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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拜祠堂

作品名称:老油坊      作者:老诌      发布时间:2021-02-24 10:29:50      字数:4306

  未到卯时,二先生正睡得香,车氏把窗户拍得“砰砰”响,直着嗓子眼在外边喊:“睡到什么时候是个头?也不怕人家小辈人笑话。”她睡不好,别人却睡得好,心里觉得不好受。
  刘氏忙帮着二先生穿好衣服,简单洗漱了一下,两个人一起到了车氏房里。今天是拜宗亲、拜祠堂的日子,这是固家娶媳妇后的一件大事,拜宗亲主要是新人按房份由近及远,一家家磕头,磕完后,长辈给新人见面礼,多少不拘。然后是到祠堂拜祖先,完成这一步,结婚的程序才算是告一段落。
  车氏见了他们就发牢骚,说你们倒睡得香,三儿两口子昨晚上闹了半宿;又捎带着埋怨大先生,说大哥一世英名、经多见广,怎么就没防备着四媳妇来那么一手,到了门口,她抢先一步进门,惹得三媳妇不高兴。
  刘氏不敢接话,尤其涉及到文杼两口子,她更要避嫌,只是垂手听着。二先生一夜心情不错,疲劳感基本消失,刚到车氏房中,就听她嘟哝没完,想顶又不敢,只好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他背着手要出去,车氏没好气地说:“你又要到哪里?”
  二先生苦笑道:“还能到哪里,我去请大哥,今天拜宗亲,拜祠堂,没有他主持怎么能行?要吃饭了,总得请他一下是不是。要不,你行,你来?“
  车氏哼了一声:”竟说没用的!你就会装,一家人弄那些虚礼干什么?你去请他也不来,你还不知道他的脾气?“
  二先生装听不着,已经迈步走了。他就是想躲开车氏,明知道请不来大哥,至少可以出门透透气,落个耳根清静。
  车氏好像一只脚踢到棉花上,想发作却没地方,看到刘氏,没好气地说:”你也别干站着当什么太太了,快去厨房帮大媳妇、二媳妇两个把饭准备妥当了,一会来了人,喝西北风!?一个个都是大爷、太太,就我是个苦命的人。“
  刘氏忙欠了下身,准备去厨房帮助两个儿媳妇,还没出门,正迎着文杞、尤氏、小车氏三个有说有笑进来,小车氏腿脚快,到了车氏面前道:”姑,不劳刘姨了,我们都备好了,今儿什么日子,我们再不勤快点,这家里的活,不都落到姑一个人的身上了!“
  车氏听了心里高兴,眼下四房媳妇,就数着自己家侄女懂事,尤氏且不论,怕是十个李氏、杜氏也比不上。
  尤氏张罗着洗涮茶碗、茶壶,过一会大伯和文耿要来,小车氏忙拉着尤氏坐着歇会,说:”你是个有身子的人,不敢劳烦你。“说话的空,刘氏已经抢着把茶碗、茶壶洗了。
  小车氏又帮着收拾桌子,摆放凳子,银月揉着眼进来了,向娘撒着娇说:”娘,你倒是小点声,满院子都能听到,一早上去敲刘姨的窗户,又在这里大呼小叫,我想睡也睡不成。“
  车氏不耐烦地推了闺女一下:“姑奶奶,你以后也不要像以前那样睡懒觉,你看看,你现在都有兄弟媳妇了,不管怎么说,娘也要一碗水端平不是?自己的闺女是闺女,自己的儿媳妇也是人家的宝贝闺女,我不能……唉,说了也是白说,不说了,你快洗你的脸吧,今天什么日子,大小姐你千万不要头发不梳,脸不洗,疯疯癫癫,像个什么样子。”
  银月走了,文杼和媳妇却进来了,小车氏一把抓住杜氏的手,看着她的脸,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四媳妇让她看得不好意思。小车氏干脆拉了她出了婆婆屋门,来到东厢房自己的房间,笑得直不起腰,四媳妇纳闷地望着她,不知所以。二媳妇指着她直叫:“姑奶奶,你倒是小点声,害得我一夜没睡好。”
  四媳妇听了,脸腾得一下红了,低下头不说话,大媳妇在外边喊:“说什么私房话?婆婆请了,还不快过去。”
  四媳妇进屋,和文杼两个给车氏和刘氏请了安,车氏还是一脸不高兴,吩咐刘氏去屋里取了一支香,对文杼说:“你去叫你三哥三嫂起来,全没了规矩。昨天因为晚进门闹意见,今天由着她早进门请安,她倒不来了,真是大小姐。”
  过了一会,文杼和老杓一前一后进了屋,文杓向娘和二娘请了安,又向大嫂、二嫂问了好,二嫂朝他眨眨眼,他没懂什么意思,车氏说:“你媳妇怎么不来?”
  文杓不好意思地说:“一夜和衣而睡,现在没起呢。”
  二媳妇叹一声道:“她和衣而睡?老三你好可怜呢!”
  车氏吩咐刘氏点上香,插在桌板的木缝里。车氏不信佛,屋里从不点香,也没有插香的炉子。她指着文杓说:“去,叫你媳妇,你瞅着,这炷香燃完了,再不来我屋里,以后我就没这个儿媳妇,我让你今天就写休书。她李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我们固家也不是没皮没脸,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还反了不成?昨天是大喜的日子,我可以由着她,今天,我要立立规矩。”
  几个媳妇吓得直吐舌头,刘氏也小心翼翼,生怕惹毛了这个母夜叉。文杓顺从地走了,车氏眼直盯着那炷香,看火头慢慢朝下燃。
  快燃完的时候,几个媳妇都焦急地瞅着门外,心里想着要是三媳妇不来,婆婆可是要动家规了。一会脚花响起,文杓在前,媳妇在后,进了屋门,媳妇低着头,并不像几个妯娌一样向婆婆和刘姨问安。车氏阴着脸,心里却是十分得意:你来了,就说明你败了。老虎不发威,你寻思我是病猫了。
  车氏瞅着李氏道:“三媳妇,我当着你们的面要说几句,可能不好听。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咱们这个家说起来人口也不少,以后还会有五媳妇、六媳妇,孙子、孙女一大堆。昨儿晚上我一宿没睡好,昨天你们拜堂,可是出了彩,整个固庄头一份,整个三河口、沂州县也是头一份。不出几天,整个三河口就传遍了,知道固家没有家规。那好,今天,我要立家规,只有立了家规,才不会随随便便。三媳妇在娘家过得是大门大户的日子,天天有使女侍侯着,嫁到固家,算是委屈了。我没念过书,不懂得大道理,不过,我见过老戏,有一出戏叫《打金枝》,我记得是一个公主嫁到郭家,夫妻不睦,驸马打了公证,皇上不单不责怪郭家,还责罚了自己的闺女,我就不明白了,皇上的闺女都得守妇道,你李家比皇上还强?从今天起,我当着你们几个的面说一遍,每天要早起,洗漱完了,先来我这请安,一家子吃饭,吃过早饭,我会安排活给你们干。男人在外边种地,累死累活,我们女人也不能闲着。越是小户人家,越是闲不起。我们没有那么多的长工、短工,家里没有婢女,平时,这里里外外的活,缝缝补补,吃喝两顿饭,就是我们娘几个做了。农忙的时候,还要帮着收庄稼。日子是算计出来的,一个个都想当大爷、太太,在咱们固家,没那样的好事。今天待一会,你大伯来了,我们就吃早饭,早饭罢了,等响器班子一来,就去拜宗亲、拜祖先,听族规,拜完祖先。拜完这些,下晌饭后大媳妇、二媳妇带着点心,领着文杓两口子去你永勤伯家请你大娘绞脸,二媳妇带着老四家的去你永助婶家绞脸。现在,头一件事,请三媳妇给我和你刘姨请安,看看我们这两个老不死的有没有这个福份你的一个头。”
  李氏心头的火一阵阵上窜,可看到屋子里围了一圈人都大气不敢出,二嫂脸上挂着笑,似乎等着看热闹。因此,自己的那股子倔劲也减少了很多,压着火气,向婆婆和二娘磕了头,车氏一动没动,刘氏忙伸手扶了一把,没有扶到,三媳妇已经站了起来。
  二先生回来了,大先生坚持在自己家里吃了饭再来,二先生只好作罢。一家人吃了饭,饭菜很简单,昨天厨房里没用完的菜,又添了两样咸菜、一盘油泼豆腐,一家子吃了一顿。
  吃过饭,都没有离开,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一会,大先生提着长烟袋来了,说:“文耿先去了祠堂准备一下。”
  一会,响器班子也来了,大先生安排文宝、文宽抬着纸和香,文杞和文遐抱着拜垫,二先生跟着,两对新人随着,村里老老少少看热闹的人围着,挨家给宗亲磕头,先是永勤、再是永勋,再是永功,然后是其他宗亲,一家家拜完,再一齐朝祠堂走去。
  祠堂建在村东头河边上,院落不大却很别致,前边一间高大门楼,上书五个颜体大字:固氏大宗祠,不知出自谁的手笔。门前三通碑,一碑上刻的是沂州县长宋东梧手书的“福泽深厚”四个欧体大字;一碑刻的固氏族规:重孝第、端表率、勤学业、戒非为、重勤俭、重赒恤、严祀事、慎配偶、禁争继、绵宗祧、息讼端……共是十八大条,每条下边还有小款;一碑刻的是固氏祠堂重修纪念。
  文杓、李氏、文杼、杜氏相随着大先生众人进了祠堂,其他妇女、无关人员都在祠堂外边候着,他们都在小声议论,无非是评论这两个媳妇的高矮胖瘦、神态举止。
  祠堂里面后墙上是一排排先人的牌位,下边一个大供桌,桌上一个大香炉,堆满了以前燃过的香灰,旁边一个火盆,文耿早早收拾了祠堂,见到新人进门,在火盆里点上了火纸。
  大先生宣布固氏元德公十八世孙固文杓、固文杼新婚祀祖仪式开始,先由二先生永劼祭拜,向祖宗禀告,无非是为了祖宗的香烟,为了家族的荣光,给儿子娶了媳妇,现在来向祖宗汇报,如果有什么过错,请祖宗谅解,不要降罪于子孙。如此再三,然后文耿递过香烛,二先生三鞠躬,弯腰上香,跪倒磕头。
  磕了三个头,文耿架了起来。然后是文杓、李氏在左、文杼、杜氏在右进行祭拜,上香磕头毕,由文耿宣读族规,族规很长,文耿一条条念下去:
  一、重孝弟,
  二、奉祖先,
  三、和兄弟,
  四、睦宗亲
  五、和乡邻
  六、教子弟
  七、戒习染
  八、奖名节
  九、慎婚嫁
  十、急族务
  ……
  族人都跪在下边,其中一章是妇人七出之规:
  一出不顺父母;
  二出无子;
  三出淫
  四出妒
  五出有恶疾
  六出口多言
  七出窃盗
  合计七条。读到“淫”时,文耿的脑海里突然一个影子闪了一下,那是一个高高发髻、着花边裙子的影子,是一双狠狠盯着自己的眼睛,他顿了一下,清醒过来,继续读他的族规。听族规时,李氏的膝盖跪在拜垫上疼得受不了,两膝想交换着放松一下,大先生使劲咳嗽了一声,李氏马上不动了。
  漫长的祭拜结束了,李氏站起来,两腿已经不能走路,文杓伸手想扶着她,却被她一把打了回去,两手撑地,慢慢站起来,坚持着走了回去。
  回到家,歇了一阵,送走了响器班子,剩下的就是给新媳妇绞脸,大媳妇、二媳妇分别提着点心带着李氏、杜氏到了永勤大伯家、永助叔家,两个婆子高高兴兴用细线给新人绞了脸,施了白粉,说:“现在你们就是媳妇了,不再是大姑娘了。”好像婚姻大事由她们手里的那根细线来决定。
  绞过了脸,众人散了,杜氏和文杼故意落在后面,杜氏看看四下里没人,小声说:“肚子憋得难受,没想到绞脸这么费事,哪里有茅房,我要小解,实在是憋不住了。”
  文杼一摊手:“这里哪有茅房?你看看,到处是人走动。哎,我想起来了,这里离油坊很近,我们去油坊吧,那边男、女茅房是分开的。”
  杜氏听了,跟着文杼就近来到油坊。
  油坊里,李贵带着一帮妇女在捡豆子,长栓套了牲口正准备拉碾。见文杼两个进来,有些吃惊,文杼指指茅房,二人会意,拉了文杼以一边说话。
  一会,杜氏出来了,手里却提个袋子,里边装着半袋豆子,高高举着问文杼:“这是什么?怎么挂在茅房的梁上?里边还有几个空袋子,我没取。”
  文杼看着李贵,李贵也不知道豆子怎么跑到了茅房里,长栓想说,却忍住了。
  一路上两人猜测,始终没想明白这豆子是怎么回事。到了门楼,杜氏小声说:“长栓叔应该知道,他没说出来,但是我看得出,他知道底细。”
  文杼点点头,长栓可是个小心的人,轻易不乱说话。
  二人进门,正迎着文杓提着一个长袍出门,看到文杼两个点一下头,没说话,径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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