。一来呢,妈给你道道歉,原谅妈没有照顾好你;二来呢,你现在是公家的人了,吃着官饭,要干人事,不能做缺德的事情。”
  那狗很激动,端起的酒杯又放下了,说:“妈,这不是你的错,是这个世道造成的,不光是我们家,还有千千万万老百姓都是这样。但我没有办法。您放心,我现在虽然说起来是个团长,但我有我的难处,但您的儿子绝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妈敬我的这杯酒我一定要喝,这是妈对儿子的希望,为了不让您失望,我自己把酒加满,好不?妈。”说完从母亲手中拿过酒瓶,又斟了半杯,然后和母亲碰了一下杯子,一口而尽。
  接下来是你敬我一杯我还你一杯地喝。当晚,大胡子和那狗都喝得酩酊大醉。
  从喝酒的谈话中,大胡子终于从那狗嘴里套出了独立团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第二天,大胡子把那狗这边的情况通过地下交通站通报给了江琴。江琴迅速将独立团的情况汇报给上级。
  根据黔江地下党组织提供的情报,上级开会分析那狗目前的状况:那狗的内心其实也不想打这场内战,只是碍于现在的身份,他不得不执行上级的命令。在和大胡子喝酒的时候透露的独立团下一步行动计划或许就是有意识的透露。为了消除隐患,必须尽快派人配合黔江的地下党组织,策反那狗和他的独立团,这样就会让黔江革命根据地免遭战争减少损失。
  根据掌握的情况,上级决定派经验丰富张博同志前往黔江,配合江琴及黔江的地下党组织展开对那狗的策反行动。
  张博接到命令后,立刻前往黔江,按照预定的接头地点和暗号,在黔江老茶馆与江琴接上了头。
  张博听了江琴和大胡子的汇报后说:“目前我们已经掌握了那狗的思想动态,就要利用他思想的动荡,让他对国民党彻底失望。这样,对于我们的策反工作进展是最快的。”
  大胡子说:“那狗目前的思想动态主要又两点我们要抓住,一是那狗不想伤及无辜,二是对目前的形式拿捏不准。关于第一点,我们尽量不要直接和他发生冲突,这样会打破他的底线,斗争中讲究策略让他保守底线;第二点就是加强政策攻势,让他知道目前全国的形势国民党明显处于劣势,让他对国民党政府失去信心。抓住这两点,对我们的策反工作至关重要。”
  大胡子的分析张博和江琴都觉得有道理。于是张博将工作做了分工:正面接触由张博和大胡子具体来做,联络工作由江琴负责。
  为了策反工作的保密性,这个策反行动仅限于张博、江琴、大胡子三人知道。目前的主角是大胡子,因为大胡子和那狗的关系,说起话来方便些;负责到军营的联络由张博扮成外地客商。打着与那狗的独立团做生意的旗号,这样好出入部队和联络点;江琴的正面出现作为最后一张王牌,要等到火候差不多的时候再打出去,这样就会有明显的效果。
  按照计划好的,大胡子第一次来到那狗的军营,走到大门处,被卫兵拦住:“到军营有什么事?”
  大胡子说:“找我儿子,也就是你们的田团长。”
  卫兵听说是团长的父亲,于是客气地说:“您稍等一会,我们马上通报。”
  卫兵打电话通报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胡子就这样顺利通过了军营的门岗跟,跟随带路的士兵来到了那狗的办公室。
  见到那狗,大胡子装着不敢落座,站立在那狗的桌子前,用眼瞟了瞟摊在桌上的作战图。那狗正在和参谋在作战图上比划,用红笔画着箭头。那狗抬头看见大胡子,就对几个参谋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再在一起商议。”
  参谋们给那狗敬了一个军礼,然后走出房间,随带瞥了一眼大胡子。
  等参谋们走出房间离开很远过后,那狗转身问:“爹,你怎么跑到我军营里来了?”
  大胡子说:“你妈给你准备了几道好菜,还有好多吃的,说是让你回去,好给你补补身子,我又没有你们军营的电话,所以只好亲自跑来了。”
  那狗想,这么点儿事还值得亲自跑一趟?于是说:“就这些吗?还有劳爹亲自跑一趟?”
  大胡子说:“不就这些还能有啥?”
  那狗说:“那好吧,什么时候?”
  大胡子说:“那就明天晚上吧。我知道白天你很忙,不能耽误你的工作,只有晚上你才有空,我们喝喝小酒,说说话才不着急。”
  大胡子说完,那狗满口应承:“那就明天,我一下班就过来。”
  从那狗的军营里出来,大胡子又去了一趟黔江老茶馆,和张博见了面,把到那狗军营的情况汇报了一下,说:“明天是个好机会,你就装扮一下,明天来我们家,我介绍你们认识,好便于今后出入军营。”
  张博说:“那倒真是一个好机会,我明天提前到你家,见机行事。”
  从黔江老茶馆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大胡子走在回家的路上,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地上,到处都有蟋蟀的叫声。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大胡子的眼睛接触到的都是罩上这个柔软的网罩着的东西。县城道路走道两边的一草一木,都不像在白天里那样现实了,它们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样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点,都保守着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大胡子想:这次的策反工作一定能够成功。如果策反成功,那就是老百姓的福气,他为黔江的几万老百姓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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