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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军事历史>老油坊>第二十章 小车氏来访

第二十章 小车氏来访

作品名称:老油坊      作者:老诌      发布时间:2021-03-16 20:35:46      字数:4766

  文耿是腊月初六下午坐着文宝在济南租赁的马车到家的,离他娶亲正好一个月。大先生的徒弟方子明上下打点,21师的师长收了钱替人消灾,天经地义,管他是不是固文耿!
  文宝在方哥的帮助下,在济南租了辆马车,和文杞两个把文耿小心地抬到马车上,盖上被子,一路小心,五百多里地,整整走了近十天才回到家中。
  文耿浑身被打得不成样子,从脸上到脚上,没有一处好地方。在监狱里,一顿饭是一干一稀,一个硬如石头的黑窝窝头,一碗稀饭,文耿哪里吃过这种东西,开始两天宁愿饿着也不吃,渐渐地饿得不行,黑窝窝头竟也甘之如饴。下车的时候,文耿娘看着瘦脱了形的儿子哭得晕了过去,要不是凭着微弱的声音,叫她一声“娘”,怎么能认出这就是自己白白净净的文耿!
  秦氏婚前没见过文耿,只是在娘家时,时不时听爹娘说起:文耿一表人才,真正是玉树临风,再多的词也夸不够未来的女婿,关键是还有大学问,写得一手好书法、好文章。今日初见,竟是这个样子,秦氏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伤心,从内心讲,她宁愿文耿长相丑陋、才具平平。
  文宝几个把文耿抬到新房里,秦氏早已在床上铺了最软和的褥子,褥子上换了新床单,两个枕头摆放在一起,白天趁着有太阳,把被子晒得暖和和的,前几天,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想像千万遍和男人见面的场景,没想到会是今天的样子。
  想着男人回来了,两个人睡在一起,听听他说一说济南的大世面,说一说学校的情景,尤其要问一问,学堂里有没有女生,男生和女生平时是不是说话?等看到文耿一身伤口,留着长长的头发,浑身臭味,秦氏几天的想像云消雾散。
  她找了几件文耿平时的衣服,想给换上,褂子好不容易脱下来了,裤子却怎么也扯不下来,文耿娘在一边也着急,提醒儿媳妇道:“裤子已经烂成那个样,还脱什么?直接用剪子绞了,换上新的不就成了,不就一条裤子吗?!”
  一句话点醒了笨手笨脚的秦氏,按婆婆的指示,几剪子下去,倒也省事。衣服换的过程中,大先生让文宝递进来刚从三河口老朱先生那里取来的白药,让儿媳妇帮忙敷上,白药有利于伤口的恢复。
  文耿终于躺好了,秦氏看着另一个枕头却发起了呆,自己是不能在床上睡了,一则怕翻身不小心碰着文耿,二则上下床也不方便,她干脆在地上铺了一床铺盖,白天黑夜守着文耿。
  大先生见儿媳妇忙上忙下,洗洗刷刷,非常过意不去,可眼下家里实在找不出更更合适的人替她,只好抱着愧意,心里感激着儿媳妇。又想着等文耿哪天好了,虽不能再给他们补办一个婚礼,最起码要好好办一桌酒席,让文耿谢谢自己的媳妇。
  看着媳妇忙里忙外,文耿心里起了一丝愧意,但是,这个愧意在他心里只停留了一阵,他来家两天才好好打量自己的媳妇,矮胖身个,面皮有些发黄,穿着厚厚的棉袄,更显得臃肿。自己也听说过岳父家很有钱,开着十几个铺子,生意非常红火,怎么自己的闺女竟弄成这个样子,就像一般乡下女子,哪里有一点大小姐的影子!不会打扮暂且不说,连说句话也说不囫囵。自己进家两三天了,就没听她说过几句完整话,只知道忙这忙那,像个大户人家使唤的丫头一样。
  文耿眼睛看着媳妇,脑子里却想着另一个身影,高高的个子,穿着合身,皮肤白净,关键是眼神,自己的媳妇目光呆滞,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让干连个眼神也不会转,那个目光就不一样了,如流星,如秋水,用什么词汇表达也不为过,浅浅的笑,都含在眼里。
  文耿不敢朝下想,自己被捕,自己又被救,都是因为自己意气用事所致,黄老师不让他去济南,可是自己不想在家娶媳妇,偷偷跑了,本打算临走带着小车氏给他的手绢,还有黄老师的信,那天家里乱糟糟的,一会人进来,一会人出去,他没瞅着好机会,只是借着天黑,一个人提着箱子跑出了家门,逃出了家门,才想起手绢和信没拿。慌不择路,步行到了沂州县城,坐上了沂州到兖州的火车,又从兖州坐到济南,本想着到济南后,先寻着黄老师,让他给安排住处,先不到学校上课,看看风声再说,没成想下火车就让巡逻的士兵给抓了。
  进了监狱,每天打两顿,这是定餐,晚上哪个看监狱的不高兴,还要单独打一顿,他们笑称这是“加餐”。好在他有毅力,坚决不承认是闹事的学生,自己是师范学校的老师,去南方讲学刚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警察没心思听他解释,长官说了,只要看着穿长袍、提大箱子的,先抓进来打几天再说。
  后来方哥来到监狱,文耿的待遇改善了一些,每天晚上不再“加餐”。
  那天被押了出来,见到文宝,才明白自己被救了,至于怎么救的,他没有心思琢磨。一路颠簸,浑身像散了架,到了家里,每天看着自己的媳妇,对他伺候周全,再以后,就是生孩子、当大户,固村又出了新一代大先生、二先生,再培养自己的儿子,他们也是固村以后的大先生、二先生,这就是自己以后的生活?文耿不敢想,他宁愿待在监狱里。
  媳妇在院子里烧热水,给自己洗衣服,进入腊月,到处冰天雪地,秦氏每天早早烧热水,给文耿擦洗,给他洗净换下来的衣服,防止出现异味,现在娘也在院子里帮忙,小脚里里外外走着,听得出娘的心情不错。
  院子里还有爹的声音,他要出去溜马,这是他和文宝每天的必修课。娘说了一阵话也出去了,隐约听到是去二婶家里借罗子,说要罗点细面给文耿做点好吃的,家里的罗子太粗了。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时不时听到媳妇倒水的声音。过了一会,院子里传来脚步声。然后是媳妇兴奋得有些夸张的声音:“快请进,是二弟妹吧,我那天拜二叔和二婶时见过你。”
  小车氏的声音依旧响亮清脆:“大嫂,是我,我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听说你有很多男人的鞋样子,我想借着看看,想着做几双鞋。”
  秦氏道:“你拿去用就了,说什么借不借的,咱们又不是外人。对了,银月妹妹怎么没来,她这几天来得可是不少,天天来看她大哥,真是感谢她了,她一来,她大哥心情就好。”
  小车氏忙说:“妹妹今天不得空,和刘姨去三河口了。我在家没事,正遇着大娘去我们家借罗子,大娘和我姑一起说话,我瞅个空跑了出来,不怕你笑话,平时姑管得紧,想出来也不容易。”
  脚步越来越近,秦氏站在门口谦让,请小车氏进门,小车氏忙拉了秦氏:“你是嫂子,该你先进。”
  秦氏只好进了门,笑着说:“说起来,可能我比你还小两岁,没办法,按规矩,只能充当嫂子。”
  小车氏笑了:“那当然,你就是十八,也是嫂子,祖辈的规矩谁敢坏了。”
  文耿瞅了一眼小车氏,小车氏正盯着他看,虽说秦氏给文耿剪了头发,瘦削的模样再不是从前的文耿,小车氏一阵想哭,看到秦氏正忙着帮她找鞋样子,强忍着没让眼泪滴下来。
  秦氏从衣柜里取出一个大鞋筐子,里面放了针头线脑,大大小小的鞋样子,用纸包得整整齐齐,放在桌上对小车氏说:“二妹,你自己选吧,屋里生着火暖和,你在屋里选,我不陪你了,洗好的衣服还没晾上,我得快快晾了,不然一会就冻上了,这天也是真冷,滴水成冰了。”
  小车氏巴不求得她出去,忙起身谢过。
  等秦氏出去,小车氏再不拘谨,几步走到文耿面前,双手搂着文耿的头,低声说:“你受罪了。”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滴到文耿的脖子里,文耿觉得一阵热,一会又成了凉的。
  门外秦氏在晾衣服,她时不时转脸瞅瞅这边,门窗严严实实,什么也听不到,晾完了衣服,又把锅里剩下的热水倒在一分盆里,准备端过来,给文耿擦擦脸,一早上忙这忙那,把男人的脸忘了,虽说不出门,也不能不当回事。
  她端着水盆朝里走,快到门口时,不知道是手滑了,还是怎么着,盆一下子掉在地上,咣当一声,秦氏的鞋被温水泼湿了,情急一跳,心想自己真是没用,连个盆也端不了,又庆幸是铜盆,要是瓦盆可就碎了,婆婆回来怎么解释呢。
  正犹豫之间,小车氏从屋里出来了,脸扭向一边,秦氏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个笨人,一点用也没有了,端个盆竟掉地上了。”
  小车氏似乎没听到她的话,没有回话,直接走了。
  秦氏忙在衣服上擦着两手,追了两步,不好意思地说:“二妹可挑好了鞋样吗?也不多坐一会,我洗好了衣服,陪着你说说话。”
  小车氏捂了一下脸,说道:“找了一会子,没有合适的样子,今儿不挑了,改天再来吧。”
  秦氏忙问:“二妹眼怎么红了?”
  小车氏忙说:“在屋里烟太大了,可能是烟熏的,我走了,嫂子,你快忙你的吧。”一拧身出了大门,秦氏送到门外,小车氏已经走远了。
  秦氏自言自语道:“也是个急性子,你倒是等等我,没有合适的鞋样,我帮你找找,说不定就找着了。”
  她把盆重新放到厨房,担心屋里烟太大熏着文耿,他有伤在身,可不能大意了,进了屋,火盆里的火正旺,哪儿有烟?
  过了年,冰化了,柳条又青了,院角上的一棵白玉兰花开得正旺,几片花瓣落在地上,文耿坐在门前晒太阳,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幸亏年轻身体好,在监狱里虽说天天挨打,倒是没伤着骨头。
  二先生经常来看文耿,有时陪他说说话,问问济南的情形,有时来找大先生说说话,兄弟两个携手搭救文耿,感情更是近了一层。永功也常来,冬天的时候来是为了取暖,大哥家每个屋以里都有火盆,门也堵得严实,坐在里边浑身舒坦。
  看着文耿一天天好起来,二先生由衷地高兴,对大先生说:“文耿亲也成了,济南一时半会不能去,在家里要是闷了,就到我家里去走走,天也暖和了,出去看看景,心情也会好一些。”
  大先生点点头:“我也正寻思,他这些天确实闷坏了,前天提出要整理一下雷神庙,吕先生走了半年了,没人经管,他说那里是他小时候读书的地主,想到那里安心读几天书,我想这也不是坏事,看看哪天有空,让文宝帮着收拾收拾,你觉得怎么样?”
  二先生一听,心里高兴,文耿想着读书这是好事,读一读书,心也就静下来了。当即表示最好不过。
  永功在屋里暖和够了,出来伸伸懒腰,对大先生说:“大哥,我有个主意,你帮我指点指点。”
  听永功如此说,大先生了愣,真是太是从西边出来了,你永功什么时候想着有事要大哥来指点了,从来都是自以为是。但是,想到这些日子他还算稳当,不想挡了他的面皮,就笑着说:“说来听听。”
  永功瞅瞅二先生,吞吞吐吐地说:“我想,我想租几亩地种种,你看,孩子们也一天天大了,吕先生一死,书也念不成了,这三个孩子出力不行,吃饭可顶得上大人,我愁得睡不着,老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想着种几地,一年到头也能收成几斤粮食,给他们说媳妇的事不敢想了,先把嘴哄住了才行。”
  听到这话,大先生让他感动了,是啊,文遐兄弟三个,个子都长起来了,饭量自不用说,正是能吃的年龄,永功老是借完东家借西家不是个办法,租点地种种真是个不错的主意,浪子回头金不换,前几年他好抽,把家抽没了,现在能回心转意种地,自己说什么也得帮他一把。大先生磕磕烟袋,说:“我看行,你说吧,有什么打算都说出来,我和永劼帮你参谋一下。”
  二先生一听永功说话,感觉他有些不靠谱,他哪里像是一个老老实实种地的人呢?可话不便讲出来,打人不打脸,扫了他的面子不好看。
  永功听到大哥的鼓励,心里有了底气:“我想着,咱固庄,小户人家地不够自己种的,要租地,还得指望你们两家,我爷四口,正是能出力的时候,我觉得怎么着,也得种三五十亩吧!最好,是水地,山地不收成,种了也是白搭。”
  二先生笑笑:“三五十亩可不是小数,二哥,咱不说你能不能种过来,就是配置牲口、种子、肥料,也是很大的一笔开支呢。”
  大先生听了点点头,永功有些好高骛远了,自己这么多长工、短工,一百亩地种着都很吃力,他单凭四口人,没有牲口,怎么可能。大先生摆摆手:“别太多了,先少种几亩看看,要是有那个耐心,明年再多给你几亩,要是种一半荒一半,我看一年也就差不多,这样吧,我给你五亩水地,你先种着。”
  永功不满意,嘟囔着:“五亩地怎么够,除去租子,还能剩下几斤粮食,我们家可是四口人吃饭。”他眼瞅着二先生,寻思大哥已经答应了,你多少也得给点吧。
  二先生在鞋帮上敲敲烟袋头,起身道:“天不早了,我去油坊看看,文杼他们两个毛手毛脚,我总不大放心。”说着走了。
  永功气得直跺脚:“越有钱越小气,哥你看看,咱是亲兄弟,他和咱也就远了一层,真是一拃不如四指近。”
  大先生笑笑:“莫慌,你还不了解永劼,他几时说了算了?等他回去和文杞娘商量商量再说,他也没一口回绝你,对吧?明天,你去他家里再好好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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