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六个女生

　　潘玥坐在床上，看着同学的来信，她将一张照片递给对床的陈晓惠：“老五，我班同学寄来她寝室的合影。”
　　陈晓惠看着照片：“这是在她们学校照的呀！哎，老四，我们寝室也该照一张。”
　　“是呀，我们也去照一张。”
　　潘玥探头向对床的阎金荷说：“老大，我们寝室也照张合影吧，将来留个纪念。”
　　“对，就到小游园里照，风景挺美的，好寄给同学们，看一看我们学院。”周晓云热情激昂地说。
　　阎金荷闪了闪眼睛：“我们六个人......”
　　“老大，我们去照相吧，正好邮给我们同学。”周晓云跳了下床。
　　于是，六个人到了小游园。照相馆的师傅，把六个人分成两排：前面的三个人蹲着，后面站好。
　　伊人和潘玥和陈晓惠，蹲在前面，其余三人，站在她们后边。
　　“好，很好，看着我这边，照了。”
　　伊人穿着涤卡蓝色小西服，单腿蹲在前边右侧，一只手拄在膝盖上，凝视着前方。
　　三天后，照片出来了，寝室里的六个人，看着照片，心里各有滋味。
　　陈晓惠向下探了一下脑袋：“老二，你照得最好。哈，这姿势跟电影明星似的，哈哈。”
　　潘玥笑得前仰后合的，自嘲地说：“你们都怎么长的，都这怎么瘦，你瞅瞅我，哎呀，属我胖呀，我得瘦一点了，减减肥了。”
　　周晓云看着照片上的自己，怎么还有点皱着眉头呢？多难看呀！
　　周晓云看着照片里的其他六个人，还是伊人优雅，蹲在一侧，正视前方，眼睛明亮，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自己不会做姿势，还皱着眉头，傻傻地看着远方......
　　周云霞探头向下看了看阎金荷，阎金荷似乎也很气恼，将照片扔到一边。
　　“老大......”周云霞撇了撇嘴，指了指像片......
　　阎金荷用眼睛斜了一眼伊人。整天喝着奶粉麦乳精，脸油光发亮，也就比我小两月，美什么美。
　　“老二，你怎么吃得，脸都快冒油了。”邢丽花说。
　　“我还不是跟你们吃的一样。”
　　“你那么有钱，天天喝营养品，还和我们一样？”
　　“什么营养品，就是奶粉，咱们这儿的奶粉可太便宜了，一个月的补助五元钱足够了。”
　　“老二，你不知道，这儿出奶粉，红星牌的，才三块钱，比你喝的还便宜。”
　　“那我下回买一袋尝尝，一不一样。”
　　阎金荷听着很不是滋味，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家比你家富裕呢，谁像你那么好显摆！都是为了助学金，我爸说不要报得太多，你臭显摆啥呀。
　　更让阎金荷气愤的是这个伊人似乎看不起自己，伊人住在门口，里出外进的，似乎看不到她这个人似的。
　　尤其上回，我老乡来，人多坐不下，就坐在伊人的床上。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伊人回来，冷脸看着她老乡，简直就是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吗！
　　这件事让阎金荷记一辈子，那印花床单，那么抢眼。我家虽然是县城的，可我父母都是银行的，你大城市的人，有什么了不了起。
　　我们俩同年，都比同届学生大一岁，你就是显得岁数小而已。并且，我也一米六十多点，怎么跟她一米七就差多少？
　　但是伊人那袅袅的身姿，阎金荷就学不来，她努力不让自己驼着背走路，可是，走着走着，就忘记了，还是那样，连阎金荷自己都觉得灰心，一点不漂亮。
　　看着自己干巴巴的脸，皱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怎么照成这样？
　　邢丽花叹息了一声：“老二，你怎么看比我还小？人是衣服马是鞍，你们城市人就是能打扮，你这件衣服，哪里买的？”
　　“那是我们中学时的校服，做的时候，我们都不想做，快毕业了，还花那么多的钱做什么校服。”
　　“那是涤卡的吧？时髦面料......”
　　“我们的老二，有个头，还长得白，再个头高，穿什么都好看。”
　　周云霞故意酸溜溜地说。你瞅你，邢老六，不点小个，还知道涤卡面料，臭美啥。
　　“那是呀，要不有那么男生喜欢伊人呢！”邢丽花也撇着周云霞，怎么着，个高你就骄傲了。
　　“就是，那个走路颠颠的张思宝，不是总唱‘松江水浪打浪，松江姑娘美如水......’哈哈。”阎金荷立刻巅着屁股冷笑起来。
　　“张思宝，就那点文艺水平，还写什么诗！听说，上次他寄信，还给退回来了。”
　　伊人特别不满那个什么诗，那是赞美？就是嘲讽，什么美如水......
　　“为什么？”
　　“把寄信人地址和收信人地址写反了。”
　　“你看他走路巅巅的样。”邢丽花也轻蔑地说。
　　寝室门口挂了一把锁，是学校配的，只有一把钥匙，因为邢丽花是第一报到的，所以，一直由邢丽花拿着。
　　一次，阎金荷说她有事，拿了去，就没还给邢丽花，人家是全屋的大姐吗。
　　邢丽花心里很不满意，还不好意思往回要。这不，没过两天，她正好回寝室，阎老大跑老乡那里聊天，半天也不回来；邢丽花一生气，就撬开了屋内的锁头，从此，屋里就大敞四开，似乎大家也方便了许多。
　　伊人的父亲来看伊人，他是带着办公室主任去精练厂去拉液化气，途经学校，给伊人拎了一兜子饼干，还有国光苹果和红肠。
　　伊人的父亲看到寝室门大开着，女孩的屋怎么能这样？
　　“没有锁吗？”
　　“她们干架，把门撬开了。”伊人小声地说。
　　于是，伊人的父亲就下楼买了把新锁，配齐了六把钥匙。
　　事情这样就完了，可是，阎金荷却很恼火。邢老六嫌自己出去太长时间，居然撬开了寝室的门，现在门上挂着伊人买的锁，凭什么用她买的锁？
　　在下课的路上，阎金荷和周晓云悠悠地走着：“老三，我们买把锁吧？”
　　“老大，老二他爸不是刚给咱屋换了新锁吗？”
　　“你看那个伊人，整天得意洋洋的，好像她家多有钱似的的。一把锁才几块多钱，我们凭什么要占她的便宜？”
　　“也是，那有什么可显摆的，不就是几块钱吗？”
　　“我们买把新锁，均摊，怎么样？”
　　“好，那我们就去买一把，大家均摊，谁也不沾谁的。”
　　周晓云和阎金荷买了锁头，配齐了6把钥匙。
　　晚上，大家从自习室回来，收拾就寝时，周晓云对寝室的人说：“我们买把新锁，5.5元，我们一人9毛钱，老大拿一块，谁让她是老大呢，我们好还给老二的锁头。”
　　“就用那把锁头呗，我也用不着。”伊人不知周晓云意思。
　　“不用你的，你拿回家吧，我们也不能占你的便宜。”
　　这是弄哪一出呀？伊人想，这是老大不好意思了，和邢丽花闹得这么僵，要挽回点面子？
　　陈晓惠从上铺探下脑袋看着伊人，伊人撇了撇嘴：“小心眼。”
　　伊人也不乐意，这个锁头给她也没有用，但是，又不能说不交九毛钱，人家都买了。
　　邢丽花和伊人走在上课的路上，邢丽花咂咂嘴：“老三她们就是事多，有锁头，还要买。”
　　“人家嫌我爸买的锁头不好呗。”
　　“她俩买的好，一拽就开，我看没你爸买的好。”
　　伊人明白，邢丽花是心疼那九毛钱。不过，这个锁头确实要比父亲买的小，而且，父亲买的锁头是必须锁上，才能抽出钥匙，这个锁头不是。
　　“无所谓，反正，我们屋也没有什么可偷的，就是锁上个门。”
　　伊人想，那个周晓云老厉害了，你要说她买的不好，她还不跟你掰扯掰扯，我可不想捅马蜂窝！伊人觉得，又不是冲着自己来的，锁头是你们弄坏的，跟我没关系。
　　陈晓惠和潘玥也在议论这件事：“老四，老三非要买把锁头干嘛？”
　　“嘿，还不是冲着伊人去的。”潘玥白胖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不会吧？这跟伊人有什么关系，是她爸买锁头了......”
　　“就是，老大和老六因为锁头的事僵着，老二买了锁头，老大当然要生气了。”
　　“为什么呀？”
　　“你来得晚，不知道，我早看出来的。老大恨老二，她老乡来，坐老二的床了，老二有点不乐意，老大特别生气。”
　　“坐就坐呗，老二也是。”
　　“老二的床单不是金贵吗，不愿意人坐。”
　　“我经常坐，她也没说什么呀。”
　　“你不明白，你是她下铺，她还能不让你坐呀。”
　　“也是烦人，老大的老乡一群一群总来，闹哄哄的。”
　　“总来也不是看老大的，那些人是冲对面屋的牛玉芳去的。”
　　“那是的，牛淑芳可比老大漂亮多了。”
　　“老大也是真生气，老乡牛玉芳长得漂亮，同岁的老二年轻，你看气人不气人，嘻嘻。”
　　“那能比，老二在城市长大，没受过风吹雨打，你没看见，她连雪花膏都不抹。”
　　“那正是气人的地方，你没看老大的脸，”老四看了一眼前走着的阎金荷，“男生说她像老太太。”
　　潘玥没说起外号的事，因为她知道，男生背后叫陈晓惠“黑土豆”。
　　“咱班男生就是讨厌，还对女生品头论足。”
　　两个沉默了。同一班的学生，这个写诗赞美，那个起外号，贬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