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牛二筢子的新琢磨

　　“我琢磨着这两边的家单指靠着你一个人在外面忙活也不是个法儿啊！”牛二筢子说完这句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几分怨恨地说，“望春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爹，别抱怨他了，就当他没了。”望秋劝着牛二筢子说，“没有他，咱们的日子一样往前过。”
　　“嘿……”牛二筢子听了望秋的话，很重地叹了一口气。
　　“爹，别的你也别再琢磨了，咱们就这样往前奔，我累些也没啥。这不，小路生马上就能丢开手了，到时候咱们就能轻松些。”望秋说，“眼下小路生已经能自己翻身儿了，要不了多久就该学走路了，等小路生学会走路了，我小米嫂子就能完全松开手了。我小米嫂子能完全松开手了，咱们的日子就好过多了。眼下我是累了点儿，再累也就几个月时间了，我能熬得住。”
　　“望秋，这些日子爹瞅着你心疼不说，我也在琢磨一些事儿，你老丈人金不换可不是个凡角儿。”牛二筢子看着望秋说，“你就往前琢磨他这个人吧，前些年土地刚到户，他瞅准了家家户户种庄稼需要耕牛，就做起了牵绠头子的牲口买卖。这两年家家户户都有耕牛了，这手扶拖拉机和小四轮子拖拉机也越来越多了，他就甩手不做牲口倒腾了，又瞅上了二手衣裳的折腾。这二手衣裳虽说是旧衣裳，可很多衣裳看起来还嘎嘎新。庄户人家手里是有了点儿钱，可让他们花几十上百的去买件儿新衣裳，心里倒是舍不得，这大城市里淘换回来的二手衣裳就有了大市场。我的意思是，既然你老丈人有让你跟着他倒腾这二手衣裳的意思，不如你就跟着他看看这二手衣裳。我琢磨着让你跟着他倒腾这二手衣裳，不单单是简单的这边买那边卖，这中间多用点儿心思。等小路生会走路了，我也不能老是这样在家里守着。家里这几亩地，咱们又有小四轮拖拉机，赶在庄稼季儿上，就几天的时间就能收种完毕了，平日里地里也没有啥子要紧的活儿。”
　　望秋似乎一下子明白了牛二筢子的意思，琢磨了一阵儿点了点头，说：“再咋我也得先把这几家的砖给拉完了，省得人家说咱不守信用。”
　　“这个倒是，答应人家的事儿就必须给人家一个交代。”牛二筢子点了点头说，“这两天我找个下家儿，把手扶拖拉机给卖了，留着也没有啥子大用了。我是这么琢磨的，手扶拖拉机卖的钱咱们也不分，你就拿着它去跟着你老丈人跑些日子学学买卖。爹先把话说在前头，这钱不分，给你拿着去做买卖，到我能得闲去站街头了，你就把买卖分给我一些，到时候也就算把这手扶拖拉机的钱给分了。”
　　小米听着牛二筢子和望秋的说话，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儿。她起身把怀里的小路生交到牛二筢子的怀里，转身就进了灶房。
　　灶房里的玉米前前后后地忙，但也挺像个模样。见小米进了灶房，她转头看着小米说：“姐，你歇着，一个晚晌也累了，今儿晚上的饭我来做。”
　　“今儿晚上多炒两个菜，望秋一个晚晌也没少受累，他也有几天没在这边吃饭了。”小米洗了手，让玉米出去帮着照看小路生，自己开始亲自收拾这顿晚饭。
　　望秋和牛二筢子爷儿俩仍旧在院子里说着些各自的寻思。
　　“你望春哥这一走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有个音信儿，不管咱们爷儿俩受多少委屈，咋的也不能委屈了你小米嫂子。你也看得出来，自打你小米嫂子进了这个家，那是用了整个心思为这个家里里外外地扛，你望春哥这样是在欺负人家呀！”牛二筢子晃着怀里的小路生，看着望秋说，“要是你望春哥能跟你一样，这个时候我哪儿还会操这份心？直接把你们都分开过了，我心里也踏实。”
　　“爹，你放心了，我望春哥这样，你身边还有我呢，再咋咱爷儿俩也不能让我小米嫂子受了委屈，这样咱们心里就踏实。”望秋看着牛二筢子，说，“再说了，我春梅姐也在黄庄子那边，我小米嫂子要是在咱们这儿受了委屈，怕是我春梅姐在那边也会心里不踏实。”
　　“是啊，你望春哥就想不到这一步。要是他能想到这一步，他能会这样一走就没有了音信儿？”牛二筢子说，“眼下也就这样了，权当他没了。”
　　“爹。”望秋说，“咱们也别指望着我望春哥能咋的了。”
　　“想指望也指望不上啊！”牛二筢子很无奈地叹了一声。
　　院子里的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望秋把压水井头和水管子收拾停当，洗了手脸，从牛二筢子的怀里接过小路生，逗了小路生一阵儿，回头看着牛二筢子说：“这小子越来越沉，跟个石头蛋子似的。”
　　牛二筢子听望秋说到小路生，马上笑着说：“这小子越长越瓷实。”
　　“这一天抱在怀里，那可会累得够呛。”望秋看了一眼怀里的小路生。
　　“可不是咋的！”牛二筢子说，“你小米嫂子舍不得小路生，整天抱在怀里。还在再有几个月这小子也该学会走路了，到那时你小米嫂子才能有个轻闲。”
　　“我小米嫂子也真不容易。”望秋很痛惜地说。
　　“是啊，要不我咋的能说你望春哥没个良心呢！”牛二筢子说，“自打小路生落地儿到今儿，就你小米嫂子一个人带着，白天吃不安生，夜里睡不安稳，这中间哪怕你望春哥来个三寸长的纸条子说上一句宽心的话，你小米嫂子也能心里宽敞些。”
　　就在牛二筢子和望秋说话间，小米已经收拾好了晚饭。
　　眼下的时令已经进了春分，有人说再过几天就是清明了。牛二筢子前两天还掀着黄历书掐着指头琢磨着对了日期，也果真日子过得很快，好像过年的炮仗声还在耳朵眼子里响着，这清明节眨瞪眼儿就来了。春分过后人们开始翻地修垄，准备这春种，待到清明节来了，春播春种就真的来了，各种蔬菜瓜果的种子要下地了，各种春庄稼也要播种了，农家人的春忙也就真的开始了。
　　小米把饭菜收拾进堂屋的方桌上，然后从望秋怀里接过小路生，看着牛二筢子说：“爹，今儿晚上你跟望秋喝两盅子，望秋一个晚晌没个歇停，你陪望秋喝两盅子，让他解解乏。”
　　“那成，听你小米的。”牛二筢子马上答应了小米，转身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半瓶酒在面前看了看，往桌子上一放，说，“小米，你也坐下来一起吃，还有玉米。”
　　“你们爷儿俩喝酒，我跟玉米弄点儿吃的就成了。”小米抱着小路生，马上看着牛二筢子说。
　　“今儿晚上这顿饭坐到一块儿吃吧，刚才我跟望秋琢磨了点儿事儿，咱们一边吃饭一边说给你听听。”牛二筢子看着小米，认真地说。
　　“爹，有啥琢磨你觉得成就成。”小米马上说，“我这又年轻又没有见过啥子世面儿，你跟望秋琢磨的事儿我也说不出个横竖道儿。”
　　“那你也得听听啊，你听了，我跟望秋的琢磨就不算迈过你了。”牛二筢子又从身后的柜子里摸出了两个酒盅子放到桌子上，看着小米说。
　　望秋见牛二筢子把两个酒盅子放到桌子上，马上拿起酒瓶子拧开了盖子，往酒盅子里倒了些酒，串着酒盅子用酒把两个酒盅子洗了，这才往酒盅子里倒上酒，回头看着小米说：“嫂子，你就坐下来一起吃吧。”
　　小米看了看望秋，一笑说：“你跟爹琢磨的事儿，一准是对咱们有用的琢磨，只要你跟爹琢磨得妥当了就成，我听不听都一样。”
　　“嫂子。”望秋看着小米，似乎还想说点儿啥子。
　　“小米啊，坐下来一起吃吧。你看，望秋也是这个意思。再说了，就我们爷儿俩坐在这儿喝酒，吱溜吱溜酒给喝得差不多了，该说的事儿还没有说，这样多没意思！你跟玉米都坐在这儿，你要是听见这中间有琢磨得不妥帖的地方，说出来，咱们就朝着妥帖的地方琢磨。老话不是说嘛，三个臭皮匠，顶得上一个诸葛亮。”牛二筢子看着小米说，然后回头喊了一声玉米。
　　小米还是依着牛二筢子的话坐到了桌子前。
　　玉米也依着牛二筢子的话从里面的房间里走出来，挨着小米坐了下来。
　　牛二筢子见玉米坐下来，看着小米说：“玉米这闺女，打放学回来就没有闲着，先是出去放了一阵儿羊，回来又给羊上草，接着抱了一阵儿小路生，然后又去收拾着准备这晚上的饭。刚才她从灶房里出来还要抱小路生，我就没让，让她趁着空儿看看书。”
　　“玉米的老师不是说等这个学期结束了，下个学期开学让她跳级吗？”望秋看了看玉米，又看了看小米和牛二筢子。
　　“是哟！所以说，不管咱们咋的一个忙法儿，都不能耽误了玉米用功。”牛二筢子点着头说。
　　“玉米，听见了没？咋的你也要争口气。”小米回头看着玉米说，“争口气，以后真的念出息了，那就是你一辈子的饭碗。”
　　“玉米这闺女知道争气，不用咱们老在她面前提醒她。要是咱们老是在她面前提醒她，她心里到会有担子放不下了，反而会影响她用功。”牛二筢子看着小米说，“刚才我跟望秋是这么琢磨的，原本我打算把咱们的手扶拖拉机送给你们春梅姐家的，那样能省些你们春梅姐家的一些劳力。这两年来看，有一辆小四轮拖拉机就能把咱们这边和黄庄子那边的活儿都干了，这手扶拖拉机放在这儿也中不了大用，不如把它给卖了。”
　　小米看着牛二筢子，心里却在琢磨着咋的牛二筢子会提到这卖手扶拖拉机的事儿呢？再说了，手扶拖拉机在自己没有嫁过来时就已经有了，卖还是不卖应该自己操不了这份心。
　　牛二筢子把刚才在院子里与望秋的合计说给了小米。
　　“爹，只要你觉得能成，那就成！”小米说。
　　“总的来说，咱得往远了琢磨。为啥小四轮拖拉机咱不能卖？一来咱们要指望着它庄稼季儿上干活，二来庄稼季儿上那几天的耕犁耙种它能给咱们挣一笔收入，另外还有它在路上给人拉货也是一个长远的营生。”牛二筢子看了看小米，又看了看望秋，低头看着面前的酒盅子说，“为啥我琢磨着打算要望秋拿着卖手扶拖拉机的钱，去跟落凤坡他老丈人跑集镇倒腾二手衣裳的买卖？就是想给咱们这个家多一条门路，自古都说这做买卖是个大学问，望秋跟着他老丈人能学出买卖的一些门道来，以后咱们多少就有了些做买卖的能为。更主要的是让望秋看一下，拉砖和做买卖哪一个更挣钱。哪一个更挣钱，咱们就把主要的心思放在哪一个上。”
　　望秋也给牛二筢子说得一怔，他咋的也没有想到他的父亲牛二筢子会是这样的琢磨，在这一怔的刹那间，他似乎一下子也觉出了自己与父亲的差距。
　　“爹，听你的琢磨！”望秋马上说。
　　“望秋，这以后啊，你得学着用心去看事儿，不是用眼去看事儿。你是个男人，以后要咋样挑起男人肩上的这副担子，很多时候不是用蛮力气。往远了咱们不说，就咱们村子里的这些老少爷们儿来说，谁身上没有一身的蛮力气？都有一身蛮力气，咋的日子就不一样了？”牛二筢子紧盯着望秋说，“不一样就不一样在这儿。”说着，他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望秋向牛二筢子点了点头。
　　“还有，我在这儿当着你小米嫂子说件事儿，也算我拜托你了！”牛二筢子依旧紧盯着望秋，“你哥望春这一走也不见个信影儿，也不知道他这以后会驴年马月才能有个消息，虽说眼下你和杏花跟这个家分开过日子了，在你望春哥没有音信儿之前，爹拜托你，不能丢下你小米嫂子！你们那边的日子有肉吃，你得保证你小米嫂子有汤喝！这不光是让你看在你跟望春是一个娘的亲兄弟的情分上，也看在你春梅姐和你豆子哥的情分上。”
　　“爹，这个你不用说拜托那样重的话，我心里明白这个理儿！”望秋看着牛二筢子说，“就算抛开我望春哥，自打我小米嫂子进了咱们这个家，我小米嫂子为了咱们这个家做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不会忘。”
　　“眼下你二哥和二嫂子那儿是指靠不住，我也只能把你小米嫂子这儿拜托给你了。”牛二筢子端起面前的酒盅子，向望秋一举，说，“这盅子酒是爹敬你的！”
　　“爹，你这话是在打儿子的脸了！”望秋马上端起酒盅子站起身向牛二筢子说，“爹，你不要说拜托这样的话！这盅子酒是我敬给爹的！”说完，他扬起脖子把盅子里的酒喝了个干净。
　　牛二筢子见望秋把酒盅子里的酒喝了个干净，也一仰脖子把手里的酒给喝了。
　　小米看着牛二筢子和望秋爷儿俩，心里像给人灌了铅一样，又堵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