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水揽月 心境臻远 第一节

　　日子在有规律地周而复始地过着。
　　我背着背包走出乐团大院，站在大门外，轩辕没有按时出现。一定又是丁丁缠上他了，丁丁尤为崇拜轩辕，被他那身军装迷得神魂颠倒，去哪里都希望轩辕能陪他，有轩辕的陪伴，丁丁特骄傲，特自豪。
　　我站在路边耐心地等轩辕。此时已是午夜，路上空无一人，车辆也没一辆。我向着轩辕来的方向张望着，一辆深色宝腾悄无声息地靠近我。我很警觉，转身走上人行道。
　　宝腾车跟着我亦步亦趋，一个发着磷光的念头在我脑海里倏然浮现，我手心里一下子握着两把冷汗。司机探着头问我搭车吗，我懒得理他。
　　我继续向前走，宝腾车突然冲到我前面，拦住我的去路，我一惊，转身时，发现身后出现一辆灰色冷冻车，车头坐着两个面相凶恶的男人。我暗叫一声不好，一定是遇到了轩辕说得那伙杀人割器官的歹徒。
　　我跑到一盏路灯下，取下背包，欲拿出包里的双截棍，三个男人凶恶地快速地扑上来。我又一次与歹徒在路灯下上演着惊心动魄的生死大战。我赤手空拳地对付着三个杀气腾腾的歹徒，他们绝没想到今晚遇到一个如此难对付的女孩子，他们抽出随身带的匕首，招招致人死命。我心里一边埋怨轩辕，一边哀叹命薄时，轩辕出现了。他跳下摩托车，飞速朝我跑来，跳入搏杀圈中。果真是特警出身，出手就是不一样，快速敏捷，凌厉凶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干脆利落地把三个歹徒打得毫无招架之力，趴在地上起不来，格斗的场面犹如狂风扫落叶般在十秒之内完成。
　　轩辕报警，很快，两辆警车呼啸而至。
　　这三个劫持犯就是近来让警方头疼的杀人取器官的团伙成员，轩辕协助警方，顺藤摸瓜，一举抓获余下三人。这起性质恶劣的杀人案成功告破，轩辕功不可没。
　　
　　国庆期间，我跟团到南方几个大城市演出。在香港曼哈顿大酒店，我遇见带团的成少希。她如今已成为一名很能干的导游，从没接到客人投诉，深得叶芷蓁喜欢。见到我，硬拽着我，给我买个桶装榴莲味冰淇淋。大家都知道我好吃榴莲味的甜品，有时候觉得女孩子的贪嘴并不讨人烦。
　　从香港回来，轩辕和丁丁坐着摩托车到乐团大院接我。现如今，丁丁和张颉予已完全把轩辕当成家人看待，他们相处得像一家人。
　　丁丁开心地把刚捉到的一只小蜥蜴递给我看，我吓了一跳。
　　“这只蜥蜴不好看，黑不溜秋的，难看死了。”我嫌弃。
　　“这只蜥蜴是轩辕哥哥在一片爬山虎丛中捉到的，可好玩了。”丁丁说。
　　“上车吧。”轩辕对我说，“今天我有半天假，答应带丁丁去吃美味寿司。”
　　我坐上摩托车，轩辕搭着我和丁丁，技术娴熟地把车开进滚滚的车流里，向市中心的商城奔去。在一处停车场，轩辕停好车，我们三人为了要吃美味寿司，得走过一座天桥。天桥上，有个断腿的衣衫褴褛的年轻乞丐在乞讨，轩辕在乞丐的碗里投放五元钱，在乞丐把钱装进口袋里时，我冷不防把那只蜥蜴扔进碗里，乞丐受到惊吓，扔下碗，站起身夺路而逃。
　　“咦，他不是残疾人。”丁丁讶然地望着乞丐落荒而逃的背影叫着。
　　轩辕和周围几个看客放声大笑，尤其是轩辕，笑到快直不起腰，他捏着我的耳朵。
　　“调皮鬼。”他亲昵地说。
　　我们走进商城，乘电梯直上八楼，在一家食客扎堆的寿司店里，找了三个挨着旋转台边的位置，开心地吃着各种美味的寿司。
　　“囡囡。”身后有人叫我。我听出是秦卓雍，装作没听到，埋头吃吞拿寿司。
　　“囡囡。”有人拍了拍我的肩。
　　我回头看去，果真是秦卓雍。
　　“这个城市太小了。”我说完伸手从旋转的寿司台上取下一款炸虾寿司。
　　秦卓雍看了眼轩辕和丁丁，我旁边正好有人离开，秦卓雍挨着我坐下，看着我大口地吃着寿司，笑说：”囡囡，你能不能淑女点儿，狼吞虎咽的，像饿了三天似的。”
　　我火道：“我想怎么吃，关你屁事。你看不惯，就滚。”
　　“囡囡，你长得这么淑女，说话能不能也有淑女范？”
　　“看到你就心烦，哪里还顾及淑女范？滚开，别影响我食欲。”我火冒三丈地说。
　　我话刚说完，旁边顿时爆响一阵开怀的大笑声。两个气质衣着与秦卓雍相似的年轻男子在放开喉大笑着，其中一个单眼皮男子对秦卓雍说：“卓雍，你的未婚妻好有意思哦。”
　　我惊愕地看着秦卓雍，敢情他真把我当成了他的未婚妻。
　　另一个内双眼睛的男子说：“卓雍，你的未婚妻好有个性，你得好好调教。”
　　“笑你妹，谁是他未婚妻？！”我怒容满面地说道。
　　两个男子更是肆无忌惮地大笑。
　　秦卓雍好脾气地对我说：“你就是我未婚妻，你妈都同意了。”
　　“我妈是假装同意，给你妈一个面子。”我没好气地说。
　　秦卓雍微笑地看着我：“囡囡，别任性了，你跟我呕了那么长时间的气，也该消停了。”
　　我懒得理他，自顾吃寿司。
　　“囡囡，”秦卓雍收敛了笑容，盯着我的脸说，“你们学院图书馆有两本非常贵的工具书被偷，你知不知道？”
　　我吃惊地转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这事？”
　　“听说一个叫‘树洞’的网络社交平台吗？”
　　我惊呆住了，脊背爬上飕飕凉气，下意识地感觉到秦卓雍的话里有针对我的企图。
　　“一个叫猫眼的人发帖说，你们学院的校领导不作为，坦护一个品行恶劣素质败坏的大三女学生，只是因为这个女学生会吹笛子拉二胡，她偷了同寝室舍友的手机，又偷图书馆的书，都不开除她，给学院带来很坏的影响……”
　　我不等秦卓雍把话说完，怒火中烧地说道：“你没事去那个瞎逼逼的树洞干什么？那个树洞报道的都是胡说八道的事，我从来都不去看，你别在我面前瞎扯淡。”
　　“你反应这么强烈，是不是在说你？”秦卓雍问。
　　我真是被他气坏了，怒冲冲地说道：“说你妹！我被人黑你不同情也就罢了，还兴师动众地质问我，我若是跟你这种人好，我他妈就是瞎了眼。香蕉那个巴辣，茶壶里的水——滚开，别让我看到你！”
　　秦卓雍被我骂得狗血淋头，却不生气，反倒他的两个朋友捂着肚子喘着大气，已经笑到快抽过去。
　　“囡囡，虽然那个帖子没有点名，但我知道说的是你，我是看了，可我也不相信。说来说去，因为你的性格太直，不虚伪，得罪了小肚鸡肠的人都不知道。我只想告诉你，一个人长得太漂亮，身边不怀好意的人一定很多，以后你说话做事一定要注意分寸。”
　　这个道理我懂，不用他教。我把头别向一边，不理他。
　　“囡囡，去看电影吗？有部美国动画大片上映。”秦卓雍讨好地说。
　　我一惊，转头对他说：“神经病，我又不是小孩子，看什么动画片。”
　　秦卓雍眼中带笑地说：“囡囡，别装了。你妈和奶奶都说，你是个长不大的女孩子，从小就喜欢看动画片，长大了也改不了，什么一休、宫崎俊、功夫熊猫、海贼王、蜡笔小新、仙履奇缘、彼得兔、美女与野兽，你是一集不落地追看。”
　　我简直快受不了了，在秦卓雍的话里，我听出是酸溜溜的嘲讽和愚弄。
　　“你说够了没有？”我恨恨地说道，“你真是口水多过茶，滚开！”
　　秦卓雍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容，不愠也不恼：“囡囡，你心直口快得让人太喜欢你了，我就喜欢你这种孩子性格。”
　　我怒容满面地说：“呸！你大我多少岁？我在我妈和奶奶眼里永远都是孩子，她们怎么说我，我都无所谓。但是你不行。你马上从我眼前消失，我不想看到你。”
　　“囡囡，我想你是误会了。我没别的意思，我也是个喜欢看动漫的人，尤其是日本的番。当你妈说你很喜欢多弗郎明哥，还特意去日本买明哥的墨镜时，我高兴坏了。因为我最喜欢这个人物，读书那会儿，我参加动漫展，我打扮的人物就是多弗郎明哥。令我万没想到的是，你居然也喜欢这个人物。囡囡，你真的跟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对你了解越多，喜欢你的程度越深。你毫不做作，自然纯真，骨子里是优雅端庄的。我跟我妈说了，你现在还在读书，忙着练习和演出，等你毕业了，我再正式追你，我会等到那一天的。”说完话，和他那两个朋友起身离去。
　　我有一时的眩晕感，脑子有些发胀，秦卓雍他不是我平时看到的那个表面嘻哈的人，他的内心是有深度有内涵的。
　　结账时，寿司店主管说有人帮我们付账了，还把剩余的钱还给了轩辕，这不得不让我对秦卓雍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轩辕送我们姐弟到了小区楼下，我牵着丁丁上楼。
　　“囡囡。”轩辕坐在摩托车上叫住我，他眼睛里深深的忧郁让我停下脚步，我让丁丁慢慢上楼，来到轩辕身边。
　　“囡囡。”轩辕紧紧握住我的手，眼睛盯着我的眼睛，“我一直没忘记忘忧谷，你答应过我。”
　　我的心隐隐一痛，我明白轩辕话里的意思。我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允诺：“我的忘忧谷里只有你一人可以和我守候，你是我这辈子静候的烟火。”
　　“囡囡。”轩辕激动地抱着我，双唇用力地吻着我。
　　“我有样东西送你。”我从背包里取出一个黄竹雕花镂空笔筒，笔筒四周雕刻着轩辕几个不同的侧面和正面头像，“这是我在云浮镇遇到一位竹雕老艺人，他照着我给的画把你的头像雕刻在笔筒上，好看吗？”
　　“囡囡，你总是带给我令人心动的惊喜。”他重重的深情地吻着我，又咬了下我的耳垂，收下笔筒，发动摩托车，赶回部队。
　　一个晴朗的午后，我坐在演奏席中，心无旁骛地吹奏佛曲，下星期，我们乐团将参加在五台山举办的盛大佛事大会。
　　在彩排休息时，蓦然看见台下等候着轩辕，我向他走去。
　　“今天你休假吗？”我诧异地问。
　　“没有，我和成少全来找你爸爸。”
　　“找我爸爸？什么事啊？”
　　轩辕揽着我，向外面走去。他告诉我，曲玉梅的母亲这个月感到胸部异常，在军医院检查，发现是肺癌，癌细胞正在扩散，病情很紧急。而医院的主治医生没有把握能治好曲姥姥的病，这时，大家都不约而同想到了张颉予。轩辕和成少全带着曲姥姥赶到医院，张颉予诊断，确诊是肺癌，处在早期与中期之间，还能治，若再晚三天，一边的肺都保不住。张颉予当即让姥姥住院，明天进行全面会诊。叶芷蓁听说曲玉梅的母亲病了，赶到医院探望，老人家是农村人，没买医保，一场大病，给家里人增添很重的负担。叶芷蓁毫不犹豫地垫付三万姥姥看病，而张颉予为姥姥开了张证明，以医院职工家属名义治病，医疗费又减轻了许多，张颉予和叶芷蓁大仁大义，让成少全全家人深受感动。成少全现在在医院照顾母亲，趁着有些时间，轩辕赶过来看我。
　　曲姥姥先做放疗，待病灶缩小再做手术。我抽空到医院探望她老人家。成少希、曲玉梅和尊尊都在，老人做了放疗，感到很累，躺在床上睡着了。
　　尊尊是放学顺路来看姥姥，他要赶回家喂他的嘟嘟。
　　“嘟嘟现在怎么样了？”我问尊尊。
　　一说到狗狗，尊尊便眉飞色舞：“嘟嘟可好玩了，我的话它都听得懂。我的同桌来我家玩，看到嘟嘟，喜欢得不得了。他说嘟嘟是纯种的斑点犬，智商很高的。不像二哈，是拆家大王，相反，它性格温顺，护主又护家。但纯种斑点犬太贵，一般人很少买。”
　　我交代尊尊，我给嘟嘟预付了一年注射疫苗的药费，记得到时候带嘟嘟去打针。
　　“囡囡姐，你真好。”尊尊说，“难怪那么多男生喜欢你，轩辕叔叔可烦恼了。”
　　我大惊，尊尊怎么也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轩辕叔叔跟我爸爸说，有个校草在追你，还有个高富帅也在追你，追得可紧了，他又没时间陪你，真把他给烦死了，怕你被那个高富帅抢走了。”
　　说到这里，曲玉梅和成少希都笑开了。
　　我捏了捏尊尊的脸蛋：“你见到轩辕叔叔，告诉他，叫他别担心，他的魅力大着呢，校草和高富帅怎么能跟他相题并论？”
　　“相题并论是什么意思？”尊尊不解地问。
　　尊尊的天真把屋里的人全给逗乐了。
　　恰巧，隔壁房有个探病家属抱着一条腊肠犬经过，我轻声对尊尊说：“那条腊肠犬怎么能跟你的嘟嘟相题并论？”
　　尊尊笑逐颜开，明白了。
　　
　　五台山演出结束，欧阳雨霏带着大提琴手辛歆和我逛庙会，因我俩年纪较小，好玩爱笑爱闹，欧阳最喜欢我们俩。我们在庙会吃了当地的不少特产美食，当晚，三人不同程度地出现了呕吐拉肚子的现象。辛歆的比较严重，一晚上跑了十几趟厕所，而我也不少，四五趟。两个人都拉到脱水脱形。肚子不舒服，头晕眼花，浑身发软，坐上高铁，我把座位的c看成了a，辛歆也把d看错，两人一坐进位置就倒头大睡。乘警乘务员怎么叫我们俩，我们都不醒。
　　火车到站，我们跟着同事晕晕乎乎地下车，一出车站，遭到许多长枪短炮的围堵。我和辛歆一时还莫明其妙，不明就里，“据理力争”，反而遭到铺天盖地的责问和谩骂。
　　有人斥问：“你为什么要霸座？”我这时才明白过来，我和辛歆是霸王乘客，人还在车上，‘事迹’已遭到网络舆论的一片强烈谴责。
　　辛歆想都不想，脱口而出：“谁霸座了？我怎么霸座了？我是一个良好的文明的市民怎么霸座了？”
　　“霸座了还有理了，真是颠倒是非，不要脸。”
　　“谁不要脸了？”
　　“就是你们俩儿，不要脸！叫都不醒，装睡霸座，不要脸！”
　　对方一堆的唾沫星子喷到我脸上，惹得我火起。
　　“我买有票的，好吗？我不是站票，我坐我的位置怎么说是霸座了？”
　　“白长着一张漂亮脸蛋，素质极差，行为败坏。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我受不了，跳起来跟对方顶嘴：“我怎么行为败坏了？我抢你钱包了吗？我偷窥你洗澡了吗？我摸你大腿了吗？”
　　辛歆心情很糟，吵起来凶巴巴的：“我流氓你了吗？我性侵你了吗？我猥亵你了吗？我强奸你了吗？我行为败坏，你就一定是循规蹈矩？”
　　我肚子在隐隐作痛，而一大群的人就是包围着我们不放，我的爆脾气冲上来，说话也很冲：“小题大做。如果真是坐错了位置，也不至于轮番轰炸。你敢说你们没做错过事？你们没闯过红灯吗？你们没插过队吗？你们小时候没偷过同桌的橡皮吗？”
　　我连珠炮弹地斥问，把那些人问得哑口无言。
　　“吃饱了撑的。”辛歆甩了一句，拉着我冲出人群，冲出了车站。
　　回到家洗了澡后，身体再一次出现不舒服，下腹痛得如同被拧紧的绳索绞成一团。我打电话叫回张颉予，他看到我蜷缩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吓坏了，急忙背我去医院。
　　我仆伏在张颉予的背上，肚子痛得我使我忍不住呻吟，坐上张颉予的车，肚子如刀割般剧痛，仿佛一段一段地被锋利的刀割断，我大声地惨叫，在后排椅上翻来覆去地打滚。我的情况把张颉予吓得手一抖，车子差点撞到路边的树上。我的肚子一阵接着一阵地绞痛，越来越厉害，我抱着肚子，连续不断的惨叫着，把张颉予吓得手直打哆嗦。又一阵剧痛袭来，我痛得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