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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十八章

作品名称:乡村变奏曲      作者:王第纳      发布时间:2021-04-15 12:40:13      字数:3634

  林长发继五儿子新伍出世不久后又添了第六个儿子。赐名六明。虽然他的五男的夙愿实现了,然而,二女的梦想却未能遂愿。他的堂客余桂香宽慰他说:我为林家生下了6个儿子,我已尽力了;你想有个把两个女儿,我也同样想,命中注定生不出女儿来那不能霸蛮。等以后儿子讨了孝顺、贤惠能干的堂客,也等于是自己的女儿一样。林长发说:天晓得儿媳妇孝顺、贤惠能干不?余桂香说:六个儿子里面只要碰上两个孝顺、贤恵能干的儿媳妇,不就等于得了两个好女儿。我看呐,两个好媳妇总会碰上的。经余桂香这么一开导、预想,林长发也就感到心满意足了。如今,五儿子新伍,六儿子六明分别在上小学高年级、低年级,其上四个儿子已逐渐长大成人。大禾、二禾均已二十出头,按照乡村习俗应该自立门外了。可是,林长发早些年所设计的造“四缝三间、两头厢房楼房”的宏伟建设规划已在美梦中倾圯。他不甘心光吃这吃不饱的工分粮,走没有财路的工分路,学越学越糊塗越学越穷的“大寨样榜”。他运用着特独的才智与勤勉,终于又独辟一条生财的蹊径。“靠山呷山,畔水呷水。”林长发常想。“赚点活放钱,收个把儿媳妇回来。”他清楚自已的家底,现今的贫穷的经济状况是不允许他去实现其美妙的“四缝三间,兩头厢房楼房”大厦的美梦的。目前,他所企望的是“收个把媳妇。”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吩咐儿子们在出集体工之暇,去河港湖汊捕鱼捞虾,去田陇塘坝捏泥鰍抠黃鳝,捉龟鳖,抓螺丝蚌売……他身体力行,作出表率。这种副业营生,从仲春不停顿地延续至暮秋。四个成年的儿子领命而去。午间,顶着炎炎烈日去田陇抠一阵,去河港撒上几网,去塘坝扳上几罾。夜晚,儿子们很自觉地点上一盏用墨水瓶装置而成的煤油灯系在一根木杆或竹竿上提在手中摇摇晃晃地坠着,赤裸着双脚,捲起高高的裤筒,背上扁篓去南泽湖湖畔捕捉水生物种,以此来尝尝鲜,开开荤,交换油盐酱醋茶之类的日常生活必需品。在湖畔低洼地带,漫陇遍野灯火昏黄摇曳的“副业大军”中,有老年中年青年,有党员团员民兵队干部,还有中学生小学生堂客们姑娘们。这是唯一的一条上不了阶级斗争的纲,挂不上资本主义的号,扣不上破坏农业学大寨的帽子在狭缝中求生存的泥淖路。
  每当儿子们疲倦而兴奋地归来,即把所捕获的水生物种分门别类汇集在一起,由林长发去回龙镇秘密销售。他的货时令、鲜活、价格合理,并且还可以赊账。因此,顾主自然多,常常供不应求。尽管如此,林长发仍未见一个儿媳妇过门。因为八口之家,每天需生活开销,能维持最基本的生活底线即是不易了,还谈何收儿媳妇?况且,连续不断地大规模捕捞遍捉,那些水生物种濒临灭绝。这一地带的农民对这门营生的副业也就偃旗息鼓了,只能凭着更大的坚忍耐力去生存了。
  林长发毕竟是林长发。他的生存的能力与智慧确实要比别人高強些。他开始了另一种自己创造的游击方式,并且每出击一次,必有所获。也就是由于这种原由,他又招惹更大的麻烦――朱艾奇给他戴上了一顶最新出产的大帽子。
  当儿子们无法再去捕捉水生物种的时候,(所谓水生物种一般是指湖畔浅洼地带,田陇、渠坝中泥鳅、黄鳝、龙虾、、小鱼、小虾、青蛙、螺丝、蚌壳等。)林长发专程寻访了一位外号“宝脚鱼‘’的耄耋老者。他几乎是倾其所有的全部现金购买了满满一袋礼品去拜师宝脚鱼的门庭的。这位宝脚鱼孑然一身,他在水中钗了一辈子鳖鱼、乌龟。人们都说他是龟鳖投胎转世为人的。虽然那纯属迷信无稽之谈,然而令人费解的是,这位宝脚鱼其形象酷似龟鳖之杂交奇异之人。他年近九十,是当地著名的老寿星。眼不花,耳不背,独居一间茅草屋,脚腿灵便,生活自理。他见林长发求师心切且备有厚礼敬奉,于是就将祖传丸散,秘制膏丹毫无保留传授之。
  宝脚鱼向林长发传授泡制“九龙水”,(一种迷信方法,传说能避水中一切邪气。)投掷钢钗的绝技,“网飞鱼”、诱捕龟鳖的不二法门;还教林长发看兆头、观天色、测风向,“行云止气”,“呼风唤雨”。神乎其神玄而又玄莫测高深高深莫测。能实用的精华部分林长发则吸取之,将其化为己有并创造性地发挥,灵活地运用之。其糟粕则剔除摒弃之。通常,在春末夏天初秋,林长发手执一柄钢钗,袒胸露怀着一件家织原白对襟短褂,在夏天,索性赤膊上阵,皮肤被烈日烤炙得油黑发亮,若遇雨天,他裸露着上身在雨中淋浴,白色透明的水珠滚滚而下,不沾附一点一滴水迹。一条似长似短齐膝的灰不溜湫大裆扎头青裤,肩上斜挎着一只篾扁篓。他通常不戴遮阳具,通常赤裸双足。两种成性的癖好:硝制而成的猪尿脬烟荷包随身带,晾制而成的葫芦瓜酒壶系在大裆扎头裤的腰带间,坠在后臀上。他常出没于河港,湖汊,撇水渠、水库、水塘之间,凭着一双鹰般的眼睛寻觅、侦察、瞄准龟鳖的动向,一旦锁定目标,即迅疾举起钢钗奋力投掷于水中,旋即,纵身一跃如蛟龙般潜入水底收回命中龟或鳖的钢钗。有时偶尔亦能钗中一条鲅鲅打浑性情凶猛吞食同类的鱤鱼。他明白自己这般年纪操钗入水是铤而走险。然而他却一意孤行独断专横决不让其儿子们去干同水鬼打交道的营生。他有他的充分的理由:他疼惜儿子,让他们传宗接代光宗耀祖。他凭着这些年生活对他的挫伤及其教训,惟恐朱艾奇他对的儿子们挂个什么样的黑牌子或黑帽子,那会毀了儿子们一生一世。他明白多年来被挂上各种各样的五花八冂的黑牌子或黑帽子的人是抬不起头的,苦罪活罪决不能遭孽到儿子们身上。“出了祸隙老子一个人担,反正黄泥掩了大半个身子了。”他常常这样想。既为自己壮胆,又为自己这般年纪居然能在狭缝中闯出一条跟水鬼交手,能在水鬼中夺票子的生路而庆幸。他充满着自信自慰自豪感。因为这是许多人望其兴叹莫及,唯他独占鰲头。人们患了双重恐惧症,其一恐惧水中毙命,其二恐惧朱艾奇这个显赫的人物。因为朱艾奇代表着一个连着一个时期的最新的革命形势和革命潮流。他所进行的每一次革命的举动都以点带面殃及周围邻近社队,从而引起周围邻近社队的什么“委”们的连锁反应,纷纷效仿,有的社队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地处此湘江北部流城之畔的农民宁肯勒紧裤带熬日子,也不敢去冒挂黑牌子戴黑帽子破坏农业学大寨的险。惟独他林长发敢冒这个险!他在这个地区的农民中有其特殊的经济地位,虽然这种经济地位是低下的。他仰仗他手中的钢钗,家里不缺柴米油盐酱醋茶。虽然一年的口粮不足吃半年,但通过他这柄钢钗所钗来的活放钱可以购买来一些高价黑市粮食来补充,掺和着杂粮足以维持一年的温饱。可以说,他林长发家没有断过炊。他自已则基本上没有断过酒,虽然是低质劣酒。正因为他那柄钢钗维系着全家的经济命脉,他每天必喝几两酒来撑持精力,才能使家里不缺柴米油盐酱醋茶。人们尊敬林长发,欣慕林长发,为他神奇的胆量而折服,为他过人的精力而惊叹!也有人嫉妒他,千方百计欲制裁他,欲断他家中的炊,欲断他坠在后臀部上的那只葫芦酒壶中的白干酒。
  曾经一段时间,,朱艾奇任凭林长发放任自由,让他执着那柄钢钗独来独往,潜水出水。他悄悄地窥测着林长发的行为举止,无孔不入钻其空子,欲整之而后快。在抓阶级斗争的非常革命的朱艾奇的眼中是容不得半个“资”字,是决不容许有任何偏离那个“纲”的行为。然而,在林长发所在的生产队的记工员的记工本子上,林长发出集体工的指数与其他出勤率最高的同等劳动力相等。他没有破坏农业学大寨,更没有破坏人民公社“一大二公”。他所钗的龟、鳖不属于人民公社、生产大队、生产队所有。况且这野生在泥淖里的灰不溜湫的东西,非常无产阶级革命的朱艾奇亦极喜爱食之。他曾多次悄悄地打发其儿子去向林长发买过龟买过鳖,其美味他是领尝过的。尽管其儿子买回来后他格外别有用心地复秤,然而,每次买回的龟鳖林长发特别地对其关照有加翘起老高的秤杆子,总会要多出一两二两的。朱艾奇找不出任何岔子来,没有一个言正名顺的托词去整这个狡黠的林长发。一个仲夏的中午,林长发在大队的一口水塘中幸运地钗到了一条鱤鱼,他把那条长长的肥美的呈亚圆形的青白色的傢伙横身钗了一个对穿扛在肩上,踌躇满志神釆飞扬地往家走。半途中遇上了从公社开会回来的朱艾奇。林长发不仅没有回避,反而大摇大摆地朝朱艾奇迎面走过去并主动地同他打招呼:“朱组委,你郎家看,咯条横行霸道的傢伙,呷了大队水塘中好多鱼,我趁中午得闲,除了咯条祸害!”他狡黠地睞了睞眼睛。“朱组委,我屋里还有一瓶好酒,走,一起去挟它一筷子。”
  朱艾奇斜着眼睛瞅着那条鱤鱼,皮笑肉不笑嘿嘿了几声。他自幼就同这一地区的所有的农民一样认识并知晓这鳡鱼是呑食同类的魔害,但其肉质却比其它的鱼种鲜美得多。朱艾奇心里痒痒的,涏水涌了满口。但他以顽強的意志力战胜了这一“闪念”。他推脱没时间,悻悻而去。他很懊恼,他不但未抓住林长发的把柄并且被林长发明影暗射奚落了一番。“总有一天,看不整得你脱一层皮,老子就不姓朱!”别过林长发后他咬牙切齿地骂道。
  革命的朱艾奇终究有机会以最最革命的名义及手段惩治林长发。不然的话,朱组委就会失职失业失去抓阶级斗争的及时性和针对性,不然的话,社会主义同资本主义的斗争就会成为空话,不然的话,革命的朱艾奇就不会成为继续革命的急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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