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绕水行游

　　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隋炜却置若罔闻，任手机响爆。
　　隋熠推了推隋炜：“手机响了，你接一接。你躺了十几天了，都跟外界断了音讯。这可不像你。”
　　阮瑾没见隋炜接听，有点失望，但转头一想，隋炜也许有什么事耽搁了，又拨通号码。
　　隋炜恹恹地坐起身，打开手机，一看到来电显示，整个人顿时惊跳起来，仿佛屁股下面有根弹簧似的，人也在一瞬间变得振作起来，犹如打了鸡血似的，眼睛炯炯有神，脸上顿时布满飞扬的神采，这一情景把隋厚桦隋煊隋熠三人看得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隋炜一接通手机，才“喂”了一声，两眼刷刷流下两行热泪，听着手机里一个悦耳的声音在解释，他哽咽地责问：“你现在在哪里？”
　　“驻马店良辰大酒店。”
　　隋厚桦一听儿子在用普通话说话，明白对方是谁了。隋炜挂上手机，跳下床，收拾两件衣服和洗漱用具，叫隋熠送他到市里的火车站，他要马上赶去驻马店。
　　隋煊表情怔住了，和隋厚桦相视着，用眼神在请示父亲。
　　“你去驻马店做什么？”隋厚桦问小儿子，他要儿子亲口告诉他。
　　隋炜也不想再有所隐瞒，这件事家长迟早要知道，他与阮瑾的事总有一天要大白天下。
　　“阮瑾到驻马店出差，我去找她。”隋炜如实告诉父亲，“我爱阮瑾，没有她我活不下去。这辈子我非她不娶，如果你和妈反对，我就搬到外面住，在外面工作，你们就当没养我这个儿子。”
　　隋厚桦说道：“你永远都是我儿子。但你别忘了，你们的事阮文璋也不会同意的。”
　　接下来隋炜说的话让隋厚桦大吃一惊。
　　“阮文璋早就知道我和阿瑾交往，他从来就不反对。只是陶琳还不知道。”
　　隋厚桦语重心长地对儿子说：“阮瑾出身书香门第，是大家闺秀，名牌大学出身，你们之间存在着很大的差异。太高级的鞋穿在脚上，表面是好看，实则硌得脚痛，不合适就趁早分手，不要让这种痛苦祸及两个家族。”
　　隋炜用郑重的语气说：“爸，我第一次见到阮瑾，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这个女子就是我今生要娶的人。和她相处之后，她的谈吐、她的修养、她的性格我都非常喜欢，我发觉世间再没有第二个女子能代替她。和她在一起，每一天都是崭新的，每一刻都是幸福的。我离不开她，若叫我离开她，不如叫我去死。”
　　“阮瑾接受你了吗？”隋煊问弟弟。
　　“接受了。”
　　隋煊笑了：“那还等什么。”
　　隋炜看了眼父亲，后者眼中泛着笑意，拍着儿子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他快出门。
　　兄弟二人快步下楼，穿过客厅，隋炜跳上隋熠的摩托车急驰而去。陈如慧目瞪口呆地望着兄弟俩的身影，丢下碗，追出去，只一眨眼的功夫，摩托车消失在巷子口。陈如慧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转头问隋厚桦。
　　隋厚桦摇头，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大事，吃你的饭。”
　　陈如慧说：“阿炜提着行李走了，我哪里还有心思吃饭？”
　　“他没事，过两天就回来了。”隋厚桦坐回他的位置，继续吃饭。抬头见郤代玉没动筷子，叫她吃饭。
　　阿海见二叔手里拿着一杯奶茶，两眼发光，嚷嚷着要喝奶茶，隋煊把奶茶递给侄子。
　　隋炜乘坐高铁北上，经过一夜一天赶路，上午八点到达驻马店，找到良辰大酒店。准备外出听课的阮瑾一开门，看见满身疲惫的隋炜正站在门外，两眼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阮瑾心头顿时一热，让隋炜进来。
　　门一阖上，两人迫不及待地紧紧拥抱着，忘我的深吻。
　　“等等。”阮瑾想到了什么，轻声说，“我跟其他同事说一声不去听课了，你先洗个澡。”
　　隋炜赶了一天两夜的路，是有些疲惫，洗个澡精神。
　　阮瑾走到隔壁房，敲门和同行来的朋友打招呼，说临时有事，不去听课了。回到自己住的房间，把门反锁上，拉上窗帘，打开空调，隋炜这次千里迢迢赶来，课是肯定听不下了。
　　隋炜走出卫生间，阮瑾坐在床边等他。隋炜走向她，把这半个月以来的思念化做动力，全部倾注在阮瑾的身上。
　　深秋的季节气候依然燠热，街道上车水马龙，各大卖场在用音响播放器搞换季促销活动，播放器的嘈杂声和车流声汇成一股股声浪透过密实的窗帘传进房内。夜晚，霓虹灯闪烁的五彩光线投在窗台上，却被窗帘挡在外面。
　　黑夜如巧克力，甜蜜而隽永。
　　阮瑾被一阵不间断地敲门声吵醒，她睁开眼，望了望四周。屋里黑漆漆的，她正躺在隋炜的怀里。敲门声还在继续，她挣扎地起身，匆匆穿上睡衣，随便拢了下长发，漱了漱口，洗了把脸，走到门后慢慢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这次一起来参加学习的同行邬子歌。乍一见到睡裙翩然长发飘然眼神慵懒的阮瑾，邬子歌一下子怔住了。
　　被人看到自己清晨时不清醒的样子，阮瑾很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昨晚睡得太晚了。你有事吗？”
　　邬子歌微笑说：“昨晚大家都去喝茶了，你没去。今天大家一块坐动车回去，你回吗？”
　　阮瑾说：“不了，我还有事，晚一天回去。”
　　“什么事？我能陪你去吗？”
　　“呃，是私事。你们先回去吧。”
　　邬子歌的视线落在阮瑾低领口的睡裙上，阮瑾顺着他的视线看，这才发现她少扣了一个扣子，衣衫有些不整，视觉效果可想而知。她也不再说什么，慌忙关上门。隋炜不在床上，她推开卫生间的门，隋炜在刷牙洗脸。她走近前，把头贴在他健壮的脊背上，双手环抱着他。
　　“你要逛街吗？”他拧开毛巾问，“不逛的话，我们就回去。”
　　“买些特产就回去。”
　　他转过身抱着她，轻声说：“回去后，我们就登记吧。”
　　阮瑾愕然地看着他：“背着家人吗？这样不好吧？没有家人祝福的婚姻是不幸福的。”
　　“我爸爸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你爸爸也知道。我们先登记领证，然后再告诉我妈和你妈。生米煮成熟饭，她们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阮瑾拿不定主意：“等过段时间再说，好吗？”
　　隋炜盯着阮瑾犹豫的眼睛说：“你不会还想着你叔叔给你介绍对象吧？”他握住阮瑾的肩头，目光严峻地说。
　　阮瑾被他的话给惹火了，甩开他的手说：“你别乱讲，我压根就没想那相亲的事。我在想怎么说服我妈。”生气之极，转身不理隋炜，走到床边自顾收拾衣服。
　　隋炜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抱住阮瑾，吻着她修长的脖子：“对不起，我太想娶到你了。”
　　阮瑾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面对着他：“你别担心好吗？等做通了你妈和我妈的思想工作，我们就结婚。”
　　隋炜想了想，他们已经有夫妻之实了，结婚是迟早的事。两人到街上的餐馆吃早餐，顺便逛街，领略外地的风光。
　　从外地回来，阮瑾的日子又恢复了当初的三点一线，没有什么变化。而回来后的隋炜就不同了，精神焕发，脸上时时带着开心的笑容，整个人沐浴在爱情的滋润当中。他工作勤恳踏实，待人真诚，心情好了，哪条渔船有毛病了，朋友叫上他一声，他做完自己的工作，就过去帮忙，从不收费用。晚上，和朋友兄弟到大排档饮酒聊天，或是喝茶打牌，业余生活过得轻松惬意，但不管玩得有多尽兴，从不贪杯，都在十点半之前回去睡觉，第二天凌晨和阮瑾到码头进货，这是他一天当中最快乐的时光。
　　而他的快乐并没有带给家人快乐，相反，陈明娇和隋烽天天吵架，隋烽烦不胜烦，独自搬到祖屋去住，与陈明娇正式分居。
　　等到周末，隋炜和阮瑾才可以在一起，两人回到船上恩爱。船上狭小的船舱就是他们的爱巢，和阮瑾在一起的时间越久，他越是离不开她。阮瑾知书达理，大方贤良，温婉柔和。情人吵架是难免有的事，但阮瑾从不无理取闹，而是有理说理，生气过后，哄一下脾气就过了。
　　到码头进货，隋炜隋炯和阮瑾阮瑃运货到鱼市，摆货上台，和顾客交易，忙起来常常忘了时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有几次差点撞上陈如慧和陈明娇，阮瑾吓得脸变色，没等隋炜做完工，匆匆把他赶走。
　　陈如慧望着鱼市外一个模糊的人影，天还没全亮，外面的路灯不是很明亮，人影看得不太清楚。但陈如慧还是怀疑那匆匆消失的背影是隋炜的，站在档口看了又看，弄得阮瑾心慌不已，而阮瑃总是抿着嘴极力忍着笑。
　　傍晚，隋炜送了阮瑾阮琨回家，他转道也回家吃饭。
　　餐桌上，陈如慧又习惯性地数落唠叨。说陶琳的生意出奇的好，早上进得货很多，下午都不用进货，四时不到就收摊了。还有阮瑃那个摊位，生意也好得很，就是比别的摊位叫高一两块，照样有人买。
　　陈明娇恨恨地说：“阿媚现在叫低，也没人理她。唉，这两个臭八婆，坏了我们的生意。”
　　阿珊看了眼陈明娇说：“大嫂，人家做人家的生意，并没有跟你抢，你老骂人家做什么？”
　　陈明娇心情看来真是不好，和阿珊吵了起来：“你命好，在高中就和阿煊好上，结婚都不用到鱼市卖鱼，在阿煊的店里帮他记数，哪里能体会我们的苦处？”
　　“大嫂，你怎么这么说话的？”
　　“我怎么说话的？我说的是人话。你帮着那两个骚货臭黑说话，哪里像自家人。”陈明娇又旧病复发，用脏话骂阮瑾。
　　“够了！别好了伤疤忘了痛。”隋厚桦突然大喝一声，陈明娇顿时被吓了一大跳，闭上嘴巴。
　　隋厚桦严厉地斥责陈明娇：“人家干干净净的女孩子，清清白白的做人，你老用脏话骂她们，显得你太没家教。”
　　陈明娇抬眼看到隋炜从门外走进来，缩着头不敢再吭半声。
　　隋炜洗了手坐在餐桌边他的老位置，他立即觉察到气氛不一样。
　　陈如慧看着小儿子，说道：“阮瑾能跟陈江、陈浩拿货，她进的货和她那些姐妹的货是不一样的，你是不是在后面帮她？”
　　隋炜没有看陈如慧，自顾夹着菜，边说：“陈江和陈浩有他们做生意的原则，谁好说话他们就跟谁做生意。阮瑾直接和陈江他们拿货，跟我没有任何交易，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陈如慧盯着小儿子的脸：“陈江兄弟和你从小玩到大，关系很铁，你交代的事也就是打个响指那么容易。我注意到了，他们的船有时没有按时回来，而阮瑾进的货跟你送的货有好几次是一样的，你不会是背着我把货给她吧？”
　　隋炜看也不看母亲一眼，说话面无表情：“码头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打渔，几百条渔船你可以一家家地去问。”
　　陈如慧哑然，她拿货也是跟熟悉的十几家渔船拿，别的人家是没有任何联系的。
　　“你大姨说，她有两次去接她女儿，看到你站在中学门口。你在等谁呀？”
　　隋炜不耐烦地说：“我等谁关她什么事？吃饱了没事干，一天到晚扯是非。我在等她女儿，行了吗？”
　　隋烽隋煊笑出声来，连阿珊和奶奶也吃吃地笑着。
　　陈如慧瞅着小儿子，对他说：“陈十婆介绍的代玉你还见不见？”
　　隋炜一时不解：“什么黛玉？林黛玉？”那天的事隋炜根本没记在心上。
　　一家人哄然大笑，隋煊笑到咳嗽，喉咙呛到了米饭。
　　二嫂笑说：“是郤代玉，代表的代。陈十婆介绍给你的一个蛮好看的女孩子，你忘记了？”
　　隋炜一脸茫然，不好意思地说：“真的忘记了。”
　　“忘记就忘记了，就当没发生过。”隋厚桦说。
　　陈如慧却说：“怎么能当没发生过？陈十婆好心托人介绍的，代玉长得白净漂亮，人家还等着阿炜的回音呢。”
　　隋炜放下碗说：“告诉陈十婆，林黛玉和薛宝钗我都不喜欢！”站起身走出大门，开动机车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