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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老男人娶小妻子(2)

作品名称:血案迷离      作者:李卫荣      发布时间:2021-03-16 23:38:21      字数:4139

  “一九三四年的冬天,北京街头有一个十三岁流浪小男孩儿,大冬天的还光脚穿着一身补丁摞补丁的单衣。一个正在给大户人家的大门做砖雕活计的中年汉子看见了,当即脱下棉袄给小男孩儿披上,告诉他就在这儿等着,干完活把他带回家。后来,这个小男孩儿就成了中年汉子夫妻的儿子。夫妻两人没有孩子,把小男孩儿当作亲儿子一样疼。妈妈给他做好吃的好穿的,爸爸教小男孩儿砖雕石刻技术,还让小男孩儿上了学。”马凤吉停一下咽口吐沫,“男孩儿念高一那年,父亲的一位好朋友生重病,好朋友临终托孤,让父亲照顾他的独生女儿。那时候他二十一岁,朋友的女儿十八岁。在征得女孩儿同意的情况下,父亲让男孩儿和朋友的独生女儿结成夫妻,两人很快就有了孩子。没过几天,男孩儿四十多岁的母亲也生了一个孩子,比男孩儿的儿子小十五天。”
  “您说的是不是我和我小叔呀?”马海强急切地问,“那个小男孩儿就是您自己?”
  “正是。”马凤吉说,“家里一下子添了俩人,生活立刻紧张起来。我就想退学和父亲一块儿干活。父亲坚决不同意,说我虽然快六十了,可我身子骨倍儿棒,凭我的手艺,养活一家子没问题,供你念书没问题。爹爹要你念完高中念大学,念完大学念留洋。只要爹活着,你想念到哪儿就念到哪儿爹都供你。我妈也不许我退学,说再过两年就能上大学了,半路途中退学可惜了的。”
  “我爷爷我奶奶真疼您。”马海强说,“连亲爹娘也做不到这点儿。”
  “孩子你说得对。可是就在我高中要毕业的时候,你爷爷给个大户人家三层楼房镶嵌他刻好的砖雕时,不幸从脚手架上摔下来,当时就没气儿了。那时你小叔和你都刚刚两岁多。”
  “您就是从那时候退学的?”
  “书是肯定不能念了,不过还好,有你爷爷教我的砖雕石刻技术养活一家子人是没问题的。”马凤吉说,“解放以后,政府爱惜人才,我被聘到一家大型建筑公司专门从事砖雕石刻技术,处处受人尊敬,工资比领导的还高,家里的生活也一天比一天好。”马凤吉停顿一会儿,“闲下来的时候,我常常想,假如没有你爷爷,我可能早就冻饿而死。你爷爷不仅是我的父亲,也是我的恩师,他教我的技术是给我的饭碗。我这辈子到死也报答不了他老人家的恩情。”
  “爸,我懂了,您让我替小叔插队也是报答爷爷奶奶的恩情。”
  马凤吉点头:“你小叔两岁多你爷爷死了,小学刚毕业你奶奶也没了,命太苦了。我和你妈就是再疼你小叔,也不如有亲爹亲妈活着好呀!让没爹没妈的孩子去农村插队,我不忍心。爹没有能耐,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这才狠心让你退学替你小叔插队。”
  马海强再一次跪在父亲面前:“爹,我愿意替小叔插队。趁着我小叔现在不在家,把行李归置好放我同学家,我明天从同学家走。您也不必送我,省得让我小叔知道他不答应。从小到大我小叔疼我,什么吃苦的事都是他抢在前头。”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十年过去了,一九七七年,马海强重又考上清华大学,而领导他的造反司令蒯大富却被判处十七年徒刑。
  侄子走的第二年,马凤祥便被分到郊区旭日工厂,知道他是北京有名砖雕大师的亲弟弟,本人的砖雕技术也很棒,便把他分到基建科工作。一个小工厂的基建科能有多少基建的活呢?要是真有盖楼房这些大型基建活,只科里这几个工人又干不了。基建科成了全厂的补丁,冬天下雪了,全厂的扫雪任务归他们;雨季哪处墙塌了、房屋漏雨了,归他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基建科的人得在屋子里待多一半。当然,工资也是捉襟见肘,虽然和他们一块儿进厂的都是三十八块六毛一,但是人家忙,都有个加班值班什么的,每个月都额外比马凤祥他们基建科的人多拿个十块八块的。分到两个生产涤纶丝车间倒班的工人更甭说,中夜班费和一线工人每天的餐补加起来,一个月的工资相当马凤祥一个半月。好在马凤祥家里条件好,大哥马凤吉每月一百多块钱,过日子根本没用他操过心。但是他仍然每月把工资的一半交给嫂嫂。剩下的一半,除去自己在厂里吃饭,还给在山西插队的侄子寄十块。马凤祥二十七岁时,在哥嫂的张罗下,和哥哥单位一个女工结了婚。婚礼办得相当隆重,在萃华楼请了十五桌。婚事办完了,嫂嫂又交给马凤祥一张一万块钱的存折,要兄弟存着,等有了孩子再动用这笔钱。侄儿马海强重又考上清华大学那年,哥哥马凤吉光荣退休。公司为表彰特级技师马凤吉的贡献,奖励了他一套楼房。马凤祥两口子还没有孩子,哥嫂就让小夫妻搬进楼房住,自己仍住在父母留下的四合院里。那时候能住上楼房的人不敢说凤毛麟角吧,也是少之又少。尤其年轻的小夫妻,几乎没有能住上楼房的。起初马凤祥不去,说哥嫂年纪大了,住楼房有煤气有暖气,不像住平房,每天还得生炉子,屋子里冬天冷夏天热。无奈拗不过兄嫂,小两口只得搬进楼房。
  马凤祥三十六岁那年,媳妇为他生了个八斤重的大胖小子,更是乐煞哥嫂。怕累着小两口,哥嫂就像上班一样,每天早晨准时到弟弟家里哄孩子做家务,小两口下班回来了,老两口也下班回家。天有不测风云,孩子两岁那年,马凤祥媳妇骑车下班时被一辆大货车撞死。哥嫂为了兄弟好找媳妇,索性把孩子接到自己身边,告诉弟弟,孩子的事不用你操一渣渣的心,你就操你自个儿的心,赶快给孩子找个好后妈,给我们找个好兄弟媳妇。
  一晃十年过去了,四十六岁马凤祥还在打着光棍。不是他不想找,实在也不好找。二茬子光棍儿还有个儿子,又是个挣不了多少钱的小二级工,还在远郊区上班,哪有女的愿意嫁给这种人呀!愿意嫁给马凤祥的,他又看不上眼。不过马凤祥倒也淡定,孩子有哥嫂带着,不用他操一点儿心,也不用他给一点儿钱。每天出家门进厂门,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悠哉游哉比神仙还快活。
  让他的生活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是二十几年前的一次酒宴。
  马凤祥基建科里的一位家住黑水村的同事娶儿媳妇,全科的人都被请去喝喜酒,马凤祥与黑水村一个叫蔡得水的村民同桌。
  两个人聊得很投机,蔡得水比他小十来岁,之前和他一样也是光棍带个孩子,孩子好像比他儿子还小点儿,是个丫头。可是他和人家蔡得水的生活比,差了天上地下:人家去年娶了老婆,老婆给他带来一个儿子,当年又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事业上呢,蔡得水现在养着一个四五十人的建筑队,一年到头都有干不完的活挣不完的钱。
  蔡得水听说马凤祥有一手砖雕石刻技术,在厂基建科没处施展,很是替他惋惜,说:“现在农民的日子一天天好过了,不光盖漂漂亮亮的新房,门楼也要盖得漂漂亮亮。别说过去秫秸和棒子秸扎的柴门早没了,就是简单的小土门楼都很少见。一色青砖门楼,门楼上方的砖还得刻上花花草草,门前还得有两个石鼓或者石狮子。可惜我们建筑队没有这方面的人,这修建门楼的肥活儿都让别人干了。马师傅您要到我们建筑队,我保证您每月工资过千。”
  马凤祥被蔡得水“每月工资过千”这句话打动了,虽然他现在的工作很滋润,一年得有半年在办公室里和同事们侃大山,工资加洗补费一个月也能开上二百来块钱,孩子由哥嫂包了,不用他掏一分钱,二百块钱足够花了。可那也不是长久之计啊!哥嫂都七十出头的人了,还带着海强的孩子。万一哥嫂不行了,孩子上学长大娶媳妇的钱从哪儿出呀?可是蔡得水靠谱吗?我都五十的人了,万一真的从公家单位辞职到他那里以后,他说话不算数不给我那么多工资呢?
  “要不,马师傅您上我家坐会儿,咱哥儿俩好好聊聊?”蔡得水看出马凤祥的犹豫,还没等散席,拉着马凤祥就走了。
  马凤祥和今天办喜事的同事关系不错,曾多次来他家喝酒。所以对黑水村一点儿都不陌生,正如蔡得水说的,过去的黑水村临街都是一些秫秸扎的柴火门,或者矮矮的只有门框没有门楼的小土门。也正如蔡得水说的,这样的门都没有了,代之或是铁门或是青砖门楼。偶尔也有门楼上方的青砖有彩雕的,门前有石鼓石狮子的。蔡得水说这些青砖门楼的街坊们都先找他,他不能做砖雕石刻的活儿,街坊们才找别人。“可惜我们认识得太晚了,早知道您我早就把您请来了。”
  蔡得水家在黑水村中间,是一个红油漆的大铁门。“等您到建筑队了,我要鸟枪换炮把铁门改成砖雕石刻的大门,跟过去官宦人家的门一样,建筑书上管这叫广亮门。过去就算再有钱,不当大官不许你修建广亮门。这马上没人管了,只要有钱,你就算把自家的门建成天安门别人也管不着。”蔡得水边说边推开大门。两只脖子上拴着链子的大黑狗立刻扑过来汪汪叫起来,“不许叫!以后马师傅天天来咱家上班,是你们的半个主人呢!”
  “这么早就散了?”一位女人抱着孩子迎出来,“哟,这不是美男子马师傅吗?哪阵风把您吹到我家了?”原来是刘玉兰。
  刘玉兰是厂里有名的美人,马凤祥是厂里有名的美男子。他每次自己去库里领料,比他小几岁的刘玉兰都马哥长马哥短地叫他,发领完料了还要留他到办公室坐会儿,聊些家长里短,有时还给马凤祥拿出零食,一把花生几颗枣子和苹果梨什么的。马凤祥不吃,她就硬塞进他的兜里。马凤祥不傻,从刘玉兰对他的态度里,感觉出她对自己有意思。妻子死好几年了,家里出来进去孤孤单单就他一个。马凤祥何尝不想有个女人?而且刘玉兰长得又这么漂亮,对他又有那意思。但是几番犹豫下来,他最终没敢响应她。全厂谁都知道刘玉兰是厂长王方的人(他相信刘玉兰不是自愿),而且又是烈士遗孀,马凤祥可不想惹这麻烦,除非他不想要这份工作了。去年开春马凤祥又去建材库领料,一路上他就想假如刘玉兰对他还有那个意思,就应承下来。这光棍的日子实在太难熬了。可是到了仓库,给他发料的却是图书室小王。原来刘玉兰早调出工厂了。他竟有几分惆怅,问小王刘玉兰调哪儿去了。
  “人家有后门又是烈士遗孀,早调县幼儿园了。”小王的回答,似有满腹的委屈。
  马凤祥没再多问,领完料就匆匆离开。他很后悔,当初自己要是呼应刘玉兰,这个美人现在就属于自己的了。想不到今天在黑水村又遇见了刘玉兰,只是佳人有主,人家早成为蔡夫人了,而且还给蔡得水生个白胖大小子。
  “快屋里坐,马师傅。”刘玉兰张罗着,喊出蔡得水的闺女,“水娇,快给你马叔沏茶。”见小姑娘没动,刘玉兰就冲蔡得水嚷嚷:“你这闺女怎么教育的?十多岁的大丫头了,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亏得马师傅是我同事,这要是客户,就冲你这没教养的闺女人家也早不和你打交道了。”
  “就您儿子好,大礼拜天的连家都不着,一点儿活都不干!”小姑娘顶嘴。
  “我……”刘玉兰气得腾出一只抱孩子的手要打小姑娘,被女孩儿躲开了。
  马凤祥赶忙上去打圆场:“别沏茶了,我在办喜事的家喝半天了,一点儿都不渴。刘师傅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葡萄架底下最凉快,我们哥儿俩就在这儿聊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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