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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 二、三

作品名称:垅上行      作者:润柳      发布时间:2021-04-02 10:59:11      字数:3241

  二
  随着时间的推移,宴会渐渐接近尾声。
  此时,月亮已经升上了中天,睁着圆圆的眼睛,窥视着世间的这一切。欢笑声渐渐平息,人们纷纷起身离席,大厅里、门口边唏嘘起此起彼伏的告辞寒暄声;商贸大楼的铁门旁时断时续地响着汽车的喇叭声,车尾腾起的尘土弥漫了整条街道,给路灯也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最后驶出的是一辆黑色的流线型轿车,栗达观随这辆车而出,正当他挥手告别,欲转身回去的时候,这辆拐出院门,却没有像其它车一样绝尘而去,而是停了下来。
  车门开启处,一个人慢慢探出身子,走了下来。只见他胖胖的身子,西装革履,架一副金丝眼睛,显得很是精明,此人就是商贸公司的副总经理权维明。
  栗达观诧异地看着走下车的权维明,不禁问道:“怎么,还有事么,权经理?”
  权维明这时已来到近前,他放慢脚步,走近栗达观,脸上现出一种焦虑地神情:“是的,栗总,我还有点儿事,这几天,我心里很为此放不下。刚才我想在宴会上跟您说,但又怕影响大家的情绪,所以没有说。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想三公子的事……”
  栗达观一听到这里,顿时,方正的脸上显出一种严峻的神色。他下意识地抬眼仰天望去,月亮似乎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停下了脚步,栗达观叹息一声,显出一种莫名的惆怅,喃喃不知说了一句什么;然后,痛苦地把眼睛盯向暮色中昏黄的路灯,一言不发。
  权维明看到这些,往上扶了扶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一丝狡黠的亮光。他不失时机地接着说:“栗经理,我想吉人自有天相,大概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您要多保重身体;另外……”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另外,还要多注意你的这位新朋友杨先生……”
  栗达观听到这里,转回目光:“权经理,谢谢关照!一切我都明白,我会好自为之的,时间不早了,请回吧。”权维明悻悻地看了一眼栗达观,说了声:“那好,我告辞了,您多保重。”然后,转身走向似乎也已等得不耐烦的、一直未熄灭引擎的黑色轿车。打开车门,把胖胖的身子塞进车内,车子鸣笛一声,算是和迎送者打了一声招呼,随即一溜烟消失在茫茫地夜色之中。
  夜色渐渐深了,隐没了周围的一切,月亮像幽灵一样躲进了天籁中浓厚地云层中,只在偶尔掠过的一层薄云上依稀地显出它的轮廓,它似乎也在有意无意地回避着什么。
  栗达观注视着汽车消失的地方,一动不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紧似一声的喊声:“爷爷,爷爷,你在哪?你在哪?”
  声音激荡着空气传入了他的耳中,他一激灵,从沉思中清醒过来。他听出这熟悉的声音是孙女栗津喊自己的声音,扭转身子,努力使自己的思绪回到现实中来。
  在通往他院内的小径上,急急走来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显然,来人也已经发现了他们要找的人,随即急急地向大门口处走过来,栗达观知道那是自己的老伴和孙女栗津在找自己。
  栗达观的妻子苏静云也是北方人,和栗达观是同乡,后经父母之命、媒妁之约,结合在了一起。后栗达观弃农经商,逐渐打拼到江南,走上商路。经过几十年的奋争,终于赢得一些资本,在艰难的摸爬滚打中,终于在吕巷镇扎稳脚跟,经营起水产销售和水产品制作。生意逐渐扩大,联合了几个商业伙伴,自办公司,成为这一带有名的实业家。
  苏静云几十年随丈夫南征北战,最后定居此地。除了商业上的一些事情,替丈夫打理着家庭事务。刚才,宴席散后,她依次送走客人们,然后领着孙女栗津回房休息。可左等右等,还是不见老栗回来,她有些着急,嘟哝了几句,便拉上栗津出去找寻。
  栗达观看到妻子和孙女着急的样子,他有些内疚和说不出的茫然与不安。他转过身,迎向亲人们,没有说话,只是弯腰抱起孙女,默默往住室走去。苏静云的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什么没能说出来。
  通往住室的鹅卵石铺就的小石路上,留下了三个人长短不齐的被路灯反照的影子。
  
  三
  太阳从东方升起,慢慢地划过天空,最后终于又隐没在晚霞尽染的丛林中。日子就这样平平常常地过去了。
  最近的时间是一些鱼类洄游的日子,站在江湾边就可以看到江中泛起的特有的波浪。这对包括商贸公司在内的所有的水产公司来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商贸公司已派出多艘渔轮,进行捕捞。
  船进船出,镇上一片喧哗。汽船矮胖的身躯,在江湾爬浮着,时而拖着长长地烟气,在江面上徐徐驶过,在其背后梨出一道道水痕。各种样子的帆船也在高高的桅杆上扯起渔帆,顺风圆圆的鼓起,向着江里争先恐后地涌去。
  这时,如果你仔细望去,会发现这些船只中也夹杂着不少的外国船只,因为外国船只上一般都悬挂着本国国旗。外国船多为汽船,其中船舷上贴着日本国膏药国旗的船只最多,白色的底子上,圆圆的红点儿十分显眼。由于汽船速度快,设备好,所以他们的打鱼作业效益较高,常常是不一会儿就满载而归,停靠在江湾的埠头上卸货。
  船航管理局的治安警艇在江面上往来穿梭游弋着,铜质的悬挂在驾驶舱上的“青天白日”警徽泛着亮光。与其在江面上横冲直撞地样子所不协调的是,巡逻艇每遇到外国船只,似乎很有“礼节”,往往减速避让,一副恭维的样子。
  往远处看去,此时的江面上已经是白帆点点,和着不时涌动地江浪起伏着,组成一幅很壮美的画面。渔民的吆喝声、轮船的汽笛声、江涛拍岸声、江鸟鸣叫声,使整个港湾透出一种特有的繁忙景象。暖暖的、和煦的江风吹拂着,吹走了天边仅有的一点点浮云,天空更加显得湛蓝而清澈。
  商贸大楼院子里的树也被吹过来的江风轻轻摇动着,插在楼顶上的各色彩旗不紧不慢地飘动着。大楼二层的一个房间的窗子敞开着,窗前摆着一些盆栽花草。
  室内,一张半圆型办公桌后的转椅上稳稳地坐着商贸公司的总经理——栗达观,从窗子拂进来的江风吹着屋内的一切,放在桌角上的一些材料的一角不时被轻轻掀起,又轻轻落下,仿佛在诉说着什么。栗达观头上的搀杂着丝丝白发的头发也被吹得向后拢去,露出宽阔的额头。此刻,他翻看着面前的资料和财务数据,想着业已开展的千头万绪的各项事务。自从上次坐日本公司的客轮出国考察后,(也就是归来途中遇险的那次)他深深地感到了市场的压力和竞争,不仅是本地公司的竞争,更加带来威胁的是来自外国的介入。他们凭借雄厚的资金和技术,掠夺性地对中国的各种资源进行疯狂攫取,对中国的各行业带来巨大的冲击和压力。而当政者却无力回天,漠然视之,甚至助纣为虐。
  一阵江风吹拂过来,使他从不欢愉的遐想中回过神来。他理了理纷乱的头发,站起身来,来到窗前。他松了松系在颈上的领带,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向窗外望去。当他看到江面上那打印着和悬挂着“商贸公司”标记的渔轮后,心里才觉得稍稍有些宽慰。好在他及时调整策略和方式,把各项事务安排的井井有条,再加上这个新来的杨修武的鼎力帮助,公司的各项业务可以说基本正常,还算顺利,各种事务有条不紊的运行着。
  想到这些,他心情略略宽松。过了一会儿,他回转身,重新回到办公桌前。这时,压在桌面玻璃板底下的一张照片映入了眼帘,他掀开玻璃板,慢慢地把这张照片抽出来,仔细地端详起来。
  这是一张全家福,中间是他和妻子苏静云,他的左边是大儿子栗顾田,也就是栗津的父亲;妻子静云的右边是大儿媳钱贵珍,即栗津的母亲。大儿和大儿媳没在自己身边,而是留在了位于北方平原的老家上方县的四平村。栗顾田生在乡下,长在乡下,父亲栗达观还没有闯荡江湖做生意时,他就随父亲在家耕作,间或做一些小生意。后来在家乡娶妻生子,为了守着这些在乡下的老祖业,便没有随父亲闯荡江湖,而是留在了老家。
  照片后排的左面是栗达观的二儿子栗顾商,他从小就跟随父亲在生意场上鏖战,是父亲的好助手,现在是商贸公司的经理助理。他正以自己年轻人特有的聪明和才智,帮父亲把公司办得越来越红火。
  栗达观的目光最后停在了二儿子身边的那个人身上。只见那人短直的头发,国字形的脸,两道浓眉几乎要直立起来,穿一件列宁装,看上去有一种威武之气,他就是栗达观的三儿子栗顾争。栗达观此刻久久地注视着三儿子,一种说不出的情感涌上来,他变得焦虑起来,刚才的欢愉心情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端详着照片,手有些微微颤抖,眼里不知什么时候已噙满了泪水,他嘴唇哆嗦着,喃喃地说道:“顾争,争儿,你现在在哪里?爸爸及全家人都很想你,都很为你担心哪……”他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几年前的一幕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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