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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的歌(十一)

作品名称:岁月的歌      作者:上弦月      发布时间:2021-03-01 13:05:30      字数:5541

  山峡水库刘家庄工地“塌方”的消息不胫而走。第二天上午,休息号响过之后,工地上的广播喇叭上传出了副指挥陈积累的声音:“各生产大队施工队注意了,为了施工安全,从现在开始那个‘塌方取土’危险方法立即停止,所有的施工队立即改用到原来地刨土方式,不得有误!”
  陈积累连喊了三遍,以示强调!
  喇叭上话音刚落,张寒与徐家村的徐氏兄弟,及其它村子的三十多名民工,来到了工地指挥部。陈积累隔窗看见情况,立即将人堵在门外,没等来人开口他抢先问话:“你们……你们不干活来这里干什么?”
  来者几乎是异口同声:“我们要提意见!”
  “都是那个村的?”
  有人报:“徐家村”、“刘家庄。”
  正说着,后边又来了几个村的人:“郭家沟的、”“卞家庄的。”
  陈积累一看这阵式,脸一下就黑到了脖子:“无论有什么问题,每个村都让负责人与我说话,其他的人统统给我回去!不然,你们什么事也说不成,耽误了工程是要追究责任!懂不懂?”
  在陈积累的逼迫下,各村的民工陆续的退下了但并没有回工地,在指挥部的前面不远处等待着,只有几个村庄的领队随陈积累进了指挥部的办公室。
  一回到办公桌的后面,陈积累像旧时代衙门里带官帽的“大老爷”一样,先耸了耸肩膀端了端架子,然后才问站在他面前的几个人:“什么事?提吧。”
  徐传朋抢先说话:“陈副指挥,为什么有高效的办法不用,非要我们费力气刨土呢?”
  “就知道你们要问这事情,那我先问你:‘昨天刘家庄取土点塌方的事你知道不?’”
  “我不仅是知道,而且我还亲眼看见了。”
  “那我再问你:‘那场面怎么样?’”
  “非常震撼!”徐传朋说。
  “震撼了什么?”陈积累故意歪着头,样子怪怪的问。
  “张寒同志的行为,给我们的心灵上以很大地震撼”
  “那我再问你:‘如果把该事情作为一次事件来说,该事件的起因是因为什么?’”
  “……”徐传朋的思路一踌躇,陈积累立马将话头又接了过去:
  “是不是因为塌方?”
  “不错!是因为塌方。但张寒同志以他的英勇行为把灾祸给避免了,是应该受到表彰和奖励得!”徐传朋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有些激动了。
  “如果是再差一点,那后果又是如何呢?”
  “问题是没差那一点。我们干任何工作都可能碰到危险,但我们如果能避免危险、排出危险和战胜危险,那应该算是我们的成绩,而不应该从反面计较过程上的挫折,关键要看结果吗!”徐传朋坚持说。
  “那是因为你没有站在领导者的位置和角度看问题,所以你们那样认为。如果你能换到我的角度看,是不是差一点就要负重大责任?”
  “噢……这么说你是为了保全自己,而故意让我们去费牛马力?”
  “并非是我要让你们费牛马力,而是必须把安全生产放在第一!”
  “你是绕过了生产关系,把安全作为唯一,而完全不顾生产力!”
  “你……你……”陈积累想说“你土包子也配讲马克思理论?”但他没敢说出来。凭心而论,他自己还真的没有读过《资本论》,更弄不懂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面对着这个敢以马克思理论和他对话的年轻人,还真是有点蔫了。
  徐传朋想乘胜追击,但张寒轻轻地从背后扯了一下他的衣服,称势挤到了前面,对陈积累说:“陈副指挥,坦率地讲:昨天的事,我没有像老徐所夸奖的那样。我的行为除了做人的本能之外,也确实是为自己避免了一次很大的过失,这一点我深感侥幸……”没等到张寒把话说完,陈积累又把话抢了过去:“对……对……对!这就叫事实事求是!”
  张寒紧接上说:“但这只是我一方面的认识。从另一方面来讲,我们不能固步自封因噎废食,在没有特别安全高效的施工手段情况下,这办法还算是可行的,我们不应该强令废除。”
  陈积累听张寒把话又绕回来,又有点急:“那我问你,出了问题谁负责?”
  “我们在干任何事情之前,假若先把承担责任放在首位,哪谁还敢做事?如果都不做事,我们的社会又如何能够进步?”
  “噢,这么说,社会靠你来推动进步?”
  “我不跟你抬杠。我的意思是站在我们当前的面临的困难面前,如何能在避免风险的情况下,高效率的生产。”
  “哪你说怎么避免风险?”
  “我们还可以继续增加安全设置。”张寒说。
  “怎么个安全设置?”
  张寒说:“我说的安全设置就是,我们每一次塌方作业的全过程,都安排一个人在崖顶上站岗放哨,密切监视着上面的情况,万一碰上我们昨天类似的情况,从崖壁裂缝到塌陷肯定还有一段时间过程,下面一切都来得及。我们为安全高效每天只需多费不到半个劳动力,而工效至少增加十倍!”
  “好……好!”“这办法好!”其余的人都连连称赞。
  “你们这是在抗令!”
  “我们不是抗令,而是你那个刨土方式太原始,要不你亲自下一线刨天土试试。”张寒道。
  “我可以去刨土,哪你来当指挥?”
  “既当指挥员又当战斗员是党的传统,只有哪样才能避免‘瞎指挥’!”
  “你……你岂有此理!”陈积累喊了起来。
  双方的对话僵持了一会儿,张寒用极其低缓的语音又说:“如果用古老加笨拙的办法刨土,并要保持目前的建设速度,你知道要再增加多少人员吗?”
  “加多少?”
  “要增加现有人员的半数用来刨土,而现在正处于春忙时节。”张寒答。
  “那我们不增加人呢?”陈积累问。
  “那很显然,就要从其它工续上抽下人来刨土。这么一来工程进度就会大大的缩减!”
  并非是作者在凭空捏造,这世界上真不乏这样的领导人,没文化、没知识、没实践经验,只有所谓的“领导尊严”,陈积累就是这样一个人。到后来他站起身一拍桌子。“就这样定了,坚决执行!”
  张寒他们还要说什么,但号声已经晌了。他们像是战场上因上司指挥不当,而被敌人击溃的一群士兵,愤懑而沮丧的回到了各自的岗位,按照陈副指挥的命令,从各道工序上撤下了部分人员,增加到就地刨土方面,工作效率因此一下子减少了一半。
  
  几天之后,总指挥刘主任又来到工地,看到这缓慢的工程进度,问身后的陈积累是怎么回事,陈积累吱吱唔唔的应付着,把前几天刘家庄工地塌方的事简略的说了一遍,但有意把民工找他论理的过程给隐瞒了。
  刘指挥边走边听陈积累的汇报,从北侧的小龙山经坝基到南侧的小虎山,逐个村庄的施工情况都看了一遍,又从原路重复看回来,所有村庄工地都向他反映取土的方式阻碍了工程进展,加上他自己亲眼所见,刘指挥一言没发的回到了指挥部办公室。
  “老陈啊,这阶段让你劳累了,也好长时间没回家了。这样吧,我在这里靠几日,你回家休息两天吧。”
  陈积累虽工作能力差,但悉数于对上司心理的揣摩,刘指挥让他休息两天他知道是给他一个台阶下。若不,这残局还真是不好收拾。
  刘指挥给陈积累说完话,就给公社的李秘书摇了电话,要他明天早一点把东西给送过来。转身又下了工地。
  
  次日是一个艳阳天,上午的上工时分,全体民工集合在小龙山下工程指挥部前面,由刘指挥主持召开了两个小时的表彰会。
  刘指挥代表公社党委和革委会,肯定和表彰了张寒的英勇行为,充分肯定了“塌方”取土的方式,给张寒的胸前戴上了大红花,并奖励了《毛泽东选集》四卷和一块价值三十多元的“钟山”牌手表。
  张寒的发言也简单扼要,除了感谢上级领导的褒奖和鼓励之外,着重对之前的塌方取土的又提出了相应的补充措施。
  他说:“我们以前干的小微型的水库,大多都是采用库内取土。其目的一是为增加库容面积;二是为了节省土地。但因工程小施工场合也小,没弄懂土壤冻结和解冻后的密度系数,以及土石方的重力与崖壁高度的关系。根据目前的经验,也只知道崖壁越低土石方的压力越小,意外塌方的危险越小;崖壁越高土石方的压力则越大,意外塌方的危险就越大。在完全人工条件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掏空崖壁的时候,在上面派一名责任心强有经验的人在崖上边监视着,完全可以避免意外事故。另一个就是在休息时间里,尽可量离崖壁下闪开一些距离。”
  邻村的代表在发言中,表示一定要向张寒同志学习,力争安全高效的施工,为早日建成山峡水库而努力!
  如此简短的一个现场会,就好象是给一辆缺油的列车重新加足油,“鸣……”的一声就驰骋起来,水库工地那热火朝天的场面再现了……
  
  说归说、干归干农民就是农民,他们干起活来简直与拼命一般,但休息的时候还是不愿意离开那避风朝阳的崖下面。为确保安全,张寒把自己的每一个休息和阅读的时间就挪到了崖上边,第二个跟上来的人自然就是杜娟了。
  不久前的那次崖下脱险,让她年轻的人生有了第一次的生死体验:死神在降临之前,一点招呼也不给人打,差一点就让它给带走了。她知道这死里逃生的结局,是因自己的“造化”好,还是因与张寒的缘分关系。哪历险的过程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反反复复放映了许多次,始终没弄懂是“福兮祸所伏”还是“祸是福所依”山崩地裂式的塌方似乎没有给她留下多大的印象,倒是被张寒紧紧的抱在怀里哪情景像是被刻在了她的记忆里。除了父亲在她年幼的时候抱过她几次外,长大后被男性所抱,只有张寒哪唯一一次,可惜的是事发太突然,自始至终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等刚有一点感觉的时候,张寒又推开了她。她甚至盼望着重有那么一次,她一定要以自己意志,让过程尽量多一些戏剧性和浪漫成分。她不知道,人生和命运都是由上帝在操纵着,给人的机会和机遇往往是一闪而过稍纵即逝并不再重负,失去了的东西永远找不回来。只有她好象是上帝的宠儿,给她的青春以够多地绽放机会。
  张寒见杜娟从侧面绕上来,立即站起身向侧面迎去,并在她爬上沟坡之前俯下身去拉她一把,“哎,杜娟,你怎么也上来了?”
  “还好意思说呢,挪地方也不说一声,是故意躲开我不是?”
  “这那里话。如躲着,这杜鹃花一样的大姑娘到哪欣赏去!”
  “又贫嘴、又贫嘴!”说着伸手要打他,张寒躲开顺手在沟边上掳了几把干草,放在离他的坐地一米左右,“请坐吧!”
  杜娟扭妮了一下,“我想……我想去那边做一下‘功课’”。
  “功课,什么功课?”
  “还读书呢,连这个都不懂,就是……就是方便一下么。”说着,杜娟羞涩的又扭妮了一下,并大有怪罪的意思。
  “噢……你去、你去!”
  “你过去给人家看着么!”
  “我去?”
  “我姐她今天没来,你不去谁去,你看有那么多人来来往往的,你存心看人笑话不是?”
  这突如其来之邀让张寒有点懵,“噢……这……”
  “这什么呢,还做我哥呢,真难求!”
  “那……那好吧。”
  “这还差不多!”
  “这……”张寒想说:“这事有点难为情。”但欲言又止,只好从地上拣起书,默默的跟在杜娟的后边,三十米之后就进入小龙山前稀稀拉拉的小松林。
  原来,工程一开始,在河两岸的施工点附近,用玉米秸围绕着挖了几个坑,算是几处简易厕所。但只有人使用没有人清理,过一段时间就没法用了。再后来又改换了取土地点,河两岸上的人方便时都钻小松林。
  由于工地上男人多女人少又加上性别原因,男人们都习惯于独来独往,而女人们则喜欢结伙成群。偶尔有与男性结伴或作护卫的,那一定是特殊关系。
  张寒有生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既羞羞惭惭又诚惶诚恐,小伙子与大姑娘往松林里钻,谁看到都有一种神秘感,尤其是这些村庄的人基本上都是熟人。张寒与杜娟的距离远了不行近了也不行,就象做贼一样,有些偷偷摸摸的感觉。而杜娟则不然,老嫌他在后面磨磨蹭蹭。
  山坡上的马尾松,没有经过人工修剪看不到树干,一丛丛的蹲在地上漫荒式生长着,将无数的松枝伸向了周边和空中,一阵阵微风从松林中穿过,枝枝叶叶随风不停的摇曳着。就是这么一块幽静而浪漫的地方,因这种特殊的原因而成了人们用来排泄的地方。里面没有特定的场所和规则,来这里方便的人有的进、有的出。林子里有站着的、有蹲着的,有男也有女。
  杜娟一进入小松林就有些战战兢兢,她在树隙间左拐右绕,上一刻刚觉得周边很安静,下一秒冷不丁发现在树后边蹲着个男人;她刚躲开东边的“危险”地,从西边又冒出了一个人,为了找一块清净地,她只能搜索式的走向纵深处。好不容易选定了一处被三棵松树围住的一块地方,侧身挤了进去并通过松枝的缝隙向跟在远处的张寒招呼着:“寒哥,在这里呢。”
  “那好吧!”说完,张寒原地站定并背过身去。
  “哎呀……你过来吗,隔那么大老远干什么?”
  “这……”
  “哎呀……我不怕你,你怕什么呢?难道我还能咬你不成吗?”
  没办法,张寒又向前靠了靠。
  “你看那边有个大男人,你再近点,再近点么!”
  直到张寒靠到了松树的跟前只隔着一墩树了,她才“嗖”的蹲下了。那哗啦啦的声音刚完了,张寒就冒出了一身汗。当杜娟从树丛里叽叽喳喳的出来时他已经走回了十米远。
  “寒哥、寒哥,你怎么跑了呢?”
  “我没跑啊,我这不是在等你么!”
  “你跑这么快,有人过来我怎么办?”
  “我……我不是在这里么!”
  “你在跟前俺心里才踏实,平时我姐就是这样。”
  “我……我不是……我不是男的么!”
  “男的……男的,我不是把你当哥哥么!”
  张寒想说:“可我毕竟不是你的哥哥。”但没说出来,只能应付着:“啊……是,是的!”
  “哪以后就这样,只要我姐不在的时候,你就得帮我做功课!”
  张寒心里说:“这‘功课’真难做,近似受折磨!”但嘴上只能答应着:“那……哪好吧!”
  “答应的真是不痛快,好像……好像受委屈似的。”
  “那里呢?我还要怎么答应呢?”
  “要认真一点、痛快一点!”
  张寒当即一个立正,“是!杜娟小姐。”说完迈开脚步就走。
  杜娟在他的身后嘻嘻哈哈的追打着,一路左拐右拐着出了小松林,碰巧与刚出来的徐传朋两兄弟汇合成一路。杜娟有些羞涩的前边走了。徐传朋后面悄悄的问张寒:“哎……张弟,差不多了吧?”
  “什么差不多?”
  徐传朋向走在前边的杜娟呶呶嘴。
  “那里呢?没有的事!”张寒说。
  徐传朋满脸的认真,“兄弟,你可以承认,但我可不能不说啊:这女人么,在咱们中国是‘紧俏品’。谈恋爱尤其是初恋,就怕女人半道遇上金钱和地位,一旦需求者多了,她就要求取最大值。所以说夜长梦多,在两相情愿的情况下,该出手时就出手,错过时机泪水流。如果日后耽误事情别怪我这个兄长没教你啊!”
  徐传友在傍边也插上了一嘴:“女人心不认真,过了这村去哪村。”
  徐传朋又说话:“女人一般都认为,跟谁有了事就算谁的人,没煮熟的鸭子照常飞。为哥的我们可都经验一回了!”
  “我……”张寒的脸一下红到了脖子,一句话也上不来。这时候号声又响了,兄弟仨加一一路小跑就下了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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