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儿子要养小白（2）

　　高瞻远瞩是个很机灵的孩子，他知道自己的要求很重大，妈妈不见得答应。所以在车上没和妈妈说，打算找一个好时机再说，比如妈妈高兴的时候。
　　“一个人踏踏实实在书房写作业，我去厨房准备晚饭，今儿有你爱吃的炖排骨。”一进家，贾丽丽吩咐儿子。
　　高瞻远瞩很痛快地答应一声，就高高兴兴地进书房，并且像往常一样关上门。大概因为明天是六•一儿童节的缘故吧，老师留的作业非常少，高瞻远瞩只用二十分钟就写完了。把课本和作业本、铅笔盒都收拾进书包，高瞻远瞩就悄悄来到厨房，他打算要和妈妈提那个新要求。其实说新要求，也不算，因为这个要求憋在高瞻远瞩心里好几天了，一直想跟妈妈说，无奈妈妈的脸老在他面前绷得像一块冰冷的铁板，他不敢提，怕被拒绝。今天看妈妈还算高兴，打算提出来，因为事情已经迫在眉睫，再不说不行了。
　　高瞻远瞩朝正在切菜背对厨房门口的妈妈叫一声，还没容他往下讲，贾丽丽扭转身对儿子就吼起来：“吓死我了！你不做你的作业，到厨房来干什么？你瞧，”贾丽丽右手摁着左手食指伸到儿子跟前，高瞻远瞩看到左手食指有血流出来，“正专心切着菜呢，被你这一声叫惊吓了，刀切在手指头上。”
　　“对不起，妈妈。”高瞻远瞩赶紧跑出厨房，从餐厅的墙上摘下急救包，打开，拿出创可贴又跑回厨房，“妈妈，您把伤口在水管子底下冲洗一下，我给您贴上创可贴。”贴好创可贴，高瞻远瞩对妈妈说，“您休息吧，我来切菜。”
　　“没事，儿子，妈妈能切。”儿子这么懂事，贾丽丽的怒气早烟消云散，右手轻轻地胡噜高瞻远瞩的脑袋一下，又在儿子的脸蛋上亲了亲，“好儿子，作业写完了可以看电视。明儿个是六•一，我儿子也该休息一下，放松放松了。”
　　“妈妈，我不累。您要不用我切菜，我就在厨房和您聊天吧！”高瞻远瞩很庆幸妈妈的怒气不但很快消失，而且对他表示了亲昵。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可不想错过，必须赶快把那个要求向妈妈提出来，“明天吃完烤鸭，就把小白抱回咱家养，行吧？”
　　“为什么？人家马姗姗家把小白养得好好的，你要抱回咱家养？即使马姗姗跟你好，她同意把小白给你，她继父和她妈妈同意吗？我又不是没见过，她继父和她妈妈都疼小白着呢！”
　　“您说的是过去的黄历，用不着了。自打马叔叔和蔡阿姨结婚以后，小白就不跟他们好了。昨晚马叔叔喂小白火腿肠吃，小白不吃，还把马叔叔的手给咬流血了。气得马叔叔踢了小白一脚。蔡阿姨也常常打小白。马姗姗说她妈和马叔叔还商量要把小白送人呢！”
　　“她家爱把小白送谁就送谁，跟咱家无关。我告诉你，高瞻远瞩，养狗这件事呀，墙头上挂门帘——没门。”
　　“小白可好了，它比我都强，还能帮您干活呢！”
　　“给我打住！你就算说出大天来，这个狗也不能要。”
　　刚刚和谐美好的气氛被破坏了，饭菜端上桌，高瞻远瞩看着香喷喷的排骨，馋得一个劲儿地咽吐沫，就是不肯动筷。
　　“用绝食威胁我是不？如果说这事还有十分之一商量余地的话，你这样做干脆就一点儿商量余地都没了。”贾丽丽扒下一块排骨的肉放进儿子的碗里，“吃。”
　　“我吃，那咱俩现在可以商量这事吗？”高瞻远瞩迫不及待地夹起肉扔进嘴里。
　　“先吃饭，别跟我讲条件。等你爸爸回来再说。”
　　整整一顿饭，娘儿俩谁都没再吭一声。默默地吃完饭，高瞻远瞩回书房——他知道妈妈收拾完碗筷以后，肯定坐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目前情况下，他才不愿意和妈妈坐一块儿看电视呢！哼，等爸爸回来再说，爸爸肯定会站在我的立场，因为爸爸也很喜欢小白。
　　高瞻远瞩坐下，从书架上拿下奶奶新给他买的那本短篇动物小说，翻到第八页《最后一头战象》看起来，他可喜欢这篇小说里的主人公战象嘎羧了。
　　嘎羧是一头象兵，一九四三年，日寇侵略西双版纳边陲重镇打洛，嘎羧和八十多个象兵一块儿打鬼子。战斗非常激烈，枪炮声厮杀声和象兵的吼声震天动地。象兵用长鼻劈鬼子，用象蹄踩鬼子。战斗结束，打洛江里扔下七十多具日本鬼子的尸体。嘎羧的战友们也都牺牲了，只有身负重伤的嘎羧活了下来。打洛的老百姓把嘎羧当功臣当亲人对待，从不让嘎羧干活，只要嘎羧爱吃的东西，都让它吃个够。打落一战去了二十六个年头，嘎羧现在已经是五十多岁的老战象了。书里这样描写噶羧：“受过伤的脖子歪得更厉害，象嘴永远闭不拢，整天滴滴答答地淌着唾液；那条受伤的前腿……”门响了一下，爸爸回来了！“爸爸！”高瞻远瞩飞奔出书房，立刻像只小虫子一样吊在爸爸的脖子上，“我好想您！”
　　“爸爸也想你。”高鹏飞亲儿子一口，“快放下爸爸，去厨房给爸爸拿饭去，爸爸饿得肚子都擂鼓了。”
　　“是。”高瞻远瞩松开爸爸，蹦蹦跳跳跑进厨房。
　　“鹏飞你注意到咱儿子没有，小勤儿一样。你可得小心点儿，他有事求你呢！”趁儿子不在跟前，贾丽丽给进客厅脱警服的丈夫打预防针。
　　“就冲儿子对我这么好，明天又是儿童节，儿子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是吗？”高瞻远瞩正好端着给爸爸留的饭菜走出厨房，对爸爸的话听得真真的，“爸爸是警察，说话可要算数啊！我今儿个提什么要求都答应？”小家伙趁热打铁，又把爸爸的话夯实一遍。
　　“当然，爸爸是警察，答应老百姓的话哪能不算数呢？何况爸爸还是一所之长呢！”
　　“明天让小白到咱家。”把饭菜放到桌上，爸爸刚端起饭碗，高瞻远瞩立刻提出自己的要求。
　　“当然，欢迎你带同学小白来家里玩，还可以带别的同学，越多越好。”高鹏飞夹一箸油菜放嘴里，一时懵懂，他还以为小白是儿子的同学呢！
　　“你上当了，高鹏飞！你儿子说的小白不是他同学，是马姗姗家的小狗儿。”
　　“只要姗姗没意见，我支持你把小白带咱家里，我也挺喜欢小白的，还想让你和姗姗多给我讲一些小白的故事呢！”高鹏飞实在太饿了，三口两口扒拉完一碗饭，把空碗给儿子，“再给爸爸盛半碗。”
　　“太好了，知我者爸爸也！”高瞻远瞩拿着碗高高兴兴去厨房给爸爸盛饭。
　　“你又上当了，他不是让姗姗带着小白到咱家来玩，是要养小白。”贾丽丽电视也不看了，走到饭桌前，“刚才儿子磨我半天了，被我残酷拒绝。知道你不知情，又来磨你。我可警告你高鹏飞，你要是答应他养狗，我就罢工离家出走，看谁给你们父子做饭吃。”
　　“儿子你看，妈妈都这么说了，爸爸哪儿敢答应你养小白呀？答应了，咱爷儿俩就没人管饭了，还不得饿死啊？要不你换一个要求吧，譬如买个耐克鞋什么的。”高鹏飞从儿子手里接过饭碗，和高瞻远瞩商量。
　　“我就要小白。”高瞻远瞩哭了，“咱家要是不要小白，小白就成了到处流浪的野狗。它才那么一点儿，大狗会把它咬死。”
　　“儿子你说什么呀，老爸我越听越糊涂了，小白在姗姗家挺好的，怎么成流浪狗了？”
　　“马姗姗的叔叔和她妈妈密谋好了，要把小白赶出家门。他们说小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养在家里早晚是祸害。”
　　“是这样啊！”高鹏飞咽下嘴里的饭菜，“儿子，你说这样好不好，首先我保证不让小白流浪；其次呢，我和马姗姗的叔叔和妈妈再沟通一下，尽量让他们别把小白赶出家门。如果他们非要赶小白，咱家就把小白接收。哪怕你妈妈不让养，我把小白放在别的警察叔叔家里呢，也绝不让小白当流浪狗。行吗，儿子？”高鹏飞三口两口扒拉完碗里的饭，抚摸着儿子毛绒绒的小脑袋，“爸爸吃完了，来，跟爸爸一块儿到厨房洗碗，爸爸还有事情问你。”
　　爷儿俩来到厨房，高瞻远瞩抢着洗碗，被高鹏飞拦住了：“不用你干活，就在一旁给我讲小白就行。万一咱家真要收养小白了，我得对它的脾气秉性有所了解是不？”
　　“就冲您这么说，爸，我给您点个赞。”高瞻远瞩冲爸爸伸出大拇指，就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小白，“小白会干活，马姗姗洗脚时，它会给马姗姗把擦脚巾叼过来。小白还会逗马姗姗笑，马姗姗要是被她妈呵斥不高兴了，小白就在她写作业时给她跳摇摆舞。”高瞻远瞩说着就表演起来：先是双手放地上屁股对着高鹏飞扭；再忽地跳起来扭，两只胖胖的小手在头顶上转来转去；然后双手再次放地上，两脚离开地面往空中尥蹶子。把个高鹏飞逗得嘎嘎大笑。
　　“您也笑了吧？马姗姗也被小白的摇摆舞逗笑了，还给小白的舞蹈起名叫‘四肢摇摆舞’。马姗姗别说被她妈呵斥几句，就算被她妈打一巴掌，一看小白跳舞就没事了。”
　　“你说什么？马姗姗的妈妈还打她？”
　　高瞻远瞩点头：“她妈可不像咱家贾丽丽同志，甭管跟我怎么嚷嚷，就是不舍得动我一指头。马姗姗的妈妈，只要马姗姗怼她两句，大巴掌立刻就上来，连小白对她妈的态度不好都打马姗姗，说是马姗姗教唆的。”
　　“小白对她妈不好？不可能吧？我去你奶奶家时，见过好几回姗姗爸爸和姗姗妈妈两个人出去遛弯儿，姗姗妈妈把小白抱怀里亲嘴。姗姗爸爸就说姗姗妈，你对小白比对我还好，你和我都没亲过嘴。姗姗妈就骂姗姗爸是没正经形的老东西。姗姗妈还时常把小白和姗姗同时抱怀里，逢人就说这是我的两个宝贝闺女。她这么疼爱小白和姗姗，怎么会舍得打呢！”
　　“您说的那是从前。现在的马姗姗妈妈呀，自打和马叔叔结婚以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跟姗姗，特别是跟小白，水火不相容。”
　　“人无完人，狗也应该无完狗。你说是不是？大概小白的缺点太多，惹马姗姗妈妈生气了。”
　　“您说得对，小白也有缺点。”高瞻远瞩点头，“它尽惹马姗姗妈妈生气。有时马姗姗的妈妈想抱它，它就躲来躲去不让她抱。要是她妈妈非抱不可，它就冲她呲牙，就像要咬她似的。”
　　“小白对马姗姗的叔叔好吗？”
　　“更不好，把他叔叔的手咬过好几回，昨儿个又给咬流血了。”
　　“因为什么呀？”
　　“马姗姗说马叔叔喂小白火腿肠，小白叼着肠子就往阳台小院儿跑。马叔叔就去夺肠子，不让小白叼进小院儿。小白急了，扔下肠子就把马叔叔的手咬一口，流了不少血呢！”
　　“马姗姗的叔叔没打小白？”
　　“要打，小白跑到姗姗屋里。姗姗求叔叔，她叔叔才没打小白。”
　　“以前小白有这怪癖吗？”
　　高瞻远瞩摇头：“没有过。姗姗说这个怪毛病也是她妈和马叔叔结婚以后才有的。您那天也看到了，小白把好东西叼到小院儿里吃还不算，吃之前还要作揖，剩一些还要卧在那儿守着，就好像小院儿的地底下埋着它爹娘似的。马姗姗妈妈和叔叔要是把剩的东西拿走，小白就一副非常敌视的样子，呲牙瞪眼的，连脊背上的毛都戗起来了。”
　　“那怎么办？东西是不能老在小院儿里堆着吧？夏天还不臭了？”
　　“都是姗姗把剩的食物拿走。还得和颜悦色向小白解释，告诉它肉搁在这儿时间长了就臭了不能吃，吃了要生病的。等下回有新的好吃的东西再留着好吗？懂事的小白好像听懂了马姗姗话，不用马姗姗自己拿，自己就把剩肉和剩火腿肠叼到马姗姗放在旁边的土簸箕里。”高瞻远瞩停了一会儿，“就因为小白的这些缺点，马姗姗的叔叔和妈妈就不想要小白了，跟马姗姗说过好几回要把小白送人或者轰出去。马姗姗一听就哭，我们俩商量好几回了，不知该拿小白怎么办好。我本想弄到咱家养，我妈又不让。老爸，我求您了，跟我妈说说，把小白接过来吧！”高瞻远瞩瞪着圆圆的小眼，满是期盼地望着父亲。
　　“这样吧，我现在不答应你也不拒绝你。等我抽工夫问问姗姗的叔叔和妈妈是什么态度行吗？万一人家就是一句气话呢！”
　　“行。您哪天去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和马姗姗说，让她叔叔或妈妈在家等着您。”
　　“还用你去说吗？马姗姗的叔叔和妈妈都是我微友。远瞩呀，今天这事就说到此，可不许影响学习。你跟马姗姗说，在没给小白找到新的主人之前，无论如何请求她叔叔和妈妈别把小白轰出去流浪。如果让我们警察知道狗的主人不负责任随便让自家的狗流浪街头，要罚款的。小狗要是伤了人，还得拘留狗主人呢！”
　　“马姗姗的叔叔也许能答应，他挺疼马姗姗的。就怕她妈不行，她和马姗姗的关系没马姗姗和马叔叔好。”
　　“行了，关于小白就告一段落。等我考察完了，再决定养不养。”
　　从前的小白对马飞和蔡水娇都挺好的，怎么忽然就对他们不好了呢？继父怎么会比亲生母亲还疼马姗姗呢？姑姑还说水娇像变了个人似的，对她带搭不理的很冷淡，不像从前，老远看见她就打招呼，没事时候还好去她家串门……
　　这一夜，马姗姗家里的事搅得高鹏飞又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