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扫兴而归

　　第二十一章、扫兴而归
　　小舟来到北京中关村一家规模较大的经营数码设备的商家，资金已经到位，只要看中了彩扩机，随时可以采购。他也知道自己是在冒险，成功了功成名就，就走在了时代潮流的前端。一旦失败，不但自己身败名裂，也会把兰汐拉下水，所以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尽量的把一切考虑周全。一百万绝对不是一个小的数目，自己心里也是没有绝对的把握，对这种顶级的大型彩扩设备了解的也很浮浅，在全国来说也是个新生的事物。现在，数码相机的普及率还很低，胶片相机还占有主导地位，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危险也会相伴左右。
　　进了名为“海天数码设备经营公司”，就看到了各种类型的机器，品种繁多，目不暇接。工作人员热情的接待了他，滔滔不绝的向他介绍着各种商品的型号、性能、用途、产地及售价。小舟只是给他个耳朵听着，很多新名词一时他还弄不清楚，这样可以更多的学点东西，也不至于让人家感到自己太外行。不过，他还是可以听出这个营业员业务也不是十分的精通，讲的也是一些皮毛，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也难怪，在销售和使用上还是有着不小的区别。
　　见他说得口干舌燥，肚子里的玩艺儿也没有多少了，小舟才切入了正题，要购置目前国内最大的进口彩扩机，并且要求在交货前由卖方培训完全掌握该机器的使用、操作和维修。这下营业员有点慌了，因为这种机器店里不可能有现货，都是先交钱订货，连他至今也没见过实物，让小舟等一下，他把经理请出来。
　　这是一笔不小的生意，经理满面笑容的迎了出来，热情的和小舟握手，并在电脑上调出了机器的图象及工作流程。小舟认真的看着，眼前出现的是一幅幅美好的图景。经理时不时的看小舟一眼，总有点似曾相见的感觉。小舟只顾看电脑没太注意经理的表情，知道把什么都看完了，不经意间看到经理的眼睛，也是有点熟悉。
　　“老板从哪里来？”
　　“江宁。”
　　“据我所知，目前江宁好像好像还没有这种设备，您是很有眼光啊。没有问题，设备运到后，我们去人帮助你们直到可以生产为止，你可以完全放心。”
　　“那最好，只是价钱……”
　　“价钱没有办法，这是进口设备，税率很高，我们没有多少利润。咱们第一次打交道，就算交个朋友，机器不需占用我们的资金，我能赚一点就行。”
　　“我只有八十万。”小舟开始了讨价还价。
　　“够戗，这种型号的机器到港价是六十五万，加上关税、国税和地税就已经超过九十万了。我们多少也要挣一点，还有报关、运输、调试、培训，九十五万已经是底价了。”经理没有大幅让价的意思。
　　“至少也不能是一口价吧，也是近百万的买卖啦。”
　　“售价越高，利润的百分比越低，没有十几万的空间，最多也就让利一万元，这是最低限度，拉个客户，为了以后有更好的合作机会。”
　　“就是吗，您多让点，以后维修、升级、耗材还有合作的机会，我们也是刚刚起步，就算经理帮我们一把。”
　　“呵呵，咱也是同病相连，我开业也没有多久，已经是薄利多销了。这样吧，再让五千。”经理盯着小舟的脸，突然眼睛一亮，“我们好像在哪见过？”
　　小舟也是恍恍忽忽，“也是，我这个人不记人，见了就忘，可能……”
　　“哦，对了，你是江宁的，你是舟……”
　　“我是舟洲。你是？”
　　“季军。”
　　“季军……”小舟沉吟一声，还是没想起来。
　　“蓝梅。”经理说出这个在小舟心里既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名字。
　　“是，我认识蓝梅，你也认识？”小舟硬是想不起来，这是小舟的硬伤，他不想记得事什么都忘，想记住的比谁脑子都好。
　　“呵呵，我去过你家，接蓝梅回北京，你忘了。”
　　“哦，想起来了，瞧我这脑子！你是蓝梅父亲部队的季营长，幸会幸会。”能在这里看见熟人，小舟还是很高兴。
　　“这就好了，我们的生意肯定做成了。走吧，我请你吃饭。”季军也很高兴。
　　“还是我请你吧。”小舟说。
　　“那不行，到了我这，我就得尽地主之谊。”
　　季军开来一辆黄色大发，两人上了车，随便聊着，“怎么，你也转业了？”“在部队也干腻了，现在不都兴下海经商吗，我主动要求来干这个经理，这是部队的买卖。你呢，自己开个公司？”
　　“不，我是帮人打工，和你比不了。”
　　“别这么说。这个项目很有发展，可以说是朝阳产业，前途光明。”
　　“我也这样想。”
　　“你为什么不自己干？”季军问。
　　“没有资金。再说我也是刚干这行，没有什么经验。再说，我们老板不错，待我不薄，收入也是十分可观的。”
　　“那就好。”
　　“蓝梅还好吧？”小舟想起了这次来北京的另一个目的。
　　“不错呀。”
　　两人进了一间装修有些考究的饭店，面对面的喝起酒来，小舟当然还是喝“露露”、“果茶”什么的。小舟现在的心情和先前有了一定的变化，很想多知道一点蓝梅的近况，而季军总是岔开，把话题引到业务方面来。他好像对蓝梅的事不太感兴趣，只想尽快的促成这笔买卖。小舟认为，在中关村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碰上了有点认识的季军，心里踏实了一半。再怎么说，他就是看在蓝梅的份上，他也不会欺骗自己，价格不会太黑，也就爽快的签了合同。
　　季军办事也是个干练的人，马上通过银行转帐把货款打了过去，并保证三天以后交货，他派人去安装调试。这样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一个签了一笔大单，一个完成了一桩采购任务，各得其所。没有了业务上面的纠缠，季军的话也多了起来，不用再问，他就从头谈起了蓝梅两年多的情况：进京后没多久，她通过父母的关系调到了“太阳能研究所”当化验员，通过努力，现在已经是单位的一个科技领导。
　　“季经理，看来你对蓝梅相当的了解呀。”
　　“当然了，我是她父亲的部下吗，现在这个公司的法人代表就是我们的老首长啊！”季军丝毫不顾小舟的感触，有点自鸣得意，“蓝梅现在的工作顺心了，心情也很愉快，整天的神采飞扬，人也胖了许多。怎么，要不要见见她？”他突然扭头问小舟。
　　“是。我这次来一则是购设备，二则就是来看看她。”小舟很老实的说。
　　“好，我打个电话让她过来怎么样，你们怎么也是初恋啊！”季军话里有话。
　　“你这么说……”小舟有点摸不着头脑。
　　“啊，一个电话的事，没事的。”季军离开餐桌到吧台去打电话。
　　说实在的，小舟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已经感到发生了或正在发生着什么，潜意识又祈祷着什么也不要发生。他把一杯扎啤倒进了肚里，脑子有点昏沉沉的了，天花板上倒垂下来的晶莹剔透的吊灯似乎都在旋转，耳边不时的有小提琴舞曲传来，啪啪哒哒的舞步听着也是心烦意乱，仿佛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服务员过来了，一碟碟的菜肴摆到了能够转动的玻璃圆盘上，溢出阵阵的香味，也把小舟刺激的饥肠咕咕的，下意识的拿起筷子随便夹了一样，慢慢的咀嚼起来。他的胃本来就不好，部队时就被诊断出十二指肠溃疡，肚子只要一空便很难受，只有吃一点东西才能缓解。
　　“好了，蓝梅马上就到，咱们先吃着。”季军脸上冒着红光，坐下后又举杯，“请。”小舟也举了一下空杯。
　　“这不行，来，满上。”季军见小舟喝了扎啤了，就不顾他的阻拦，又倒上了一杯，白色的泡沫溢出了杯口，流了季军一手，他用纸巾擦了擦，“老弟，还住在原来的地方？”
　　“是。”小舟漫不经心的答道。
　　“你们潞西的建设速度太慢了，北京的平房改造已经快完了。蓝梅搬家了，拆迁后给了一套一百多平米的高层住宅。”
　　“一百多平米！”小舟吃了一惊。
　　“这有什么惊讶的，我最近买了一套一百五十多平米呢。社会发展了，总要有点进步。”听得出他在炫耀。
　　“那得多少钱？”
　　“四五十万吧。哎，咱这平头百姓也就这水平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在北京要是没有房子，谈朋友都难啊！我当这个经理，一个月也就是三千多元的收入，不贷款根本买不起。凑乎混吧，蓝梅每月还赚个四五千呢。来，吃菜。”
　　吃菜，吃什么菜呀。小舟的心里越发毛了起来。一百多平米的房子，四五千块钱的工资，正科级的职务，在他眼里是多么遥远的目标，可在这里确是平平常常。没想倒，几年的时间，竟拉出了这么大的差距。
　　“你肯定是公司的主力了，深得老板的信任，收入不低吧？”季军又问。
　　“我，八百多块。”小舟说的很心虚，要是在当地，这个数不算少。
　　“看看，这不是辱没人才吗。老板心太黑，太黑！”季军很是不平。
　　“已经不少了，在江宁一般工人的工资也就四五百元。”
　　“那怎么活呀，不可想象，不可想象！干脆到我这里来吧，怎么着也能挣个千八百的。”
　　“呵呵，”小舟不自然的笑了一下，“谢谢，我已经习惯了那里的生活。”
　　“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季军说着从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小舟，说：“忘了告诉你了，这是我和蓝梅的照片。”
　　小舟接过照片，眼睛都直了，上面是季军和蓝梅，季军一身红色西服，红色领带，站在那里，旁边的蓝梅一席白色的婚纱，手捧五颜六色的鲜花，微笑着依偎在季军的胸前。他的心里一阵乱跳，脑子一片空白，手都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照得不好，早知你们开影楼，还不如请你们帮忙呢。”季军还在罗嗦。
　　“别说了，”小舟大怒，腾的站了起来，把啤酒杯碰落在地摔得粉碎，手指向季军的鼻子尖。“告诉你季军，你别欺人太甚！你这是干什么，你不是不知道我是蓝梅的男友，杀人不过头点地，用的着这样赶尽杀绝吗！告诉你，我没有房子，没有稳定的工作，没有名利，也没有地位，可是我还有尊严！服务员，买单。”
　　“老弟，别生气呀，有话好好说。”季军也感到有点过分了，急忙往回拉。
　　“一共两百三。”服务员递过帐单。
　　“多少，两百三？”小舟摸着口袋，瞪着服务员。
　　“老弟，还是我来吧。”季军掏出钱包，抻出一沓钱来。
　　“好，你先垫上，两天以后我一定还你。”小舟说完就往外走，季军一把拽住他，“等会吧，蓝梅马上就过来了。”他还找别扭。
　　“哼，蓝梅，我等她干什么，有病啊！告辞。不过，设备准时给我送到，要是出了问题咱可是没完。”小舟狠狠的说。
　　“放心，不就是百八十万吗，我赔得起。”季军见小舟真火了，也横上了。
　　“小舟，小舟。”蓝梅穿着一件蓝色白点的连衣裙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正好看到季军和小舟拉扯着，不知发生了什么，“怎么要走？坐下，坐下，几年没见了，你还好吧。”
　　“好，好个屁！”小舟连正眼都没看蓝梅一眼，几乎丧失了理智，“告辞。”
　　小舟也是一米八几的个头，也有一膀子干巴力气，又在火头上，蓝梅怎么拦得住，季军能拦没拦却在拉蓝梅，小舟挣扎几下就脱身了，疾步走出了饭店。
　　“季军，到底怎么回事？”蓝梅脸红脖子粗的厉声问季军。
　　“嗐，我正好碰上他在我们公司办业务，就请他吃顿饭并约你来见他，可是我死说活说他就是不见你，还说什么你们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后来我知道，他和他们老板好上了，真是见识短，钱就那么好吗。你看他那样子，好像谁欠他多少钱似的！”季军一咕脑的说了一堆。
　　听了这话，蓝梅一下子落下泪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端起酒杯就往肚里灌，啤酒的液体及泡沫弄脏了裙子，脚下啤酒杯的碎片还扎进了她的脚趾，眼看着血就流了出来，又让季军一通忙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