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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为什么是他?

作品名称:男大当婚      作者:芦棚学子      发布时间:2021-04-20 21:23:25      字数:5782

  传递情诗的行动失败后,钟毅一直在寻找新的机会。演出队解散后队员们各回原地,李慧娟又回到广播室。运动已发展到后期,不象刚开始那样紧锣密鼓地开展宣传鼓动,没有稿件需要他再往广播室送,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登过公社革委会的楼梯了。再约她出来一次?也不妥。这种“伎俩”只能一,不能一而再。会显得没有诚意,形同儿戏。
  正在无计可施,机会不期而至了。
  团政治处电影队要到滂水镇放映苏联故事片“列宁在十月”,代表团党委对军宣队和贫下中农进行慰问。消息传开,不仅镇上的孩子们欢喜雀跃,就连几个月没有文化生活的战士们也心里也火烧火燎,从上午就盼着天黑。
  “列宁在十月”是部老电影,文化大革命前钟毅就看过不止一次,对其中的主要情节烂熟于胸,有些个经典的对话都能背下来。影片讲述的是苏联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的历史事件,充分展示了无产阶级伟大领袖列宁的风采。革命中几乎所有影片都被封存。这部影片在这个时候被拿出来大张旗鼓放映,有其特殊的意义,与我国面临的国际斗争形势有密切关联。意在通过回顾苏联率先进行无产阶级革命,创立了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的光荣历史,批判现行领导人背叛马克思列宁主义,把苏联引入修正主义道路的罪行,从而激发全国人民对苏联修正主义的愤恨和与之坚决斗争的决心。
  农村籍的战士很多没看过这片子,对影片内容充满好奇心和期待。鲁晓军自然不会放过大炫优越感的机会,添油加醋地向他们描述影片的情节,神秘地说:“其中有一个情节,国产电影绝对看不到,特别刺激!我有的同学把这片子连看十几遍,就为看这个情节。什么情节我就不说了,省的到时候你们没了新鲜感。”
  听众已经被他诱导得欲罢不能,岂肯甘休。恳求道:“什么情节?讲嘛讲嘛!”
  “好吧,给你们透露一点。影片中有一段芭蕾舞表演,芭蕾舞听说过吗?演员个个美女,穿得都是超短裙,短到这里……”他用手在腰间比划着:“跟没穿一样……”
  “哇!真的吗?”一片惊叹。陈进财一旁急得抓耳挠腮:“倒霉!今晚轮到我值班……小鲁同志,换换班嘛?我帮你值两班,三班也可以。反正电影你已经看过了。”
  “不行!”鲁晓军一口回绝。
  “有哪样稀奇嘛,帮个忙都不肯……”陈进财不满地嘟哝。
  背后鲁晓军不无轻蔑地对钟毅说:“这帮老土,电影上的芭蕾舞就激动成这样!要让他们看到真人,还不得晕过去。那年中央芭蕾舞团到昆明演出,我爸妈带我去看,坐的第一排,演员垫着脚尖就像在面前旋转,汗水雨点一样洒我一脸……”
  他说这事钟毅也有印象,那时他才十二岁刚上初中。中央芭蕾舞团到昆明巡回演出,剧目“天鹅湖”。这种西方传统的艺术表演形式,对边远省份的大众来说,就是一只既陌生又神秘的螃蟹,人人都盼着尝上一口。可惜演出场次有限,一票难求。钟毅的父亲在省委宣传部工作,近水楼台弄来一张票。看完回来与别人议论剧情时都有意躲着钟毅,大概认为少儿不宜。钟毅只有看看剧院前贴的预告的份儿,那是大幅的彩色照,上面是一只垫着脚尖的小天鹅,挺拔高傲的身姿,洁白透明的纱裙,尤其修长的双腿下,穿着粉红色缎面足尖鞋绷直顶立的脚,由下而上与整个身躯融为一体。钟毅觉得芭蕾舞那些高难度的旋转,灵动轻盈的跳跃,舒展高雅的舞姿全都建立在这双神奇地双脚上,它们称得上是整个芭蕾舞美感的支撑点,没有它们芭蕾舞的魅力无从谈起。钟毅对女性美足的爱怜之情,也许就是从那一刻驻留在意识深处的。
  傍晚时分,部队集合前往露天电影场。看陈进财可怜巴巴的样儿,钟毅心生恻隐。要是平时他一定会替换他值班,但今天他不能答应,今晚他有更重要的事。
  今晚的电影放映,是滂水镇少有的大型文化活动,所有人的注意力肯定都集中到了电影场上。钟毅有预感,今晚他将有机会见到李慧娟。
  指导员对陈进财说:“你去看电影吧,我来值班。”排长离队后,一排群龙无首,由指导员来临时坐镇。
  “啊?”陈进财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指导员,你真的替我值班?不看电影?”
  指导员不耐烦:“叫你去就去!什么真的假的。电影这东西我没兴趣。”
  相信所有战士,包括陈进财心里都明白,所谓对电影没兴趣不过是借口。吃苦在前享受在后是连队领导们一贯的作风。每逢部队看电影看演出,替战士站岗放哨,把机会让给普通战士,在他们身上是家常便饭。这也是全连上下团结一致,战斗力强的一个重要原因。
  指导员不去看电影正合钟毅之意,没有领导在场,行动起来更可无所顾忌。
  露天电影场自然安置在中心广场上,闻讯前来观看电影的社员群众已经密密匝匝,有的人早就守候在这里,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屁股下的座位五花八门,有小板凳,草墩子,有几块砖头搭块木板,有的干脆就一张报纸一铺,席地而坐。
  军宣队的座位被预留在放映机前的一小片空地上,与公社领导们的座位相邻。钟毅发现李慧娟果然在放映机那里,帮着两个放映员忙碌。钟毅早已估计到,扩音器材与放映器材都是电子设备,广播员与放映员算半个同行,公社负责接待的人里面肯定有李慧娟。巧的是部队放映员里有一个也是今年的新兵,在来部队的卡车上与钟毅认识的,算是能说的上话的朋友。他可以借着与战友叙旧的机会接触到李慧娟,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灯光转暗,音乐声起,电影开演了。在其它观众全神贯注盯着大银幕的时候,钟毅的心思完全不在电影上,频频回头瞥一眼放映机的位置,等待着恰当的插入时机。
  开始还见李慧娟在跟放映员轻声聊着什么,一眨眼就没了踪影。钟毅四处张望,装着要上厕所的样子溜出电影场。略一思忖,径直奔公社革委会大院而去。
  大院内静悄悄,所有房间都漆黑一片,唯有一个房间亮着灯,象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方向。正是他最熟悉的那一间,他心中暗喜,自己没有猜错,李慧媛果然回了家。上楼时,年代久远的楼板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他摸摸上衣口袋里的信笺,心跳有些加速。李慧娟的宿舍虽然来过多次,但深夜拜访还是头一回,异样的感觉使他想起众多文学作品中描绘的幽会场景。
  在李慧娟宿舍门前,钟毅调整一下气息,举手敲门。就在他的手指快要触到门板时,屋内爆发出的说笑声使他的手僵滞在空中。银铃般的笑声是李慧娟的,她显然是听到什么令人开心的话。说话的是一个男声,这声音-----让钟毅震惊-----竟然是鲁晓军!
  钟毅象挨了一记重拳,脑袋嗡地一声,混沌一片。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出公社革委会大院,丢了魂似的沿着镇上的石板路漫无目的地走,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刚才尴尬的一幕。他真希望自己听错了,那个男声根本不是鲁晓军,而是李慧娟的某个男同事或者同学,这样他的心里会好受些。但鲁晓军说话的语音语气他太熟悉,闭着眼睛也不会弄错,屋内那个人肯定是他。他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他能想象得出鲁晓军眉飞色舞,夸张的表情,不定又在编排什么奇闻趣事博取李慧娟的欢心。他为什么要这样呢?为什么不顾情谊,不讲道德,明目张胆地抢夺他的女朋友?这个口口声声叫他“老同学”,“老战友”被他视为最好朋友的人,难道竟是这样一个口是心非的伪君子?还有李慧娟,今晚与鲁晓军的密约肯定是有预谋的,算好了大家都去观看电影,人去院空的时机。从她跟鲁晓军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总共不超过十天时间,短短的时间就能打得这么火热,也太……轻浮了吧?况且直接就约到了她的闺房,可见对他是多么倾心,多么信任。自己与她相识那么久,不说两情相悦,心有灵犀,达到恋人的程度,至少也是情深义重,远非一般朋友可比,怎么能说变就变?难道与一个刚刚认识没几天的鲁晓军相比,自己对她的感情就那么微不足道?
  钟毅怀着一腔悲愤,对着夜空尽情地发泄一通之后,波涛翻滚的心潮慢慢平静下来。他决定从明天起再不搭理鲁晓军,只当从没有他这个朋友。与李慧娟是否断绝往来,他一时还下不了决心。但近期内至少要保持冷淡,保持距离,否则显得自己也太没骨气了。
  晚上就寝时,他把一直装在上衣口袋里的信笺拿出来,怀着复杂的心情夹到日记本中。初心只是暂时封存,却再没有机会把它取出来。
  指导员到团部开总结会,带回来两个好消息:第一,滂水镇清理阶级队伍运动成绩显著,受到地方政府的高度赞扬,与军宣队的努力密不可分。团党委决定对他们一排进行全团通报嘉奖,号召所有军宣队向他们学习,善始善终做好运动的收尾工作,保证圆满完成中央军委赋予的光荣任务。第二,为了推动基层部队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理论的学习,军区决定举办短期理论学习班,由各部队选派干部战士参加。通知强调,参加人员以政工干部,宣传干部为主,但必须有一定比例的基层战士代表。条件是:有较好文化基础的,经过无产阶级革命锻炼考验的,政治觉悟高的,有一定培养前途的优秀战士。
  为了表彰他们的优异成绩,团里把分配到的战士名额拨给一排,由他们选派一名优秀战士参加军区的理论学习班。
  第一个好消息属于集体荣誉,全排个个有份,没什么好争的。第二个好消息不一样,这可是军区的理论学习班,不是团里师里的,谁去都可以。从团到军区,这中间隔了多少层,能有机会参加这个级别的学习班,等于镀了一层金,对将来发展的影响力不可估量。事关个人前途,谁都希望成为唯一的幸运儿。开头都觉得自己最合适,最有可能被挑中,可拿着条件对比一下,比着比着就不免泄了气。主要是“有较好文化基础”这一条,按指导员的解释起码得有初中水平,成了大多数人迈不过去的一道坎。
  自己去不成了,就分析谁能去,分析来分析去,大家基本达成共识,排里战士中只有钟毅最符合条件。初中生,又是排长的得力助手。运动中表现积极,群众反映良好,无论从哪方面看,这个培训名额都非他莫属。这一推测也得到非官方证实:有人称看见指导员正在写钟毅的事迹材料,不是为了推荐用吗?接着有胆大的战士试着探过指导员的口风,问是否准备推荐钟毅。指导员并没否认,只说别乱猜,别犯自由主义,选派谁去等上级领导确定了自然会知道。领导说话都留有余地,不否认就等于默认了。种种迹象表明,钟毅被挑选去参加军区学习班的可能性没有十成也有八九成。
  钟毅当然渴望被选上,这种机会太珍贵,很可能将成为他军旅生涯的一个转折点,意义非凡。还有另一个带点私心不便明说的原因,参加军区的理论学习班可以回省城,意味着能顺便回家。义务兵服役期间,没有特殊原因不能探亲,每个战士都得做好三年不能回家的思想准备。半月前赵永祥母亲病重住院,他哭的稀里哗啦想请假,最后也没有批准。义务兵想回趟家非常不容易。他这么快就能名正言顺地回家,绝对是磕头碰到天的好事。离家半年多,心里真想见到爸爸妈妈和小弟。他想,到时候要给他们制造一个惊喜,不提前通知他们,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会是什么样的表情?爸爸一定意外得目瞪口呆,但他不会显出太激动,只会把激动隐藏在心里。妈妈肯定是惊喜得眼泪哗哗地流,抱着他的头使劲看,一遍遍念叨:长胖了,晒黑了,结实了……他一定要向他们行一个标准的军礼,告诉他们儿子长大了,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军人。小弟嘛,怕是要躲在妈妈身后,对他这个原先的大哥哥,现在威武的解放军既想亲热又感生疏了。没关系,见到他准备的礼物,马上会高兴得跳起来。钟毅为他准备的礼物是用五枚黄橙橙的子弹壳并排固定在一起做成的口哨。不是普通的子弹壳,是他入伍后第一次实弹射击后保留下来的纪念物。他五发子弹打了四十五环,新兵中名列第一,受到连长的表扬呢……
  在焦急不安中等待,迟迟不见动静。钟毅心里犯了嘀咕:不会出什么意外吧?不料竟一语成谶!这天赵永祥向他透露了一个最不愿听到的消息,说是据内部情报,政治处正在考察的人选并不是他,而是鲁晓军。消息是他一个给团首长当勤务员的老乡提供的,百分百可靠。
  钟毅慌了,一时间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直截了当就去找指导员询问虚实。指导员没有批评他不顾组织原则的行为,很理解他的心情,对他说:“不要听信小道消息,一切以上级的通知为准。”指导员还向他证实,连里研究推荐的人选的确是他,但需要上级部门的最后批准。根据常规,上级部门一般都会尊重基层意见,没有特殊原因不会更改。让他静下心来等通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指导员安慰他的话音未落,政治处就发来了正式通知,短短几句话:经团党委批准,决定选派五连一排鲁晓军同志参加军区举办的理论学习班。请鲁晓军同志接此通知后,务必于三日内赶到团政治处,以便会同其他同志准时赴学习班报到。
  翻天覆地的变故!钟毅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现实,耳朵里只听见一个声音在大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他?”
  感到困惑的不仅是钟毅,排里其他战士也对出乎意料的结果大为不解。一眨眼的功夫,老母鸡变鸭,十拿九稳的钟毅怎么变成鲁晓军了呢?鲁晓军有什么资格当选啊?除了文化水平一条够格,其他的,无论政治觉悟,现实表现,对排里的贡献,在群众中的反映,哪一条够标准?政治处这不是在闭着眼睛乱点鸳鸯谱吗?大家很为钟毅打抱不平,建议指导员问问政治处是不是搞错了。
  指导员当然不会那么冲动,但也为钟毅惋惜,安抚他说:“上级部门既然这样决定,可能有他们的考虑吧,有些事情不是我们基层可以左右的。算了,别去想它了!你还年轻,今后机会有的是。”
  最应该开心的鲁晓军反而波澜不惊,既没表现出特别的欣喜,也尽量对此事避而不谈,像是早就知道结果,面对大家的质疑有些心虚似的。这段时间钟毅有意与他疏远,好几次他约钟毅外出都被钟毅找借口推脱掉了,不卑不亢的态度与过去截然不同。他感觉得到,但好像又不明白为什么。
  接到通知后,他抽空殷勤地问钟毅:“需要带点什么东西吗?”
  “不用!”钟毅冷冷地回答。他不问倒也罢了,这一问反倒勾起钟毅心中的怨恨来。鲁晓军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快,知趣地缄了口。
  鲁晓军出发这天,战士们还是礼节性地向他告别,指导员也嘱咐他认真学习,别辜负了组织的信任。钟毅故意避开了,一人孤坐宿舍。不想看到鲁晓军春风得意的样子,以免更加反衬出自己的凄凉落魄。眼睛可以不看,心里却不能不想。听着院里的欢声笑语,句句戳心,本该属于自己的荣耀,眼睁睁落到别人头上,他有一百个不服。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自己得不到,给了别人,落到谁头上都可以接受,唯有鲁晓军最让他不能释怀。这个人刚从他手中夺走了李慧娟,夺爱之恨还未消。原想着借培训之机能回趟昆明,用与家人团聚的温馨冲淡心中的哀愁,也可聊以自慰。没想到这微小的一点愿望又被打碎了,打碎愿望的人偏偏又是鲁晓军。这个人好像就是专门来与他作对的,容不得他一点好,他恨这个人,恨得不共戴天。
  一次又一次的打击落到头上,让钟毅开始怀疑人生。莫非这都是命运的安排?自己注定要经受的磨难?虽然天空晴好,他却觉得天地昏晦,心情阴郁,看不到一点光明,似乎步入了人生最黯淡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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