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上下铺

　　北方石油大学，坐落于安达县城中部，学校是在原来松花江地委的旧址上建起来的；在学校的二部，还保留当时松花江地委的办公大楼，一个L形的小楼。
　　学校分一、二部，一部是教学楼，还有教师食堂、家属楼群；二部是学生宿舍楼，还有学生食堂、邮政所、校医院、学生操场，还有一个小型学生体育馆。
　　汽车直接开进了二部的大门，沿着大道往前开，过了小遊园，右边是操场，左边是两座紧挨着的五层新楼。
　　汽车在第一栋学生宿舍停了下来，这是4号楼，是男生寝室。李景涛打了个招呼，就匆匆下车了。
　　汽车停在紧挨着的5号楼门前，是男女混合寝室楼，4层和5层是女生宿舍。
　　“化工系的女生，你们下车吧，上5楼。”
　　伊人和齐小玲打了招呼，拖着自己的箱子下了车，汽车继续往前开走了。
　　齐小玲基础系的女生宿舍在校园的东北角上，就是那个L形的三层楼。
　　伊人终于爬到了5楼，找到贴自己名字的屋门口，在楼梯尽头，倒数第二间。真是谢天谢地，终于到了。
　　伊人推开屋门，看到屋子里有三张上下铺的床铺，靠窗的两张，门后一张。
　　靠窗下铺坐着两个女生，伊人将箱子放在门口空床边，坐在垫子上，喘着粗气，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斜对床坐着那个戴眼镜的女生，看见伊人进来：“哟，又来一个，哈哈。”
　　她冲对面的女生笑着，上下巅着屁股，似有嘲讽的味道，那粗声怪语，让伊人很不舒服。
　　伊人也冷眼看着女孩。戴着老旧眼镜，长得又老又土气，花衬衫皱皱巴巴的，正配她那一脸的褶，还梳着两个髽鬏。
　　“你是……”和伊人连着铺，那个瘦小女生问伊人。
　　“啊，我叫伊人。”
　　“那你是上铺的。”女孩吸了吸鼻气，似有得意之色。
　　这个女孩的口音也很奇怪，和刚才那个老女孩也不一样，伊人礼貌地笑了笑：“啊。”
　　伊人站起身来，朝上铺望着。小个子女孩又说了：“你就在下面歇着吧，一会儿行李来了，你再上去铺。”
　　这时，门外传来嘈杂声，行李车回来了。
　　这时，斜对面上铺也扎着两个髽鬏的女孩，从床上跳了下来：“我的行李该到了，你帮我拿上来，过一会儿，你的到了，我再帮你，我们搭个伴。”
　　伊人十分感激，行李的问题解决了。你看人家女孩就是大大方方，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呢？
　　伊人跟着这个壮实、利落的女孩往楼下走：“哎，我正愁如何拿行李呢？”她诚恳地说。
　　“那有啥呀，我们俩个人就能拎上来。对了，你叫伊人，我叫周晓云，我们都是黑龙江的。”
　　“咱屋的那两个……刚才我没太听懂她们讲话。”
　　“啊，我下铺的，是山西的，叫阎金荷；那个小个子，是河南人，邢丽花。”
　　“她俩说话南腔北调的，我都听不太懂。”
　　“我也是，刚来时，听阎金荷讲，我的‘孩’，吓我一跳，原来是‘鞋’；邢丽花管袜子叫‘娃子’，很逗吧......”
　　两个女孩聊着，到了楼下，找到了周晓云的行李：“你不用着急，一会儿再来车，我们就下来看有没有你的行李。”
　　两个人回到屋里，随后就跟进来六、七个人：“我们来看一看我们的小老乡。”
　　阎金荷立刻欢喜地笑着：“嘿嘿，你们都来了......”她那皱皱巴巴的脸上，闪着得意的光芒，笑得很灿烂。
　　邢丽花站了起来，拎着暖瓶，又吸了吸鼻子，一巅一巅的，快步走了出去。
　　这群人就三三两两地坐在那边的床上，叽叽咕咕地聊起来。
　　周晓云也管不管底下坐着的人，只管铺自己的床。床是钢丝网的，上面是草垫子，就有灰尘和草屑掉下来。
　　坐在下面的三个男生，抬头看了看上面，只好站起来，挤到伊人这边来，尴尬的阎金荷只好往床边移了移。
　　“你们都在这屋呢。”
　　从对面屋走进来一个细身材、大眼睛、弯眼眉，柔声细语的女孩。
　　她一进来，气氛更加热烈起来：“小老乡，我们是想先到这屋，然后，再去看你呢......”
　　“就是呢，我在那边听到你们的声音......”女孩站在地中间微笑着。
　　“我们学校山西人很多，这回你们又来了不少！”
　　伊人不喜欢烟味，而来的这些人，除了那个细白小个子女生外，都是男生，都叼着烟，屋里混浊而喧闹。
　　这些人的侃侃而谈，让伊人很孤独。陌生的环境，外地的腔调，忧郁的心情更加寂寥。
　　晚饭时，齐小玲来了，还带来一个小个子的黑瘦的女生：“这是吕晓梅，我们老乡，她跟你还是一个专业。”
　　吕晓梅笑嘻嘻地，眼睛眯成一条缝，很亲切：“你叫伊人？我听齐小玲说了，嘻嘻。”
　　伊人看见吕晓梅和齐小玲，就像看见了亲人一样地兴奋：“吕姐姐.....”她有些哽咽。
　　吕晓梅看到伊人这个样子，不禁笑了：“都站着干嘛，我们坐下唠吧。”
　　“不知道你们要来，我没去接站，一直忙着其他的事情，看这些床贴，还有门口那些，也都是我们做的。怎么样，伊人，都收拾好了吧？”
　　“行李刚搬上来，还没铺呢。”
　　“来我帮你铺。”吕晓梅立刻站了起来。
　　伊人看了看床边的红贴，扭捏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要是知道是老乡你们管这事，我就能住下铺了。”
　　“你愿意住下铺？那好办呀。”
　　吕晓梅顺手揭下两个写着名子的红纸，上下换了位置：“这不就行了。”
　　站在吕晓梅后边的伊人十分紧张，因为她瞥见那个阎老西正从眼镜后面冷眼看着她们，她似乎觉得，自己偷了东西一样：“这样，行吗？”
　　吕晓梅回头看伊人，见她正偷瞄那边，她明白了：“有什么不行的，这些也都是我们老生随便贴的，谁先来，谁先占。”
　　齐小玲听出话音，她嘻嘻地笑了。
　　伊人感激地看着吕晓梅，吕晓梅轻轻拍了她一下：“伊人，我们松江人在这儿读书的人不多，我们将来会聚一下，就都熟悉了。还有，这儿的食堂，你去过吧？”
　　“还没去过呢。”
　　齐小玲笑了：“真能坚持，我都去吃一回了。”
　　“你下了楼再往前走，那个红砖的平房就是我们系的食堂，第4食堂，我们食堂算小食堂，菜还可以。还有，你去食堂就能看见路边的水房了，那里有开水，你有暖水瓶吗？”
　　“我带来了。”
　　“没有，也没事，水房前边有小卖部，什么都有......”
　　伊人感激地点着头。来了老乡就是好，这下可算熟悉了学校的一些情况，心里稍安了。
　　聊了一会，吕晓梅站了起来：“早点休息吧，我也想歇一歇了，这几天也挺累的。”
　　送走了吕师姐她俩，伊人心情舒畅了许多，打开行李，开始铺床。
　　伊人洗了脸，刷了牙，收拾好了一切，正想早点休息，外边一阵骚乱。有人大声说道：“大家还有什么困难......”
　　一个高个男人带着一个矮胖子进来了，这个人就是系主任，他指着矮胖子说：“这是你们的辅导老师翟林枋。”
　　他就势坐在伊人的床边，讲了些什么，伊人也没听进去。
　　最后，他转头看着伊人：“你们离开家乡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学习，也不容易，啊.....”
　　“我想家了。”伊人不觉得眼泪汪汪地。
　　那个系主任看着伊人似乎很不解地笑了：“哈，想家了......”
　　伊人没想到，他居然站了起来，对站在旁边的那个矮胖子男老师：“翟老师，我们再看一看......”
　　伊人对主任的态度很生气，想家有什么值得嘲笑的，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自己一定能撑下去！
　　这是伊人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家住在了学校，开始还有点睡不着，可是，不久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伊人到食堂吃饭回来，邢丽花上铺来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女生，也梳着两个抓鬏，正在收拾床铺。她叫潘玥，是吉林人，她的父母送她来的，下午，她父母就坐火车走了。
　　晚上，屋里最后一个女孩来了。她个头不高，黑黑的，很结实的样子，她也梳着两个抓鬏，只是她梳得低一些，更时尚些，一笑嘎嘎的，她也是吉林人。
　　伊人觉得，陈晓惠很活泼开朗，也很大度的样子，关于换上下铺的事，将来就算她知道了，也不会跟她计较。
　　晚上，辅导员翟老师来了，他扫视了屋里一眼：“都到齐了？”
　　“嘿嘿，我是最后来的。”陈晓惠笑着。
　　“你家不是吉林的吗？”翟老师看着陈晓惠。
　　“是，我早来了，先去我姐家了，我姐家在乙烯。”
　　“噢！好，你们，还有隔壁的高晓茹和王玲是一个班的，今后在一块好好学习，互相关照，我再去一班那边再看一看。”
　　“真够凑巧的，每班8个女生。”陈晓惠边关门边说。
　　“嗯哪，肯定分的时候，就分好的。”潘璠说。
　　陈晓惠爬上床：“嘿嘿，我们俩正好都是吉林的。”
　　伊人躺在床上，听着她俩的聊天，心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