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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军事历史>老油坊>第二十三章 动用族规

第二十三章 动用族规

作品名称:老油坊      作者:老诌      发布时间:2021-03-26 14:43:21      字数:4649

  文宝一夜没睡好,不时地起来照顾大先生的茶水,关键是心里压着事,不说觉得对不起二叔,说了,又怕二先生不在乎,倒把永功一家得罪了。他心里有事,做事大不如以前,一会把水倒到桌子上,一会把大先生的鞋踢到门口。大先生已经差不多醒了酒,看文宝毛手毛脚,以为他一天劳累,困得心不在焉,并没有责怪他。
  文耿娘叹息不止,等文宝走了,小声说:“咱可不能亏了文宝,你看看,一个侄子,比亲儿子还有孝心,文耿这时候在雷神庙里睡得香呢。”
  大先生喝过了水,身上淌了汗,觉得轻松了许多。白天三河口老朱先生来请,老朱先生是三河口的名医,望闻问切实在有功底。他与兰陵的王思年老先生有交情,有一年王先生来沂州访同年宋东梧,不巧生了病,多亏朱先生诊治得法,很快就康复了,二人也在那时结下了友情,王先生每次来沂州方宋县长,每次都少不了来拜访老朱先生,倒比自己的亲家固大先生还要显得近乎。
  这次王先生又来了沂州,据说是卖一些多年积累的书画,回去做一件大善事:兰陵有一条西泇河,大桥年久失修,两岸百姓来往不便,王思年老先生平时没有积蓄,想重修大桥,只好卖一部分自己的书画,来做此义举。
  朱先生马上通知了大先生,专门派了马车来接。三个老兄弟一坐,说不完的话,酒不知不觉也就喝高了。到了晚上,朱先生又安排马车送了回来。大先生想着白天的事,看着老婆子说个没完,长出了一口气,说:“可不是,想想文宝也是不小了,和咱文耿是一年生的,都是属牛的。你没事的时候,遇见媒婆,好好说道说道,给文宝娶个媳妇才是正经。我平时忙,顾不上,永勋一辈子老实,轻易不张口,咱不能亏了文宝。不要求什么门当户对,只要本分,能过日子就成。”
  老婆子点着头,又睡了。
  文宝天明起来,看大先生还没醒,把马牵到院子里,一个人偷偷回了自己的家。爹正和文宽修理自己家的木锨,他是个最标准的庄稼人,自己家的五亩地种得好不说,闲着的时候,帮着大先生、二先生种种地,他们两家不给工钱,一年到头少不了拉一车粮食送过来。有时村里谁家有白事、喜事,永勋还要去帮厨,多少能挣几个钱。永勋烧羊汤是绝活,烧的汤白里透着粘,香气扑鼻,远近闻名。再加上文宝在大先生家帮忙养马,大先生一个月给几个铜板,三口人日子过得不算富裕,也不算紧巴。
  看到文宝进来,文宽笑笑,爹还是忙他的活,爷仨的感情不是用语言能表达的,也不需要过多的话语。文宝看着爹,忍不住把昨天晚上看到永功、文适偷粮食的事说了出来。
  永勋听了好长一阵没有说话,过了好久才问道:“这事你告诉别人吗?除了我和你弟弟。”
  文宝摇摇头。
  永勋放下手里的活,叹气道:“越来越不像话了,你二叔一年到头也没少了他的接济,好吃懒做,多少粮食也填不上他家的窟窿。好了,出去不好乱说,事不大,可是丢人呢。”
  说完,他自己步行去了二先生家,二先生正收拾牛棚,看到大哥这个时候来,有些惊讶,但是,大哥不说话,他也不好问。
  永勋帮着扫了一会牛棚,问道:“长栓、李贵不在家?”
  二先生忙说:“他们去油坊了,这点活,我一个人就干了。现在油坊那边活多,每天加工油比以前多很多,忙不开。”
  永勋点点头,自从油坊交到文杼和杜氏手里,生意自不用说,真是红红火火。他慢慢腾腾,还是把永功偷粮食的事说了出来。
  二先生一听愣了,永功自己家里有五亩地,一亩地一年就算收三百斤小麦,三百斤玉米,算起来也有三千多斤,爷四个吃饭,一人划到七百多斤,还不算大先生、二先生接济他的,安稳过日子,饿不着。
  永勋冷笑道:“你算计那些没用,他的粮食都换了大烟了,多少粮食能够?”
  二先生放下手里的扫帚,才想起来昨天李贵回来说的话:“永功爷几个还在晒场那儿,别弄出什么事来。”
  当时听了这话,二先生没当回事,现在看来,还真让李贵猜对了。二先生穿上小袄,对大哥说:“你回去吧,在外边不要乱说,让别人听了笑话,我去那边看看。”
  到了晒场,却发现李贵正蹲在最北边那个粮囤前,扒着粮囤朝里瞅着。二先生咳嗽一声,李贵转过身,手里扯着半截绳子。他在油坊不放心,一早上就来看了两次,果然出了问题!
  二先生这回相信了,平时他们自己挖粮食,都是解开绳子,现在绳子被齐整整割断了,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贵苦着脸:“二爷,你打我罚我都认了,都怪我图省事,没有封好,只是用绳子捆了一下,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咱固庄几百年没出现过这样的事,怎么就偷上了呢?”
  二先生安慰李贵:“也怨不得你,谁也没长个后眼,哪里知道他竟是狗屎扶不上墙,再封上吧,对外人不要乱说,说出去丢人,我看也没少多少粮食。”
  李贵恨恨地说:“我早去了大先生那儿,把这事说了。我忍不下这口气,昨儿晚上我就看他们反常,踢了我一脚是小事,不该坏了良心,竟起了坏心思,偷起自己人的东西来了。”
  二先生一听这话,责怪李贵道:“这点小事,你怎么就告诉了大哥,哎呀,你有些欠考虑了。”
  李贵还不服气,听二先责怪,他心里想:你不在乎,是因为你粮食多,我不说,要是你家那个母老虎知道了,还不开了我?
  二先生背着手回到家里,正遇到大先生在前,文宝在后,朝二先生家里来,大先生看看二先生:“李贵都给我说了,捉贼拿赃,咱现在就去他家里起赃。没有王法了,固庄几百年没出这么丢人的事,没想到这样的事让他做了。”
  二先生摆摆手,说:“我看了,不多,算了吧,白给也是给,何必让他脸上下不来。”
  大先生生气地跺着脚:“你不在乎我在乎,我是族长,这样的事就马马虎虎过去了,以后怎么让族人服气,走,文宝,咱去。”
  文宝跟在后边,大先生快到永功的家时,在路上发现了落下的麦粒,不远一个,一直到了永功家里。
  得了两袋小麦,永功感觉不虚此行,虽然在路上不巧遇到文宝,永功自信文宝不敢说出去,自己取了一点永劼的粮食,算不了什么大事,自家兄弟,他的就是我的,再说了,文宝一向老实,这样的事怎能乱说?
  永功的自信让他一夜没睡好,天明早早起来挖了两碗麦子,自己家里没有石磨,更没有罗子,想吃面是不可能了,只好把门槛前的石臼简单刷了刷,把麦子囫囵舂了舂,然后放到锅里煮了一锅麦仁粥,热腾腾的麦仁粥共盛了四碗,生气归生气,还是给文遐、文逸各盛了一碗。
  文遐看着热粥,坚决不吃。永功恨道:“饿死你个倔种也不亏,读了几天书,有志气了?我不信!读了几天书就与我们不一样了,我看还是那个穷酸样。文逸,你不要学他,快趁热吃,真是香。”
  说这话时,文适已经吹着热气,喝下了半碗。文逸听了爹的话,闻着喷香的麦仁粥,咽了一口唾沫,摇摇头。他立志重新做人,做一个和爹不一样的人,现在要是喝了这粥,前几天的努力不是白费了吗?
  永功端着碗,用筷子拨着半碎的麦仁,一边喝,一边嘲笑两个儿子。笑着笑着,他眼睛瞪大了,他从墙头上看到大先生和文宝一前一后朝这边走来,他慌忙放下碗,用一个面袋子盖上锅,锅里还有粥,可不能让大先生看到。
  大先生进了院子,永功满脸笑容,招呼着:“哥,你怎么有空来我家里,可是稀罕。”
  大先生一言不发,直奔里屋,从破桌子前边找到两袋子小麦,他伸手提了一袋出来,扔在地上:“这样的事你也能干出来?固庄几百年没有做贼的,你竟然做下了。”
  永功见袋子扔在地上,心里反而不慌了:“哥,话不能说得那么难听,谁是贼?我也不瞒你,我是从老二的粮囤里取了点粮食,可我是借的,等我有了粮食,我会还上,怎么就成了偷了?文宝,你小子最终还是告发了我,昨晚上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我饶不了你,你小子给我记着。”
  大先生抡起大烟袋就要打:“给文宝没什么关系,不是他说的。”
  文宝委屈地直跳脚,这事真是说不清了,后悔跟着大先生来起赃。
  永功坐在地上耍起了无赖:“哥你看着办吧,我不能眼看着三个孩子饿死,你们天天大米白面,哥,你可知道你兄弟过得什么日子?揭不开锅了。”
  大先生蹋他一脚:“你日子过得不行怪谁?当初分家时,咱兄弟四个,每人五十亩地,一样的,你的地让你抽了,你还有脸说别人?”
  永功脖子一梗,不答话,他知道大先生的脾气,你越与他较劲,他越不会宽恕,你要是装作可怜巴巴,说不定还能让他心里一软,没事了。
  大先生今天真是气坏了,他指着文适道:“你从小就不学好,这么大了,手脚也不干净,上次你气死吕先生,这次又偷粮食,咱新账老账一块算吧。文宝,你去雷神庙通知文耿一声,然后去你二叔家,通知文杞他们去祠堂,我今天要动用族规。”
  村里人传消息就是快,不知道谁通知的,祠堂里已经站满了人。大先生坐在椅子上生气,文耿站在他身后不敢言语,二先生在里边不停地踱步,这事他本来不想声张,谁想到李贵这个狗东西竟然先告诉了大先生,现在大先生要动用族规,二先生紧张坏了,因为两袋子小麦,真要是伤了永功的面子,自己和永功的结再也解不开了,因此他劝大先生:“哥,我看不用这么大张旗鼓的,把文适叫过来,训他几句也就算了,小孩子犯点错没什么。这事都是文适的不对,我看永功哥顶多是管教不严,你也听文宝说了,路上他只遇见文适扛着粮食,永功哥是空着手的……”
  大先生不理他,这是固庄几百年没有的事,真是丢人丢到家了,什么话他也听不进去。
  永功和文适被族人按在地上,大先生回头问文耿:“看看族规上怎么说?”
  文耿翻了一下族规,小声说:“偷盗,视情节不同,主犯断手指、手腕不等,从犯鞭一百、二百不等。”
  大先生想了一下,站起来对四周围着的村民道:“我是族长,我今天在这儿先向爷们、兄弟、婆婆婶婶赔礼了,咱们固庄几百年没听说有偷盗的,家谱上,代代写着族风纯朴,现在这几辈子祖宗的优秀家风被永功毁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能因为他是我的弟弟、我的侄子,我就要枉法,按族规执行,永功鞭一百,文适断右食指,我让你记吃不记打,断了他的食指。”
  永功冷笑道:“哥,你是族长,你打我,我不生气,我做了事我承担,理所当然。我的事不丢人,我是为了孩子不挨饿,我就是偷,去抢,不丢人。哥,世道不行了,不是我犯了族规找理由替自己开脱,世道真是不行了。固庄几百年不出这样的事,那时候是什么世道,现在是什么世道。打吧,我不恨你,不过,哥,我有一句话先说在这里,你今天怎么让我丢了脸,以后,你们的脸,要还回来。到那时候,请大哥能记住你的话,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他脖子一梗,伏在地上,一言不发。
  大先生狠狠地喝道:“打。”
  鞭子朝永功身上找了下来,旁边有人数着:“一五……一十……”
  一百鞭抽过,永功趴在地上起不来,大先生指指文适。
  一个族人拉过文适,把他的手放在一个案子上,食指伸出,一斧子下去,文适疼得跌倒在地。众人帮着包扎上,然后用门板抬着父子二人送回了家。
  到了晚上,大先生让文宝背了一袋粮食,送到永功家里,文遐和文逸不在家,永功趴在床上,文适抱着手哭,看到大先生进来,永功眼皮也不抬,只是咬着牙道:“你不要打了我再给我一个枣吃,我不是三岁的孩子。”
  大先生冷笑道:“随你怎么说,我打你是因为你犯了族规,我给你粮食,是因为我想周济你,我念你是一母同胞,我不信你还能反了天不成?你要是怕丢人,就不该做下那种事来,你要租地,我帮着给永劼说了,我租给你五亩,永劼十亩,你自己还有五亩,也够你们吃的了,为什么非要偷?只要我当一天族长,我就主持一天公道,你恨我也罢,不恨也罢,我不放在心上。”
  永功冷笑道:“我不敢,你现在当着族长,以后你不在了,理所当然是文耿当,我哪有反天的可能。不过,文耿要是做下了丢人的事,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族长是怎么处罚的。”
  大先生一愣,问道:“你话里有话,什么意思,说明白点。”
  永功看看文宝,文宝明白他在这里碍事了,只好退出院子,永功冷笑一声:“你有空去雷神庙看看,就什么都知道了。你可不要说是我告的密,我可不敢得罪下一任族长。”
  大先生想细问,永功不搭腔,只是哼哼着,骂着文宝,说要记恨他一辈子,骂他全家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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