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家长里短

　　蚂蚱大爷回到院子里，把手里的篮子交给麦子，就蹦跶着奔着小米过去了。蹦跶到小米跟前，他一拉小米的胳膊，示意这要跟小米旁边说话。
　　小米给蚂蚱大爷的举动弄得心里怔了神儿，抱着小路生随着蚂蚱大爷来到灶房的屋山旁，瞅着蚂蚱大爷问：“大爷，你这是咋的了？”
　　“小米，我问你，你跟二倔巴有啥子顶嘴的话吗？”蚂蚱大爷马上正着脸色问。
　　“没有啊！刚才他在这儿唠扯得挺和顺的。”小米仍旧不解地看着蚂蚱大爷。
　　“刚才我在路上碰见他，他咋的会是那个脸色？”蚂蚱大爷听了小米的话，马上皱起眉头温暖自己似的说。
　　“我也纳闷儿呢，我看他临走的时候想说啥子可又没有说。”小米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蚂蚱大爷为啥要拉着自己避着别人说话。
　　“这个二倔巴，今儿到底是咋的了？”蚂蚱大爷马上皱起眉头琢磨起来。
　　“我也不知道呀。”小米看着蚂蚱大爷。
　　“去吧小米，你去跟那些娘们儿唠扯唠扯，我仔细琢磨琢磨。”蚂蚱大爷听了小米的话，稍稍放心了些，但二倔巴咋的就是那个脸色呢？他心里的疙瘩越綄越大。
　　小米看着蚂蚱大爷，心里也是一团疙瘩，猫春二大爷跟蚂蚱大爷咋的了？她不禁问：“大爷，你跟猫春二大爷有啥子不舒坦的地方？”
　　蚂蚱大爷摇了摇头，劝着小米说：“你去吧，这事儿我真得琢磨琢磨。”说完，他奔着麦子走了过去，从麦子手里接过那一篮子的荠菜，然后就蹲下来择荠菜。
　　小米抱着小路生看了看蚂蚱大爷就回到屋里。
　　“老蚂蚱刚才神神秘秘的是咋的了？”小米邻居家的婶子见小米回来，问。
　　“没啥。”小米定了定神儿，看着邻居家的婶子笑了笑说。
　　“看他的脸色像是有啥子要紧的事儿似的。”旁边的那个娘们儿瞅了瞅蹲下来择荠菜的蚂蚱大爷，回头看着小米说，“这老蚂蚱对你们兄妹几个也真够用心的，这一个晌午剜回来两篮子荠菜。”
　　“他呀，在这个家里就没闲下来过，自打他从外面回来，每天家里家外的总是忙活，让他歇着他还不乐意。”春梅接过话说，“说真的，这个家里有蚂蚱大爷，我们兄妹几个里里外外还真少操不少的心。”
　　“他呀，要不是腿不好，你们家的那些地还真不需要你们兄妹几个操多少心。”邻居家婶子听了春梅的话，马上接着说。
　　“他这个人啊，是个苦命人，也是个实诚人。”旁边的那个娘们儿看了看院子里的蚂蚱大爷，“就是这实诚人啊，遭老天欺负，也经常遭那些歹心人欺负。他呀，怪让人心疼的！”
　　择着荠菜的蚂蚱大爷一直皱着眉头琢磨着今儿的二倔巴，他反反复复把回来的路上的二倔巴琢磨了又琢磨，他总觉得二倔巴有啥子话想说但又没有说出口。到底这二倔巴想对自己说啥子？平日里二倔巴没有这样吞吞吐吐的时候，今儿咋的会这样？
　　“大爷，你咋的不说话了呢？”蹲在蚂蚱大爷身边的麦子见蚂蚱大爷一直没有说话，抬头看着蚂蚱大爷问。
　　蚂蚱大爷给麦子的话问了一愣，马上低下头看着麦子，笑了笑说：“大爷瞅着手里的荠菜呢！这些荠菜是要你小米姐带走的，得小心择得干净！”
　　麦子盯着蚂蚱大爷看了一阵儿问：“刚才你跟我小米姐说的啥？”
　　“没说啥，就是问一下你小米姐一件小事儿。”蚂蚱大爷笑了一下。
　　麦子见蚂蚱大爷不愿意告诉自己他跟小米姐说了些啥儿，也就不再问了，只是皱着眉头琢磨些啥子。
　　“麦子啊，这两天学堂里也该开学了吧。”蚂蚱大爷见麦子不说话了，笑着问。
　　“开学我大舅过来接我。”麦子说。
　　“听说你大舅把你的户口办成了公家人的户口，户口办成公家人的户口就是城里人了，也就能吃商品粮了。”蚂蚱大爷看着麦子说。
　　“我只听跟我大舅住邻居的张咪儿跟我这样说过，说我大舅为我办理户口找他们家借过钱，办好没办好我不知道，反正我现在的学名改成了陈小麦。”麦子说，“办好办不好我都是咱们黄庄子里的闺女，是大爷你心疼的闺女。”
　　“那就是办好了，学堂里的名字都随了你大舅的姓了！这样最好，户口弄好了，不管以后念书识字儿有没有出息，麦子都是城里人。”蚂蚱大爷很觉得宽慰地笑着向麦子说，“麦子能有这样的心思，是个好闺女！”
　　“大爷，我得念出出息。念出出息，才是自己的能为。念出出息，以后才能顾得上咱们这个家。”麦子看着蚂蚱大爷说，“我小米姐打自小就跟我们兄妹几个说，要争口气活出个样儿。大舅帮我办的户口是大舅的心思，我念出出息是我的争气。”
　　“对，对！还是咱家的麦子懂事儿！”蚂蚱大爷听麦子的话，马上很点着头笑着说，“懂事儿，争气，咱家麦子一准以后能念出出息。”
　　麦子不再说话，把手里择好的荠菜放到篮子里。
　　“咱们得一定要把荠菜择干净了，你小米姐带回去没工夫收拾。咱们择干净了，你小米姐回去后只要洗几遍就成了。咱们择不干净，你小米姐回去之后还得重新再择上一遍，她哪有那个得闲啊。”蚂蚱大爷见麦子把手里择好的荠菜放到篮子里，瞅着自己手里的荠菜说。
　　“大爷，我小米姐那边不是有望秋新媳妇儿了吗？”麦子不解地问。
　　“麦子啊，你小米姐在那个家的妯娌们中间是老大。妯娌间的老大就要多为家里操持一些，这样，妯娌间才会和和气气，妯娌间才会相互间用心去处。”蚂蚱大爷说，“妯娌间要是啥事儿都想着让别人去干，相互间就会有心结，就会不和气。妯娌间不和气，那个家就会整天价疙疙瘩瘩。”
　　“晚晌我小米姐回去的时候就让我玉米姐跟着过去吧，这样我玉米姐就能给我小米姐做个帮手了。再说了，马上也要开学了，我玉米姐也会去我小米姐那儿。”麦子看着蚂蚱大爷。
　　“我估摸着你小米姐今儿会让玉米跟着过去。”蚂蚱大爷琢磨了一下说，“玉米在你小米姐跟前，多少也能为你小米姐分担一些事儿，最起码她能帮着你小米看着小路生，让你小米姐能抽出手儿来。”
　　“要是我小米姐家能搬得跟我们离得近多好。离得近了，我们兄妹几个就能经常去我小米姐家帮忙了。”麦子听了蚂蚱大爷的话，叹了一口气说。
　　“傻孩子。”蚂蚱大爷笑了笑，“这家咋的能搬啊！”
　　麦子把手里择好的荠菜往篮子里一放，起身拎起篮子站在蚂蚱大爷的面前，等着蚂蚱大爷手里荠菜。
　　蚂蚱大爷把手里择好的荠菜也放进了篮子，从麦子的手里夺下篮子，对麦子说：“麦子，我来收拾，我再把荠菜里的灰土抖一抖，然后再把这些荠菜摊开晾着，等你小米姐走的时候找个袋子给装上。你去跟你小米姐说会儿话吧。”
　　麦子依着蚂蚱大爷的话去和小米说话了。
　　蚂蚱大爷把手里的篮子重新放到地上，两手来回不停地捧着篮子里的荠菜抖了又抖，荠菜间夹杂的灰土给他纷纷抖落在篮子里。待他觉得荠菜间夹杂的灰土已经抖落得干净了，就提着篮子找片塑料布把荠菜晾上，这才回到堂屋坐下来喘口气儿。
　　“大爷，你这都忙活一个午晌了，坐下来歇会儿吧。”小米见蚂蚱大爷坐下来歇着，马上跟蚂蚱大爷打个招呼。
　　“我呀，琢磨着你喜欢吃荠菜，先去剜了一篮子今儿午晌饭吃，又剜了一篮子给你走的时候带上。”蚂蚱大爷看着小米说，“你回去也没个闲空儿自己去剜，想吃上这荠菜也不会咋的如意。”
　　“大爷，你这份儿心……”小米听蚂蚱大爷这么说，心里又是一热，说了句半截话。
　　“小米呀，你也别这么说，我就琢磨也没啥事儿，出去剜点儿荠菜也累不着。”蚂蚱大爷笑着说，“再说了，这两天大爷我就出门走了。这一走就是年把时间，这中间就是想给你们兄妹几个弄点儿啥吃也不如是。”
　　“大爷，你也别只想着我们兄妹几个，眼下咱们的日子也慢慢好些了，你也不用老是惦记着我们兄妹几个。”小米看着蚂蚱大爷，心里有一种说不清滋味儿的堵。
　　“眼下咱们的日子我倒不咋的担心，自打春梅进了这个家，咱们家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滋润了些。”蚂蚱大爷笑着看了一眼春梅，转过头来看着小米说，“日子我是不担心了，可你们兄妹几个，不在我跟前我就由不得自己会惦记。在我没出门之前，大爷我能做点啥就做点啥，这样大爷心里才踏实。”
　　“大爷，说真的，自打我进了这个家，每天瞅着你忙里忙外的，虽说你跟这个家里的兄妹几个不是血亲，可我打心眼儿把你看成自己的亲公爹，豆子他们几个也把你打心眼儿里看成自己的亲人。瞅着你里里外外的忙个不歇，我们都心疼，可我们又劝不住你。”春梅接过蚂蚱大爷的话说，“有时候看着你忙个不歇，我们还担心别人会说闲话，说你不是我们兄妹几个的血亲，拿你可劲儿使唤呢。”
　　“春梅啊，你看看你们的这些婶子大娘，你问一下她们会不会这么说。”蚂蚱大爷向春梅一指屋里的娘们儿们，笑着说。
　　“这老蚂蚱确实是把你们兄妹几个看成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了，你们兄妹几个也把他老蚂蚱看成自己的亲爹了。”小米邻居家的婶子说，“说实话，不知道的人还真会以为你们是血亲父子关系呢。”
　　“是啊，当初谁也没有想到，老蚂蚱跟你们兄妹几个合到一起过日子会过到眼下这样和顺的光景。”旁边的娘们儿看着春梅琢磨着说。
　　“这就是命里安排好的！”春梅一笑，回着这个娘们儿的话，“命里有这样的安排，咱就顺着这样的安排。”说着，她转脸看着蚂蚱大爷，“大爷，咱们只管过咱们的日子，不管别人会咋说，咱也管不住别人会咋说，只要咱把咱的日子过得和和顺顺，过得舒舒坦坦就成。”
　　蚂蚱大爷听了春梅的话，点着头说：“是，以后咱们就只管好好过咱们的日子。别人说也好，不说也好，咱也不管别人说啥，只要咱们把日子过得和顺殷实了就成。咱们把日子过得和顺殷实了，就给老少爷们儿们一个说法了，让那些看着咱们能过上好日子的人心里更踏实，让那些看着咱们心里有怪心思的人打自己的脸去。”
　　听蚂蚱大爷这么说，小米点点头，心里堵堵地笑着说：“大爷，我春梅姐说得对！你千万别听别人咋的说，我们兄妹几个也不会听信别人。自打咱们爷儿几个合到一起过日子以来至今，我们爷儿几个的日子过得和顺舒心，以后我们爷儿几个的日子也会过得和顺舒心。”
　　“小米闺女，你只管放心。当初咱们爷儿几个合到一起过日子时，就有一些人说长道短的吗？当时咱们爷儿几个不是也没有计较？”蚂蚱大爷笑了笑说，“老话常说：听蝲蝲蛄子叫就不种庄稼了？蝲蝲蛄子叫它的，庄稼照样种。”
　　“就是，蝲蝲蛄子叫它的，庄稼咱照样种咱的。要是老想着那些碎嘴子咋的咋的，那咱自己的日子也过不踏实。”小米邻居家的婶子接过蚂蚱大爷的话说，“日子是咱自己的，碎嘴是别人的，让别人的碎嘴牵扯了咱的日子，那咱真的就是犯傻了。”
　　“说真的，咱们村上还真没有啥子碎嘴闲扯的人，除了狗B爹娘两口子，还真找不出其他人。”旁边的娘们儿马上说，“他们两口子就是看不得别人家好，看到别人家好了，他们两口子心里就不安生，就会四处编排着东扯葫芦西扯瓢，是是非非颠颠倒倒。一个村子里有这样一家人，搅和得一个村子里都不得安生。”
　　“婶子，咱不说这个了。”春梅看着旁边的娘们儿说，“咱们知道他们两口子是啥样儿的人就成，平日里咱们不跟他们参合不就没啥事儿了吗？”
　　“春梅说的对。”蚂蚱大爷点着头说，“咱们不说这事儿了。咱们凭着自己的良心过咱们的日子，凭着自己的良心跟老少爷们儿们相处就成。”
　　蚂蚱大爷的话音刚落，小米大舅推着洋车子进了院子。
　　小米一见大舅，马上起身抱着小路生迎了过去，硬着喉咙喊了一声：“大舅！”
　　小米大舅随手把洋车子往那儿一扎，马上过来一下子把小米和小米怀里的小路生抱进怀里，两行眼泪不由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蚂蚱大爷他们看着小米大舅这样紧紧地把小米和小米怀里的小路生抱进怀里，看着小米大舅脸上流下来的眼泪，看着小米大舅满眶眼泪红红的两眼，心里都是热热的堵。
　　“大舅，进屋吧。”春梅迎过去喊了一声，让劝着要大舅进屋。
　　小米大舅松开小米和小米怀里的小路生，抬起两手抹了抹满脸的眼泪揉了揉两眼，笑了笑，转身把洋车子后座上带来的东西拿下来，拎着这些东西进了屋。
　　蚂蚱大爷看着小米大舅，只是点头跟小米大舅打了声招呼，心里确是堵堵的不是滋味儿。
　　“蚂蚱大哥。”小米大舅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瞅着蚂蚱大爷笑了笑打个招呼说，“这几天要出门了吧。趁着这个空闲我过来看看，你跟豆子这一走就是一年。”
　　“就这两天，猫蛋在联系包车呢，车包好就走了。”蚂蚱大爷点了点头，抬眼看着小米大舅说，“兄弟，我想求你一件事儿。”
　　小米大舅给蚂蚱大爷的话说了一怔，看着蚂蚱大爷说：“蚂蚱大哥，有啥事儿？咋的还说啥子求呢！”
　　“我这一出门就是年把时间回不来，我想求你得闲的时候替我回来多看看春梅他们姊妹几个！”蚂蚱大爷紧紧地看着小米大舅，“我也知道你去年时常过来，我求你在这一年多过来几趟，就算你帮不上春梅他们姊妹几个啥子出大力气的忙，多回来几趟，这姊妹几个心里会踏实很多，最起码他们心里会觉得有个依靠。”
　　小米大舅听了蚂蚱大爷的话，紧紧地盯着蚂蚱大爷，咬着嘴唇很郑重地向蚂蚱大爷点了一下头，说：“蚂蚱大哥，你放心了！”
　　“开春暖了之后这个家还要翻盖房子，我跟豆子都不在家，就是说卧牛岗子那边小路生他爷过来帮忙操办，到时候免不了有紧手的时候，你能经常过来，一些事儿小路生他爷爷能跟你商量商量。”蚂蚱大爷说，“本来我想让豆子留在家，等房子翻盖好了再出去，卧牛岗子小路生他爷不同意，说有他在家，用不着这么多人守在家里。这么多人在家里守着，耽误挣钱。我琢磨着也是，可这翻盖房子是大事儿，里里外外很多事儿都要忙活，我怕到时候小路生他爷一个人里里外外忙活不过来。”
　　“翻盖房子是个大事儿，到时候我就多回来看看，能忙活上的就跟着忙活。”小米大舅向蚂蚱大爷点了点头，转脸看了看小米笑着说，“今儿我过来看看，没想到小米这闺女也回来了，看来今儿是天意的安排。”
　　“是吧！”蚂蚱大爷又是一笑。
　　就这样一家人有说有笑很是热闹地唠扯了里里外外，但谁也没有再说起望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