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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二十章

作品名称:乡村变奏曲      作者:王第纳      发布时间:2021-05-22 21:30:17      字数:3722

  冬阳的光芒泻在涣渙的碧清的鱼塘的水面上。轻柔的东南风阵阵拂来吹皱起漫塘的涟漪,熠熠闪烁着耀眼眩目的塘光水色。
  “发嗲,这口塘是几亩水面呢?”李开云驻足塘基上询问林长发。
  “4亩3分水面。”
  “年产多少斤鱼呢?”
  “咯估不准喽。”
  “总有个大概数字吧。”
  “昨日我三喜请了几个人用围网打了一天的鱼,今日一清早我新伍满打满装了一汽车运到省城卖去了。咯口塘里的鱼还冇打尽,我看还能够装得一汽车。‘’林长发说。
  “国栋同志,一汽车能装多少斤魚?‘’李开云问身边的唐国栋。
  “发嗲的五儿子新伍开的是载重4吨的卡车,4吨卡车一般来说,可装载七千斤左右重的鲜鱼。‘’唐国栋回答。
  “按两卡车计算,那么是一万四千斤哪。“李开云计算开了。“按现时的市价算,两万元左右的收入呀!不错,效益挺高的……”
  “对面还有一口三分水面的三角塘,”林长发指着前面陇中的一口三角形的水塘,“也是我三喜承包的。那口塘专养种鱼,等开春后就把鱼苗过放到咯口大塘里来养。如杲有多余的鱼苗的话,就把它卖出去……云嗲,我的几个崽当专业户后,最累最苦的是我的三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差不多有三百天的脕上睡在塘基上的咯个小棚子里,”他指着塘基边的一棵柳树旁用茅草搭盖的三角形的小棚子。“精心饲养,日夜看护他养的鱼。钱是赚了不少,身上的肉也掉了一、二十斤。”
  李开云深长地赞赏道:“真是好样的;什么叫勤劳致富奔小康?这就是哩!”
  “搭帮我二禾办了个磨坊,养鱼的精饲料解决了;青饲料用的是湖草,随便去割就是了,南泽湖的草很肥嫩,鱼喜爱呷,鲤、草、鲭、鲢、鳙鱼,条条肥壮肥壮的。”
  “发嗲,来,给我网。”李开云兴致勃发跃跃欲试。他把手伸向拎着一张单层尼纶网的林长发:“让我来撒一网!”
  “撒网?”林长发疑惑地望着李开云:“你郎家恐怕不行吧,”
  “记得还是在五四年的秋天吧,你郎家教我撒的网,算来已整整三十年啦!‘’李开云执拗地从林长发的手中‘夺’过尼纶网,“让我试试吧,”他把尼纶网拎在手中显得较里手地收缩着,网下的不锈钢坠子锒锒作响。
  唐国栋、林长发分别站在李开云的左右观赏李开云撤网。
  李开云一只手攥着网缨子,不慌不忙拉开了架式:姿式优美地旋了一个半圆圈,将尼纶网抛了一个弧形撒了出去!哗然一声尼纶网落入水中溅起耀眼的细碎花花的水珠。
  “云嗲,你郎家的功夫还在呀!”林长发不禁惊喜道。
  “咯功夫是你郎家教给我的呐!”李开云兴致盎然地拉拽着网纲,轻缓地移动脚步,有节奏地将渔网往身边提拉……须臾,渔网被李开云提拉至塘基旁。他提了提,却没提起来。“好沉喽!”他求助于林长发、唐国栋:“你们来帮帮忙呀,‘
  林长发欲上前相助,却被闻声而动的唐国栋抢先一步;林长发未能找到一个相助的位置,只好站在一旁在精神上鼓劲。唐国栋协同李开云将鱼网提拽到塘基上。
  一网鳞光闪闪鲜蹦活跳的鲤鱼草鱼鳙鱼被网在网中搁在塘基上。
  “好肥的鱼啊!‘’李开云感慨道。”’发嗲,把咯些鱼放回塘里吧,我们饱饱眼福就行了,”
  “云嗲,我记得你郎家最喜欢呷鱼头炖萝卜哒,今曰中午来一锅鱼头炖萝卜,我们好好咽几杯酒喽。鱼呷跳,咯是真正的新鮮货,又是你郎家亲手撒的网,味道就更好喽!”林长发喜悦地说。“那是咯样吧,我从网里拣两条脑壳最大的鳙鱼带回去今日中午炖了呷,其余的放回塘里等我三喜回来让他再打上来。”
  “昨天在县里同国栋同志同桌呷饭,”李开云喜孜孜地说。“国栋同志喜欢呷鳙鱼头,他说,鳙鱼头含磷丰富,补脑。”
  林长发指着渔网内好几条肥大的扑楞楞的鳙鱼:“有,有!有咯么多咯么大的鳙鱼头,够唐县长补脑的。补了脑,多为老百姓办好事。嘿嘿,今曰中午干脆搞一个鳙鱼火锅,再搞一个羊肉火锅,鳙鱼火锅里兑上羊肉原汤,味道好得很喽!两个火锅配在一起成了一对鸳鸯火锅,吉祥如意,吉祥如意。”
  李开云欣慰地笑着。
  唐国栋爽朗地笑着。
  林长发乐呵呵地笑着。
  咧咧咧咧咧,嗬――咧!
  咧咧咧咧咧,嗬――咧!
  嗬――咧!
  对面田陇中传来黃交贵粗宏悠扬吆呼鴨群的嗓音。年近花甲的黄交贵老当益壮,焕发出全新精神面貌,在商品经济的浪潮中奔走呼号放声吆唤,辛勤地创造积累着财富。
  林长发循声望去:黄交贵兀立在田陇中放声吆呼其所放养的鴨群。于是,他摘下棉冬帽高兴地挥动起来使出丹田之气高声喊道:“黃交贵!黄交嗲!交嗲!到咯里来,到咯里来一转……”
  黄交贵闻声朝林长发所在的鱼塘方向一溜小跑而来。
  “是黃交贵?”李开云惊喜地问道。
  “一点也冇错,是黄交贵,你郎家看,他听到我喊他,提起脚跑过来了。”林长发笑道。“云嗲,你郎家还记得他呀!”
  “哪能不记得呢,”李开云回忆道:“那年我领着省里和农业部领导、苏联专家来参观你郎家的养猪场时,还是黄交贵领着群众喊的欢迎口号哩!”
  “云嗲,你郎家的记性真好!”林长发感慨。“自从你郎家调走后,黄交贵喊了二十多年的打倒咯个,斗争那个的口号。那些年一听到他喊口号心里就打噤。算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懒得提了。他咯个人天生一副喊口号的喉咙,硬是一块喊口号的料子,刚才你郎家也听到了,声调还是那样嘈脆。如今他也在把自己搞活放,吆喝起鴨子了。要早10年他是咯样吆喝鸭子赚票子归自己,我说他黄交贵已成了一个小财主了。‘’
  李开云、唐国栋各自在沉思林长发刚才所说的一番话。
  “发嗲,你郎家亲自带买主来鱼塘买鲜货喽。”黄交贵来到林长发眼前,看到塘基上摊着一网鲜蹦活跳的鱼说开了。今曰的黄交贵戴着一顶青呢帽,帽沿下露出几绺稀疏的花白的头发,手中执着一根长长的竹篙,竹篙的末端套着一柄锃亮的小铁铲,这是他指挥号令鸭群时的工具;他的脚上穿着一双沾着泥巴的黑漆皮长统套靴,身着一套劳动布服装,显得自信且精神。
  “交嗲,我看你认得咯两位买鲜货的买主不?”林长发自鸣得意地对黄交贵说。
  “亥呀,原来是唐县长。”黄交贵抬头一眼认出了唐国栋,惊喜道。
  “交嗲,辛苦啦!”唐国栋高兴地说。“鸭子都长得好吧,”
  “长得好,都长得好!”黄交贵有些拘谨。“左右邻舍都把晚稻収回去了,撒在田里的零星谷子会白白糟塌掉,我就把鸭子放到田里来啄啄。”
  “这样好,免得把粮食白白浪费掉。”唐国栋鼓励道,“听说鸭子啄谷子产蛋率高,是真的吗?”他关切地询问。
  “冇错,而且下的青壳子蛋多,卖起来很俏。”黄交贵颇有经验地回答。
  “交嗲,青壳子鸭蛋呷了好,你卖几斤给他郎家。”林长发指着李开云,神秘般微笑道。
  黄交贵望着朝他微笑的李开云:“你郎家好面熟,好像在哪里看见过。”
  “你么子时候见过他郎家?在哪里见过他郎家?”林长发穷追不舍问黄交贵。
  黄交贵凝神注视着李开云:感觉到站在面前的李开云确实很面熟,但一时也确实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脑海中的记忆神经在竭力地搜索。
  “交嗲,还记得有个叫李开云的人吗?”李开云微笑着提醒黄交贵。
  黄交贵终于认出了李开云。他激动地嗫嚅:“你郎家就是…”
  “他郎家就是李县长!”林长发终于按耐不住了,“他郎家就是五几年在我们咯个县当过县长的李县长!”他生怕黄交贵认不来,反复地提醒。
  黄交贵激动地扔下指挥号令鴨群的长长的竹篙朝李开云走过来。
  李开云满面笑容伸出双手向黃交贵迎来。
  “亥呀,李县长、老县长!”黄交贵不知该怎么称呼李开云。“我心里经常记起你郎家,今日见了你郎家的面,差点认不出来了,你郎家看我…‘’
  “交爹,怪不得,怪不得,岁月不饶人呀,快三十年没见了…”李开云握着黄交贵的手激动地说。
  “交嗲,李县长要我喊他郎家云嗲,你也喊他郎家云嗲吧。”林长发引导黃交贵称呼李开云。
  “好,好,我也喊你郎家云嗲。”黄交贵恭敬地说。
  “交嗲,听发嗲说,你郎家也当上专业户喽。”李开云微笑着关切地问道。
  “是的。如今我也当上了专业户。”黄交贵含着充实感。“云嗲,你郎家看:对面陇里那群鸭就是我养的。”他松开握着的李开云的手,指向正在田陇中觅食的宛似一片波浪涌动的鸭群自豪地说。
  “交嗲,你郎家老当益壮,勤劳致富,不简单呀!”李开云顺着黄交贵所指的方向蓄着目光眺望正在田陇中觅食的宛似波浪涌动的鸭群,赞赏道。
  “云嗲,欢迎你郎家到我屋里走走。如今饭尽量呷,好酒好菜也不缺。”黄交贵盛情邀请李开云。
  “好的,一定会去,一定去拜访。”李开云高兴地连连应诺。
  “交嗲,云嗲去你屋里做客,准备么子好酒好菜招待哪?”林长发笑呵呵问。
  “我屋里有现成的腊鱼腊肉,还有青壳子鸭蛋,再宰一只大肥鴨;”黃交共诚心实意。“屋里也藏了两瓶好酒。”
  “你交嗲如今也成了新富农喽,屋里样样都不缺。”林长发仍然笑呵呵。“那个时候的富农还冇得你交嗲如今的家底厚――一田陇的鸭,也冇看到那个时候有戴呢子帽、穿黑皮子长套靴的富农。”
  “你郎家讲得也冇错,”黄交贵道。“如今的政策好,形势好,大好形势…”
  “交嗲,你看,你的鸭子在寻你呢!”林长发看到对面田陇的鸭群昂着头在嘎嘎地叫唤,于是对黄交贵说。
  “哦,肯定是那丘田里落的零星谷子呷光了。”黄交贵富有经验地说。“云嗲,唐县长,我暂不陪你们了,我去把鸭子调教好,不然它们会乱跑乱蹿的…”他边说边拾起那根长长的套着小铁铲的竹篙。“发嗲,你郎家一定要陪云嗲、唐县长去我屋里坐坐喽。‘’临走,他再次诚恳地遨请。
  “交嗲,你郎家去安心放鸭子吧,我一定来,一定来。”李开云笑吟吟地应诺。
  黄交贵一溜小跑,挥起长长的竹篙朝引颈昂头嘎嘎鸣叫的鸭群吆唤:
  咧咧咧咧咧,嗬――咧!
  咧咧咧咧咧,嗬――咧!
  嗬――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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