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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最后的江湖》上部《前世江湖》>第八章

第八章

作品名称:《最后的江湖》上部《前世江湖》      作者:西北利小生      发布时间:2021-02-23 09:41:26      字数:6909

  一
  
  要说老驴眼也算是个传奇人物了,他不过一肉联厂的普通工人,干的是成天翻肠子倒肚子,和畜生尸体打交道的活,常年一身血污一身腥臭,连自个姑娘都嫌他没出息。但改革开放那几年,老驴眼突然走了狗屎运,凭借投机倒把和坑蒙拐骗,没几年便腰缠万贯,成了最先致富的那批人。老驴眼起的快也倒的快。这怨不了别人,只怪老驴眼自己太贪心,你说你一个捣买捣卖的奸商,跨界干刀头舔血的行当不说,居然脑洞大开,冒充起黑社会老大放债敛财,闹出了当地黑道最大的笑话!
  笑话归笑话,谁也别小看老驴眼,按当地人说法是“蛇钻的洞都能钻得过去”。他这种人处处有机会,只要瞅见点亮光,就能钻出一片天地。
  老驴眼如今已活成个人精了,八十多岁的老头,虽然不能说是精神矍铄,但头脑跟几十年前一样清晰,论起理来丝丝入扣,谁也别想拿住他的话头。他最终算是人生的赢家,在市中心挣下偌大一片地产,连孙子都跟着成了富三代。这样的老狐狸,自然招些有难处的晚辈来请教,老驴眼便常常在人前冒充导师,卖弄自个的阅历。
  “咳,我老驴眼这辈子几起几落,跌倒过也绝望过,但全凭自个的智慧自个的本事爬起来——”卖弄起当年那些事,老驴眼巧妙地避过曾经那些丢人事,只宣扬自己的人生哲学。“人活在世上,识人是个大学问!我老驴眼跌倒后怎么着爬起来的?就是知道借力!跟谁借力?这就要考验你的眼力了!说实话有一年我被人黑了,黑的有多惨你们想都想不到!几年的血汗钱,全给人黑了去。那时候的万元户,等于现在的百万元户千万元户,我一下子给黑走了两三万,老命险些都搭进去。可是我老驴眼有眼力,在场子上结识了陈老板,那时候场子上的大哥多了去,陈老板普通人一个,但我就能认出陈老板是个人物,诚心结交他。后来等我给人黑爬下了,就借陈老板的力,没过几年照样翻了身!你们年轻人好好学着点吧,先把自个身旁的人认清楚!”
  话里有几分虚构,但其中七分都是真实的。给蒋骚狐黑吃掉的那一年,老驴眼一夜之间回到了解放前,给左邻右舍甚至全社会看了笑话不说;老婆把家里的锅碗瓢盆都砸了,连最小的女儿都跟着老婆骂他老畜生!
  由人人高看一眼的万元户沦落成了过街的老鼠,一连几天想不开,老驴眼拿了根麻绳,准备到河滩上了结下半生。没想到走到半路看到个背影极眼熟,追上去一看,原来是从小的玩伴老施。
  老驴眼早听说老施开煤窑发家致富了,盘算着兴许遇到了贵人,合该搭救自己渡过这一难,于是把上吊的念头先藏起来。哪知老施竟也一副苦眉寡脸的恓惶相,反过来给老驴眼倾诉了许多苦水。老驴眼这才得知,老施起先开煤窑致富是不假,但后来连续出事故,搭上了人命案,挣下的钞票全赔了进去。老话说天上下雨地上滑,哪里跌倒了哪里爬,。老施没有认命,虽然这会儿又回到了穷鬼,也东拼西凑了一笔款子,和同行的李大头合伙新开了一孔煤窑。这一次运气还行,新煤窑贮存量足,煤的成色也好,且无渗水之忧,算是掘到金窖了。眼望翻身的日子指日可待了,合伙人却突然变了脸,硬逼着把老施股金退了,净身出户地撵了出去。
  说到这里,老施就蹲在大路边不住地唉声叹气,他知道老驴眼的点子多,苦楚的眼神直往驴脸上瞧。
  “操他大爷,这世上没王法了不成!”老驴眼替老施打抱不平,“他李大头能雇人把咱挤兑出去,咱就不能也雇人把他挤兑走?东风吹,战鼓擂,当今世界谁怕谁!你说,这种事情谁干不过谁,谁怕谁了?”
  老驴眼一开骂连上吊的事情也忘了,他这种人后来被称作溜逼犯,说辞倍儿多,极能怂恿人鼓舞人,三两句就把老施鼓舞起来了。
  老施畏畏缩缩地咕哝了几句,昏黄的眼神渐渐亮了:“我说老驴眼你也知道,我老施家几辈子都是本分庄户人,老娘还吃斋念佛敬菩萨,打打杀杀的行当咱做不了。”
  老驴眼很自然地想到了拴成,毕竟说上回求拴成事没办成,却把一条高级香烟撂他家了,话还是能搭上的。于是大包大揽说:“这些事倒是不用你操心,就是事成后不放点血是不行的。说吧,事成后愿意分几成给我?”
  
  二
  
  老驴眼找到拴成的时候,拴成答应得挺爽快,但提出的条件也苛刻。因为姓蒋的跟二和尚,仪表厂废品收购那条路基本上断了,赌场上也暂时避着风头,再没有来钱的路子,拴成当然就把送上门的老驴眼当成了救命稻草。
  沈深说那次火拼之后,拴成沉寂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道上当时有人猜测,姓蒋的跟二和尚那次下手够狠,从历史的经验来看,经过了这一遭,任何人都会知道个轻重和深浅,明白趋吉避凶的道理;甚至有人会因此吓破了胆,从此销声匿迹,做一个安分守法的公民!也有人否定了这个说法,说他们根本不算输,跟白塔寺那伙人算是斗了个平手。毕竟说,蒋骚狐曾经被拴成完虐过,而拴成和沈深这一次看似栽了,但栽的并不彻底,都全身而退了。以蒋骚狐在本地的江湖地位,看似报了仇,其实还不能说是把面子完全找回来了!因此说,他们之间的事情根本就不算完,哪一方都不是省油的灯,迟早还会有火拼的时候!
  就像哪本书上说的那样,不在沉默中毁灭,就在沉默中爆发!
  大约小半年里,拴成沈深他们相对低调,但也不是完全闲着。拴成与自己表弟相认,给表弟报仇,在娘舅家亲戚面前长了脸,就是在那会儿。
  沈深说人世上的事细想想真他妈虚伪,老话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世态炎凉,真是刻骨铭心!拴成在成名之前,在庙后庄子上活了二十几年,一直被人嫌弃,没有一门子亲戚相认过,没有哪个亲戚上过门;后来发迹之后,连八杆子打不着的也寻根问祖,硬往一起凑。
  拴成和表弟相认在入夏那几天。那会儿有大佬在码头上置了个大场子,听说玩家除了当地的各路大哥和有头有脸的人物,连外地的富豪也提了整箱子钞票过来。那算是当地赌行的盛事了,道上的赌徒谁也不愿放过这个机会,就算没资格上场子,至少眼界开了,见识过什么叫赌,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辈子不算白活。
  沈深记忆深刻的是停在门外的几辆轿车,以及几个浓妆艳抹、搔首弄姿的性感女妖精。那时候能享受轿车的基本上都是本地政府的头号首长,之外就是道上的头号大哥了。跟身旁的人一打听,才知道是吴头来了。
  跟他们以往见过的小场子不同,这种场子上虽然也玩骰子玩牌九,但没人敢喧哗,一律瞪着牛眼看人下注。初次见到这种场面,沈深他们都有些自惭形秽,全是些财大气粗的主,连封条也没拆的崭新人民币码成了小山,零碎银子根本没资格压。一次最少一千,把个劳动力一年的血汗压下去了。待牌翻开后,有人面如土灰,一脸死气;也有人喜形于色,绝处逢生了一般。
  多年后回忆这些,沈深话语中充满了轻蔑,他说:“所谓酒场上没怂的,赌场上没穷的。在场子上人人都是土豪都是大爷,但一旦出了场子,有人哭也有人笑,还有人断胳膊剁指头还赌债;也有人上吊喝农药,活活下了地狱。其中有些人确实好赌,赌瘾戒不掉,不让赌钱会疯掉。但更多的人却是为了名,为了面子争一口气,图了个让身边人高看一眼,而在场子上拿身家性命跟人一决雄雌,最终输个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这种人你说是不是愚蠢?!”
  那会儿,沈深担心拴成把持不住陷进去,因此一直留意着他,但显然是多余的。拴成淡然地看了会热闹,看到正在放版的吴大郎,凑跟前相互问候了几句。偏就这会儿,白塔寺那伙人也大摇大摆地入了场子,领头的自然是姓蒋的。跟死对头狭路相逢,沈深急忙给拴成使了个眼色,带着兄弟们从另一道门回避出来。
  哪想到出门又是一场危机,因为坐在门外一把椅子上抽烟的,赫然就是吴头。
  沈深说那是他们初次和吴头照面。那时候的吴头相当于后来的拴成,出行坐轿车,保镖扈从,美女陪伴,嚣张到日薄西山了。
  吴头那时货真价实的当地一虎,气场确实够大,正不动声色地坐在椅子上抽烟,看外面的景致。身旁围绕着几个阴狠角色,跟两个骚女人一块嗑着瓜子。各路大哥进进出出时不断陪笑脸请安,他只淡漠地点个头,看都不带看的。
  要说这些并不关沈深他们什么事,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算你是当地一虎,也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的道理放之四海皆准。但让他们紧张的是老对手王恕,这会竟然站在吴头身后。更要命的是,任何人都能看出王恕跟吴头非同一般的关系。有吴头的地方,任何人都小心翼翼、低声敛气的,唯独王恕谈笑自若,旁若无人,不时拿倨傲的眼神打量过往行人。
  沈深说真他妈的冤家路窄,我刚一出门,迎头就看见王恕那兔崽子,当然,那兔崽子也看到了我们几个,眼神里有威胁的意味。不知道王恕在吴头耳边嘀咕些什么,反正不是什么好话。再然后,还是那个倨傲的样子看我们,啥叫个居高临下!我当时心里一紧,感觉大事不妙了。
  果然,就在几个人小心翼翼地从吴头身旁路过时,吴头开口说话了。
  “你,过来——”
  吴头夹着烟的那只手指向拴成,声音不大却隐含杀机。大佬不说话,说话惊天地,场子里立时浮动着一股子肃杀之气。凑热闹的十几号小流氓,都惊惶失措地驻足围观。
  沈深说那一次自己真的怕了,但即便如此,几个人依然伸手向腰间握住了刺刀。
  好在吴大郎这会儿满面春风地跟了出来,估计是嗅到了火药味,快步走到吴头跟前。
  “哟,吴头,这就我之前提起过的陈兄弟,是条汉子,该给您介绍下——”没有谁听到吴大郎俯首在吴头肩头上耳语些什么,想来是关于拴成那几年的英雄事迹,总之吴头阴郁的脸色很快缓和了,给了拴成个欣赏的眼神,然后挥手说:“玩去吧兄弟,后会有期!”
  虚惊一场,几个人心存侥幸出了场子,怕再遇上什么节外生枝的事,都忙着推车子撤退。没想这时有小流氓追出来,大声喊:“二——哥——”
  
  三
  
  拴成他表弟一只眼睛有毛病,比另一只正常的花稍些,看东西也是模糊的。自电影院放映完《神鞭》后,一起的小流氓就叫他玻璃花。拴成记得自个小时候去过舅家一回,还是过年那会儿,带着老三拴牢,一路问了几个人才打听到。他舅家虽然住城里,其实也很穷,几间又窄又脏的老房子,比乡下好不到那去。但城里人傲气,况且那会儿拴成家更穷。
  表兄弟初次见面,玻璃花根本没拿拴成当亲戚看,左看他们哥俩不顺眼,右看他们哥俩不顺眼,直想撵人出门的姿态。加上舅舅舅妈都不冷不热的,拴成赌气拉起拴牢就走,之后再没上过门。
  没想到这门子断交已十多年的亲戚,那天在场子又相认了。原来在吴头准备发威的那会,玻璃花就夹杂在一群看热闹的小流氓里面。那会儿他恍然大悟,知道自己表兄已经是当地有名有姓的大哥了,连吴头都亲自点名,吴大郎都替他说话。
  
  拴成回头认了半晌,才从那只眼睛认出点苗头。玻璃花讨好地咧开嘴笑,说是我呀哥,然后报上自己家门。
  对于这门子断绝了的亲戚,拴成最终还是选择了宽恕。这个原因说起来挺心酸,因为谁家都有几门子亲戚相互照看,谁都有个表兄弟做伴成长,唯独拴成没有。所以才想弥补这个遗憾。
  玻璃花那时候拜老井巷子的候鸡头做大哥,在街面上做些坑蒙拐骗和掏钱包的行当,到手的钱一少半孝敬了候鸡头,剩下的便请皮贩子刘脓包家的三姑娘耍了洋光。刘脓包的三姑娘有几分人才,脸白,长腿翘臀,看人时眼神有股子狐媚劲。那些年刘脓包贩皮子羊毛,虽说大财没发过,小钱是不断的。但刘脓包把钱看得比命贵重,哪舍得养女儿这些赔钱货。三姑娘又特好打扮,腕表要西铁城的,皮鞋必穿真皮的,更别提衣服化妆品之类的,没有一样是地摊货。有了玻璃花这个经济来源,三姑娘干什么都跟吃商品粮的工作人员做对比。
  当然,玻璃花的回报也是丰厚的,随后有不少人在树林子和桥洞里面,看到玻璃花抱着三姑娘哼哼唧唧干那事。两个人都大汗淋漓的,要多受活有多受活。那时节未婚姑娘的名声不输性命,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算吃屎刘脓包也认了。玻璃花心想事成,抱来了娇妻,应了“好汉没好妻,赖汉娶花枝”的俚语。
  但玻璃花得意了没几天,就晓得厉害了。花枝确实惹人,却不是人人都能消受得起的。婚后三姑娘才觉醒了,晓得了亲朋好友鄙视的眼光有多可怕,知道都鄙视自个嫁了个小痞子,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把亲戚的脸面都丢光了。住在玻璃花阴暗肮脏的房子里,三姑娘简直都抱恨终天,碰上点火星子就能爆炸。她最恨玻璃花没出息,只是个偷鸡摸狗的小痞子,流氓耍不大。要是个大流氓,谁他妈敢鄙视老娘,敢笑话老娘了?哪个敢不对老娘客客气气,笑脸相迎,跟见了科长老婆一个样?!
  偏巧那会儿候鸡头常去玻璃花家蹭,本来就是一个窝里的老鼠,凑一块喝酒聊天也是常事。但三姑娘却看出了差距。同样都是流氓,候鸡头喝五吆六使唤人,吃香喝辣的自己从不做贼,走在大街上都有面子。玻璃花呢,人见人躲人见人恨,连卖菜的都不拿他当回事。候鸡头就像个政府部门的科长,玻璃花连个跑腿的科员都算不上,给科员提鞋都不配。三姑娘觉得自己嫁人至少也应该是候鸡头这样的,当初他妈是瞎了眼,被猪油蒙了心才中了玻璃花的套路。
  时间一长,候鸡头自然揣摩到了三姑娘的心思,从眉来眼去开始,俩人很快勾搭成奸。
  要不是遇着拴成,玻璃花迟早会死在老婆手里。三姑娘和候鸡头由暗处走到明处,全然不避人耳目。有时候玻璃花回家,遇到窗帘拉着,门从里面插着,就明白屋子里的内容了。他既不敢跟自己的老大翻脸,也不敢拿自个老婆撒气。他怕花枝一样的三姑娘,更怕厉鬼一样的候鸡头。因为三姑娘在候鸡头跟前告恶状,玻璃花已经被教训过多次了。有一回耍酒疯甩了三姑娘几个嘴巴,三姑娘抹掉嘴角的血迹,冷笑着出了门。十分钟后候鸡头便杀气腾腾地寻了来。
  玻璃花向拴成哭诉,那次给候鸡头拿毛巾堵住嘴巴,塞进了麻袋里面,黑咕隆冬中,前胸后背被斧头连砍了几十下。狗日的下手一下比一下狠,肋骨都断了几根。更让人崩溃的是三姑娘站在一旁恶毒地怂恿,诅咒自己男人见阎王。小命险些就没有了,而躲在门外偷听的亲爹娘,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现在混得连条狗都不如了,在场子里给人提包点烟,只要是个人都使唤他欺负他,再软的流氓也拿他当软柿子捏。
  那天到拴成家里,当着军武驹子他们的面,玻璃花哭成了泪人,说着说着就给拴成跪下了。一开始拴成还有些得意,有些幸灾乐祸,但后面越听越不是个滋味,毕竟是同根生啊。
  拴成缓缓吸着烟,说你起来吧,这事哥给你做主了!
  拴成之所以答应得这么痛快,除了同情和可怜,主要也是想扬个名露个脸让舅家那些亲戚看看。另外,也针对道上道上那些说他给吓破胆的谣言。
  但当时军武对这个有异议,说这事得慎重,毕竟候鸡头可不是小流氓,怎么着也算是滚刀肉了。这种人轻易不要得罪为好!拴成却淡淡地又点了根烟:没事,过几天咱去找他!不管什么大人物,也不能把事做太绝!
  多少年后的一天,沈深上医院探望朋友,在医院门口挑水果时,觉得眼前的水果贩子面相怪异不说,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按相书上说,这种鸟喙豺声,狼顾熊步的面相,注定了躲不过的血光之灾,甚至是模尸街头的命。沈深一时有些疑惑,这种人怎么肯做这种安分的营生?
  直到提着水果走出十几步远,再回头端详着那张脸,看他转身取东西时一只脚巅簸得厉害,恍然想起多年前那件事,明白了眼前的水果贩子就是当年大名鼎鼎的候鸡头。虽然沈深当年没有亲自参与,但从军武驹子他们口中,沈深知道事情的每一个细节。
  当年给军武驹子几个堵在屋里的时候,候鸡头非但没有退缩,还恶狼一样露出满口的尖牙利齿,要行凶吃人的样子,毫不示弱地亮出刀子。这样的狠角色,除了蒋骚狐、二和尚,他们还是头一回遇到。军武带着驹子和大舌头抡着手里的大棒,但面对这种滚刀肉狠角色,没人敢贸然出手。而跟在后面的玻璃花,当场就吓尿了。
  要不是拴成亲自压阵,估计候鸡头能从几个彪形大汉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僵持了几分钟,站在外面的拴成看不下去了,把烟头狠狠砸地上,推开门迎着刀刃逼到跟前。
  “有种,来,朝这捅!”拴成紧盯着候鸡头两眼,脱掉衬衫拍赤裸的胸口,“是条汉子就往这捅!”
  拴成一步步往上逼,眼睛里能射出子弹来。候鸡头嚣张的气焰一下子给压下去了,眼里的凶光随之暗淡。驹子和军武趁机抡起大棒……
  就这事我曾向沈深深究过,我问:“拴成敢迎着脱衣服,难道他那会儿真的不怕死?万一——”
  沈深笑了:“不是说他不怕死,怎么说呢,这就是流氓吧,拼的是血性!要放到军武驹子他们,候鸡头那是真敢捅,但换作拴成就不一样了。这是什么原因?因为拴成身上的杀气和暴戾的气息太强大了,完全把候鸡头镇压住了。这种血性一旦爆发,能堵得住枪眼炸得掉碉堡,只可惜没用在正道上。候鸡头确实是恶棍,不能说不厉害,就看碰到的对手是谁。荆轲刺秦的故事你肯定知道,秦舞阳十五岁杀人名扬燕国,但一入秦宫,就吓爬下了,而荆轲却能安之若素,这是胆识、魄力跟血性的差别!”
  不过候鸡头也算条汉子,给大棒抡倒在地上后,硬扛着没哼唤一声。估计他早就料到有这一天,拴成捡起落在地上的刀子拿指头刮着玩,拿奇怪的眼神死死看他时,候鸡头也没有求饶的意思。当然,求饶是没用的。那会儿拴成的目光真的很怪,别说是候鸡头,就连军武都嗅到了血腥味,有些毛骨悚然。
  “还怎么办大哥?”军武喘着粗气请示。
  压住他,给我压死了,拴成说。声音不大但很可怕,也很冷,让军武感到一股冷气吹到屋子里。跟着候鸡头一声惨叫,那是拴成把刀子剁在他的脚后跟上。
  据说候鸡头在医院躺了不到十天,接好脚筋没等抽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人知道去了哪里,都猜测他永远消失了,老死了不会再回来。没想到年过半百了,却又出现在街头上。看来人很难抛弃自己的家乡,故土难离呵。当然,而今的候鸡头早已不是曾经那个恶霸流氓,曾经那个候鸡头早死了几十年了。而今的候鸡头性情已大变,面相虽然凶恶些,但言语之间慈眉善目,他是个卖水果的老头,做买卖童叟无欺,从不缺斤少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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