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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比较

作品名称:女人      作者:王子文      发布时间:2021-02-03 11:15:56      字数:5051

  日子很快就要翻过这一年,明儿就是新年初一了。
  牛二筢子看着别人家一家人热热和和团团圆圆地忙忙乎乎地贴门神放鞭炮地守着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儿,虽然跟前有望秋小两口,有已经分出去的望夏两口子,还有小米和小路生,在外人看来这也是子孙满堂一户和美人家。但瞅着眼前的小米和小路生,他的心里还是堵堵的疼。
  “爹,初二望秋要去落凤坡做新客,给我杏花妹子回娘家拜年的东西准备齐整了吧!”小米抱着小路生瞅着院子里有些不踏实的牛二筢子,喊了一声问,“爹,你再琢磨琢磨,有啥没有齐整的这个时候还能去驴堆集儿上置办。”
  牛二筢子回头看着小米,咬了一下嘴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齐整了!”
  “今年这个年也是咱们家一个大年,添了杨槐花、杏花和小路生三口人,这个年就让望夏他们两口子过来和我们一起过吧。”小米看着牛二筢子,建议说。
  牛二筢子琢磨着点了一下头,叹了一声:“要是你娘活着,这年多热闹。”
  听牛二筢子这么说,一下子心里一沉。
  牛二筢子瞅着小米。
  “爹,这大年间儿别琢磨那些伤心的事儿了,你跟前有我们几个呢。”小米看着牛二筢子说。
  牛二筢子点了点头说:“我去望夏那边看看,喊他们两个人过来一起过年。”说完,他就抬腿向院门口走去。
  看着牛二筢子的后脊梁影子,心里又是一沉,婆婆走了,公公心里还这样记挂着,而自己呢?她向院门口看了看,牛二筢子的后脊梁影子已经看不见了。此时她多么渴望望春的身影能出现在院门口,但她瞅着院门口看了很久,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是从院门口传过来几阵孩子们欢天喜地的“过年啦!”的呼喊声和几声鞭炮的炸响。
  “嫂子,你进来看一下!”灶房里准备这一年最后一顿晌午饭的杏花向院子里喊了一声。
  小米听杏花在灶房里喊,马上抱着小路生进了灶房。
  “嫂子,你看这肉炸得成吗?以前在娘家我也没有亲自动手做过。”杏花见小米进了灶房,抬手向小米指了指放在案板上满满一斗盆的炸肉。
  “烀肉的时候佐料放够了就成,这肉炸得颜色正好,不嫩不老。”小米看着斗盆里的炸肉,晃着怀里的小路生说。
  “以前都是看着我娘烀肉炸肉,自己也没动过手,今儿就怕做不好。”杏花听小米说肉炸得颜色不嫩不老正正好,马上很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这个年的年货都是你动手操持的,我这做嫂子的也没有咋的动手,让你受累了!”小米有些难为情地看着杏花一笑。
  “嫂子这是说啥话啊,你不是有小路生放不开手嘛,你这话说得让人听着觉得外道。”杏花向小米一笑说,“大锅里的肉汤子我就起到和面盆里了,蒸了这些蒸馍,这些天也用不着再和面蒸馍了。”
  “成!”小米答着杏花的话说,“今儿午晌的饭多做一些,刚才我跟爹说让望夏他们小两口过来跟我们一起过这个年,爹这过去喊他们两个人了。”
  “嫂子这个说法儿合适。”杏花马上笑着说,“我进这个家到今儿,还没见过二嫂子呢,这个年一起过,能跟二嫂子多说说话儿呢。”
  “望夏他们两个人能过来一起过这个年,这个年咱们家就过得热闹了。”小米随和着杏花说,“婆婆今年没了,这年节间爹难免会心里难过,有咱们几个在爹跟前热闹地过这个年,爹就没有心思想婆婆了,这个年节儿自然他心里也能过个敞亮。”
  听了小米的话,杏花咬着嘴唇儿眨了眨眼琢磨了一阵儿说:“还是嫂子想得周全。”
  “过年嘛,就是过个乐呵,要是爹过得心里不敞亮,咱们看在心里也会不舒坦。”小米说,“咱们几个在他跟前,你一句我一句地陪着他说话,他也就没心思想别的啥子不舒心的事儿了。”
  小米的话刚落音,望秋手里拿着对联进了灶房,嚷着要杏花先打点儿糨子贴对联。
  小米马上瞅着望秋说:“今年咱们家啥子也不贴,娘今年没的,过年不贴对联。”
  望秋转头瞪大了两眼很惊奇地看着小米。
  “按理说,今年你们俩这个亲也不能结,是爹找了算命先生写了符,然后烧了香火,算命先生才给你们两个栽了成亲的日子。”小米说,“今年过年咱们家什么也不贴,明年过年对联贴烧纸,后年过年贴绿色的对联。这三年就这样,三年过去才能贴红色的对联。”
  “我这对联就买瞎了。”听小米这么说,望秋把手里的对联拿到面前说,“这总不能浪费了吧,送给别人家,也不知道谁家还没有买对联。”
  “你看都是啥时辰了,马上就要吃午晌饭了,这个时辰就要贴对联了,谁家还不把对联准备齐整了?”杏花看着望秋说,“你把它放起来吧,别给爹瞅见了。爹瞅见了不光会说你不懂规矩,心里也会不敞亮。”
  听了杏花的话,望秋转身出了灶房。
  见望秋出了灶房,小米回头看了一眼,又转回头来看着杏花说:“这过年的规矩多着呢,咱们年轻知道的不多。”
  “你不说我也不知道咱们今年不能贴对联。”杏花接过小米的话,看着小米说。
  这时望秋又拿着那些对联转回了灶房,说:“这些放着也不合适,明年也用不上,干脆烧了算了。”说着,他就把手里的对联折巴折巴塞进了还在着着火的灶膛。
  “你……”杏花见望秋不由分说就把对联塞进了灶膛,怔了。
  “烧就烧了吧!”小米也给望秋的举动弄了个愣怔,听了杏花的半句怪罪,马上转过头来看着杏花一笑说,“望秋说的也有说道儿,这对联要是放起来,一放就是两三年,等能贴的时候也就少色了。再说了,这几年总免不了会给咱们的爹瞅见,给他瞅见了也不好。”
  听小米这么说,杏花回过神儿来,看着小米说:“这样太糟蹋浪费了。”
  “糟蹋就糟蹋了吧,也怪不得他,他不懂这样的规矩。”小米笑了笑向杏花说,“以前咱没经过事儿,啥子也不懂,这以后的日子里咱们得用点儿心,啥事儿啥礼节儿啥子忌讳啦,咱们都要用心记下来,以后咱们的爹慢慢就老了,咱们也都要顶立门户,啥事儿也都要咱们自己操持。”
  杏花把大锅里一多半的肉汤起到和面盆里,又瞅了瞅锅里剩下的肉汤,抬头看着小米,琢磨着说:“锅里留这么多肉汤够了吧,我琢磨着今儿午晌这顿饭烩一锅简单地吃一顿,午晌饭之后还要剁饺馅儿包饺子。”
  “午晌饭就这么烩一锅吃吧。”小米点了点头,看了看锅里的肉汤子,说,“今儿午晌多两个人吃饭,你再往锅里添些热水,水少了怕是不够吃。”
  杏花依着小米的话往大锅里又添了些热水,然后取下挂在壁上的锅箅子放到锅里,锅箅子上放了昨天蒸出来的蒸馍,盖上锅盖儿。
  小米见杏花把大锅里收拾停当,把怀里的小路生往望秋面前一递,说:“抱会儿小路生,我来烧火。”
  望秋从小米怀里接过小路生,抱着小路生在小路生脸上亲了一口,逗着小路生出了灶房。
  “起初我不知道要二哥他们两口子跟咱们一起过年,也不知道留的瘦肉剁饺馅儿够不够。”说着,杏花把留下来包饺子的瘦肉从案板上拿起来给小米看了看。
  小米坐到灶门前,收拾着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禾,然后抬头看了看杏花手里的瘦肉,笑着说:“估摸着有三、四斤吧,够了!再说了,这这些瘦肉剁饺子馅儿有啥够不够的,多洗两个萝卜剁进去,又能多包出三、五碗饺子。”
  杏花听了小米的话,把手里的瘦肉重新放到案板上去,就着手开始准备一锅烩的青菜。
  小米见杏花着手准备清洗午晌饭的青菜,就低下头来烧火。
  “嫂子,这大年节儿我大哥咋的不回?”杏花洗着手里的青菜,头也没抬问了一句。
  杏花的话让小米心里一个愣怔,她知道杏花没别的意思,只是随口这么一问,但他不知道该咋的回杏花的问话。
  “我大哥也真是,平日里忙也就罢了,这大年节儿间也不往回赶,家里有爹,有老婆孩子,这大年节儿不回来,还真说不过去。”杏花没有抬头,抱怨着说,“不成家,你就是在外面信马由缰,那也是另有说道儿。这成家了,家里有老婆孩子,其它节气不回也就不回了,这年节儿不回,说破大天也说不过去。”
  小米知道杏花不是在揭自己心里的疤儿,她知道这个时候不光是杏花会埋怨望春,包括牛二筢子,也会在心里埋怨望春。她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杏花见小米叹了口气,似乎觉得自己的话说的不是时候,马上笑了一下转过话题说:“听望秋说,春梅姐那边今年的收成不错,粉条子卖了三千来块钱,加上豆子哥一年的工钱,也有五、六千块钱。还有那个蚂蚱大爷,回来之后把一年在外面挣的钱都交给了春梅姐,这样下来这一年他们家也有万把块钱的进项。等春上他们翻盖新房子,也就不会有紧手儿的难堪了。等他们把翻盖了新房子之后,他们家的日子就真的像个模样了。”
  听杏花说到豆子哥他们家,小米扯着风箱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杏花,呼呼哒哒地又扯了几下风箱,说:“是啊,这么多年了,那个家该像个模样了。”说这句话的同时,她又想到了谷子,想到了玉米和麦子。玉米今年放寒假又得了奖状和一个本子和一支笔,老师还说等明年暑假开学让玉米跳级读书识字儿。麦子跟着大舅,麦子又懂事儿争气,眼下不需要自己操太多的心。委屈就委屈了谷子,就算这样,谷子还说,只要豆子哥和春梅嫂子的日子热和,只要玉米念书识字儿有出息,只要麦子懂事儿争气,她谷子哪怕这样劳累一辈子,也心甘情愿。
  “嫂子,说真的,你们兄妹几个也真的该翻身了,这些年你们兄妹几个受了太多的苦累和委屈,老天爷该开眼了。”杏花把洗了一遍的青菜捞起来放到灶篓里,起身把洗菜水端出灶房泼到院子里的那棵老树的根部周围,回身又回到了灶房。
  见杏花回到了灶房,小米停下手里的风箱,抬头看了看灶台。
  “这老天爷呀,也净跟不得势的人家过不去。”杏花把洗菜盆放到地上,从水缸里舀出两瓢清水倒进去,然后把灶篓里的青菜又放进了洗菜盆里。
  “不能怪老天爷,这都是命!”小米向杏花笑了一下说。
  “人们常说:人的命,天来定。说来说去,还是老天爷一碗水没有端平。”杏花洗着盆里的青菜,没有抬头,说,“老天爷真的能把一碗水端平了,你们兄妹几个咋的能受那些委屈受那些罪!”
  小米没有说话,又呼哒呼哒扯了几下风箱。
  杏花把盆里的青菜呼呼啦啦地又洗了一遍,往灶篓里捞这些青菜的当儿,牛二筢子进了灶房,同时叹了一声。
  “咋的了?爹。”小米马上转头看着牛二筢子问。
  “望夏和杨槐花那两个孩子……”牛二筢子说了这样一句半截话,又叹了一声。
  小米听出了牛二筢子的心思,望夏他们两口子不愿意过来一起过这个年,马上笑着向牛二筢子说:“爹,他们两口子不愿意过来一起过年,你也别放在心上,毕竟他们有自己的家了,可能是他们两口子怕过来一起过年麻烦咱们。”
  “这是翅膀硬了,出窝儿了。”牛二筢子无可奈何地说,“老话说,小麻雀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
  “爹,你这是想多了。”小米笑着说,“我就琢磨着就是,他们两个怕过来一起过年给咱们添麻烦。”
  牛二筢子苦苦地笑了一下,又叹了一声说:“添啥麻烦啊!”
  杏花把捞进灶篓里的青菜连同灶篓坐在了洗菜盆上控水,起身开始准备一锅烩的其它食料,对于牛二筢子的话她没有回应。
  “这杨槐花啊……”牛二筢子没有说出杨槐花的长短,只是这样叹了一声。
  小米心里清楚,当时自己向牛二筢子提议让望夏他们两口子过来一起过年的时候就想到了,杨槐花不一定答应过来,虽说是妯娌,她总觉得杨槐花因为娘家有点儿景儿看不上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特别是杨槐花瞅着自己的那个眼神和那个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可是,为了这个家的和睦,为了不让别人看这个家的笑话,她还是装着看不懂别人脸色的模样迎合着杨槐花,每次见到杨槐花,她还是拣着些不会伤和气且能顾及这个家和睦的话与杨槐花唠扯,杨槐花却是一副不冷不热地应付着她小米。尽管杨槐花这副模样,她小米还是一副热心热肠地无话找话与杨槐花唠扯。按她小米的性子,杨槐花要是换上别人,肯定她小米不会愿意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但他这样迎合杨槐花,就是想让这个家和和睦睦,不想让这个家有啥子让人笑话的把柄。在这个家里,自己是嫂子,是嫂子,就该有点儿度量,就不该与她杨槐花有啥子计较。平日里杨槐花这样倒不值得放到心上去,但今儿赶在这年节儿上,爹去请他们两口子过来一起过年,就是她杨槐花过分了。她杨槐花这样过分,要是赶在平日里,她小米一准会过去找杨槐花说道说道,可赶在这年节儿上,不能让一家人过得心里不舒坦。既然这样,她只能圆着话儿劝说牛二筢子,让牛二筢子放开心思不去计较望夏和杨槐花,心里能舒舒坦坦地过了这个年节。等年节儿过了,望夏和杨槐花又会出门去了。杨槐花和望夏出门去了,就不会在牛二筢子面前晃来晃去的。不在牛二筢子面前晃来晃去了,牛二筢子就不会心里犯疙瘩。
  “望夏那孩子,太没出息了!”牛二筢子似乎觉得怪罪杨槐花不符合道理,马上怪罪起望夏来,“这有了媳妇儿,耳朵根子就变软了。”
  “爹,你也不能怪罪望夏,他们两个过日子,杨槐花性子刚强,望夏再性子刚强,那不得两个人天天吵嘴呀!你也不愿意他们两个这样过日子吧!”小米向牛二筢子一笑说,“在一起过这个年也好,不在一起过这个年也好,只要他们两口子的日子过得热和,咱们心里也应该高兴,也应该不计较这个。”
  听了小米的话,牛二筢子似乎一下子心里开朗了,一笑说:“杨槐花能比得上你和杏花你们两个人的一半,我这心里就更踏实敞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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