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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一章

作品名称:乡村变奏曲      作者:王第纳      发布时间:2021-04-19 15:37:02      字数:3887

  历史进入公元一九八O年。
  春光明媚气象更新,温暖的春风吹遍神州大地,万物开始复苏。
  当温暖的春风吹拂到湘江北部流域之畔这块广袤丰饶的土地的时候,农民的中枢神经兴奋起来了。而当温暖的春风吹拂到南泽湖的时候,渙渙的湖水开始荡漾起来,伴随着湖水的荡漾,南泽湖农民的中枢神经亦兴奋起来。而中枢神经特别兴奋的当首推林长发。他这个在大脑中枢神经系统装置着特殊构件的农民迅速地与时俱进地行之有效地作出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他这位家庭统帅向全家发出了总动员令。
  “……如今有望想了,大家的脑壳放灵范些,手脚放勤快些。”一天晚上,林长发出席生产队召开的向社员传达国家有关允许农民承包粮食生产的新政策的动员大会后回到家里即把全家人召集在一起,他兴奋地说道:“……如今有望想了,国家允许作田码子承包粮食生产。今日在社员大会上我听得蛮清楚,还过细问了几个问题,都搞明白了。我打算跟队上签20亩承包合同……眼睛一眨,明年我就是花甲人了,黄泥掩到胸口了,把屋里搞活放,还不是为了帮你们子孙造福;今后哪个做事不听我的调派,我就请他自己去另起炉灶……‘’他抽着老父亲遗留给他的白玉石嘴旱烟袋观察着儿子们的反应。
  “爹,我在外面听别个说,包产到户恐怕搞不长久,早向公社党委开会的时候,唐书记跟朱组委吵起来了。后来,咯位新调来的唐书记说,包产到户一定要在我们南泽湖公社试行。咯是不能动摇的。如果出了祸隙由他负责。咯样,才定下来。”林长发的三儿子林三喜说开了他在外面听到的新闻,‘’如果唐书记调走了,那恐怕又会回到原来的老路上去……‘’他既欣喜又担忧。
  “三喜,你们莫担心。”林长发对全家人说。“作田码子只有走咯条路才会有饱饭呷。我记得土改后的那几年,搭帮共产党分了田,各家各户作自己屋里的田,收了好多谷哩!问问你们的娘,那个时候的粮食呷得完不?……中央的政策大于天,政策的红头文件我过细听了,中央咯次决心非常大。即算要变政策,也不会喊变就变,总要搞几年吧。那我屋里趁冇变之前脑壳放灵范些,手脚放勤快些,放肆发狠做几年,仓里囤满谷,荷包里攒满钱,万一政策变了,心里不会发慌。……从广播里听到的时事新闻,我就晓得是邓副主席要咯样搞。邓副主席要咯样搞,你怕他郎家冇得饭呷?他郎家那个大脑壳在北京谋大主意,就像我们作田码子报了梦给他郎家了,硬是合我们作田码子的卯辰。我不是在咯里放过后砲,早几年朱艾奇跟交电灯放肆喊反么子右春(倾)翻么子风,放肆喊打倒邓副主席的名字,我过硬冇举手,挨了他们一索子,还強迫我在大队林场里劳动改造了三个月。……唐书记虽说我冇见过他,但是咯向子天天从广播里听他讲话,他讲的话也蛮合作田码子的卯辰,我也从广播里听他讲要试行粮食承包的路子,出了祸隙归他负责担。咯个新来的公社唐书记有气魄!……唐书记是我们南泽湖公社的第一块天牌,南泽湖公社出了祸隙由他负责担。我是我屋里第一块天牌,屋里出了祸隙归我负责担!‘’他拍着胸脯说:“拐了场,由我去挡,不关你们的事,由我去挡!你们只管放肆放狠跟我做事……”
  几天后,林长发第一个在南泽湖大队同自己所在的生产队签订了承包20亩稻田的合同。林长发根据其儿子们各自的智力、性格、体力的特点以及干农活的特长,量才施用,合理安排,一一分配具体的活计,并指令完成好。
  试行粮食生产承包制的当年,风调雨顺,林长发所承包的20亩稻田的双季稻产质量在南泽湖公社乃至在全县遥遥领先,获得了空前的大丰收。林长发被评选为南泽湖公社承包粮食生产的第一大户,在县里通报表彰的承包粮食生产的10大户中亦被列为第三名范例。南泽湖公社党委书记唐国栋亲临林长发家祝贺并在有线广播中连篇累赎地予以表彰。林长发率先试行粮食承包成功的范例,极大地推动了南泽湖大队南泽湖公社乃至全县农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全面舖开。在短短的几年时间内,林长发的家庭发生了深刻的显著的变化,又进行了一次新的旧符换新桃的更替。
  一九八O年秋收后,林长发率领全家人烧制了一窑红砖。这窑红砖是他花了大把票子买来议价煤碳烧制而成的。而这一大把票子且是在这个地区还没有建立健全比较完善的农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情形下,他凭着他的強且有力的行之有效的措施,通过多种勤劳致富的渠道而获得的。一旦摘下了戴在头上的“紧箍咒”,松开了被束缚的手脚,他就能根据其自身发展的特点寻求出符合自身的经济规律的路子并从中获得实实在在的经济效益。“不晓得管煤碳的大脑壳晓不晓得作田码子冇得煤碳烧不?”林长发想。“10多年来一直是一个季度每人才几斤计划煤碳,咯作胡椒都不辣。如今世界好多了,要是不愁冇得煤碳烧,那就更好了,那就要少操好多心,那就不会花那么多的冤枉钱了……”他耗费了相当大的精力,花费了昂贵的经济代价才买回来了烧制红砖的议价煤碳。尽管如此,仍然算林长发有高強的本领。“我还算有狠,在外面冇受别个的梗,有些人撒了那么多的水饭子(指行贿,意为把钱撒给了“野鬼‘’)出去,花了那么多冤枉钱,一斤煤碳也冇到手。‘’想到这些,他又觉得花了冤枉钱值得。
  同年秋收后,林长发全家分到了8口人的责任田。“请各位抬举点,”在分责任田的前几天生产队召开的社员大会上他向队委及全体社员提出了他的要求。“我想分土改的时候分给我屋里的那两丘田。如今的后生子都不晓得是哪两丘,就是如今靠近生产队保管室侧边的土砖丘跟长塘丘。咯两丘田我作熟了,我懂它的泥性,劳为各位抬举我咯个要求。”他说着依次向与会者每个敬上一支香烟。“在咯里我把话讲清楚,我并不是贪便宜,我晓得大家心里都清楚,咯两丘田是队里最好的田,我独占了咯两丘田当然不合理,只是看见了咯两丘田我就想到了我的老爹……我看是咯样行不行:肥搭瘦,分了咯两丘田把我屋里,另外的部分就分队里最差的田给我屋里。大家硬是不同意咯样做的话,我不霸蛮。我说呢,话讲得清,牛肉也敬得神。劳为各位了,嘿嘿,劳为各位抬举。”
  队委、社员们全都同意林长发提出的这个要求,满足了林长发的愿望并根据林长发提出的肥搭瘦的意愿另按人头平均分配的田亩数给予了补充。
  林长发如愿以偿后,眼眶湿润了,他依稀地记得当年老父亲带着他去察看胜利果实时命他用身体丈量土地的情形。“如今天时地利人和,不搞点名堂出来,对不起老爹,对不起祖宗。”他想,“我咯副老骨头还硬朗,怕莫还做得10年工夫。”他估量着自己尚存的精力。“把屋里搞得丰衣足食,窝窝热热的,那我就上对得起祖宗,下为子孙造福了……‘’
  翌年秋收后,林长发率领全家人同心协力在旧宅基上重新改建了一栋座北朝南四缝三间南北两头出厢房的两层红砖青瓦楼房。在当地引起了轰动。也就在这一年的秋收后,他实实在在解决了温饱且有富余的物质基础上,迎来了精神上欢欢喜喜的双喜盈门。
  林长发年近三十的大儿子林大禾及二十出头老几的二儿子林二禾在同一个吉日良辰双双娶了堂客。新娘子双双年轻貌美贤恵能干手脚勤快粗细工夫都能做持家待客有条有礼。这一切都符合林长发择儿媳的条件。他感到称心如意,逢人便夸俩儿媳是一对好妯娌。
  办喜宴的那一天,“都管”林长发忙得接应不暇,喜得不亦乐乎。
  人们称林长发“都管”,具有双重意义。其一是他向儿子们郑重宣布过:他是这个家的天牌,这个家庭的全体成员必须由他统领,哪个儿子不服从他的调派,他就要那个儿子去另起炉灶;其二是按习俗每逢红白喜事,必须请一位精明的具有一定声望的人来主事,这个被恭请来的主事者当地人称之为“都管”。林长发双喜盈门却不请主事的人,他独揽全权,指挥若定,一切都按部就班,一切都有条不紊井然有序。因而被人们封之为深孚众望的都管。
  这是一个艳阳高照暖冬的一天上午,林长发家喜气盈盈热闹非凡。
  大红剪纸“囍”字贴满各张门楣的上端,彤彤夺目;大红剪纸‘’福星高照”字幅黏贴在堂屋的红照中央,映得满堂生辉;洞房里赤蓝黃绿彩灯熠熠闪烁流光溢彩。
  鞭炮噼哩啪啦。
  喇叭锁呐喧欢长鸣。
  录放机在轮番播放着优美的音乐、清悦的歌声。
  “姑爹、姑妈…姨爹、姨妈…舅舅、舅妈,恭喜发财,恭喜双喜盈门!”亲戚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向林长发夫妇道贺。
  “请舅舅、舅妈,姨爹、姨妈,姑爹,姑妈坐上座!”林长发夫妇春风满面喜迎前来道贺的亲戚们。
  “亲家、亲家,祝福儿孙满堂!亲家、亲家,恭喜四季发财!”亲家们笑逐颜开,衷心祝福。
  “托福,托福,亲家教女有方,劳苦功高!托福,托福,彼此四季发财,四季发财!”林长发夫妇双手拱抱,喜气盈盈,彬彬有礼迎接着亲家们。
  “恭喜,恭喜!发嗲,咯两杯喜酒我呷定了。‘’
  ‘’发嗲,发嗲,咯个红包你郎家一定要收下。‘’
  ‘’发嗲,发嗲,今日咯餐中饭在你郎家屋里呷定了,坐不下挂桌子角也要得‘’
  ‘’发嗲,发嗲……‘’
  宾客盈门,贺客纷纭。
  沸沸扬扬,喧喧嚷嚷。
  “桌子只安排了亲戚座位,红包只受亲戚的。”林长发尽情解释,言辞婉谢。“领情,领情,各位乡亲的情都领了,”他心悦颜欢领受着宾客们的心意,只是不收红包。“请各位呷糖,各位请呷茶,各位请呷烟……”他忙不迭地招待着贺客来宾们。
  “发嗲,都是乡里乡亲的,一点小意思,不收下那你郎家就是看不起我。”一位乡亲执意说。“咯么大的喜事,霸蛮也要你郎家收下咯个小红包。”
  众乡亲纷纷应和着这位乡亲的话。
  “桌子实在安排不下,实在安排不下……”林长发再三解释。
  “桌子安排不下不要紧,不把发嗲你郎家为难,我们呷二轮、三轮席就是了。”这位乡亲又执意道。
  众乡亲依然是一阵应和这位乡亲的话。
  林长发踌躇起来。
  “好,好,好,”林长发见实在推谢不了乡亲们的一片盛情厚意,便说道,“请各位先坐下…”随即,他高声吩咐道:“三喜,你快去请帮忙的师傅再宰1头肥猪、10只鸡、10只鸭…”
  听着林长发这一声高唤,众乡亲全都满心欢喜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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