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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拜堂

作品名称:老油坊      作者:老诌      发布时间:2021-02-16 08:40:06      字数:4449

  李贵、长栓一人牵了一头驴,上边铺了红毯子,文杓、文杼跟在后边,响器班子也分外卖力,腮帮鼓得圆圆的,唢呐吹得振天响,看热闹的乡民分为两伙,随着新郎一伙去了渡口,一伙去了村东路口去接亲。
  见李世营这个二货竟然被文耿不急不躁地打发走了,吕先生摸摸头上的汗,心有余悸,嘟囔道:“后生可畏,文耿世侄有大先生之风。甚至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正是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青于老凤声。”
  大先生表面十分平静,心里却是万分高兴的,方才文耿不紧不慢,把李世营打发了,出乎他的意料,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这孩子枪法出众,众人面前露了一手,把固村整个的面子都给争回来了。常人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此话不假,但是,听了吕先生的奉称,大先生嘴里还是几分矜持:“都是吕先生教育得好,当年没有你的教导,哪里有今日。吕先生,圣人的话不错,人要有浩然之气,我看,咱们固村,浩然之气后继有人。不过,虽说文耿方才的作为有可圈可点之处,细细想想,也不是一点瑕疵没有,我感觉他还是嫩了点,比如空手夺枪,有些孟浪了,完全可以智取嘛!”
  二先生也很佩服文耿,自己六个儿子,从胆识上来说,怕是捆在一起也比不过。刚才李世营那个二货一进门就放了一枪,自己确实吓得不轻,这是个浑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大先生虽说三教九流都有结识,论实力不怵李家,但是,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突发的事情。没想到这介难题倒让文耿轻松就给解决了,心里为他高兴。但是,现在他高兴不起来,他有更大的心思在肚里吐不出来,他吞吞吐吐地对大先生说:“文杼怕是有些麻烦。”
  听二先生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大先生一愣,看看二先生,若有所思:“莫不是也想学文桐?”
  二先生点点头。
  “莫怕,看上去文杼这孩子性子比文桐要柔和一些吧?”大先生安慰道。
  二先生叹口气说:“我的孩子我知道,这孩子比文桐表面上柔和,实际还要拗,文桐讲大是大非,文杼却是个小心眼。钻到牛角里,文桐自己能出来,他却出不来。大哥,待会拜堂时,如果文杼坚持拜他刘姨,如何是好?”
  大先生敲敲烟袋,坚决地说:“不可,规矩不可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事咱不能含糊。”
  二先生低着头唉声叹气,愁眉不展。
  大先生继续敲他的烟袋,笑道:“老二,一点小事你就愁坏了,怕个屁,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我不信,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了。现在你也不过只是顾虑,文杼未必会那样,真就是学起了文桐,非要拜他刘姨,咱也可以和他说道说道,人总是要讲规矩的,对不对?”
  文耿见二先生着急,大着胆子说:“如果二叔信得过我,我看一个法子倒是可以解决。”
  二先生看看文耿,经过刚才那一阵子,他对文耿有了一个全新认识,他正想听听,急忙示意文耿说下去。
  文耿迟疑了一下道:“上次文桐结婚我没在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清楚,后来回来后,听娘约略提起过,我的直觉是解铃还需系铃人,族规不能废,但是,凡事都可以变通,我想着一个人,能帮着解决这个问题。”
  三个人都盯着他,听他说下去,文耿见三个大人都如此相信自己,心里一丝自豪,他接着说:“刘姨,只有刘姨能解决这个问题。”
  三人听了,都点头。
  文耿又说:“我方才说了,凡事都有个变通,文杼、文桐,包括下一步文柄,心底都有个疙瘩,就是他们都是刘姨所生,他们会觉得低人一等,当然,族规对他们是一样对待的,都称呼二婶为娘,但是,血缘关系终究是改变不了的,亲情是无法用规矩、外部形式代替的。我在济南,也听说过类似的事情,他们没有我们这边如此多的规矩,毕竟我们这里还是比不上大城市的开化,民国以来,城市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他们处理这种事要更灵活,方法也更多。因此,我想说,能不能通过这次婚礼,给刘姨一定的待遇,让他们兄弟三个既能接受族规,又能感受到亲情。”
  大先生咬着大烟袋头,一边听,一边点头。文桐当年结婚时,也是临时起意定的规矩,小户人家不存在这个问题,真正的大户人家,规矩大,也不会出现这个问题,关键是二先生这个性子,在家里压不住人,凡事都是车氏作主,造成文桐兄弟私下里有些怨言。
  三个人对文耿的意见一时拿不定主意,但是,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
  门外银月、小车氏朝里张望,小车氏和大嫂一人一个簸箕,里面装满五谷草和麸子,等在门外,银月大声说:“新媳妇到了,你们还在高谈阔论。”
  吕先生忙起身出来,嘱咐道:“撒的时候不要对准眼,新娘子要是眯了眼就麻烦了,朝脖子以下的地方撒。”
  尤氏和小车氏都点点头,银月没安排具体事情,百无聊赖,念着门楼两边的喜联自娱自乐:“良辰喜逢三合日,典礼正遇吉庆时”。
  唢呐渐近,两边新人已经到了门楼两侧,文杓站在毛驴旁,紧张地看着驴身上的媳妇。另一边,文杼低着头,一脸严肃,谁也不看,只是捻着手里一截草棒似乎那是他全部的指望。
  吕先生又提着破褂子前大襟,充当了司仪,他高声道:“新人下轿。”
  下轿当然就是下驴,有人在驴身旁放上凳子,文杓、文杼各自扶着媳妇下了驴。文遐分别给文杓、文杼一人一根牵红,文杼抓着牵红,这才把手里的草棒丢到地上。
  吕先生又一声:“新人进门。”
  文杼牵着牵红,一头牵着媳妇,杜氏红布蒙着头,深一脚浅一脚,紧跟着文杼,两人快并肩走了。文杓同样拉着牵红,李氏在后边不耐烦地跟着,似乎不大愿意进门。
  两对新人快到门口时,吕先生瞅瞅尤氏、小车氏,二人点点头,各自抓了一把麸子准备着朝新人身上撒,银月也凑热闹,抓了一把,心想,就是不撒,热闹一下也不错。
  杜氏紧跟着文杼,到了东侧对联处,她突然丢了手里的牵红,十分准确地抬腿迈过门槛,快步跑进了门楼,众人大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车氏举起的麸子还没撒出去,杜氏已经进了门里,跨过影壁墙,在一侧等着了,小车氏心里骂道:“这个浪货,就急成那样,我还没撒呢。”她朝文杓两口子撒了一把,文杼两手扯着牵红蒙着眼,也跨过门槛进去了。
  文杓似乎明白了什么意思,他拉了一下媳妇,示意她快一点,不知道是李氏没看见发生了什么事,还是什么原因,她依旧不紧不慢,文杓生气丢了牵红,两手挡着两个嫂子撒来的麸子、五谷草。
  文杼进了门,几步跨到媳妇面前,伸手把牵红递给她。
  等文杓两个进了门,小车氏已经没了撒麸子的兴致,懒洋洋地撒了几把,都撒在了地上。尤氏小声说:“老四媳妇真是滑头,给我们来个突然袭击,她是怕我们撒到她眼里,等会拜堂时不漂亮了。”
  小车氏冷笑道:“你说这话谁信,这老四媳妇明摆着是想抢着先进门,这老三媳妇才是个傻子呢,别看家大业大,要说聪明,比起老四媳妇差远了。”
  尤氏笑着捶她一下:“看透不要说透。”
  院子外响了三声炮,二先生和车氏已经端坐在堂前,他们前边是一个长桌子,红纸盖在上边,桌子上边摆放了红烛、钩秤、升瓢,升瓢里面放满各色粮食。桌子上放一牌位,上书五个隶书大字:天地君亲师。后边墙上贴一大大的双喜,两边贴了喜联:“堂前奏乐迎宾客,户外吹笙引凤凰”。
  吕先生已经踱到桌子东首,高声唱道:“吉礼开始,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文杓跪下磕头,文杼两口子也跪下磕头,李氏站在那儿像根柱子,无动于衷。
  吕先生一阵发慌,看看大先生,大先生面无表情,小声说:“继续。”
  吕先生又高声说:“起……二拜高堂。”
  文杓和杜氏跪下了,文杼和李氏却站在那儿没有反应。吕先生以为他们没有听清,又重复一遍:“二拜高堂。”
  文杼和李氏还是没有反应,杜氏拉了一下牵红,提醒文杼,文杼还是没有动作。
  吕先生看看大先生,大先生高声说:“文杼,你要无父无母吗?”他对李氏本来就一肚子火气,但是今天是新媳妇头一天进门,他不好发作,但是对文杼,他却不用忍让。
  文杼带着哭腔大声说:“我有母亲,她不在这里,因此我不拜。”
  大先生道:“文杼,你今天可以想不通,堂可以不拜,婚可以不结,规矩不能改。这规矩不是你大伯我一个人的,是固村全体族人的,对别人适用,对你也适用,何去何从,你自己拿主意。”
  这时文耿架着刘姨从人群中朝里挤,文耿一边架着刘姨,一边对围观的乡民道:“借光,借光,刘姨腿脚不灵便。”众人闪出一条道,二人进来了。
  刘氏跛着一只脚,一边走,一边拍着大襟,对文杼哭喊着:“你这个孩子,是要逼死我吗?”
  文杼扔下牵红,架着刘氏的一条胳膊,哭道:“这才是我娘。”
  刘氏推他一把:“我不是你娘,你滚开。文杼,你要是想让我死,我这就死给你看,你要是还想让我活着,你就安安稳稳把堂拜了。“
  大先生看看文耿,文耿看看父亲,从父亲的眼里看到了赞许,他扶着刘氏,小声对文杼说:”四弟,我有一个折中的办法,你这里拜了堂,待会,我和二叔商量一下,你们再去刘姨房里拜一次,否则,今天谁也收不了场。“
  老车氏坐在椅子上,瞪着二先生骂道:”这就是你生的逆子!“
  二先生被老婆子一骂,慌成一团,站起身来到文杼身边,扬起手装作要打他的样子,嘟囔着:“我有什么法子。”
  吕先生被挤得东倒西歪,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大声道:“妻就是妻,妾就是妾,三纲五常是不能乱的。没有主次,没了大小,岂不乱了章程,朱子曰……”文杼红着眼瞪着吕先生:“滚你的三纲五常,都民国了,还讲那些老掉牙的规矩。今天我话就撂这儿了,要拜就拜我娘,不拜,这亲我不结了。”
  吕先生大怒,高声说:“朽木不可雕也。”说完,在众人讪笑中后退了好几步。
  刘氏听了儿子的话,顿时哭得闭了气,二先生忙掐她人中,又把她腿盘过来,好大一会才缓过气,她趁人不备,一头就要撞到桌子上,二先生看得清,进身一挡,正好撞到肚子上,把他撞倒在地。众人忙拉起二先生和刘氏,刘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我不活了,让这个小祖宗气死我算了。那年大水怎不把我淹死呢,生下这个孽障!”说着,还四下里寻找目标,想一头拱上去。二先生只好死死拉着她,不让她撞。
  文杼看娘哭得凄惨,有些慌了手脚,心里埋怨文耿多事,心想你父亲拿族规压我,你拿我娘压我,心里却没有一丝悔意。
  永勋从后厨也听到动静赶过来,把文杼拉到一边劝道:“文杼,不是我说你,这事你有些莽撞了。傻孩子,有什么想法应该事先和你爹商量商量,咱能作主的自然按你的意思办,不能作主的,我和你爹会找族长商量,你怎么事先一声也不言语,自作主张,这下倒好,咱固村几十年,上百年,人家说不完的笑话,让你惹下了。你爹不管怎么说,在固村,在三河口,也是有名望的人,他的脸让你丢尽了。咱们固家老老少少的脸也丢尽了,以后出门,人家会在背后戳我和你爹的脊梁骨的。”
  文杼大声说:“是的,你们都有脸,就我没有脸,就我娘没有脸。”
  杜氏原来跪在地上,见堂没有拜成,文杼只是哭闹,她从地上站起来,顺着声来到文杼身边说:“固文杼,你要是一个男人,你就把眼光放远点,我今天来到固家,是来嫁人的,不是来看热闹的。你心里委屈,这世上委屈的人多了,你还能吃上饭,吃不上的多了,你还能娶个媳妇,打光棍的多了,你有什么委屈暂时放不下?想挣回面子,个个都想当人上人,但是,你这个法子不行,你要是信我,就听我一回,安安稳稳把堂拜了,我是你的妻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猴子满山走,我跟着你,我们一起挣回属于我们的面子。“
  文杼听了媳妇的话,愣在那儿,自从和媳妇说定亲事,一次也没见过,没想到媳妇竟是说起话来头头道的女人,他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文耿、文遐两个就势拉了文杼回到桌子前边,一边一个硬按着他的头皮,把堂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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