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穷山涉水

　　隋炜走出茶室，双手戴上皮手套，戴上头盔，发动摩托车，抬眼时，正看到阮文璋和他的朋友走进隔壁另一间茶楼，阮文璋转头时也看到了隋炜。
　　“璋叔。”隋炜唤了一声，阮文璋用微笑的眼神和隋炜打了声招呼。
　　隋炜开着摩托车往学校驶去。一股学生人流像潮水涌出校门，不多久，隋炜看到阮瑾亭亭玉立的身影，两人早上约好今天去看房，她没有开摩托车出来。她坐上隋炜的车，很自然地搂着他的腰，隋炜把车开到马路上，掉头转向另一个方向。
　　来到楼盘的销售部，工作人员把隋炜阮瑾领进新落成的花园小区，楼房有十五层高，电梯房。隋炜看中的是坐北朝南的一户三居室，位于六楼，一百一十平米。房子还是清水房，阮瑾仔细地看厨房和卫生间的排水排泄管道有无渗漏现象。工作人员一个劲介绍房地产商的实力和房子的优点。
　　阮瑾详细地询问房子的公摊面积，物业管理及有关房子结构造价的一切信息。
　　隋炜真是对阮瑾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些问题，若换做一般女人是不理的，她们关心的是面积大不大，价钱高不高。看完房子，阮瑾没有立即表态，她的态度让工作人员捉摸不透，这个女人思想很有深度。
　　“怎么样？”隋炜问阮瑾。
　　“他开的价和三四五楼是同等的价格，价格偏贵。卫生间的排泄管道有修补的痕迹，说明曾经漏过水，质量存在问题。还有，楼上的人没有素质，淋花弄得楼下像下雨似，阳台太小了，我想种花晒被都没地方，你是渔家人，带些海味回来也不知晾晒在什么地方。”
　　隋炜点头认同：“那我找有天有地的房子，既有地方给你种花养草，晒被晒海鲜，我也有地方可以停放车子。”
　　接下来，隋炜跑了几天，他比较喜欢黄花槿林附近的碧海别墅小区的房子，里面的别墅同一规划，风格清新而不失豪华大气，有停车位，也有充足的地方种花。别墅式住宅楼价格超出八十万，这在小镇上是偏贵了。他约阮瑾出来商谈房子的事。
　　阮瑾走进船舱隋炜的小房间，狭小的床上铺垫着薄薄一张毯子，床头迭放着一张薄薄的整整齐齐的豆腐块棉被。阮瑾心里笑了，隋炜的生活习惯还带着部队的作风。她摸了摸被子，讶然地问隋炜：“晚上睡觉不冷吗？”
　　“不冷呀。”
　　“天，我看着都感到冷。”阮瑾看着隋炜，心疼地说，“你不是为了省钱吧？”
　　隋炜笑了：“你说什么呀，省这两个钱有用吗？我是用不上，好吗？”
　　“钱够吗？差多少，我来出。”阮瑾说。
　　隋炜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他环抱着阮瑾盈盈一握的纤巧腰枝，说：“不用你出钱，我到时找兄弟借钱。”
　　“到底差多少？压力不是你一个人承担，我也有责任帮你分担。”
　　“粗略的算一算，包装修费在内，大概要五十万。”
　　两人正在商量，船上传来脚步声，转头望去，把阮瑾吓得不轻，是隋厚桦和陈如慧。
　　陈如慧一见到阮瑾在儿子屋内，也大吃一惊，而后满脸怒容，瞪着阮瑾用客家话厉声问：“你真个不要脸不知羞耻的狐狸精，来这里干什么？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弄脏了我的船，滚，马上滚！”
　　阮瑾也不等隋炜说话，侧身从陈如慧身边走过，快步离开。
　　隋炜没想到陈如慧会在中午十二点来船舱，态度恶劣地把阮瑾赶走，气得和母亲顶撞起来：“妈，你太过份了！我的事不用你管！”说完冲出去，但是阮瑾已经消失了。
　　这次在渔船上意外地撞见阮瑾，把陈如慧气得大发雷霆，回到家大吵特吵，把骑楼弄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一定要隋炜和阮瑾断绝关系，否则就断绝母子关系。
　　“断绝就断绝！”隋炜也发起脾气，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出。
　　两个哥哥追出门，隋炜的摩托车已消失在巷子口。
　　隋炜摔门而出，一连几天也没回来，渔船不见人，隋煊到老屋找到隋炜，隋炜和隋烽硬挤在老屋一起住。隋煊好言劝隋炜回家。
　　“回家做什么？看她的脸色吗？”隋炜恼火地说，“没见过这样的母亲，我是她生的，但我的命运我的婚姻我自己做主！不允许她横加阻拦妄加干涉。”
　　“她和陶琳是死对头，爸和阮文璋、阮文珂也是死对头。仇恨几十年，你们的事根本不可能。”隋烽说。
　　隋炜怒声道：“那是他们上一辈的事，关我们下一辈什么事？我就是爱阮瑾，这辈子就要娶到她！”
　　“妈始终是妈，妈只有一个。你不听老人的话，你就是飞蛾扑火，火中取栗。好女人多的是，你可以……”
　　隋煊的话没说完，隋炜打断道：“好女人多的是，阮瑾就是一个，其他的我没遇到。”
　　两个哥哥无奈地坐在隋炜对面的小凳上，他们说服不了小弟，也拿陈如慧一点办法都没有，陈如慧太强势太泼辣，隋烽隋煊不敢说母亲半个不字。
　　阮瑾被陈如慧用最难听的语言赶出来，心情很难受，她静下心来，细细地思考着她与隋炜的关系。两家关系水火不容，几十年的新仇旧恨，犹如海堤上的厚厚苔藓，很难消除，以她和隋炜的力量是不可能化解的。
　　她望着台下在考试的学生，空气很安静，但她的心却一刻不能平静。她不能与隋炜再有联系，情缘难再续。考虑再三，她在电话和微信上删除了隋炜，提前放学去接琨仔，尽量避开他。她知道隋炜会翻墙上阳台，天一黑，把阳台的门锁死，任凭隋炜敲破了门她也不开门。这段时间天寒地冻，她也不去进货，这样一来，隋炜想见她都难。
　　期末考试过后，学校放假。阮瑾把阮琨接回家，她有时间带琨仔，孩子也不用去幼儿园。隋炜见不到阮瑾，整个人发了疯似的，几乎崩溃。而恰在这时，小婶陶碧晨要给阮瑾说媒，侄女三十了，再不嫁就很难找到婆家了。
　　陶碧晨不断地给阮瑾做思想工作，说服她去见一见男方的母亲，只要男方的母亲同意，婚事肯定能成。与此同时，陶琳也托人物色对象给女儿，阮瑾拗不过，勉为其难地答应去相亲。
　　相亲的男子对阮瑾相当满意，听说阮瑾有孩子，脸色随即变得难看。转念一想，不想错过眼前的佳人，于是想出一个法子，愿出三百万彩礼给女方，不要嫁妆，但前提是得把孩子送到寄宿学校。阮瑾没有当场答应这个条件，她得考虑考虑。
　　阮瑾回到家，讶然地发现父母不在，她推开家门，琨仔从楼上跑下来，甜甜地叫着她。
　　“你一个在家？外公外婆呢？”阮瑾关着门问。
　　“姨婆病了，外婆外公去医院看姨婆。”阮琨站在楼梯口看着阮瑾，“妈妈，你去相亲相得怎么样了？”
　　阮瑾一惊，这事大人从不在孩子面前提起，不曾想幼小的孩子表面虽然在玩耍，眼里却留意大人的一行一言，且铭记于心。
　　“挺好的。”阮瑾随口说。
　　“给很多彩礼吗？”
　　阮瑾放挂包的动作顿了一顿，她随意地说：“给三百万。”
　　“这么多呀，妈妈就不用拚命地做生意了。”琨仔说，“外婆也有养老钱了。我可以放心了。”
　　阮瑾走到琨仔面前，看着孩子一双纯净的眼睛：“你为什么放心？”
　　“妈妈可以成家了，外婆了了心事。我也可以不用做拖油瓶了。”
　　阮瑾心里一紧，盯着孩子的瞳仁问：“谁说琨仔是拖油瓶？”
　　琨仔说：“我知道我就是妈妈的拖油瓶。妈妈你答应我，你有空就回来看我。”
　　阮瑾的心一痛，这种痛扯筋伤骨，让她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年幼的琨仔如此懂事，善解人意，她怎么能舍弃他？她一把抱住琨仔，哽咽地说：“琨仔，你不是拖油瓶，妈妈不会离开你。你永远是妈妈的心头肉。”
　　琨仔人小，心却不小，做出的举动看似不起眼，却能让人无语泪先流。让阮瑾放弃相亲的念头是送琨仔上幼儿园时，琨仔与她道别后，匆匆跑进园里，阮瑾和老师说了几句话，交了这个月的费用。她转身离开幼儿园大门，不经意地抬起头，突然看到琨仔躲在二楼的栏杆后面，用一双依依不舍的眼睛望着她。
　　阮瑾内心顿时涌上一股滚烫的激流，全身一阵痉挛，眼眶迅速弥漫上一层模糊的泪雾，鼻子一酸，颗粒大的泪珠夺眶而出。
　　“琨仔，妈妈下班了就来接你。”阮瑾哽咽地对琨仔说道。
　　琨仔乖巧地向阮瑾挥手，示意她回去。
　　
　　在阮家忙着给阮瑾物色对象的同时，隋家也在紧锣密鼓地着手给隋炜相亲。隋炜被四大婶五大嫂七大姑八大姨生拉硬拽，像赶着鸭子地与相亲女见面。
　　隋炜对相亲是带着极嫌弃的态度去应付，穿着亦极其敷衍，要多随便有多随便。他甚至穿着工作服、脚着长统胶鞋来见面，把一个个的相亲女都给惊呆住了，相亲一事总是不了了之。今天要见的是相亲对象听说是条件非常不错的，但隋炜心情极坏，头发不理胡子不剃就去“面试”。
　　“要多少彩礼？”隋炜一见面就开门见山地问。
　　女方也毫不含糊：“五十万彩礼，五金不能少，四轮也不能少，我不想住老房子，得在外面有间套间，房子得写我的名字。”
　　“还有吗？”
　　“上车费、改口费、端茶费一分不能少，大概二十万就够了。”
　　“还有吗？”
　　“我不跟婆婆公公住，结了婚你得把工资全交给我。”
　　“还有吗？”
　　“暂时没有了。”
　　隋炜按捺着性子，看着对面恬不知耻的女子，问道：“你怎么敢肯定我会答应你？”
　　女子秀眉一扬，说：“我是大学985毕业，身高1米68，而你是高中。你们家有大渔船，打鱼做生意的都有钱，两三百万是不会少的。”
　　一抹冷笑浮上隋炜的嘴角：“你当这些钱是风刮来的？随便被你刮走？大学毕业又怎样？这个学历能把人身价抬高？”隋炜双目凛然地盯着对面浓装艳抹的女子，一字一句地说，“你以为你有性别的优势，就可以叫高彩礼？你以为你有一张俏脸有个身高就可以攻玉？想用婚姻扶贫？笑话！你这是德不配位。”
　　女子脸孔一呆，对面这个不修边幅的男子说话有一套，于是她用严厉的口吻说：“彩礼自古就有，现代人更不能少。”
　　“古人八抬大轿抬得是大家闺秀，重金娶亲要得是完璧无瑕，明媒正娶娶得是贤良淑德，三媒六聘聘得是知书达理，凤冠霞帔迎得是玉洁冰清！你有哪样俱备？五件套都不配！”隋炜掷地有声地撂下狠话，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撇下一脸惊愕不知所措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