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集（4）

　　07-22：窑洞日、外
　　廖永吉背对窑洞口，望着晴空，流眼泪。
　　魏平宁拿着报纸，在廖永吉背后站着。廖永吉没有反应。
　　她咳一声，廖永吉凝固不动。她只好绕前，看见廖永吉脸上挂着两行眼泪。
　　魏平宁：廖书记，我翻到了三篇，首先得感谢你。
　　廖永吉只嗯了一声，身子一动不动，眼泪也没收住。
　　魏平宁紧张了。
　　魏平宁：廖书记，你怎么啦？
　　廖永吉：你去看报吧。
　　魏平宁：我还想写一篇，叫《抗日书记的花名册》，主题是共产党的领导干部把人民群放在心里。要请你谈谈。
　　廖永吉：现在忙不过来。
　　魏平宁：你脸色不好，胃痛吗？
　　廖永吉：我心里苦！刚才翻报纸，看到一篇社论又强调：要切实解决好群众过冬问题。鬼子在短时间内不会走。今年冬天特别冷。乡亲们，尤其是老人孩子，怎么熬过去？我真怕饿死人、冻死人！
　　他眼泪止不住。
　　魏平宁：廖书记，你进窑里暖和点，我去喊刘县长、任大姐来。
　　廖永吉：不必喊他们来，都硏究好了，分头行动吧。
　　
　　07-23：秋菊家傍晚、内
　　穿着单薄的秋菊扶着婆婆坐在炕沿，烧起了火。
　　大娘哆哆嗦嗦地裹紧了身上的毡子。
　　大娘：要下雪啦！责成咋一个多月不来了？
　　秋菊：娘，责成忙着呢。他要入党，啥事都学共产党员，吃苦在前，一点也不顾惜自己。
　　秋菊往锅里加了水，提起米袋，手一抖，一挤，袋底一个小团。
　　大娘：再抖也没有了。
　　秋菊：娘，我抓一小把，给你熬碗面汤。
　　大娘：别，別！给责成留一口，他要办公事。
　　秋菊：（含住泪）你两天不吃，咋成？
　　大娘：我成天坐着不挪窝，忍得住。
　　任秀梅带着魏平宁走进来，秋菊放下米袋，擦擦泪，往炉里添柴禾。
　　两人问候大娘、秋菊，任秀梅上下打量秋菊，魏平宁甜蜜地笑。
　　任秀梅：大娘，秋菊，我这媒婆，是来催办喜事的。
　　秋菊：这啥时候？饿得站不稳了。喜个啥呀？
　　任秀梅：这话不对！廖书记交给我的任务，眼下，大家都挨冻受饿。指挥部统一了认识：要重点照顾好烈属、老人、孩子、孕妇、病人。你家是重点的重点！指挥部没能力给你们婆媳送粮、被褥衣物，只能送个好男人上门。
　　秋菊：那也得跟责成说，听他定。
　　魏平宁职业性地观察秋菊表情，重点记下双方对话。
　　任秀梅：责成由我去说。困难时期，简单！两人同意了，我请廖书记、刘县长当证婚人，你们就是合法夫妻。你和大娘都回责成家里过。
　　秋菊：不过……
　　任秀梅：不过后边的话，我不听！大娘，您说呢？办不办？
　　大娘：我听领导的。秋菊，你也听领导的。
　　
　　07-24：秋菊家窑洞外傍晚、外
　　耿责成扛着一捆劈柴，手提一口袋，向秋菊家窑洞走，迎面碰上任秀梅和魏平宁。
　　任秀梅：我说呢，你和秋菊有缘份，正要催你当新郎，你就来了。
　　耿责成：廖书记也跟我讲了，我说，等把小鬼子围困死了，群众都下山回家了，再说。
　　任秀梅：鬼子不走，咱照样结婚，养孩子！眼下困难大，更不要悲观泄气。你们办喜事，就是给山沟里添喜气，长志气，加勇气，鼓舞大家战胜困难。
　　耿责成：我要起新房，热热闹闹地娶秋菊。现在穷酸酸，不合时令！
　　任秀梅：你这个男人心粗！大娘和秋菊没想荣华富贵，只是一个想孙孙，一个想儿子。你咋不明白？我不管你起新房，先把大娘和和菊接回你家里去！
　　耿责成：我家里住满了人。
　　任秀梅：死脑筋！把秋菊那孔窑洞让出来，从你家里换一家搬过去。你要创造条件入党，眼下，一定要保证她婆媳俩不挨饿受冻，也是替组织担一分忧。
　　
　　07-25：山崖边夜、外
　　任秀梅和魏平宁走到一处山崖边，天色暗了，月亮在半天上露了脸。
　　任秀梅两腿互相绞，身子摇幌。快要倒了，只好扶崖壁站一会，没气力了。
　　魏平宁：大姐，你饿吧？
　　任秀梅没力气回答。
　　魏平宁：我也饿，一天才吃一顿饭，只半饱。秋菊姐说，给我们熬小米汤，我真想留下喝一碗，给她俩读读我写的《童子坟》、《血战栁林沟》两篇文章。
　　任秀梅：那可不能吃，她家就剩一把米了。
　　魏平宁：我知道你不会吃，咽咽口水就跟你出来了。可是，大姐，你这样四处跑，顾张家，保李家，咋撑得住？坐下歇歇吧！
　　任秀梅：地上冰凉，坐了会得女人病。你也別坐，站着歇一会。
　　魏平宁：我还行，只是心里苦不下去。大姐，咋办呀？苏正阳骨头软了，他受不了这种苦，怕死在窑里。他想当逃兵，走正太线回北平。
　　任秀梅：（猛抖精神）千万！他千万不能走，落在鬼子手里，完了！
　　魏平宁：我也怕他落个这下场。
　　任秀梅：（强振精神）小苏和你一起来的，男朋友，我们都希望你们好。你耐心帮助他、鼓励他，多和他在一起，別只顾采访，写作……（又没气力了）
　　魏平宁：现在，男朋友算不上，就是街坊吧！大姐，我咋办呀？
　　魏平宁扑进任秀梅怀里，两人互相抱着，任秀梅紧靠崖壁，支撑着。
　　她感觉魏平宁像一团火，暖着她。两人都为自己的心事，无声地哭。
　　
　　07-26：（闪回）汽车边日、外
　　公路边停着几辆运过煤的日军军车。
　　一队日军端着枪，刺刀闪亮，押着几十个中国男人，强迫他们登车。
　　任秀梅看见了她的丈夫，他回头看她。一个日军用枪托砸他，用脚踹他。他有回头之意，两个日军抬起他，扔进了车箱里。
　　军车要开了，任秀梅冲上前去，抓住了车后箱伸出的一条绳子。
　　军车拖着她，拖了一段，她才落在地上，喊天天无声，拍地地不应。
　　
　　07-27：山崖边夜、外
　　任秀梅哭出了声，紧紧地抱住魏平宁。
　　魏平宁：姐，你又想大哥了？
　　任秀梅：咋不想呀？只能偷偷想，头一回在你面前想。他比苏正阳更让人焦心！姐又问了好多人，还是没他的消息。他会日语，姐最怕他变心、当汉奸！
　　魏平宁：姐，不会的，不会的，大哥能回来！
　　任秀梅：不讲话。好妹妹，你还没虚火，热气大。抱紧姐，让姐攒一口气。
　　
　　07-28：秋菊家夜、内
　　耿责成躺在炕上，有气无力，个子也显得更矮小。
　　大娘看着他直流泪。秋菊用勺子在锅里搅拌，也暗暗揩泪。
　　大娘：责成，你可要保住自己呀，俺和秋菊全靠你了。
　　秋菊：他拼命呢！这些日子，他一人挖了23孔窑。屋里挤了20多口子！粮食也全借给转移人吃了，自己倒饿得肚皮贴了脊背！
　　耿责成：不对！我也顾了自己，给你们留了10斤小米，都拿过来了。
　　秋菊煮好了小米汤，先盛了三碗。叫耿责成起来吃。耿责成躺了一阵，加上回到了大娘和秋菊身边，精神气好多了。
　　下炕后，伸了懒腰，打了深深的呵欠。他先捧一碗米汤给大娘，手不抖。又把一碗送到秋菊手边，再看看锅里，用勺子舀了一下，磕响了锅底。
　　耿责成：娘，秋菊，你们趁热吃，不够再添。锅里还多，够我饱吃一顿了。
　　大娘和秋菊确实饿了，香味诱人，两人端起碗吃起来。
　　耿责成：你们只管吃饱，对付眼前困难，党会有办法！廖书记、刘县长都在想办法！粮食会有，取暖木炭也会有，领导派好多能人上山烧木炭去了。
　　秋菊：你也赶热吃吧，别光说话。
　　耿责成：我有个毛病，吃饱了贪睡。要紧的话，得讲了再吃。我要当共产党员，还得多作贡献、有大的贡献才行。
　　秋菊：我家已经贡献两条命了，你这条命可得留着。
　　耿责成：这个难说！共产党成立那天起，就是为人民求解放，谋幸福，推翻三座大山。帝国主义，小日本，就是压在中国人头上的一座大山，我们正在推翻它！我们都不能计较个人的私利，要不怕苦不怕死，斗争到最后一口气。
　　秋菊放下碗，给耿责成盛了一碗，搅了一阵，也没舀出多少稠的。
　　耽责成：我讲完，只要乡亲们还在山里，我就顾不上你们，全苦了秋菊你，照顾好娘，也照顾好自己。我要争取早日入党。婚事往后推吧，把冬天熬过去，大家都安全了。这样行吗？
　　大娘：你拿主意吧！
　　耿责成：你们明天搬到我家去住，好歹那是房子！
　　秋菊：这，我不同意！不是明媒正娶，我不住你家！
　　
　　07-29：小张村日、外
　　天气阴沉。围困指挥部的窑洞外，廖永吉、曹尚清、刘广民、周鲁枝、任秀梅等指挥部成员和区、村干部十多人开重要会议。
　　他们衣著单薄，个个冷得缩肩笼手。
　　任秀梅：刘县长，今天这么冻，咋不把枯树蔸烧起来？
　　刘广民：会议时间不长，大家都要下去，不烧了。
　　任秀梅：现在真是饥寒交迫，好多人想回家过冬。
　　刘广民：是啊，我真怕山上死人！曹团长，把城关打下来吧！
　　任秀梅：群众回家心切，都想要部队很快把鬼子打走呢！
　　廖永吉：老曹，你看，他们的意见能行吗？
　　曹尚清：我也想打呢，可是不行呀！
　　刘广民：生死关头，你下个决心吧！
　　曹尚清：不是没有决心，本来就敌强我弱，现在鬼子又使了毒辣的一招，每个据点里，炮楼里，都关了一些群众。部队不能伤了群众，不好下手。这倒也证明，我们转移进山，实实在在保护了群众。战争中，保护平民百姓是最要紧的！
　　刘广民：这围困的时间也不短了，啥叫长期？
　　任秀梅：如果不打，群众会很有意见，我们不好做工作呀。
　　唐参谋来向曹尚清报军情，曹尚清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