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烀屋根的准备

　　望秋把沙子水泥拉回黄庄子，瓦匠师傅已经挖好地槽下过夯了，地槽里的底线也已经拉得妥了，和砂灰的地盘也整理出来铺上了转头。见望秋拉回了啥子水泥，贾领导一声招呼，几个瓦匠师傅就从小四轮拖拉机卸下了水泥沙子，几铁锨的沙子填了地盘上的砖缝儿，就开始在地盘上和起砂灰来。
　　“贾师傅，买回了两层地筋，你看着用吧。”在几个师傅和砂灰的当儿，望秋一指卸到地上的钢筋，向贾领导说。
　　“买了两层地筋？那这房子盖好之后就更瓷实了。”贾领导随着望秋的手指往卸到地上的钢筋看了看说，“这是买了多少钢筋啊？”
　　“三百米。”望秋回答说。
　　“三百米……”贾领导琢磨了一下说，“多错些接头也足够用，这样也不用扎丝捆绑了。”
　　“咋样瓷实咋样用吧。”望秋听贾领导这么说，笑了笑。
　　“让你姐姐准备贡品和鞭炮吧，等会儿就能下地基了。”贾领导回头看了一眼和砂灰的几个师傅，向望秋说。
　　得了贾领导的吩咐，望秋就进了院子问春梅是不是贡品、烧纸和鞭炮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就等着瓦匠师傅的安排呢。”春梅抱着牛牛，向灶房里一指说，“都在灶房的案板上摆着呢，谷子在灶房里，等会儿瓦匠师傅招呼了，你就去灶房里端过去。”
　　望秋点了点头说：“姐，你把今儿的沙子水泥和钢筋的账拿个本儿给记上，今儿这沙子水泥和钢筋都是赊来的，钢筋够了，怕是水泥沙子还差得多，到时还要去拉。”
　　“我床头有个本儿，那本儿没几张纸，你就记到那个本儿上。”春梅看着望秋，往里面一间房子里一指。
　　望秋进去拿出本儿，找了一支笔，把今儿的沙子水泥和钢筋的账分别记了下来，让春梅看了看。
　　“这房子盖好还要多少沙子水泥啊？”春梅看了望秋记下的账目，抬头看着望秋问。
　　“爹说这沙子水泥都得赊账，还有石灰，估摸着得千把块钱吧，具体多少，爹也估计不准。”望秋说，“那个贾领导说，这房子地基扯了地筋，以后家里宽敞了，上面接个二层都没问题。”
　　“千把块钱？”春梅皱了一下眉头。
　　“爹都合计过了，说就算是欠点外债，今年你们家也能换得清。”望秋说，“这房子盖好了，以后就不用操盖房子的心了，今年把欠的账还清了，以后的进项就能积存下来了，我也觉得爹琢磨得对。本来说地基里扯上一层地筋就够了，我琢磨着墙体下有个新刨的树坑儿，就多买了一层的地筋。以后真的宽敞了，接二层就更放心了。”
　　春梅点了点头，尽管她的心里为要欠的外债感到有些分量，但爹和望秋琢磨得都有道理，欠就欠些吧。
　　“以后赊下的每一笔账都要记得清楚，这本儿你放好了。”望秋把本儿又拿进了春梅住的房间，“我把它先放到抽屉里了。”
　　“放抽屉里吧，平日里也没有别人过来。”春梅回头看了一眼望秋。
　　就在这是，贾领导进来招呼着要准备贡品、烧纸和鞭炮。
　　望秋听了贾领导的招呼，马上出来进了灶房，一个托盘端着贡品、烧纸和鞭炮去了新房子那里，有模有样地在地槽前摆上贡品，点着烧纸，旁边的贾领导点燃了鞭炮，望秋跪下来代豆子磕头许了愿心，四个角的四块砖就在这时同时落了地。
　　这鞭炮声刚落，猫春二大爷拎着一块裹着红纸条子的猪肉过来了，说是过来给豆子他们家盖房子下地基一个祝贺，同时他还给春梅塞了个红包。
　　“二大爷，你这是……”春梅瞅着猫春二大爷，笑着向外推辞猫春二大爷的心情。
　　“你这孩子，这是你二大爷的一片心意。说实话，就咱们整个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们来说，谁也没有想到你妹这个家会盖这浑砖到顶儿的大瓦房，并且一下子起来了五间正房和两间偏房。在老少爷们儿们心里，这个家说不准啥时候才能盖上房子呢。”猫春二大爷马上怪罪似的笑着说，“本来盖房子就是这个家的一件大事儿，更何况一下子盖了这么多，更是值得祝贺的事儿。”
　　春梅见猫春二大爷的心情推辞不掉，接过他手里的猪肉和红包，马上很感激地笑着让他坐下来歇着。
　　“我帮着看看瓦匠师傅下根基砌墙，你跟谷子该准备就准备，我估摸着今儿老少爷们儿过来烀屋根（祝贺）的人家不会少，午晌多准备两桌酒席，省得到时候着忙。”猫春二大爷说着，就出门去看那些瓦匠师傅。
　　听猫春二大爷这么一说，春梅心里没有底儿了，她不知道望秋买回来的肉和菜能够几桌酒席，马上一手抱着牛牛一手拎着猫春二大爷拎来的猪肉去了灶房。
　　灶房里的谷子正忙着收拾准备午晌的酒席，见春梅进来，抬头看着春梅一笑，说：“嫂子，你看我这准备的咋样儿？”
　　春梅点了点头，瞅了瞅案板上的青菜和肉，说：“刚刚猫春二大爷过来了，拎来了这块肉，还给了个红包，说估摸着今儿老少爷们儿过来烀屋根祝贺的人家肯定不少，要咱们多准备两桌酒席，你琢磨一下这些菜够不够四桌的席面。”
　　谷子接过春梅手里的猪肉，瞅了瞅手里接过来的这块猪肉，又来回瞅了瞅案板上准备的那些东西，琢磨了琢磨，说：“估摸着差不了多少。等会儿要是真的再有老少爷们儿跟猫春二大爷这样过来烀屋根，就不会有短缺了。要是没几家过来祝贺的，这些菜足够了。”
　　“别到时候掉底子就成。”听谷子这么说，春梅心里踏实了不少，笑着说，“等会儿我把牛牛哄睡了过来跟你一起准备这午晌饭，这么多的活儿你一个人一来太累，二来怕你忙活不过来。”说着，她抱着牛牛出了灶房。
　　春梅刚走出灶房，邻居家婶子迎面差点儿跟她撞了个满怀。
　　邻居家婶子手里也是拎了一块裹着红纸条的猪肉，她向春梅一笑，说：“这是我跟你叔的一点儿心意，你也别介意多少。”说着，她摸索着口袋掏出了十块钱塞给了春梅，然后就把手里的肉拎进了灶房。
　　春梅见邻居家的婶子进了灶房，忽地想起了啥子似的皱了一下眉头，这烀屋根祝贺也算是人情往来，别人家拿来了多少礼金总得记个账目。琢磨到这儿，她跟邻居家婶子打了声招呼就进了堂屋。
　　邻居家婶子进了灶房，见谷子一个人在忙，马上撸胳膊挽袖子就给谷子帮起忙来。
　　“婶子，刚才我就琢磨着想让你过来帮忙呢，又担心你在忙，就没有过去招呼你。”谷子见邻居家婶子没有招呼就撸起胳膊挽起袖子帮忙，笑着向邻居家婶子说。
　　“忙是忙，你叔不在家，这里里外外都得我一个人招呼。不过，再忙今儿也不忙了。今儿是啥日子？是你们家盖房子下地基的日子，我能不过来帮把手儿？吃过早晌饭我先去了驴堆集一趟，匆匆忙忙赶回来就过来了。”邻居家婶子转到灶台后，开始忙着洗过洗菜，“知道你们家下地基要管瓦匠师傅一顿午晌饭，我琢磨着你春梅嫂子要照看牛牛，这里里外外怕你也忙不开，不给你帮把手儿婶子还是你婶子吗？”
　　“婶子，你过来得正是时候，说实话，这些菜我还真不知道该咋的安排呢。以前虽说看到别人家待客做菜，可我没有做过这样的席面，心里老是担心着今儿晌午的饭菜做不出花样儿和味道呢。”
　　“这样的席面都是家常菜，没啥子花样儿，只要咸淡可口就成。”邻居家婶子说，“再说了，这个席面也不需要啥子花样儿，那些瓦匠师傅都是掏体力干活儿，饭量大，不管做几样儿菜，只要咸淡可口，只要量足够大，就是好席面。就算是你做出几十道菜，每道菜都做出花儿来，人家吃不饱还是会抱怨。话又说回来，眼下这个季节青菜还都没有种到地里去，除了年前的大白菜、萝卜、洋葱，地里的菠菜、芫荽，别的还有啥子？老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你能把菜做出花样儿来，眼下没有啥子青菜，你能咋做？还是那句话，今儿这菜做不出几样儿，每样儿咱把味道做得可口了，量就往大里做，他们也说不出别辙来。”
　　“也是，眼下菜地里是青黄不接，还真没啥子”谷子接过邻居家婶子的话说，“眼下这个季节不像夏天，夏天菜地里啥子豆角、茄子、黄瓜、辣椒、韭菜，去一趟菜地满篮子满篮子地摘，也摘不完。”
　　“没有那么多青菜，咱们就按没有那么多青菜的做法儿。都是庄稼人，他们也知道这个季节没有那么多青菜。”邻居家婶子说，“等会儿我烧点儿热水烫些粉条子出来，拌凉菜啦，热炒啦，做汤啦，粉条子跟啥菜都搭配。”
　　“婶子，今儿这菜得要你给指点着做。”谷子笑着说。
　　“啥子指点不指点的，今儿的午晌饭咱们娘儿俩倒腾得让他们吃得满意就成。”邻居家婶子笑了笑，“咱们庄户人家做菜就是这样，不讲究花样儿，就讲究个实在。”
　　“我琢磨着也是。”谷子应和着邻居家婶子的话说。
　　“你们家这房子盖好就宽敞了。”邻居家婶子把洗好的青菜捞到灶篓里，然后把灶篓放在水桶上控水，然后又往锅里兑了半锅的清水，转身来到灶门前，坐下来开始烧水。
　　“可不是咋的。”谷子一笑，“我春梅嫂子嫁过来的时候，带来的嫁妆就没地方放，用塑料布在院子里蒙了好些日子。我春梅嫂子心疼，我豆子哥也心疼，后来就硬挤巴着塞进了屋子，弄得整个屋子里连个下脚的空儿也没有。”
　　“你们兄妹几个的苦日子算是熬过去了！这以后的日子啊，肯定会越来越喧腾。”邻居家婶子点着了塞进灶膛里的柴草，手里的拨火棍小心地挑了两下，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谷子，“你们家这一下子盖起五间大瓦房加两间偏房，在咱们黄庄子的老少爷们儿也一下子瞪眼吃惊了，就算是猫春他们家，也赶不上你们家房子气派了，老少爷们儿谁也没有想到你们家就这一年的光景就来个大翻身。”
　　“婶子，这房子今儿刚下地基，还没盖成，咋的能说比猫春他们家的房子还气派呢？猫春他们家，这两年底子厚了，咱们跟他们家没法儿比。我们家今儿盖这房子，多亏是去年家里的收成和我豆子哥出外挣点儿钱，要不，还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年才能盖起房子呢。”谷子停下手里的菜刀，回头看了看邻居家的婶子。
　　“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这是你吗兄妹几个熬出来的运气。运气来了，以后的日子就鲜亮了。”邻居家婶子往灶膛里添了一把柴，呼哒呼哒扯起风箱说，“往后，豆子出门做工挣钱，家里有你和你春梅嫂子，这日子还能不鲜亮？”
　　“这都多亏我小米姐啊！”谷子叹了一声。
　　谷子的这句话让邻居家婶子心里也是一沉，是啊，要不是小米舍了自己给豆子换了这门亲，真的说不准这兄妹几个会啥时候才能真的能翻个身来。
　　谷子回过身来接着在案板上对猪肉改刀，或片儿，或条儿，或丝儿。
　　邻居家婶子呼哒呼哒扯着风箱，灶膛里的柴火随风箱拉杆儿的一折一回吹得呼呼地蹿着火苗子，火苗子给锅底铺开，满灶膛都是。锅里的水给灶膛里的火苗子烘烤得开始吱吱啦啦地响，锅盖儿周围也开始有隐隐约约的热气飘飘摇摇地往上轻盈地飘。
　　谷子把切好的肉片儿、肉条儿、肉丝儿分别装进一个小二盆里，接着又分别向这些小二盆里放了些盐揉了揉，然后把这几个小二盆摆放在案板上，让盐的咸味儿喂到这些肉片儿、肉条、肉丝儿里。
　　邻居家婶子见锅里的水慢慢给烧得热了，马上要谷子准备烫粉条子。
　　谷子慌忙去堂屋拿了些粉条子过来放进锅里。
　　“锅盖儿别盖上，盖上锅盖儿粉条子会被烫得过了，那样就不太劲道了。”邻居家婶子见谷子往锅里放了粉条子要去盖锅盖儿，马上阻止了谷子。
　　谷子依着邻居家婶子的话，筷笼子里取了两根筷子，把锅里烫软和的粉条子搅了搅。
　　“这粉条子不能烫得太久了，你用手掐一下，烫透了就捞出来过一下凉水。”邻居家婶子抬头看着谷子，安置着说。
　　谷子听了邻居家婶子的话，筷子从锅里夹出一根粉条子，用手指掐了掐，马上回转身从身后的墙上取下捞灶篱，把锅里的粉条子捞出来放进一个面盆里，冲上了凉水。
　　“凉水过一遍就成，不能在凉水里泡。凉水里泡了就失去了它的味道，过一遍凉水省得它们粘连。”邻居家婶子看着谷子把面盆里冲上凉水，又提醒着谷子说。
　　谷子听邻居家婶子这么说，先是一愣，马上就依着邻居家婶子的话把面盆里的凉水控了出去。
　　“别看咱们做的是家常菜，把握不好味道也不一样。”邻居家婶子看着谷子说，“你看我炒菜吧，我都是先把盐弄碎了，锅里的油热了我先下盐，把盐在油里炸一阵儿下五香粉，紧接着再下菜，这样炒出来的菜味道禁得起品味。”
　　“平时婶子炒菜都是这样吗？”谷子听邻居家婶子这么说，一笑，问。
　　“我这还是在娘家时跟我一个厨子叔叔学的，平日里谁家有个红白喜事儿都请他去掌勺儿。”邻居家婶子一笑说，“嫁给你叔之后，那些年日子紧巴，就算是人来客往的，也没有咋的炒过菜，就是这两年日子宽敞了点儿，炒菜的机会才平常了点儿。”
　　“就是啊，那些年的日子，不赶在年节儿上谁家会炒菜？”谷子笑着叹了一声，“婶子，今儿真得你看着我做这午晌饭了，跟你学得饭菜做得有味道了，以后省得招人笑话。”
　　“啥是跟我学呀，我也就是能做几样儿家常菜。”邻居家婶子笑了笑说。
　　“咱又不开饭店，跟你学几样儿家常菜就成了。”谷子说，“学会了几样儿家常菜，以后家里人的口味儿也就不再粗淡了。”
　　“这样琢磨也是，以后你还要出门进另一个家，到人家的家里不会炒几样儿家常菜，会落人家埋怨。”邻居家婶子笑了笑。
　　“我可不出门进另一个家，就守着我豆子哥春梅嫂子和玉米、麦子。”谷子的脸一红，笑着说。
　　“傻闺女！”邻居家婶子也是一笑，“闺女大了都要出门子的，你看你小米姐，眼下的日子不是挺舒坦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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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子和邻居家婶子就这样在灶房里长长短短地说着话，准备着午晌招待瓦匠师傅和前来烀屋根的老少爷们儿们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