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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风吻青山>第五十章 箜篌夜深沉

第五十章 箜篌夜深沉

作品名称:风吻青山      作者:江红      发布时间:2021-04-13 11:24:42      字数:5241

  初一这天,思源起早,穿着姑婆给她做的新棉袄,她要跟家公家婆和致远到祠堂祭祀拜祖,而后到村里给族中所有长辈拜年,新媳妇过门头一年见面的礼数很重要,轻视不得。
  见了耄耋的老人,思源和致远要封礼,遇到年幼的稚童,思源和致远也要封礼。一天下来,思源人困疲乏,但家族传承几百年的淳厚风气让思源长了许多见识,也深深爱上这片古朴古老的土地。
  一连三天,思源拜见了村中的所有长辈。晚上回到家,脱下外衣倒在床上闭上眼就想睡觉。朦胧中,感觉有人在撩逗她。她翻了身,那羽毛撩拨的感觉又来了。还听到吃吃的笑声。她睁开眼,是两个小姑子和巧巧及一群堂姐堂妹。
  “快起床,妈和大伯母三婶做了好吃的等你呢。”静以说。
  思源不敢怠慢,穿上棉袄下床。客厅里摆满五大桌酒菜席,热腾腾的石锅泛着香喷喷的气泡。屋里坐着姑婆伯母叔婆,还有不少的婶子们。
  屋外陆续进来堂姐姨娘,似乎一村的老女人都来了。宁以静以巧巧和堂姐堂妹嫂子们却在厨房里,厨房里也摆着三台菜。思源挨着姑婆和家婆坐着,她发现家中没有致远和家公的身影。
  “爸爸和致远呢?”她坐下便问。
  “他们在十叔公家吃饭。”梁素汐笑说。
  思源很是不解,姑婆拉着她的手,告诉她,这是山里的一种风俗,嫡系媳妇的头新年三日过门宴,村里有血缘关系的女子得过来陪她过,男子是没有份的。思源很是吃惊,这风俗好特别,平生头一回遇见,让自己给赶上了。由些可见村里对嫡系的重视性。
  初五时,巧巧来找思源宁以静以,思源照例给小玥一个红包,大家结伴到镇上看庙会。庙会上人山人海车水马龙,走在人群中是摩肩接踵。古老的街道上许多老手艺摊点一字摆开。思源挤进人群中观看,场地中间是一台大风箱在呼呼地响,一台黑炉架在火炉上像风车一样转。致远走近思源紧紧抱着她,她正想开口说话,致远搂得她更紧。突然平地响起一声爆响,这惊天动地的声音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大跳。思源被致远抱得紧没被吓着,这时她才明白致远的用意。老艺人取出一大把热乎乎的爆米花,致远买了两袋分给思源巧巧两个妹妹吃。思源不敢吃,怀孕了她得忌口得为腹中胎儿着想。飘香的油糕味,诱人的烤肉味吸引着游人的脚步,巧巧母女和宁以静以是一路走一路吃,思源是半点不敢吃。
  在捏泥人的摊点,捏个泥人五块钱一个,致远要捏大个的给了十块钱一个。艺人给致远和思源捏了两个泥人,捏出来的泥人像极了他们俩神情惟妙惟肖!思源拿着他们的泥人又惊又呆,据说泥人能保存得很久,不会因时间长而爆裂。高手在民间啊!
  在糖画的摊点上,艺人也给致远和思源做了两幅糖画,几笔糖画把两人的轮廓给勾勒出来,思源又给惊呆住了,都舍不得把糖画给吃了。
  镇上有一条食街,各种特色小吃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一条街飘散着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巧巧母女和宁以静以是一路走一路吃,从来没有这么尽兴过。而致远成了她们的提款机,全是致远在付账。思源对吃的不感兴趣,对手工艺品却是兴趣十足,对古玩古董更是情有独钟。地摊摆的古币古器她是一眼就能辨出真假,摊贩怎样忽悠,思源则是淡淡地笑了笑。
  走累了,思源和致远先回自家店里休息。恰巧任建辉来找致远,两人兴致勃勃地聊天,兄弟在忙着做生意。新年里,兰花卖得特别好,其他鲜艳的花卉也卖得不错。
  任建辉送了两大袋香脆的葵花瓜子和一袋杏仁给思源。
  “生意怎么样?”思源问。”
  任建辉说:“辣椒酱荞头酱都卖到断货了。辣椒酱已成为我们村的主打产品,这两天我们就收到了过千的大订单,小订单是全国各地都有。”
  思源嗑了几个瓜子,笑说:“这味道和雨晴上次给我的味道是一样的。”
  任建辉说:“雨晴很会吃也很能吃,我们就是按照她上次炒的味道做的。”停了停又说,“我昨天和雨晴通了电话,让她带她母亲来这里玩,她同意了,说来过十五。”
  “她母亲喜欢吃辣的,像口水鸡夫妻肺水煮牛肉加上辣子是她们母女的最爱。”思源说。
  任建辉笑了:“我们村最不缺的就是辣椒了。”
  “听雨晴说,她母亲夏天爱吃凉拌辣面,冬天爱吃炸酱面。”巧巧说。
  “孜然烤羊肉,雨晴的最爱。”思源补充了一句。
  “母女俩都是大吃货。”文远插了一句,引得大家放声大笑。
  笑声中,门外走进一人,宁以咬着思源的耳朵,告诉他此人就是佟柏年。
  佟伯年与致远客套地拉起了家常,见旁边有一位文质彬彬的皮肤白皙男子,一打听,正是最想见到的任建辉,高兴极了,与任建辉攀谈起来。
  思源逛街累了,与巧巧俩小姑先回去。
  傍晚,致远回来,宁以问佟柏年找他们的事。致远说任建辉也打听到佟柏年还欠农民工一百多万辛苦钱,都上了法院的黑名单了,这种人不讲信用怎么合作?任建辉婉转拒绝了佟柏年,工厂的事又不是任建辉一人说了算的。佟柏年没办法,只好放弃了,他现在是日渐落魄困顿,往日的神气已不再有。
  静以接姑婆来吃饭,一大桌满满的丰盛菜肴让人食欲大增。思源白天逛累了没什么食欲,只吃了小半碗饭便回房休息,致远吓得不行,生怕思源身体不舒服。
  思源脱掉外套换上睡衣躺在床上,致远抚摸她的额头,柔声问她哪里不舒服。
  “就是累了,没什么不舒服。让我睡一会儿。”
  “肚子没什么吧?”致远轻声问。
  思源看着他担忧的眼睛,明白他想什么,笑了笑说:“我挺好的,没事的。在学校我能一口气跑几圈球场,别把我想得那么脆弱。”
  致远放宽了心,用力吻了吻她,轻轻带上门让她安心睡觉。
  山里的冬夜异常寒冷,岳素汐担心思源夜里受冷,缝制了一床羊绒被给思源,思源感动极了。致远在屋里升起一盆火炉,又准备了两个电暖手炉。思源一上床就不再感到冰冷。但到了半夜,思源就不用暖手炉了,而是钻进致远的怀里,他是天然的暖手炉,全身都是热的。两人紧紧相拥着,从未感到寒冷。
  
  初十这天清早,致远父子到祠堂做事。晌午时分全村人都聚集在祠堂前,致远牵着思源和家人站在人群中,大伯朗声读罢祭文,带着全村人向祖宗牌位行祭祀大礼。
  与去年一样,祭祀活动结束,全村就搞百家宴。思源和俩小姑在一起包饺子做菜团子,大家看见大伯母带着一个年轻女子走进做油丸子的女人堆里,三婶告诉思源那年青女子就是鹏远的女友,两人已经互见双方家长了,正在敲定婚娶时间。
  静以做了个瘪嘴的样子,悄声说:“长得太一般,不如我大嫂堂嫂。”
  宁以轻笑说:“怎么能比?堂嫂是大学生,大嫂是硕士生。”
  三婶说:“人家长得也很白静,很不错了。伯母挺满意的。”
  二婶挽着姑婆走近思源身旁,思源连忙让座。
  巧巧带来她做的麻花和油角,香脆可口很是好吃。
  不远处,弘远在挥着大木锤舂石臼里的年糕,致远蹲着身双手在翻年糕,两人配合得很默契。年糕变得很有弹性时,二婶取出白嫩的年糕放在干净的案桌上分别蘸上金黄色的槐花粉和翠绿色的艾蒿粉做成两种颜色的年糕,致远拿了几块跑过来,分给一桌的女眷。
  致远看着思源吃得很有味道,问她:“还吃吗?我再去拿。”
  思源拉住他:“别去了,我先吃了别人会有意见的。”
  致远说:“我辛辛苦苦舂的年糕喂一块我老婆吃谁敢有意见?
  思源拽着致远不让他再去拿,致远啼笑皆非地说:“盆里还有糯米要舂呢。”说完跑过去和弘远继续舂年糕。
  致远舂完糯米,又拿一块年糕给思源,对于致远的体贴思源表面不悦心里却在偷笑。
  “是黄色的好吃还是绿色的好吃?”致远问。
  思源说:“都好吃。”
  “肯定有一种是最好吃的。”
  “两种都各有味道,都好吃。”思源说。
  “哪一种更好吃?”致远固执地问。
  思源莞尔地笑了:“这里面有你辛苦的付出,哪种颜色的都好吃。”
  致远愕然地呆望着思源,心头一阵颤动,眼眶竟湿润起来。
  思源拍拍他的脸庞,轻声说:“那边在杀猪呢,快去帮忙记得留两条尾巴给我。”
  思源的话就是圣旨,致远应了一声,看着致远欢悦的背影,思源心里装满了说不清的满足感。虽然她与致远之间有许多客观的差距,但感情没有差距,致远把她疼到心坎里,简直到了那种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程度。
  姑婆笑说:“致远真的很会心疼媳妇,打小就看出来了。”
  “娶到了最爱的女人就更心疼了。”三婶说。
  三婶说:“听安远说,致远第一次见到思源就傻掉了,都不知要做什么了。见思源住在自个屋里,欢喜得不得了,想着法儿接近思源。”
  十叔婆也笑说:“我听大伯说,他第一次见到思源,心里就叫开了,这女娃头是头,脚是脚,好漂亮!姑婆未卜先知,致远肯定要栽进去。果不其然,致远在山路上一见到思源心就乱了,回到村里立即跑去问大伯,姑娘叫什么名字?来多长时间?住哪里?大伯说就住你们家。致远掉头就跑回家,大伯在后面叫他他也听不见。”
  回忆往事大家笑声不断,思源想着第一次见到致远的情景,那时他是很平静的,谁知背后有那么多故事。
  百家宴上桌了,思源在拍照时突然看到一个面容沧桑的女人。她悄悄问巧巧:“那个人是你三嫂吧?”
  巧巧顺着思源的目光望去,点了点头。
  “好可怜。”思源看着那瘸了腿的女人,年纪不到三十,却已显老态。
  巧巧心情沉重地说:“她是银川人,高中毕业想到广东打工,在车站问路时竟然被拐骗贩卖到了这里。她才跑了两次,就被打残废了。”
  思源说:“她现在还想跑吗?”
  巧巧说:“不想跑了,就是回到家谁还要她?还不如和三哥好好地过日子,再说了,现在三哥也搬下山来了,在种植园里工作,每月一千五的工资比在外面打零工强百倍。”
  思源说:“三哥的脾气好像不太好。”
  “何止不太好,简直是火爆得很。我当时逃跑时,他极力主张打断我的腿,可弘远就是不听他的。两兄弟为了我吵了不少架。”
  “还好,你遇到的是弘远。”
  巧巧点着头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思源问:“弘远借的钱还清了吗?”
  巧巧说:“还没,姑婆大叔伯二叔公说不急,慢慢还。弘远说争取今年还清。”
  思源忽然压低声音问:“弘远现在怎么样了?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了吗?”
  巧巧知道思源问的是什么,吃吃地笑了起来:“手术做得真得很好!和原来没有差别。我们正打算要多生个孩子呢。”她停了停,压低声音问,“那纸准确吗?确定了吗?”
  思源含羞地点头,巧巧笑开了,在思源耳边低语了两句,思源的一张小脸刹时发起烧来,红通通的一片。
  “你们说什么呢?“静以发觉思源脸色通红,不解地问。
  “没什么。”思源不好意思地说,巧巧说得话仍响在耳旁,烧得她耳根子还滚烫滚烫的。
  同桌的宁以对她俩说:“别尽顾着说话,也要吃菜呀。”她一边给两位嫂子夹菜,一边说,“远字辈的兄弟当中,就数我哥和弘远哥的脾气是最好的,文远的脾气也好。”
  保梅燕说:“就因为他们仨脾气好,所以姑婆比较看重他们。不过最爱的人还是致远。”
  静以边吃菜边说:“那当然,我哥是嫡亲的,哥的脾气是最温和的。还有一点很重要,他们仨人长得好看,姑婆是外貌协会的。”
  思源正喝着汤,被静以的话呛到,一口汤全喷在宁以身上,一桌的人全笑开了。
  “听说姑婆当年订亲的那个男子长着张长腰脸地包天,很不顺姑婆的意,就因为家里有钱。可有钱也没用,那个城里人长得翩翩儒雅,俊秀斯文,姑婆一见就倾心了,不顾一切地要毁婚,动静闹得可大了。”静以轻声说。
  姑婆还是听到了,指着静以说:“丫头片子话真多。”
  巧巧说:“姑婆的故事和致远的好像啊,订了婚却铁了心毁婚,不顾一切!历史在重演。”
  大家听了放声大笑,巧巧说得确实在理,笑声中弄得姑婆和致远红着脸都不知说什么才好,大家笑声更响了。
  一位小堂妹走过来,对思源说:“嫂子,你是不是在网上发表了文章着重介绍咱这里的民俗?”
  “是啊。”思源不否认,“就重点介绍了捏泥人和糖画。怎么了?”
  “怎么了?出大事了!”小堂妹叫道。
  大伙一听神经高度紧张,兄弟们也围上来不安地询问。
  思源却显得很平静:“会出什么大事?”
  “还不出大事?往年捏泥人的和描糖画的生意都是很冷清的,逢年过节也只是图个热闹而已。这几天好了,生意好得像燃烧的炮仗,外地人来了一拨又一拨。有人告诉他们,说有个很会写文章的人把他们的事发到网上,拍得相片引人入胜,捏得泥人那叫一个传神!泥人家的门槛都被踏破了。泥人现在逢人便打听,到底是谁帮了他那么大的一个忙,他原想做了今年就不做了,谁想命运会在今年春节发生大逆转,都脱贫了!”小堂妹一口气把话说完。
  大伙顿时松了一口气,大伯摆摆手,很不以为然。
  “还以为出什么大事,这是小事。思源的文章得到过市里领导的高度赞赏,记者都说写得非常好。这泥人的事和咱村建设的事、城管那件事、致远官司的事一比都不算什么,不值一提。”大伯说。
  小堂妹说:“怎么不值一提?这泥人捏的技术是祖上传下来的,家里还有两百年前捏的泥人,颜色鲜艳如新,说是有一项什么技术在里面含金量很高的,要申报什么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可了不得了!这是多么光宗耀祖的事!是大事!”
  大伯脸一呆怔住了:“有这么了得的事?”
  “哪天咱村里也弄个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就好了。”文远说。
  “咱村里有吗?”有人提出质疑,“菜团子肉夹馍馍算不算?三婶,你得有个思想准备。”
  大伙哈哈地笑着。致远转身出去了一趟,回来手里多了一个扣碗。他把扣碗放在思源面前,巧巧纳闷地拿开上面的碗盖,里面是满满一碗焖得香香的猪尾巴。
  “你叫谁做的?”思源大喜过望,她问致远。
  “叫二叔公做的。”他说。
  一台的人都笑了,致远心疼媳妇疼到心尖尖上,爱到心坎坎里。
  巧巧说:“这不是一碗普通的猪尾巴,这碗猪尾巴里装得全是致远满满的爱。”
  思源笑了,这句话出自哪部电视剧的台词她记不得了,巧巧巧妙地改了一下让大家笑声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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