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坑道生死情

　　终于传来了华富参谋长率预备队,增援杆子岭高地与侦察连挥师，重新夺取那里的战场主动权的好消息，最高兴的莫过于雨花了。
　　当她听到这一消息时，不禁掩面而泣，那一刻所有的官兵和伤病员都被感动了。默默地注视着这位心里装着心爱的人和亲哥哥，却依然全神贯注投入抢救伤员的工作的女军医，无不表示由衷的敬佩。
　　这时候在雨花的心里，早就萌发了要去郭平和哥哥雨山坚守的杆子岭高地，那里更需要医生，为此她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的到来。
　　还真被她猜着了。
　　上午师指挥部再次接到杆子岭侦察连的求援，这里的伤员在逐步增多，加上原来三连未来得及转移的伤员，仅靠两名卫生员远远不够，需要医生支援坑道。
　　这回连施岚也觉得该让雨花去了。
　　于是，雨花带着一名助手在师警卫连战士护送下，赶往杆子岭高地，在那里见到了日思夜想的郭平和哥哥雨山，幸好两人都完好无损。
　　得知师部派来的医生是雨花时，郭平的心里七上八下，既有战地久别的渴望，更多是对危险原来越近的担忧，这种矛盾交织的心里让他格外难受。
　　雨山也一样，他对自己这个性格倔强的大妹妹一直是了解的，只要是她认准是事情，刀山火海也绝不含糊，他长叹一口气，仰天喃喃道：“爹呀娘呀，这回咱兄妹可能都回不来了，还有……还有咱家未过门的姑爷……老天爷保佑咱全家吧……”
　　忽然身后有人恨恨地拍了自己一下，还未等转身，就传来妹妹雨花清脆的声音：“哥呀，我来啦，我可想死你们啦，快让我好好看看。”
　　雨山忙转身，只见妹妹雨花站在连长兼未来的妹夫郭平身边，这一刻心里反倒平静了：“雨花，你看我们都好着呢，赶快抢救伤员吧。”
　　雨花赶紧投入到抢救伤员的工作中去。
　　傍晚，杆子岭阵地难得的清静，一轮明月开始爬上山顶，映照着坑道口。
　　郭平和雨花趴在坑道外的战壕里，凝望着远处山影下的美丽夜色，心情好极了。
　　雨花靠在郭平身上，一脸幸福。
　　郭平心情依然复杂地说：“雨花，这下好了，咱仨都在一个战壕里战斗，要是有个万一，那我可真对不起……”
　　雨花忙用手捂住了郭平的嘴：“不许胡说，你干嘛老是往自己身上拉呀，我和哥哥又不是被绑来的，我们都是自愿参军的。再说了，能够和你在一起，我太高兴了，我不怕死。”
　　午夜时分，敌人忽然发起了新一轮强大攻势。
　　郭平率除伤病员以外的战士和参谋长留下的一个排预备队进行拼死还击，终因战斗力受损和武器装备等实力上的巨大差距，被迫再次撤退到坑道里。
　　这回比起上回显然郭平心中多了一份淡然，没有刚开始那么紧张。指导员吴富贵过来对郭平说：“连长，我刚清点了一下人数，除去重伤员，加上预备队一个完整建制的排，全连现在还有不到八十人，守住这些坑道应该问题不大。只是……”
　　“武器弹药和粮食、水都缺，对吗？”未等吴富贵说完，郭平就接过了话题。
　　“还有药品和急救包，也都不多了。”身后传来是军医雨花的声音。
　　郭平对一旁的报务员说：“马上把这里的情况向团部汇报。”吴富贵拦住正准备用步话机对团部呼叫的报务员说：“接通后我来说，直接找团长，快！”
　　郭平找来副连长和各排排长和团部支援的预备队排长，研究接下来的防御部署。
　　“副连长你带领一排去坑道后山口，守住那头。我带领二排守住正面通道口，指导员带三排分散在坑道几个主要通风口，这是我们坑道外来风进口的地方，也是我们能否坚守到上级增援部队到达的关键。假如通风口一旦被敌人堵死或占领，那我们可就完了，光缺氧就可以把我们憋死在里面，所以千万不能让敌人下手，这对我们非常重要。”
　　预备队排长不解地问：“那郭连长，我们排干啥？”
　　郭平笑着说：“有你的任务，你们负责把所有枪支弹药集中分配，协助雨军医搬运和救治伤员，还有随时准备增补各排，我手里得有备用兵力呀，以防万一。”
　　排长乐呵呵地夸赞道：“郭连长想的真周到，不愧是师长的侦察连长，行！我服从。”
　　黎明的微白在群山之间慢慢升腾，激战一夜的枪炮声这回总算停息了，双方都打累了，此刻显得格外安静。
　　这一夜，郭平和他的战友们，依托险峻的地形和顽强的战斗力，硬是打退了敌军的数次攻击，守住了这道重要的屏障。
　　雨花带着坑道里原本留下的一名卫生员和自己带来的一名护士，组成救护小组，她这个军医毫无疑问是组长。然而在这极其简陋的艰苦条件下，她和两名助手也只能做些给伤员包扎伤口、止血和简单护理，许多重伤员她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痛苦中煎熬，最后牺牲在自己眼前。这种痛楚对于一名军医来说是最难受的，雨花在朝鲜战场的坑道里真真切切体会到一名军队的医生的残酷而神圣的使命。
　　眼看送来的伤员越来越多，雨花心急如焚，她已经没有什么药品了，就连止血带和绷带也用完了，她瞪着眼睛对指导员吼道：“指导员，请求团部赶快送补给和药品，快呀。”
　　卫生员小王和护士小李都是第一次看见雨军医敢冲着指导员发火心里也直发毛。
　　忽然雨花转身将给自己铺盖的床单和被单撕开，扯成布条状，扭头对愣在那里看着自己的两名助手说：“愣在那里干嘛，快呀，抢救伤员要紧，最主要是止血，必须把伤员的血止住。”
　　一名帮忙的战士问：“雨军医，那你晚上睡觉盖什么？你要是再病倒了，咱们可就真完了。”
　　雨花冲着这名和自己弟弟差不多的小战士灿然一笑说：“我没那么娇贵，哪儿还顾得上睡觉啊。”
　　一晃三天过去了，根据上级通知，这短暂的几天我军已经大部队集结完毕，按照总部部署，明天黎明时将对敌人发起全面反攻。要求坚守在杆子岭阵地和坑道的侦察连配合行动，对敌人的火力点进行不间断的骚扰，分散敌人的注意力。
　　然而这最后一夜却是特别的艰难，郭平坚守坑道的部队战士，已经剩下不到三十人了，粮食和药品都已经用完了，幸好郭平早已有所准备，在有限的武器弹药使用上还有了一手，就是在等待最后的反击中狠狠揍敌人用的。
　　午夜的坑道，郭平带着幸存的几十名战士守在最后一道出口，其他的已经被他下令炸毁堵死了，目的就是集中有限的兵力守在最后一道防线。
　　指导员吴富贵虽然也负了伤，但是依然在协助雨花照顾伤员，副连长和三名排长都已经牺牲了，包括那名前来支援的预备队排长，仅剩下雨山所在的二排排长还活着。
　　雨山悄悄过来对雨花关照说：“雨花，一会就要总攻了，我们要主动出击，对敌人碉堡进行骚扰，要是……”
　　雨花忙说：“哥你闭嘴，你和郭平都得给我好好的回来，不然我就扛着爆破筒出去找你们，反正活着也没啥意思。”
　　雨山望着一脸坚毅的雨花，无奈地摇头道：“行行行，我的小姑奶奶，我们都好好活着行了吧。”说完就要走。
　　“哥你等等，我去给你们壮行。”雨花说完挽住雨山的胳膊昂首挺胸地走向坑道口。
　　郭平端着一架机枪，正对十几名战士做着最后的部署。
　　“一会我们先用手榴弹，同时向三方向的敌人碉堡投弹，投完后马上退到后面，下面的接着投，这一波咱得扔完他一箱手榴弹，让敌人好好喝一壶。然后我们再同时向外突击，趁敌人打蒙的时候，咱们冲出去，重新夺回阵地，其他人带着武器弹药跟上，这样也算咱们迎接大反攻的献礼。”
　　“那我们呢？伤员咋办？”郭平回头一看，是雨花兄妹俩。
　　雨花一手挽住哥哥雨山的手，一手挽住郭平的手说：“我来给你们出征送行，我刚才和哥哥说了，要是你们都光荣了，我就提着爆破筒接着冲。”
　　这一刻雨花的目光显得格外淡定和从容，面对所有惊讶的战士，尤其是未婚夫郭平，她露出女性特有的妩媚笑容。
　　郭平握着雨花的手对战士们大声说：“来，同志们，为了祖国、为了胜利，前进！”十几名战士都把手叠放在上面，跟着吼道：“为了祖国、为了胜利，前进！”
　　坑道里传来指导员吴富贵和一帮伤员的声音：“为了祖国、为了胜利，前进！”
　　一声巨响过后，坑道里缓缓飘出阵阵浓雾，一切都变得分外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