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老男人娶小妻子（4）

　　“你爸你妈知道了吗？”
　　“我爸和刘玉兰早晨一起来，我就和他们说了，我说我要去公安局告周小兵。”
　　“他们的态度呢？你爸同意吗？没揍周小兵？”
　　“我爸说：‘大惊小怪什么？你们俩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再说，我和你妈早就商量好了，让你们两人到结婚年龄就去领证。你现在告小兵，就算公安局把他抓去判刑了，你的名誉也破坏了。大姑娘家的出了这事，以后谁还敢娶你？就算你不告，这事早晚也得传出去。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依我看，你就和小兵结婚得了。咱们一家人亲上加亲，好上加好。’”水娇的眼泪又流出来，“马叔您说，我能嫁周小兵这样的流氓吗？真嫁给他，我这辈子也逃不出刘玉兰的掌心了，得受她一辈子气。”
　　“刘玉兰呢？她怎么说的？”
　　“她说：‘周小兵是烈士遗孤，你告又能把他怎么样？再说公安局判谁有罪得靠证据，不是你说他强奸就强奸了。’”她又对我爸说：‘你这宝贝闺女爱嫁谁嫁谁，我儿子小兵不稀罕他玩儿过的二手货。’我也发了一句狠话，说：‘我嫁狗也不嫁你儿子。你是破鞋，周小兵是流氓，你们母子俩没一个好东西。’然后我就跑到您这来了。”
　　“你对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我打算嫁您，和您做一辈子夫……”
　　马凤祥大吃一惊，赶紧捂住水娇嘴：“孩子快别这么说，我是你叔呀。”
　　“又不是我亲叔，和我又没有血缘关系。”
　　“你想过没有？孩子，我今年都五十五了，你才十八岁，比你大三十七岁。再说，你爸是我的老板，我们哥儿俩关系不错。我要是这样做，也太不仁不义了，以后不光没法见你爸，连做人都抬不起头了。”
　　“行了马叔，您别给我说这些个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了，您跟刘玉兰那点儿事我早就发现了。”
　　“孩子你可别瞎说啊，我和你妈啥事都没有。”
　　“您用不着糊弄我了，我亲眼看见的。”马凤祥不相信，以为蔡水娇是故意吓唬自己，为了达到和自己结婚的目的。“初三那年夏天，我在学校来例假了，怕把板凳弄脏，我就跟老师请假回家。一进院里二门楼，我就听见从西厢房传来刘玉兰的浪叫，还以为她跟您吵架您把她打了呢！就猫腰走到西厢房的窗玻璃底下，探头往里瞧，看见你们俩正干那事。我当时真想冲进去把刘玉兰那浪娘儿们揍一顿。她这不是给我爹戴绿帽子让我爹当王八吗？”
　　“为什么没进去？”马凤祥相信蔡水娇说的是真的，不是吓唬自己。不过，他心里反倒托底了，既然这丫头多年前就发现了自己和刘玉兰的事，这么多年自己和蔡得水又相安无事，说明她没把这事和他爸说。
　　“我怕把您吓跑。”蔡水娇说，“马叔，不管您信不信，反正从打您一进家门，我就爱上您了。您比我们黑水村所有的男人都帅。那时我就暗暗发誓，这辈子要嫁只能嫁给您。那天看见您和刘玉兰做那种事，我心里难受好几天，为我最爱的男人和我最恨的女人搅在一起。我发誓，长大一定把您从刘玉兰手里夺回来。”蔡水娇忽然再次扑进马凤祥怀里，双手搂住马凤祥的脖子，嘴唇贴住马凤祥的嘴唇，“马叔，您现在就要了我，要了我……”
　　马凤祥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蔡水娇从怀里移开：“水娇，婚姻是严肃的大事，你看现在天色已晚，我先送你到宾馆住一宿，明天我把你爸找来再说这事好不好？只要你爸同意，我没问题。”
　　“不要找我爸，他现在和刘玉兰穿一条裤子都嫌肥。我怀疑夜里的事就是他们仨人策划好的，把我喝的果汁里放安眠药了。要不我不会睡得那么死。”
　　“那你说怎么办？反正没有你一个长辈在跟前我不光不会答应，住都不能让你住下。”
　　“找我舅舅，他最疼我了。他跟我说过，我妈死后他本打算把我接到他家抚养，是我爸不愿意。”
　　“你舅舅住在哪儿？离这儿近吗？要不咱现在就打车过去？”
　　“行。”
　　两人打车来到中山街一个黑漆小门儿跟前，水娇刚叫了一声“舅舅”，门就开了。
　　“英师傅，是您呀！”开门的人是英海，马凤祥同事。
　　“小马呀！快请进请进，这么晚了还专门护送我外甥女一趟。”
　　两人相跟着英海进了正房的客厅，一个老妇人正在看电视，见这么晚了外甥女被一个男人送来，赶紧起身抱住水娇：“孩子，怎么了？是不是在家又受那娘儿们的气了？”蔡水娇哪里说得出话？趴在舅妈怀就哭，“英海，你给我过来！”老太太冲正听马凤祥小声说什么的英海吼，“从打刘玉兰一嫁给蔡得水我就叫你把水娇接到咱家，说多少遍了，你怎么就不给我接来？今天孩子在家指不定受多大委屈了，要不黑灯瞎火地跑出来？”
　　“你瞎嚷嚷什么呀！就你疼水娇，我当舅舅的就不疼？蔡得水和刘玉兰不同意，人家的孩子，爹妈不愿意我能强行带走吗？”两人的小声嘀咕似乎告一段落，英海端着两杯茶水放茶几上，“小马，谢谢你把我外甥女送过来。来，喝点儿水歇会儿。”
　　“不了不了，家里还有点儿事，我走了。”马凤祥摆摆手，把水娇交给她舅舅，完成任务了，他可不想给人家添乱。再说，水娇当着他外人的面怎好讲她被周小兵侮辱的事（他估计得讲）？虽然他刚才已经把事情前前后后的经过都告诉了英海，那是两个男人之间啊！
　　这一宿马凤祥哪里睡得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了一夜饼，东方欲晓才有点儿困意。刚刚合上眼，就听见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连忙披衣起身开门，是英海。“英师傅，您咋这么早就来了？水娇没事吧？”
　　“就是为她的事来的。”二人到客厅坐下，马凤祥拉开窗帘。
　　“这孩子死不回去了。水娇和我说周小兵糟蹋她不止一次了，每回他都跟她爸发誓赌咒再不会了。昨儿的事让水娇对这个家彻底死心，她现在铁了心要嫁给你。我现在就是来问你的。”
　　“不行不行。”马凤祥违心地把一颗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首先是年龄，我五十五，水娇十八，大了三十七岁。我还有儿子，儿子的岁数跟水娇差不多。”
　　“这些都是明摆着的，水娇知道，我也知道，不算个事。”
　　“那我跟您说个算事的。我要是真娶了水娇，蔡得水能容我吗？我还能在他那上班挣钱吗？挣不了钱，我拿什么养活水娇？拿什么供我儿子上学？”
　　“水娇不用你养活，结婚以后你也不用给蔡得水打工，自己开买卖，自己给自己当老板。”
　　“英师傅您真会开玩笑。开买卖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的事吗？我马凤祥身无长物，拿什么开买卖呀？”
　　“你的砖雕石刻手艺就是你的长物。”
　　“就算是，那本钱呢？房子呢？”马凤祥说，“不瞒您说，昨天我回了一趟家，一年挣的六万块钱都交了，身上只留下不足一千块钱的生活费。”
　　“水娇都知道。孩子就是看上你这点儿了，为人忠厚，孝顺哥嫂疼爱小辈。你不知道的是，水娇是个有心的孩子，初中毕业以后就帮她爸跑装修业务，虽然才三四年，也攒下了几十万的私房钱。这钱完全够你们开买卖的。再说，还有我这个不中用的舅舅呢！”英海用残疾的右手指指自己胸脯子，“昨晚儿我和她舅妈商量好了，把我们现在住的我爸爸留下的祖宅送给你们开买卖，我们搬到她舅妈医院分的楼房里住。我儿子在市公安局做法医，因工作出色，老早就在城里分到一套房子。我们做这个决定之前，特意征求了他的意见，他也疼爱没妈的水娇，说举双手赞成。我闺女在美国混得也挺好的，孩子早就跟我说过，这套爷爷留下的四合院随我怎么处置别和她商量，她放弃继承。提到你们结婚的事，我儿子的回答是：只要两情相悦，一切都不是问题。”英海稍停了停，“小马儿呀，现在就看你的了，反正现在水娇很坚决。孩子说了，她今后就算到处流浪也不会再回那个家。”
　　马凤祥还有什么说的呢？就伸手把昨天扔在沙发上的双肩包打开：“我找找电话，给我哥嫂打个电话向他们说一下。我哥嫂就是我爸妈，我不能不把他们当回事。”刚拉开拉锁，却发现和电话本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只厚厚的信封。打开，里边除去有一沓钱一本灰色的银行存折，还有一张折叠在一起的信纸。打开信纸，上面是侄儿马海强工整的钢笔字：
　　小叔：这封信您来之前就写好了，是奉爸妈之命写的，也是侄子愿意写的。您这么多年把所挣的钱都给了爸妈和我，为了这个家您一直没再婚，这让我的父母——您的哥嫂心中非常不安。爸妈把您交给的钱都存银行了，为您攒着，打算留着您结婚和养老用。
　　至于国强的生活嘛，您不用操心。单位去年分了我一套住房，离孩子上学的学校很近，我们打算等暑假开学之前搬过去，装修的事也不用您操心。这套房子腾出以后，爸妈打算租出去，租金留给国强上学用。爸妈的这套楼房连同现在住的小院儿，今后都归国强，叫我放弃继承，永远不许与国强争。小叔这下您对国强的生活放心了吧？他比咱叔侄两个都富有。父母疼国强比当年疼我们都甚啊！
　　小叔呀，您才五十五岁，还不老，父母和我都不希望您永远单身，都希望您找一个伴侣。无论有什么困难，家人永远是您坚强后盾……
　　信没看完，马凤祥早已泪流满面。他把信递给英海，声音哽咽：“这是和我同龄的侄儿写的，您也可以看看。”
　　英海看完，一双老眼也眼泪哗嚓的：“一家子人都仁义。把外甥女儿交给这样人家，我放心了，也算对得起地下的妹妹了。唉，就是有一件事对不起妹妹，让我死也无法瞑目啊！”还没等马凤祥问，他自己就说了，“我妹妹生下的是双胞胎，水娇还有个双胞胎姐妹，生下没几天就和我妹妹都死了。”英海叹了一口气，“我这当哥哥的要是像你哥嫂疼你一样疼妹妹，要是经常给妹妹家寄些钱，蔡得水也不至于因为没钱住院让我妹妹在家坐月子，我妹妹和水娇那个双胞胎姐妹也不至于死了。”英海擦了一下老泪。
　　“那个双胞胎姐妹要是没死多好，水娇也有个说知心话的人，也不孤单啊！”马凤祥感慨地说。
　　“不过蔡得水的话也不能全信，他这人天生是做买卖的材料，谎话连篇见利就上。我怀疑那孩子没死是被蔡得水卖了。当年他们村有一南方的瓜把式是他战友的老乡，瓜把式来黑水村就是战友通过他介绍的，在黑水村没少挣钱。蔡得水的双胞胎落生没几天，那个瓜把式突然从黑水村消失。我怀疑那孩子很可能被蔡得水卖给战友的老乡了。”
　　“蔡得水也当过兵？”
　　“可不是嘛！还立过功上过报纸呢！要不我念卫校的妹妹怎么看上他？两人恋爱结婚我爹妈都不同意。我妹为和他结婚，差点儿和家里断绝关系。我妹是生双胞胎难产大出血死的，他要早点儿把我妹送医院也不至于死呀！为这个我们一家都恨死蔡得水了，再也不和他来往。”英海抹抹潮湿的眼角，“风祥呀，以后我这外甥女就交给你了。你可不许对不起水娇啊！”
　　“是，英师傅。”
　　“叫舅舅。”
　　“是，舅舅。”
　　两口子开了一家砖雕石刻公司，公司的地址就是英海原来住的平房小院。蔡水娇原来在父亲的公司里就负责跑砖雕石刻业务，现在依然负责跑业务，马凤祥也依然干自己原来的活，不同的是现在自己当老板，为自家干活。
　　要业务有业务，要技术有技术，两口子办的公司没几年就壮大起来。公司里新添了业务员，马凤祥也收了好几个徒弟。甚至，蔡得水的贴身司机马飞也反水来投靠马凤祥两口子。蔡水娇在公司跑业务时，马飞也常常给她开车，两人关系不错。马飞说自蔡水娇走后。刘玉兰和周小兵这母子俩在公司更飞扬跋扈了，把全公司的人都当成蔡家的下人，从来不懂得尊重。他这个司机更是连下人都不如，稍有不如他们意的地方，这娘儿俩张口就骂举手就打。他实在忍受不下去了，就来投奔蔡水娇，如果蔡水娇不收他，他宁可失业回老家种地也绝不再回去。
　　公司正好缺个司机，两口子都不用商量，就异口同声把马飞留下来。
　　马凤祥和蔡水娇结婚第九个年头，他们的女儿马姗姗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