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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军事历史>老油坊>第二十八章 文桐回来了

第二十八章 文桐回来了

作品名称:老油坊      作者:老诌      发布时间:2021-04-11 10:31:12      字数:4954

  二先生当天傍晚知道了银月失踪的消息。李贵在三河口卸完豆油,又赶着马车去了崔家粮店,崔老板是二先生的老关系户,给二先生准备的豆子早已在店门口码成方垛,李贵的马车一停下,店里的伙计一边招呼李贵去店里喝茶,一边七手八脚把豆子装上车。李贵喝足了茶,还没等到银月来,心里没有多想,这丫头肯定是在三河口玩疯了,忘了回家的时辰了,没办法,再等等吧。
  一直等到过了晌,崔掌柜见李贵不走,只好招呼他用饭,李贵哪里好意思在这里用饭,找了个借口,赶着车又回到文杼的门面,临走时,一再嘱咐崔家掌柜,如果银月来了店里,务必留住,差伙计去文杼的店上送信。
  文杼见李贵赶着车又回来了,猜出来定是姐姐没到崔粗粮店。这可是大事,文杼能感觉到这事的严重程度,午饭也顾不上吃,和李贵在三河口大街小巷找了一遍也没见到银月的影子。
  两个人累得半死回到油店里时,崔家那边送信的伙计还没走,说掌柜的让给传信,有人见到银月姑娘提着大箱子去了火车站。文杼听了,明白姐姐是离家出走了。
  明知去了也是白去,死马当活马医,两人热头热脸赶到沂州县火车站,哪里有银月的影子,只好回来。
  李贵腿已经吓软了,银月说来三河口办点小事,自己是好心,把她捎了来,结果她却跑了!该如何向二先生和太太交差呢?他蹲在文杼的店面前,一下子没了主意。文杼倒是没当回事,他知道姐姐一直不满意自己的婚事,前些日子常打听济南念书的事情,八成是去了济南。他劝李贵先回去,是好事是歹事,总要回去汇报的。
  李贵回到家,卸下马车,在家里等了一阵,二先生从地里还没回来,他又急匆匆赶到地里,把正督促短工们锄豆子的二先生拉到一边,吞吞吐吐把事说明白。二先生闻听一愣,但是很快又淡定下来:“没事,她肯定是去济南了,不关你的事,各人的路各人选,各人的路各人走。闺女大了,我总不能把她关在笼子里。”
  听到二先生没有责怪他,李贵才多少有些好受,但心里还是有一丝顾虑:“太太从艾庄回来时,二爷多替我照应几句,太太的脾气,怕是……”
  二先生拍拍李贵:“好了,回去吧,我也该收工了。”
  车氏和小车氏过了十天,从艾庄娘家回来了,小车氏是长栓和李贵从马车上抬下来的,脸色蜡黄,抬到屋里就躺下了。车氏也是让人扶着下了马车,对围在一边的刘氏、尤氏、李氏、文朴、文柄道:“都忙自己的吧,文桐媳妇回家伤心过度,病了一场,慢慢就好了,不要挂念。”
  众人散了,二先生起初不敢提起银月的事,到了晚间,车氏才想起来:“银月这丫头怎么不见面?”
  二先生只好实话实说。
  车氏勃然大怒,从椅子上想站起来,没站稳,一头栽在地上,二先生忙拉了起来,头上已经磕了一个大包,用香油抹了,架到床上,车氏还是不依不饶:“我在家什么事也没有,我不在家,你们就反了天了,一个丫头看不住,你白活几十年了。我也不活了,你给我条绳子,我吊死算了。”哭一场、闹一场,二先生只有叹息。
  这天,李贵去三河口送油,回来时,把门敲得惊天动地,二先生正在马棚那儿收拾草料,听到敲门声,吓了一跳,出门一看,李贵咧着嘴在笑,一旁站着文桐:“二爷,你看我把谁接来了。”自从银月出走,李贵一直没打起精神,今天把文桐接回来,自己感觉似乎能弥补银月出走的过失。
  门外站着的真是文桐,他提着一个大竹箱子,正朝爹笑。
  原来,当晚他找到崔明桂,把银月安顿在女师,崔明桂拍了胸脯,说一定照顾好银月姑娘。临走时,文桐给她留了三十块新币,五块大洋。其实,一开始,他没有给银月说实话,他假说是受了老板的委派,到济南看布匹行情,其实,他是中共青岛支部的重要成员,到济南参加中共山东省委特别会议的。
  这次省委特别会议是临时召集的,崔明桂也是出席会议人员之一。会议的主要议题是学习中共五大精神,传达了《中国共产党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及《中国共产党接受〈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第七次扩大全体会议关于中国问题决议案〉之决议》《政治形势与党的任务议决案》等文件。
  省委提出,虽然蒋介石发动了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但是,谭延闿、徐谦和孙科组成的国民党代表团到会祝贺,汪精卫列席了一天的会议,充分说明,国共合作空间还是存在,北伐大局不能变,因此,省委当前的主要工作,还是动员一切力量,支持北伐。
  文桐对省委这次特别会议结论有自己的保留意见,他天天关注报纸,对南方革命形势有一些自己的认识,认为国共合作的蜜月已经过去,蒋介石叛变革命只是个开头,最困难的日子还在后头,党要想有所作为,应该有自己的武装和土地政策,蒋介石之所以敢叛变革命,就是手里有了自己的武装。但是,他只是地方支部成员,有参会权,没有发言权,只能坐在下边听,一边听,一边记笔记。
  特别会议断断续续开了三天,中间有几次差点让张宗昌的人发现,好在有惊无险。会议结束,文桐匆匆回到了固庄,自从新婚离家到青岛学徒,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两年多。
  一家人见到文桐,都激动万分,刘氏暗自掉泪,文朴、文柄早把文桐的大竹箱子翻了几遍,看有没有感兴趣的东西。万氏抱着小儿子也来凑热闹,文桐抱了抱方义,说时间真是快,自己走的时候,方仁才会走路,现在方义又出生了。李氏、杜氏是兄弟媳妇,临时不方便见面。
  车氏暗自捏着一把汗,她趁文桐在外边与人说话时,把小车氏叫到自己床前,恶狠狠地说:“记住,打死不承认。”
  小车氏机械地点着头,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她那次和车氏回艾庄,找了个乡下郎中,开了三副药,把怀的孩子打了下来,郎中说这药有些烈,每副药一定要分三次服用,否则与身体有碍,小车氏心里害怕,没按郎中说的话服药,上午一顿把药喝了,晚上不放心,把药渣又倒了凉水熬了熬喝了,到了下半夜肚子疼得受不了,下身流血不止,一块血肉模糊的东西就下来了。
  娘家婶子不知道底细,还以为是小车过于悲伤小产了,忙张罗着给她熬了一只母鸡,放了枸杞、红枣,小车氏喝了两天才喝完,又在艾庄住了几天,感觉身上有了点劲,才坐了李贵的马车回到固庄。
  可能是来得太急,也可能是服药太急,回来后发了两天的低烧,身上一点精神没有,脸也泛着黄,没有一丝红模样。
  大家都知道小车氏病了,是因为在娘家过于悲伤,情有可原,除了李氏,没有人过多地关注。
  刘氏拜菩萨的时候,冷不丁想起这事,但是不敢朝下想,一直念着罪过,方能压制住自己的妄念。
  文桐进屋的时候,小车氏正睡在床上,看了一眼文桐,没有说话,转身向里。文桐结婚时,与她还算融洽,庆幸自己娶了个才貌双全的女子,不料第二天拜亲族时,因为给自己的亲娘刘氏磕头,引起了争议,小车氏自然维护车氏的利益,文桐与她才生了嫌隙,离家后开始还写几封信,后来听说自己的新娘让小车氏打小报告,被车氏害得断了腿,在床上躺了几个月,从那再不与她来信,在青岛与岳父也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
  他见小车氏不理他,也没有说话,直接去了刘氏的屋子。
  一见到文桐进来,刘氏吓得变了脸色,她盯着文桐看,猜疑文桐是否发现了媳妇的秘密,等文桐请了安,说了一阵话,并没有提起小车氏的事情,刘氏才放了心。她心里很矛盾,自己的儿媳妇做下了见不得人的事,有李氏那张嘴,院子里已经人皆知道,自己是文桐的亲娘,不说,觉得对不住自己的儿子,说出来,怕文桐受不了,他是个野性子孩子,要是一怒之下做出了出格的事情,自己如何收拾?她等文桐快要起身时,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媳妇这些日子身子不好,晚上不要同房。”她的提醒愉到好处,等于把问题提了出来,让文桐自己去解,即使有一天四氏追问,自己也有充足的理由,文桐不是从她那儿得到了消息。
  文桐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他见了媳妇又瘦又黄的脸,本就有些疑惑,不冷不热,哪里像夫妻的样子。
  文桐盯着刘氏:“娘,你说实话,她怎么了?这两年,发生了什么事?”
  刘氏吓得心快从腔子里跳出来了,含糊道:“女人的病,再正常不过。你乱打听什么?”说完就要把文桐朝外推。
  文桐听不出所以然,也知道亲娘此时的尴尬的地位,只好离开。
  自己家里人都见了面,文桐知道需要到大伯家去问安,装了一包济南旱烟丝,到了大伯家里,大伯见了文桐,自是一番亲热。说了一阵话,才知道文耿现在没有去济南读书,年前被张宗昌的人抓进了监狱,费了好大的人情才救出来,现在一个人在雷神庙读书。
  文桐以前在家的时候,与文耿最是合得来,二人志趣相投,听说他在监狱里受了苦,决定找他聊一聊,今晚上正好也可以在他那里借宿。
  到了雷神庙,文耿一个人正在院子里扎马步,头上顶着一个碗,两膝上各放了一个碗,蛮有练武的样子。看到文桐进门,文耿吓了一跳,心里在琢磨,是不是和小车的事让文桐知道了,他现在是来报复的。
  文桐脸上却带着笑:“文武兼修,你真是对得住吕先生对你的评语,人中龙凤,不错。”
  文耿取下膝上和头上的碗,站起来活动一下手脚,万一文桐与他打斗,不用热身了。听文桐的口气,似乎不知道他与小车氏的关系,心里慢慢放松,笑道:“惭愧,吕先生对你的评价也不低。”
  当时吕先生教的几个学生,最满意的是文耿,其次是文桐,后来银月入了学,吕先生也是有较高的评价,对文桐的评价是:乱世枭雄。
  “我哪里有大哥的评语高,我是先生眼里的粗暴之人,匹夫之勇罢了,还是你厉害,文武双全。”文桐亲切地拍着文耿的胳膊说。
  文耿心里发虚,见文桐拍他胳膊,以为他借机动手,自己两拳已经攥得紧紧的,随时可以反击,又见他不是打人的意思,才松开拳头。
  第二天,文桐在雷神庙睡到很晚才起来,这些日子实在是太累了,他借机放纵了一回。文桐回到家,二先生正站在门口,背着手看门楼檐角的仙人走兽,听到脚花响,转身正对着文桐,文桐向爹跟前站好,叫了声“爹”,二先生问道:“昨晚上去哪儿歇了?自己是有妻室的人,自己屋里歇不下吗?”
  文桐一听爹的话,脸上不觉变了颜色,想了一会,才想出个理由:“爹,我昨晚上在文耿大哥那儿谈天有些晚了,回来怕影响你们休息,所以……”
  二先生还是不依不饶:“你和你媳妇结婚那年,动静可是不小,乡邻哪个不夸你媳妇的漂亮与贤惠,怎么,去大城市几年,就坏了良心不成?文桐,我警告你,不要做陈世美,你现在在青岛,天天在丈人屋檐下讨生活,学手艺,怎么能这样子对待你媳妇?”
  文柚桐忙解释:“爹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二先生不再追究:“既然如此,今晚上不要出去了。你是个通情达理的孩子,六个孩子里边,我觉得你与他们不同,不要让外人笑话咱,不要让你岳父找后账,不要给我惹出乱子来,安安稳稳过日子,是最大的福气。文耿是个有本事的孩子,但是,你不要学他,你学不来,你没他的本事,你和他讨论什么话题,我真是不明白。”
  文桐笑着,进了院子,不想去自己屋,先到车氏屋里请安,车氏正躺在床上,见了文桐,难得脸上有笑意:“你回来了就好,多疼一下你媳妇,你离家两三年,可是委屈你媳妇了,现在回来住几天,不能慢待了她。”
  从车氏屋里出来,又去刘氏屋里请安,然后漫无目标地在院子里转了一会,李氏在屋里探头探脑,见到文桐经过,走了出来,笑道:“你是二哥吧,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一看就不一般。”
  见到李氏竟是个这样的人,文桐一愣,三弟、四弟娶媳妇,自己不在家,两个弟媳妇自己也不认识。正在发愣,文杓从屋里跑了出来,拉着媳妇回屋:“你胡说什么,没大没小。”
  李氏挣开身子:“呦,你不光是呆,还是个老封建,我和二哥说几句话就违反族规了?我又没偷人,没给你戴绿帽子。”
  文杓一把抓住媳妇,捂上她的嘴:“闭上你的破嘴,越说越下路子。”硬把媳妇拉进屋子,瞬时,里边传来李氏的哭闹、文杓的怒吼。文桐笑笑,看来文杓真是生气了,平时他脾气挺温和的,结婚后,怎么变了一个人。
  笑完,才细细品起李氏的话,她说那话是什么意思?自己的娘昨天说话吞吞吐吐,自己的媳妇不冷不热,一脸蜡黄,自己不在家,难道媳妇做下了丢脸的事。
  文桐百思不得其解,却见到文杼从外边风风火火用巴掌当作扇子,扇着风进来了,见了文桐道:“二哥,我专门从三河口回来与你说说话,昨天你在我那儿,人多嘴杂,说话也不方便,咱兄弟说得不痛快,今天,我让长栓叔替我一会,回来与你好好聊聊。你经得多,见得广,我想当兵,你帮我分析分析,是不是可行?听说南方办了一个黄埔军校,很是红火,我想去试试,你看可以吧?”
  听了文杼的话,文桐笑了:“当兵的事先放一放,家里的油坊让你管着,你够忙了,哪里有心思去当兵?正好,我有一件事正要找你说道说道,过几天,我几个朋友要来咱们这里玩一玩,无非是讨论一些学问,缺一个合适的地方,你那油坊怎么样?”
  文杼一听是这事,轻松地说:“小事一桩!我等着你们来油坊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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