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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章 写好字的重要性

作品名称:灰色的青春轨迹      作者:王子文      发布时间:2021-04-11 20:39:39      字数:5413

  1994年10月22日
  吃过早饭,大院子里比平日里显得忙多了。
  好多的犯人在勤杂犯人的指挥下搬桌子拿板凳的,看样子我知道是在布置一个会场。原在学校读书时,每周一下午开周会,操场上总也是要这样忙上一阵。该不会马家宝的批判大会就在这个大院子里开吧!
  会场布置好之后,我们开始列队进入会场。
  四个中队比赛一阵背诵四块牌子和唱那四首歌之后,我们才看到很多的干部从大门口那边绕过来。在这些干部中间还押着一名胸前挂着个大牌子的犯人,这个犯人是被四名荷枪的武警战士架着的。
  我看了看那名犯人,他面前的牌子上写着很大的姓名:马家宝。他就是我为他写批判稿的那个马家宝?
  干部们走到主席台前,我们四个中队的犯人全体起立,齐声高喊:“干部好!”
  干部们就坐之后,我们得到干部们的示意才坐下来,等待着批评大会的开始。
  一名干部拿起桌子上的话筒,对着话筒吹了两口气,宣布批评大会开始,然后他又宣读了几项大会纪律。
  脱逃是重新犯罪!这个马家宝怎么会冒这样的风险,结果是自己搬砖砸自己的脚!
  经过一番批斗之后,这个马家宝又被押走了。干部说是要把他押往B湖看守所等待对他的加刑处罚。
  几个干部们轮番着向我们讲了很多的话,无外乎就是要我们安心服刑,不能走这个马家宝的路。我想,我们不会这样傻吧?至少我不会的。
  大会散了之后,刁胜告诉我们,乘这个机会,干部要对我们进行入监训练和学习的情况验收了。
  终于熬到头了!今天能通过验收,我们就不用再进行军训和学习了!只等着往下分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天大家努把力加把劲儿,用心一些!”刁胜不再像平日里那样恶狠狠的模样了,“到了场上不要怕,干部也是人,只不过他们比我们的头发长了一些,头上多顶了个大盖帽,没什么可怕的地方。不要把他们看作是干部,就把他们当做我们中间的一员,只是偷穿了制服偷戴了大盖帽。”
  干部本人是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他们身上的制服和头上的大盖帽,因为那是正义和法律的象征!
  验收开始了。我们的方队齐步走进了干部们的视线,“嗒、嗒、嗒……”的步伐清脆划一,当我们要平行于主席台时,一声“向右看”,齐步换成了正步,同时,嘹亮的“认罪服法,安心改造,改恶从善,前途光明”的口号气势十分雄壮地整齐地响了起来,震得整个大院子里都有回声了。越过主席台,一声“向前看”,正步换成了齐步。越过主席台一段距离之后,方队立定下来,向后转,稍息,立正。然后,刁胜提臂,起步跑,到了主席台前,他又一个立正,很干脆地放臂,很响亮地向干部作报告词。得到干部的肯定之后,他向后转,跑步回到我们的方队前,立定,口中开始宏亮地喊停止间四面转法的口令,我们很利索地完成了停止间四面转法的演示,接下来就是三大步伐的转换和队列队形的变换。
  干部们对我们的表现很满意,就这样,我们的军训情况通过了验收。
  刁胜按照他以往的经验,开始让我们集体背诵那四块牌子唱那四首歌。
  在我们集体背诵完那四块牌子,唱完那四首歌之后,干部要抽查个人的背诵情况。值得庆幸的是,干部所抽到的那几个人都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四块牌子背诵得很利落。
  干部对我们的验收成功了,我们的日子以后就轻松了,可以无忧无虑地等待着往下分了。
  干部对我们验收之后就离开了这个大院子。
  在干部离开之后,刁胜向我们拱了拱手,陪着笑脸向我们道歉似的说:“各位兄弟,以前有得罪的地方请见谅!要你们背四块牌子,是干部交给我的改造任务,没办法,我得完成。现在好了,验收通过了,以后大家好好相处,以前得罪的地方不要放在心上,有谁愿意跟我做个朋友,咱就做个朋友!”
  刁胜这一手段应该叫“先兵后礼”吧。
  
  ********
  下午,B湖文化中心来了两个干部到我们中队摸底儿,我被喊了出去。
  丁宣鼓在门口告诉我,他们是来摸底儿要人的,如果能被分到文化中心服刑,比留在入监大队还要舒适。
  我的心激动起来。
  “从这里的犯人所反映的情况上我们大致了解了你,今天我们过来核实一下,把你的情况与我们详细地讲一遍。”文化中心的一位干部看着我,面无表情地说。
  我规规矩矩地坐在他们面前那个很矮的凳子上,小心地把自己的情况向他们叙述了一遍。
  “你写几个字给我们看看。”听了我的叙述,那位干部要我站起来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写几个字。
  “报告干部,我会写文章,字写得不怎么样。”我向他们解释着,还是接过了他们递过来的钢笔,开始在一张白纸上写字。我不知道自己平时哪几个字写得比较拿手,只是随便地写了几个常见的字。
  “字写得是不怎么样。”另一个干部有些轻蔑地摇了摇头,说。
  “你回去吧,以后有时间把字练一练。”那个让我写字的干部也摇了摇头。
  刚才还激动着的心一下子凉了,完蛋了!
  刚走出门,丁宣鼓迎上来问我怎么样。
  我摇了摇头。
  “为什么?”丁宣鼓紧盯着我。
  “字写得不行。”我苦笑了一下。
  丁宣鼓很失望地叹了口气,说:“如果他们能满意你的字,进文化中心就稳了,这可是一个求之不得的好机会呀。到了文化中心,整天几乎没什么事儿,有书读,你每天都可以尽心地玩你的笔杆子。因为字写得不好失去了这个机会,可惜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谁让自己平时不注意写字了呢。”我不抱任何的希望了。
  “在人员往下分时,我尽力让汪科长为你做做工作,别的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丁宣鼓有些力不从心地苦笑了一下。
  听丁宣鼓的话,我知道自己留在这儿也没有什么希望了。犯了王法,身不由己,只好让别人操办吧,反正分到哪儿都是服刑改造,条件好坏都脱不了犯人这个身份,分到哪儿就去哪儿了,只能如此!
  
  1994年11月9日(一)
  刚吃过早饭,丁宣鼓过来告诉我今天要往下分人了。
  “我留下来了吗?”尽管我知道留下来是十分不可能的事情,但我还是十分热切地盯着丁宣鼓问。
  丁宣鼓摇了摇头,他没有看我,只是低着头,很为我感到惋惜地说:“汪科长说事情难办,你被分到F大队了,去那个大队的多是财产型罪犯。在整个B湖劳改局来讲,F大队是最苦的一个大队。我不是在吓唬你,只是提醒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去接受那个现实。”说着,他拿出一条阿诗玛香烟交给我,“我们相处也一个多月了,临走的时候我也没什么东西送你,这条烟你带着,到了下面的中队,有用。记住了,不要乱让人抽,该让的让,不该让的不要让,让不好的话,会吃苦头的。另外,到了下面,下面的犯人就不注重你有什么能力了,下面的那些犯人都跟狼差不了多少!”他又拿出了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些常备的药,什么感冒胶囊、ABC、创可贴等,还有缝衣服的针线和纽扣,“这些东西到下面难找,放好了,必须的时候再拿出来。”
  看着丁宣鼓拿出来的这些东西,我真的不敢想象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环境,我的心已经开始慌乱了,怆然地接过丁宣鼓递过来的香烟盒其它东西。我大致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大帐上的余款,应该还够开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的。我跑着去了大帐室,给丁宣鼓开了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
  监舍里的犯人们已经开始收拾各自的东西了,我也该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我感到自己此时像风中的一片飘叶,开始在无着无落地飘着,心里又麻麻乱乱的,像是谁在用针疾快地刺着。前路茫茫,终归要瓢,落到何处?F大队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也像入监大队这样?如果是,除了失去自由的悲哀之外,也没什么可怕的事情。我模模糊糊地想象着F大队的环境,模模糊糊地安慰着自己。但我仍感到自己像一副空架子,一副只有骨和肉的空架子。
  刁胜开始拿着一张单子喊人了,被刁胜喊到的人开始提着包袱走出监舍,在大院子里排成一排,然后随着刁胜的口令顺序走了。第一批出去二十人,我的心也随着他们出去了,想看一看他们走出这个大院子之后会是什么情况。但是,我已经模糊的心情想象不出会是什么情况。
  王明良被刁胜第二批喊到了,我本来就在空悬着的心腾地一声,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王明良年龄还小,单独一个人去一个陌生的人群中去,会不会遭别人欺负?我紧紧地握着了王明良的手,几乎是哽咽着对他说:“保重!保重!保重!”
  王明良擦了一下眼泪,向我点了点头,在他转身出去的时候,他的泪水还是流了下来。他回头向我挥了挥手,任凭泪水往下流着。
  我感到了天旋地转,我是在哪儿?我在等着什么?好多天来等待到的这一天,竟然感觉到自己倒漂泊起来了。
  我无法知道F大队在什么地方,更无法知道F大队的工时制是不是“三八”制。
  刑期在八年以上的犯人被留下来了,听说这些犯人是要被送到工业单位的。我已经从别人的传闻中知道工业单位和农业单位有着很大的区别。我为什么只被判了七年而不是八年呢?丁宣鼓曾经跟我说过,工业单位条件优裕,三八制轮流上班,与农业单位相比更适合我一些。看样子注定了我要去农业单位磨练了!
  我无心无骨地等待着刁胜喊我的名字,一直等到下午,我们十八个人才被喊了出去。我们L县一道来的六个人现在只剩下卷毛了,据丁宣鼓向我透露,说卷毛认罪态度不老实,要被分到从严大队。
  我们一行十八人拎着行李报数出了入监大队的大门,来接我们的干部又重新点验了一下人数,然后要我们往一辆农用大拖拉机上装行李。我此时感到就像踏上了即将起航而又不知漂游到何处的航船上一样,没有人送行,没有人同行。真实的空灵也在告诉我,心的漂泊真的要开始了!
  拖拉机启动之后,七转八转地就上了一条土公路,车后扬起的滚滚尘土立刻让我想起了许多电影里的苍凉情节,我将归于何处???
  拖拉机一直在七转八转地往前很快地跑着,绕过两座山之后,我已经迷了方向,不知道拖拉机是在东西南北地跑了。
  “刚才这路好像走过了?”忽然有人这样怀疑地说。
  “是有点儿像走过了!”旁边的人也这样怀疑着说。
  我不知道是不是走过这路了,但我看到了路上有和我们一样剃着光头的人在慢慢地晃。改造是这个样子吗?如果改造就是这个样子,倒也是挺轻松的事儿。我心中那份因别人的传言而萌生的恐惧一下子消减了许多。
  拖拉机终于在一排砖瓦结构的房子前停了下来。
  我们是要住在这里吗?如果是,倒也幽静,少了社会上的那份吵闹,房钱一排粗大的梧桐树遮着房钱那片宽阔的空地,这个地方真的很可心!
  拖拉机熄了火,从那一排砖瓦结构的房子的一个房间里出来了一名干部,他先是与接我们的干部打了个招呼,然后要我们下车。在我们下车的时候,这名干部又向着远处那排砌有烟囱的矮一些的房子喊了一声:“秦中湖。”顿时,那一排矮小一些的房子里传出来一声很响的回应——“到!”,同时从那一排矮小的房子里跑过来一名剃着光头的白白胖胖的家伙。这个家伙跑到这名干部面前,立正着等这名干部的吩咐。
  “去喊几个值班犯人过来。”这名干部吩咐秦中湖。
  那个白白胖胖的叫秦中湖的犯人领命飞快而去。
  “这位就是你们的管教队副,T队副。”接我们来的那位干部向我们介绍这名干部。
  “干部好!”我们十八个人齐声而呼。
  T队副向我们点了一下头,算是回答我们的问好了。
  我发现在那排砌有烟囱的矮一些的房子前站了几名和我们一样剃着光头的家伙,在这个地方,光头就是一种标志——犯人!那几名站在矮小一些的房子前看着我们,并且不时地还用手指点着我们。该不会那一排砌有烟囱的矮小一些的房子就是我们住的地方吧?有烟囱就有锅灶,还可以自己做饭吃?这环境,就只是显得比社会上荒凉一些,没有别的什么不好。对于我这个已经不喜欢热闹的人来说,这个环境不亚于世外桃源了。我开始为自己能住进这样的房子之后做设计了。
  “还没有吃饭吧?待会儿让小伙房搞点儿吃的。”T队副很客气地问那位接我们过来的干部。
  “吃过午饭我才去接的他们,不然,不会搞得这么迟。”接我们过来的干部说。
  小伙房?那排砌有烟囱的矮小一些的房子是小伙房?小伙房烧出来的饭菜给谁吃?原在学校里的时候,学校里只有一个大食堂,专门为那些住校的学生烧饭。小伙房也肯定是烧饭的地方,但烧出来的饭要给谁吃?不会是给干部吧!
  “报告干部,我们从早上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呢。”我们中间有人这样向干部报告说。
  是呀,吃了早晨的稀饭之后,就听说要往这下面分人了,我们的中午饭也从入监大队分没有了。
  “马上我通知大伙房为你们准备饭。”T队副听说我们没有吃中午饭,马上安慰我们。
  还有大伙房?怎么会有大小两个伙房呢?
  那位叫秦中湖的犯人领着几个穿着整洁的犯人过来了。秦中湖又回到了那排矮小一些的房子里去了。
  和秦中湖一道过来的几个犯人依着T队副的吩咐,开始搜查我们的行李。我的书和我写的小说诗歌被搜出来送到了T队副的面前。
  T队副翻着看了看,踱到我的面前,不相信地问:“你写的?”
  “报告干部,是我写的,这儿还有我的采编证和我发表过的一些诗歌散文,还有我的诗赛获奖证书。”说着,我指了指T队副手里的那个我的包。
  T队副似乎对我有了好感,他看了看我,又看了一下他手里拿着的我的东西,紧皱了一下眉头,有些遗憾似的说:“只是字写得不怎么样,原先不注意写字吧?以后把字练一练。”说着,他把我的那些东西又还给了我,只是留下了我的采编证和我那两部没有写完的书,“采编证我为你保存着,你写的这两部书我看看。”
  “报告干部,那两部书还没有写完。干部看完之后请提些意见和建议。”我真的认识到写字的重要性了,如果我的字写得好,说不准真的会留在B湖文化中心了。
  搜查之后,一个看起来年龄很小的犯人开始要对我们进行登记。
  “把他们带回监舍再登记吧。别忘了告诉大伙房里的犯人给他们准备饭吃。”T队副对那个年龄显得似乎很小的犯人吩咐说。
  带回监舍?这儿还不是我们住的地方?
  我们随着这几个犯人走近了一个四角都有岗楼子的破旧的大院子。
  我的心顿时冷了下来,大院子里面还有几个院子,并且这个大院子里还有一片很大的空地,空地上很深的枯黄的茅草在冷风中瑟瑟地摇摆着。尽管我没有去过西伯利亚,我还是想到了西伯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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