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回四师徒除魔二圣 五衣石救走三妖

　　话说三宝师徒寄宿简老汉家，因做饭之事心生忧虑。三宝追问之下，那姑娘细语声声道：“这饭不单是给恩人所做，也给村前站岗人所做。”
　　
　　三宝拍脑门道：“知道了，就是不放我师徒进村的那群人。听他讲，非本村之人，是替人站岗，想必就是替老施主了。”
　　
　　三宝自以为说中了，那老汉却是一脸委屈。姑娘看着难受，就交代道：“恩人错了，那站岗的不是我家雇的。只因我们村常常丢鸡丢狗丢闺女，我村长就贴出布告，招纳捉贼之人。听说来了三个外地人揭了布告，当即就派出一伙人守在村口，凡进村者必提名道姓，核实盘查。村长受他恩惠，特令：每家每户管他三餐一觉。今日正好轮到我家，我因此多做几个菜，谁知被象师太一人吃光了。我家只有两间房，恩人都占了，怎能容得了他们？”
　　
　　说着声音越小，泣声越大。三宝难为之际，转问空幻，空幻冷笑道：“这姑娘美虽美，但却一点不实在。恩人就在当面坐，心里想着未来人。我等兄弟救了你，莫说是吃光了饭，就是吃穷你，也不该抱怨。那偷鸡偷狗偷闺女的老杂毛已被我除了，还设什么岗？查什么人？村不大，还事不少。”简老汉哭叹道：“所谓夜行者能无为奸，不能禁狗使无吠己也！”
　　
　　正说着话，那伙站岗人趁着月色闯进院门，拍打着门户，声音越来越响。简老汉害怕，让姑娘去开门。
　　
　　门一开，那伙人就奔向简老汉，看见石桌上的盘盘碗碗俱是空的。又撞见三宝师徒，因此心中不快，问：“老儿，饭呢？”
　　
　　简老汉满脸委屈，说不出口，只是眼巴巴地盯着三宝。三宝转身行礼的：“施主莫要生气，饭被我徒弟吃了。”又问是哪个徒弟？三宝无奈，把沙婆供了出来。
　　其实那顿饭也没多少，沙婆也没吃饱，除没吃饱还挨骂，心里一肚闷气，扯住领头的高声喝道：“你们这帮孙子，不要欺人太甚。说难听的，不过是看门护院的狗崽。又不是这村里的人，给你一口是一口，不给你饿死活该。世上哪有你们这等人？抢吃强食的。姑奶奶是这村里的救命恩人，要饭还得跟乞丐一样好言好语，你们不过狗一样的人，却也来仗势欺人？”
　　
　　空幻听到妙处，拍手叫好。那伙人本就乌合之众，哪敢顶强。领头的只是嘟囔道：“不管是人是狗，总得吃饭。我兄弟站了一天岗，也乏了。夜里还得站，却难熬也。”沙婆道:“谁让你站你找谁去。”领头的说:“当初庄上丢鸡犬丢闺女，是他们贴出告示招募设卡之人，我们主人才应承下来，并与他们达成协议，管吃管住，如今又想抵赖。”
　　长老问他主人是谁？他们不肯说。空幻对简老汉道：“你再去做饭就是了。”
　　
　　简老汉苦着脸，喃喃道：“长老啊，米面见底了，柴也剩一根了，实在做不出来。”空幻笑道：“老儿，我看你忠厚，想与你做笔买卖，你干不干？”
　　
　　老儿看他一脸阴笑，怕是要做违法的事，乃摇头道：“老儿我生就胆小，干不了大事。”空幻道：“干大事就不找你了，我今夜替你站岗，这伙人便不在你处要吃要喝了，如此盛情，当如何相报？”
　　
　　简老汉又喜又愁，恐拿不出好东西谢他。空幻知其意，问：“你女儿多大？”老汉紧张道：“二十八了。”又问：“会做裙子吗？”老汉才缓口气道：“会做，会做。
　　为什么要做裙子呢？原来空幻日夜思念石瑛。前者在虫神庙收服了海龟王，将龟壳拆了做了一件护身铠甲准备送给石瑛。还觉得不够，又仔细一想，女孩子不喜欢铠甲，肯定喜欢裙子。
　　简老汉叫来女儿，吩咐她做一身裙子。他女儿问:“给谁做的？”空幻道:“给我做。”姑娘嬉笑不止，空幻将她拉到背地里说:“给我姐姐做的。你们都是女人，女人最懂女人心，做好看些，我给你找个婆家。”姑娘答应下来，最后“哼！”一声道:“不用，有了！”
　　
　　那群人还等着吃饭呢，空幻大大咧咧道：“列位往别处讨饭去吧，你们的岗和尚我站了。”
　　
　　那伙人见他不好惹，也不再缠着，陆陆续续出了大门。空幻道：“快安排我师父师弟睡觉去，站在这当门神么？”
　　
　　简老汉拉下老脸道：“要听你的名号哩！”空幻道：“我是你先人。”老汉以为在骂他，一脸怒气，又不敢发作。杨立解释道：“老施主，我师兄说的原也不错。我听人说，盘古开天僻地以后，世间万物唯有一种为活物，那活物便是猿。后来女娲造人之时，也是看见猿的外形而造的人，由此看来也说的过去。”
　　
　　老汉狡诈，又道：“那你不止是我先人，还是你师父师弟的先人哩！”众人玩笑一回，各自安睡去了。
　　
　　话说那伙人被空幻从简老汉家赶了出去，那群人连夜上山，入一洞。洞口有猫头鹰和夜鹰把守，看见有人来。入洞报告妖王道：“三位大王，洞外有人来了。”
　　
　　那三位妖王正是火狮王、飞爪神貂、独角金牛。三妖来到简家庄山上后便尽力打听袁空幻，发誓要除去猿贼为石瑛解恨。这么多天依旧没有消息，火狮王向来最拥护石瑛，他说:“临行之前，六妹曾再三叮嘱我等要多帮助贫苦百姓。眼下怕是来早了，袁空幻取经还未到达这里。我们一方面帮助百姓，一方面打探袁空幻消息，两不耽误，岂不是好？”
　　
　　飞爪神貂、独角金牛齐声道:“四哥言之有理，我派人到简家庄打探，听说庄里最近频繁的丢失鸡犬，还有河边洗衣服的小姑娘也是莫名的失踪。我们何不派人在庄口设下关卡，但凡进出之人都必须实名登记，一来排查可疑人员，杜绝偷盗之事。二来也可预防猿贼。”火狮王以为此计可行，这就是为什么简家庄有生人切卡的原因。
　　
　　时间一久，三妖饮食不振，长思念石瑛第一次给他们做得白米饭。自觉香甜可口，津津有味。便自家做了起来，刚开始水少，白米变成黑炭。后来水多，米饭成了稀粥。后来火狮王在简家庄花钱雇了一个遗孀老妇，一日三餐都是米饭加蔬菜。三妖不觉腻，反而越吃越上瘾。
　　
　　如今半年过去了，他们生活无忧。三妖正和以往一样吃了饭看书，忽然听得洞外敲门声。三妖问是何人？猫头鹰回禀道:“是大王安排在庄上设卡放哨的那帮人来了。”独角金牛道：“此时不站岗，上山为何？难道是猿贼到了？”火狮王令：“叫他们进来。”
　　
　　猫头鹰领令而去，须臾间，那伙人列成一排向三妖敬礼。火狮王道：“此时不站岗，跑上山来干什么？”为首的道：“禀四大王，我等看见袁空幻了。”
　　一听袁空幻，三妖立马直起腰来问：“他在哪？”只听他言：“就在简老汉家里。”火狮王不信，道：“你说袁空幻什么嘴脸？”那人道：“蘑菇头，蛤蟆嘴。蓝眼睛，三角鼻。身上羊皮褂，底下黄裤衩，胳膊长来脚板短，一脸银毛像怪胎。”那人说着，火狮王把画图展开，见说的与画上的一模一样。
　　
　　于是火狮王谓二妖道：“五弟、七弟，六妹之仇今日便可报了。”
　　
　　说罢，拿了兵器，穿了铠甲，就要出发。那人道：“大王，我等弟兄不曾吃饭？”独角金牛气道：“这庄上都是小人，说好的管吃管住，为何又不管？”那人道：“不是不管，是被唐三宝师徒分吃光了，他徒弟袁空幻才替我等站岗。”火狮王道：“这猿贼也是个通情理的。”独角金牛忍不住牛脾气，拉着火狮王往外走，火狮王又吩咐遗孀老妇给那伙人做饭，然后三兄弟各展神通，飞向村头找袁空幻报仇去了。
　　
　　夏蚊成雷，空幻闲着无事，正抓蚊子。突然看见天空划来三道流星，空幻不知是敌，只傻站着看。哪想一个砍刀砍下来，正中空幻头顶。三妖现形，火狮王凌空握定九锁连环大砍刀，大笑道：“我当袁空幻是个甚么人物？原来就是这个小东西，可怜，被我一刀砍了。”
　　
　　正得意间，只听“哗啦”一声，架在猿头上的砍刀已裂为碎片。惊的火狮王直往后退，飞爪神貂和独角金牛也不敢贸然动手，只问道：“袁空幻，你是何方俊杰，怎修得如此神通？”空幻翻个跟斗，得意道：“你们三个小妖听好了：
　　
　　天地混沌还未开，老猿便已孕育来。
　　自从盘古分天地，精神气注通六脉。
　　女娲曾经学造人，自此称王永不败。
　　鹊华山里做大王，千年岁月颜不改。
　　难免天仙生寂寞，圣使杨莲下界来。
　　九载夫妻因祸乱，耕织岁月忽不在。
　　最怜我辈子孙猿，十兽猖狂皆遇害。
　　海外学得惊天艺，归来逢战刺云台。
　　玉宇琼楼马上歪，大神小神皆无奈。
　　玉皇犬帝嫌我异，屡把真金土中埋。
　　幸好如来知奇货，取经路上展奇才。
　　一路妖魔皆撂倒，万里尘埃化作灰。
　　今日三魔不知死，送汝幽冥鬼作陪。
　　
　　三妖听罢，大笑道：“真是覆毛不知脸面在，欺名盗世说如来。小小查牌官，扯什么淡疼？夸什么海口？”空幻最恨别人骂他，心里沸腾，全身筋涨。掏出对金杵，挥一挥长短，抖擞精神，飞身而战。只见：
　　
　　火狮王念了咒，把九锁连环大砍刀便又复合，也望着空幻打去。飞爪神貂晃出金龙索子要抓空幻，还有独角金牛，也挥舞起化天矛刺向袁空幻。三对一，刀索矛来轮流攻。一战三，杵挡刀索矛更急。噼里啪啦，战过二十回合，三妖虽自累，精神却犹佳。空幻虽无败，气力已全无。
　　
　　话说三妖猛攻，空幻无计苦相持。忽闻天上一声响，炸出擎君杨立来。杨立腾空而过，执枪而刺。火狮王与飞爪神貂跑的快，躲过一劫。那独角金牛笨懒，一枪刺来，把头上的独角削了一半，留了一半。笑的空幻道：“杨贤弟，你把牛角精变秃头精也。”
　　又问：“杨贤弟，你怎知我有难？”杨立违心道：“小弟因蚊虫甚多睡不着，出来散步。看见这里有妖气腾空，便赶过来看个究竟，不想这群妖孽竟与师兄对敌，所以愤恨之下出手相助。”
　　
　　空幻连赞三声道：“杨贤弟真义气之人也！”独角金牛钻心疼痛，抱怨火狮王、飞爪神貂不义气，躲时不拉他一把。
　　
　　二妖有愧，于是又来打斗。空幻对火狮王，杨立对飞爪神貂。战不二合，二妖体力不支，步伐大乱。空幻高叫道：“此时正是灭魔之际。”于是各执枪杵，幻为万道灵光射向三妖。本以为三妖命该此绝，不期夜空中飞来五衣石。颜分五种，光生十色。空幻、杨立刺眼忽闭，等睁开再看时，三妖踪迹全无。真是:
　　空幻临敌多避退，杨立战妖无败绩。
　　话说石瑛祭五衣石救回三妖，见之狼狈，七口哂笑曰：“败军之将，如此惨样，犹有颜面偷生乎？”石瑛大怒，上去就是一巴掌，直打的他鼻血直流。怒喝道：“向四哥、五哥、七弟赔罪。”七口听话，乖乖跪在三妖面前，磕头道歉。
　　
　　火狮王惭愧至极，满脸通红。石瑛见独角金牛断了角，问：“被谁所伤？”金牛道：“不认得，那人白衣蓝履，紫额青唇。一双愁鹰眼，狼笑目，袁空幻管他叫杨贤弟。”
　　
　　石瑛已猜得是杨立，叹曰：“可惜杨擎君法力无边，不能为我所用。却误入歧途，为佛圆梦。我此生不能招揽杨擎君，真乃人生一大憾事也！”
　　
　　火狮王道：“杨立保唐三宝南海取经也算功德无量，日后封佛，必坐莲台，女王为何说他误入歧途？”女王曰：“如来乃造梦者，唐三宝师徒乃入梦者。梦中求成，焉能不败？”叹息一回，又咬牙道：“唐三宝取经之成败，与我无关。我只在猿贼，猿贼不死，瑛心不灭。”
　　
　　石瑛见独角金牛被打断了角，于是拿一青石，雕成角状，运嫁接神功安于其上。独角金牛自摸其角，觉无差别，又出去撞山撞树，威力更加超强。三妖请战复出，石瑛曰：“不必，且看八弟九弟十弟能否成功。”
　　
　　真是光阴留不住，辗转到天明。门口外面吹吹打打，吆吆喝喝好不热闹。原来今天是简老汉家嫁闺女了，简老汉特请长老为之主婚，空幻道:“我们和尚穷，没有随礼的，别问我们要份子钱。不过你们诚心礼佛的话，可以替代佛祖送你们三男两女。”简老汉哪有不高兴的，马上安排长老师徒赴宴。
　　席上佳肴美味无数，师徒四人专夹的吃那白菜、山药、豆腐、粉条、红薯、萝卜、莴笋、腐竹、鸡蛋。再吃上一碗长寿面，还吃了几块点心。饭饱时，又喝了几盅茶。
　　
　　沙婆趁此找个袋子，把那窝窝、红薯、芋头、包子、蛋糕等一发都卷了进去，空幻骂道：“疯婆子，别光捡噎人的。把那新鲜水货捡几样怎的？”婆子听了，以为有理，又跑到别桌上把那香蕉、蜜桃、葡萄、樱桃、橘子、柚子、苹果、火龙果等塞了进去。
　　
　　长老正和简老汉道别，空幻抽出时间来和新娘敬酒。敬酒三杯，空幻道:“裙子做好了吗？”新娘随后拿来奉上，调笑道:“你是不是也要结婚了？到时候别忘了请我。”空幻呵斥道:“做你的黄脸婆去吧，少管我！”于是收好裙子，伙同长老出了庄口。出了道口，只见两个山妖抬着一个老太婆往村长家走。空幻二话不说，上去一人一杵，来个金瓜击顶。两个山妖化作一摊黑血，老太婆吓得惊魂未定，躲在长老身后。
　　
　　空幻对老太婆说:“你这婆子好大胆，怎么敢坐妖精的轿子？若不是我出手，你命休矣！”老太婆道：“他们不曾害我，他们大王雇我到洞里做饭，不知怎的，他们大王不见了，他们这才送我回来。”
　　
　　空幻道：“是个什么大王？”老太婆道：“火狮王，飞爪神貂，独角金牛。”空幻道：“你们这群凡人真是不要命了，敢与妖精打交道，哪天生气时将你全村人吃了。”
　　
　　老太婆又道：“他们不吃人，吃素。”空幻与她理论不下，气得唬道：“好，你养着他吧，我好心救你，你却不领情，等他装不下去，就拿你们开荤。”那老婆子被唬住了，招手呼道：“长老，那妖洞在东边铁仗山里，除妖要除尽，莫让他来报复。”
　　
　　空幻得了信，狂喜之下驾云而去，象沙婆久不活动，也想去练练手。拉杨立同去，杨立以照顾师父为由不去，其实内心鄙夷不屑。
　　不多时，便到了妖洞口，空幻掏出对金杵来，不分大小，见妖就打。沙婆也挥鞭神舞，把个妖尸抽为两段，好不凄惨：
　　
　　天气本晴朗，山中小妖开始忙，都为肚里无粮。不想遇到猿和象，个个神通本事大。见着蛇，逮着狼，不管你害人没害人，一举棒，尽皆命丧。可怜幼，更疼小，既无亲友也无家，恨只恨，我非公人是草莽，才让你见之想拿又想杀。
　　
　　空幻、沙婆把洞里妖精打杀，自觉不过瘾，又把满山的野兽给打了一遍，这才遂了心，两个人兴高采烈的回去了。不知师徒何时能到达南海取得真经，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