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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风吻青山>第二十八章 梅子青时节

第二十八章 梅子青时节

作品名称:风吻青山      作者:江红      发布时间:2021-01-17 13:17:32      字数:5258

  回到房间,致远坐在床上看手机。思源大感意外,致远操作手机的那份专注比工作还认真。
  “致远,你在玩游戏吗?”她故意问。
  致远把手机递给她看:“我收到一份邮件,是江浙兰花协会发来的,要订购大批蕙兰。”
  思源又惊又喜,致远的花圃刚刚起步,生意就有起色了。
  “药材基地那边怎么样?”她把手机还给他。
  “还不错,水井供水正常,任建辉每两天来一次,大伯和爸三叔轮流看地,不给出任何差错。”致远说。
  思源挨着致远,轻声说:“致远,明天我和巧巧静以小谷要上山挖花儿,巧巧想挖几棵花藤回去种,她说我们院里的花开得太好看了,她也想种花。”
  致远把目光从手机移到思源脸上,后者正用一双期待的眼睛凝视着他,她搬出巧巧,让他一时无法找到合适的理由拒绝她。
  “沉默就是答应了。”思源说。
  他放下手机,说:“我不答应。”
  “致远。”她叫着。
  “大伯交代村里的猎户严禁在山里放捕兽器,严禁捕杀国家级保护动物,给猎户多分地让他们到种植园工作。我们上山打猎都是打些野鸡野兔野猪什么的,猎户少打猎了,山中野兽跟着就多了,你们几个女子上山真的让人不放心。”
  “就在附近,不进山里面。”
  “附近还有什么花儿?都是要进山里。”
  致远把她抱在腿上,揽着她的腰说:“你对我来说太重要了,答应你我心里又不安,不答应你你又会怨我。”
  “知道你担心,我都不再偷偷上山了。”
  “你经常偷偷上山,八叔都学到你了。学你种花,学你画画,甚至还想学吹笛。这种举动把村里人都给惊呆住了。”
  思源笑了起来:“八叔想学吹笛?”
  致远说:“他跑来跟我说他要学吹笛,要我做一支笛子给他。我这段时间没空,就没答应他,说有时间再给他做笛子。”
  “奇怪了,八叔怎么知道我上山的时间?每次都跟在我身后?”思源诧异地问。
  “他爷爷年轻时跑马帮,赚了一点钱,建了两层带阁楼的小楼,阁楼有一扇窗,八叔经常爬到阁楼上玩,透过窗户望着外面的大山。你一上山,他就看到你了。”
  思源瞪圆了乌黑的大眼睛,笑了起来。
  “你的到来,不仅改变了村子的面貌,也改变了很多人的思想。连八叔这么蠢笨的人都深深受你的影响。”致远抚摸着思源的脸蛋说,“你来之前,教育局的人下来跟大伯说,这次来支教的老师是北京名校的硕士生,非比寻常,她提出的建议一定要听取,因为贫穷会限制我们的思维。”
  思源却说:“不尽然,中国五千年的文明是劳动人民的智慧创造出来的。村里的建筑就突显了这点,大江东去浪淘尽,几百年的古韵依然犹在。这是因为大青山地处偏远,世人淡忘,但是只要有点风,拨开重重云雾,大青山就会焕发出勃勃生机,它的盛世容颜定然在阳光下尽情展现。”
  致远目光深情地注视着思源,由衷地说:“思源,你就是那吹开大青山的风,大青山因你的到来而改变。”
  思源捉狭地说,“我是风,那我就会走的。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想我吗?”
  致远的脸孔瞬间变色,语气不自然地说:“思源,你别说这些话吓我,你明知道我不能离开你,这辈子我们都不能分离,哪怕一天都不行。”
  思源吃惊地瞪圆眼睛:“真是霸道。我要回学校报到,要回珠海探亲,都不行吗?”
  “行,事情一码归一码。”致远说完,吻住思源的唇瓣。
  思源忽然想到那个断臂的老人,于是问致远:“那个断胳膊的老人是谁呀?还有今晚来那个盘着发髻的老女人又是谁呀?”
  致远说:“他是十叔公,他和我爷爷是一母所生,参加抗美援朝时负得伤,那个老女人是十叔公的老婆。”
  “那个女人好像是少数民族地区的人?”思源问。
  致远换了一种幽淡的语气说:“十叔婆是朝鲜族人。十叔公在战场上救了一个朝鲜族女子,抗美援朝结束后那女子竟然不远万里来到这里找到十叔公,他们的爱情故事不亚于姑婆的故事,感动着我们这一辈儿孙。”
  思源又问:“他们有孩子吗?”
  致远的情绪低落下来:“十叔公将近五十才生了一个儿子,大我几岁我叫他十三叔。十三叔两岁时生了一场大病,送去医院,医生说是小儿麻痹症。十叔公不愿向命运低头,借钱带着儿子遍访名医,十三叔的双腿能向正常人行走了,但就是不能久站,也不能到地里干重活。十叔公常带儿子到寺庙烧香拜佛,十三叔很聪明好学,久而久之跟着和尚喇嘛学会了制香,现在十叔公常到镇上卖香还钱。”
  “到现在都没还清?”思源听了一阵心酸,许久不说话。
  “过去村里穷,当父母的最怕孩子生病,一生重病全家就得倾家荡产,十年二十年都还不清欠下的债。”致远摇摇头,不说这些令人心情沉重的话题。
  夜里下了一场雨,听着雨声睡觉,感觉是世界上最舒适的事。
  感觉没睡多久,还在梦乡里,致远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他一看号码,是任建辉打来的,说他正带着雨晴来的路上。他连忙起身,也叫醒思源。思源睡得香,叫都叫不醒。
  他起身漱洗回来,思源还在睡。他在她耳边低声叫着:“快醒醒,雨晴来了。”
  思源这才醒过来,懒洋洋地起身穿衣梳头。漱洗之后,她站在门外,今天天气好极了!天空蓝得透明清澈,大青山也焕发着新一天的葱郁容颜,山腰上缭绕着片片云雾,散发着清新的带着甜味的气息,阵阵炊烟袅袅浮在宁静的村舍上空。思源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致远从她身后抱住她,在她耳边说:“你清新得就像山里的花瓣,好美!”
  她微笑着,回头凝望着他,轻声说:“你就像花瓣上的露水.....”
  没等她说完,他接过她的话说:“滋润着你。”
  她一怔,她可没这意思,他反应太快了,她笑了,用力捏了下他手臂,痛得他紧皱着眉:“轻点儿好不好?我这是肉!你捏人好痛,像蝎子蜇人一样痛。”
  她挑高眉毛说:“那好吧,以后不会了。”
  “别别!”他紧张起来,“我说笑的,我喜欢还来不及。”
  “那你还说!”
  “逗你玩嘛。”
  母亲在厨房叫他们吃早餐。妹妹们也陆续起床,二叔也走进厨房,全家人围着餐桌吃早餐。大黑在门外叫了两声,接着是雨晴的叫唤。思源跑出厨房,与雨晴欢快地拥抱着,致远揽着任建辉的肩膀邀请他俩一起吃早餐。二婶拿出两副碗筷,静以连忙盛两碗玉米粥。
  雨晴接过思源递给她的葱油饼,咬了一口,又吃了一口粥说道:“真好吃!我听任建辉说二婶很会做吃的,我还不信呢。思源你好福气。”
  思源的小脸即刻透着红晕,她睨了眼雨晴,轻声说:“雨晴,你说什么呀。”
  雨晴知道思源脸皮薄,一句话已让她满脸红晕。
  一桌的人都抿着嘴在笑。致远问雨晴,要不要辣椒伴酱?一听说有辣椒伴酱,雨晴跳起来,她是个无辣不欢的人。致远从碗柜里取出一瓶辣椒伴酱递给雨晴,一揭开瓶盖,一股油香辣味冲鼻而来,雨晴兴奋地大叫:“好香啊!”
  二婶笑眯眯地看着雨晴:“前两天刚做好。”
  雨晴嗔怪思源:“思源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你婆婆这么会做辣椒酱你也不送我一瓶!”
  思源的脸又被雨晴的话烧得又热又辣,红着脸说:“雨晴,你别这么说好不好?我吃不了辣的,我都没尝过二婶做的辣椒酱。”
  “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妈做的辣椒酱都不如你婆婆做的好吃!”
  “你又来了!”思源在桌底下踢了雨晴一脚。
  雨晴哈哈笑着,见思源一脸不悦,连忙换了一个话题:“思源,暑假你打算怎么过?”
  “你打算去哪里玩?”
  “问你呢,你倒来先问我。”
  “我和宁以静以小米小谷说好了,带她们到城里玩,去重庆成都看一看,尝一尝那里的特色小吃,买衣服吃麦当劳看电影。”
  “太好了!我正愁着不知带建雯去哪里玩,我们一块去,玩它个尽兴!我还想买一台笔记本给建雯,再过几天正好是她的生日。”
  思源看着雨晴,眼中带着一丝嘲笑:“哟!还没过门就讨好小姑子了。”
  被思源冷不防将了一军,雨晴又羞又急,放下手中的葱油饼,揪思源的耳朵:“思源,你好坏!”
  思源被捏得低着头大叫,看到两个好朋友肆无忌惮地说笑,一桌子的人心情大好,宁以忽然对思源说:“我还是不去了。”
  思源不解地问:“为什么不去了?不是说好了吗?”
  宁以说:“你们都去玩了,网店怎么办?再说了,几个人去玩都是花你的钱,这不太好。”
  雨晴对思源说:“你看,你的小姑子多好,多替你省钱!”
  思源笑了,对宁以说:“我不是说了吗,钱的事你不用替我操心,自从开了网店,你哥每月都给我工资,我都没怎么花。”
  致远说:“网店到时我来看,你们和思源说好了就不要改变主意了,难得有时间出去玩,我到时给你们钱去玩。”
  思源看了眼致远:“不用你掏钱,花圃那边的资金还周转不开。”
  雨晴笑着对思源说:“还没过门就心疼男人不想花他的钱。”
  又被雨晴当众损了,思源大窘,也去捏雨晴的耳朵,雨晴笑着躲开了,边对宁以说:“你放心好了,你嫂子不差钱!她的身家比我身家还多呢!”
  思源扔下碗筷,追着雨晴不让她往下说。两人笑着跑开了。
  小谷看着她们打闹的背影,羡慕地说:“她们读大学一定玩得最好。”
  任建辉说:“你说对了,她们读书时玩得最要好,还有几个,也玩得很疯。”
  静以问任建辉:“雨晴姐家也很有钱吧?”
  任建辉说:“父母都是公务员,家境很好。雨晴是独身女,父母都很宠爱她。”
  思源和雨晴玩够了,提水浇花。时值夏季,满院花开,各色花卉开得是五彩缤纷花团锦簇。雨晴也不觉着迷起来,向思源讨要花枝。
  思源告诉她,过一会儿她要上山挖花,问她去不去,雨晴忙不迭地一口应承下来。放暑假了她也没地方去,就是来找思源玩的。
  巧巧背着孩子过来,宁以接过她的孩子,她帮巧巧带孩子,让巧巧放心地和思源上山玩。
  大家背上背篓带着砍刀和小花铲结伴上山,致远和任建辉站在大门口目送她们。
  “注意安全。”致远朝她们的背影叫着。
  思源回头对致远招招手,脸上是阳光一般明媚的笑容。
  雨晴说:“致远的普通话说得越来越好了,都不怎么带方言口音了。”
  静以笑说:“我们全家天天和思源姐说普通话,我妈本来只会说几句,现在全都会说了。”
  雨晴也笑了:“任建辉的妈和你妈一样,现在说得可好了。”
  五个女子一路有说有笑,山里的空气清新异常,像清泉一样沁人心脾。莽莽林海深处回荡着悠远的猴啸,静以告诉思源,深山里藏着两种猴子,一种是金色的,一种是白面的,村里人从没见过,只听打猎的人说过。
  附近已没有奇花异草的踪影,五人向深山里走去。静以拉着思源站在山巅上向对面的山峦呼唤,一阵阵回音清晰传荡回响。
  “你好吗?”思源把双手合拢在嘴边对着连绵的青山大声问。
  “你好吗?你好吗?你好吗——”青山也在回应她,余音绵绵荡漾在群山上空。
  “我来看你来了!”思源兴奋地唤着。
  “我来看你来了——”青山回应着。
  思源兴奋地跳着,也让雨晴叫两声。
  雨晴对着青山喊着:“喂,你是谁呀?”
  青山也在问她:“喂,你是谁呀?”
  “我是你姐姐。”
  “我是你姐姐。”
  思源和雨晴哈哈大笑,山里也在回荡着她们开心的笑声。巧巧和静以小谷微笑地看着思源和雨晴,两个女孩子玩得很是愉快又笑又跳,雨晴淘气极了,玩到最后居然学起了猴啸狗吠,逗得思源笑到肚子抽筋,弯着腰笑倒在地上。
  走下山巅,岩壁上长满了累累的地莓和山荔枝,小米采了几串给思源和雨晴,两人吃完地莓,相互看了眼,两人的嘴唇和牙齿全成了紫黑色,连舌头都变黑了。两个女孩子又是一阵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挂满脸庞,思源索性把紫莓汁涂抹在雨晴脸上,转眼雨晴俏丽的小脸变成了一张张飞的脸,滑稽得要命,思源笑到快抽过去,笑声在山里久久回荡。
  这次山中之行,玩得尽兴之极,思源雨晴和巧巧挖得满篓的花卉,静以和小谷也采得一篓满满的野果和山货。太阳下山时,她们踩着落日的余晖回到村里。致远和任建辉坐在场院中间喝茶等着她们。
  吃过晚饭,思源把在山里游玩的相片上传到电脑里,看到滑稽有趣的镜头,几个女孩子又放声大笑,笑声把致远任建辉引来,雨晴嚷嚷着把相片全发给她。天色渐晚,任建辉要回去了,二婶送瓶辣椒伴酱给雨晴。雨晴背着竹篓和思源告别,满眼的不舍,约好下次再来玩。雨晴和巧巧走后,思源拉着静以到对面的村户后院,那里有一口丢弃的不用的釉绘大瓦缸,整体还是好看的,就是缸底有几眼破损的洞眼,思源正好用它来种花。她和静以抬着大瓦缸放在堂厅门前,又去挑了几担黑泥土回来放在瓦缸里,把一棵粗根植物种进缸里。
  全家人都不解思源又挖到什么植物回来,思源故作神秘地说:“就是一棵野花,但它的花绝对惊艳,美轮美奂!”
  “你挖了几棵?”致远感兴趣地问。
  “就只有一棵,只看到一棵。”思源很爱护地在剪了枝叶的植物上覆上一层秸秆。
  致远忽然说:“你们上山有没有留意八叔?”
  思源一愣:“他又跟在后面了?”
  “这一年八叔变化很大,过去从不敢独自进深山,也就在附近溜达,找几下就找到了。现在一趁家人不注意就偷偷进深山,把六叔公六叔婆吓坏了,不过他上山有规律性的,就是星期六星期天,一到星期五他就往学校跑,说是和泽岩一块去上课,还缠着六叔婆做个新书包。”二叔说。
  “八叔现在都是我的学生了,读一年级。”思源说,妹妹们一听到这话都笑开了。
  “六叔公说八叔现在很乖,在家就是写字帖画画,但是最不放心的就是他老跟你进山。”
  “我真没注意八叔跟在后面,他回来了吗?”此时已是夜晚,思源不由地担心八叔安危。
  致远说:“我过一会儿到六叔公家看一看。”
  “这到底是什么花?”二叔对思源挖回来的花极感兴趣,追根究底地问。
  思源笑说:“现在不能说,它太娇嫩了,我还怕种不活它呢。”
  致远说:“它的根有我两根手指粗,怎么说它娇嫩?”
  思源笑了:“说它根粗,它确实有十年的树龄,但它移植后很难成活,得小心侍候才行。”
  思源说得玄乎,吊起了全家人的好奇心,但思源就是不揭迷底,看着她又去侍弄其他挖回来的花卉,大家各自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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