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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木棉花落

作品名称:三生蝴蝶      作者:云青水澹      发布时间:2021-01-09 11:48:08      字数:5026

  搜捕持续了三个多月,特高课对白露的行踪依旧茫无头绪,不知南北,找不着方向,这让大冢倍感头痛,而司令部的高压更让他烦躁焦虑。一大清早,接到司令部电话通知,叫他参加司令部的例行早会,这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大冢赶到司令部,联队的军职人员全都聚齐,一众人的视线盯着他,让他惶恐不安。
  端坐正位的山岛面孔阴沉眼神阴鸷地问大冢:“查到白露的行踪了吗?”
  大冢诚惶诚恐地说:“报告大佐,卑职失职。”
  “漆世威现在在哪里?”
  “在他的藏身所。”
  山岛眼中透出一股寒光:“把老鼠放出来,蛇自然就出来了!”
  “卑职明白。”大冢用响亮的声音回应。
  大冢发动特高课全部的兵力人力,在城区的每条街道每个巷子每个路口安插暗哨,布置眼线,二十四小时一刻不能松懈。
  白露暂住在一间隐蔽的民宅里,天擦黑时,她出来巷口倒垃圾,与两个路人擦身而过。凭着敏锐的第六感和高度的警惕性,她觉察到那两个路人是便衣,于是不动声色地转身回去,而脚步却不由地变得飞快。
  与此同时,那两个便衣也在突然之间嗅出刚才与他们擦肩而过的女子不同的气息,猛然回头,发现那女子已消失踪影,立即吹响警哨,紧追进巷子里。
  肖雰正要外出,突然听到外面有警哨声,再看到白露奔回来急切的神色,二话不说,快速带着白露跑到后院,那里有一个侧门。
  “快,从这里穿过去,我在芣苢院后门等你。”
  白露穿过侧门,转眼消失在七拐八弯的巷道里。
  
  静谧的夜晚,凤阳在灯光下帮女儿补习功课。日本女子大学的课程与中国女子学院的课程完全不一样。凤蝶虽然很认真地学习,但还是跟不上,学得很吃力,因此凤阳不得不在女儿回家的晚上给她恶补。台灯的镇流器咝咝地响着,忽然灯熄了,凤阳拉开窗帘,外面漆黑一片,不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不好,日本人又在抓人了!”
  凤蝶不解地问:“抓人?抓什么人?”
  凤阳还来不及回答,门外立即传来急促的拍门声。凤阳点燃蜡烛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神色惊慌的青年女子。她紧张地说:“舅舅,请帮个忙……”
  凤阳脑子飞快地旋转,他毫不迟疑地把青年女子带进凤蝶的房间,藏在衣柜后面。不多时,门外传来一阵剧烈的砸门声。凤阳叮嘱女儿不要紧张,继续复习功课,自己若无其事地去开门。门刚开一条缝,一群气势汹汹的宪兵闯进屋,大冢锦之乍一见到凤阳,愣了一下,凶狠地问凤阳:“凤先生,有个女子来过没有?”
  凤阳镇静地说:“黑灯瞎火的,没有人来过。”
  大冢锦之用追捕猎物的眼睛扫视了一遍不大的客厅,有两间房紧闭着房门。他的嘴角浮上一个狰狞的笑容,他给身边的宪兵递了个眼色,士兵踹开东面的房门,而大冢用力推开南面的房门,里面的房间是一片温和暗柔的烛光。房间的摆设简单而洁净:一张挂着蚊帐的单人床,一个单门衣柜,一张小书桌。桌边坐着一个穿着混纺丝绸的白色袍裙的长发女子。她背脊的弧线在烛光中显得柔和而纤瘦,飘拂的瀑布般长发发边镶着一层如梦如幻的紫色光环,使冲进来的大冢顿时惊呆了,收住了脚步。
  凤蝶听到房门被粗暴踢开的巨响,惊恐地看到一群凶狠的宪兵冲进屋。她慌忙站起身,大冢的眼睛惊异而眩惑地注视着纤尘不染的凤蝶,眼底那抹狞厉的目光被一层震惊代替。但那抹震动的色彩很快稍纵即逝,他走到凤蝶面前,瞟了几眼桌上一大堆的复习资料和教科书,拿起一本书,翻了翻,不无惊异地说道:“这是东京大学的教科书。”他抬起头,用日语试探地问凤蝶,“你是什么人?”
  凤蝶胆怯而轻声地用日语回答大冢:“我是凤阳的女儿。”
  大冢端详着烛光下朦胧宁馨的凤蝶,盯着她黑而亮的大眼睛,又问:“有人来过吗?一个女共党。”
  凤蝶摇摇头:“没有。我爸爸在帮我复习功课。”
  “继续看书吧。”大冢说完带着宪兵走出了房间。
  凤阳望着大冢远去的身影,长长地舒了口气。他阖紧房门,望了眼屋里的女儿,他清楚地看到大冢与女儿简短的对话,虽然听不懂,但凭直觉知道女儿已替他们解了围。大冢知道他有一个这么好的女儿,不知会怎么想?一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刹时变得沉重,一种不祥的感觉沉甸甸地从头顶上压下来。
  宪兵走后,青年女子从蚊帐后面走出来。凤阳把青年女子介绍给女儿:“她是你的表姐白露。”又对白露说,“你的表妹凤蝶。”
  白露握住凤蝶的手,欣喜地低声说:“长得像极了舅母,清秀典雅,标致极了!”
  凤蝶看着修长健美的白露,礼貌地叫了声:“表姐。”
  白露揽着凤蝶,忽然问道:“刚才那个日本人跟你说什么?”
  凤蝶说:“他见桌上有日本课本,说是东京大学的教科书,问了我两句,我是什么人?有人来过吗?一个女共党。我回答他,我是凤阳的女儿,没见到什么人,我爸爸在帮我复习功课。”
  凤阳放下了悬着的心。他劝白露住一晚,白露婉绝了。她说:“您难得在家休息,表妹又在赶补课,我留下来只会添麻烦,外面还有朋友等我呢。”凤阳也不挽留,送白露出门,临走时,白露又说:“以后有什么事找我,可以通知林文华。”说完潜进了浓浓的夜色中。
  柳翠路尾一处昏暗的路灯下,肖雰一副拉客的装扮,她一边抽烟一边不耐的等待。白露借着夜色掩护,与肖雰会合,两人躲在黑暗的角落快速而低声交谈。
  “特高课停了这片区域的电,又封锁了所有的出口,我担心得要命,你是怎么走到这儿的?”
  “我躲进我舅舅家,宪兵一走,我跳进桃红路与柳翠路的下水道,从地下水沟摸过来的。”
  肖雰大吃一惊,难怪白露身上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而且全身是湿滑的,她说:“我跟纨仪通气了,她会掩护你的。我们快走。”
  两人又潜进漆黑的夜色中,敲了下一个院落的后门,有个丫环模样的女孩子在接应,引着她们穿过热闹的亭台楼阁,顺着回廊来到一处独立的小院落。楫纨仪听到敲门声,开门把她们带进屋。
  “宪兵刚刚才走,真是好险。”楫纨仪吩咐丫环烧水给白露洗头洗澡,她找出一套衣服:“这儿的姐妹众多,再化个装,特高课肯定认不出来。”
  白露暂时安全了,肖雰松了口气。
  
  夜,寂沉沉的。特高课依旧派重兵防守各个路口。一个夜晚过去,依然一无所获。山岛亲自走了一趟桃红路与柳翠路,他打开随身带的市区地图,对大冢说:“这一带的地形并不复杂,我们已像蓖子梳了一遍,仍然没有发现白露的踪影。估计白露是从地下水沟逃脱,水沟旁边有一个大池塘,我们忽略了这两处地方,还有,大池塘有一半水面属于芣苢院,估计白露就潜藏在里面。放松戒严,派人在妓院周围布下暗哨,派漆世威二十四小时严守芣苢院。”
  “是!”大冢答道,随即命令撤消戒严。
  山岛走出柳翠路,脚步突然放慢下来。
  桃红路口,凤阳正牵着凤蝶,拦住一辆黄包车,父女俩有说有笑地坐上车,直奔公园。
  “大佐,大佐。”大冢轻声唤了两声山岛。
  山岛回过神来,对大冢说:“昨夜查到凤阳的住处了吗?”
  大冢如实禀报:“查到了,他们住在桃红路尾的一幢小白楼,屋里就他和他女儿两个人。”大冢压低声音说,“他女儿在东京读过大学,说得一口流利的日语。到时我在调查他女儿的底细。”
  山岛却说:“不用你插手这件事,凤阳的女儿去年冬天从东京回来,目前在女子学院读书。”
  大冢惊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你知道她的名字吗?”大冢问。
  “她叫凤蝶。”
  大冢彻底呆住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这两天芣苢院门庭若市。化了装的庞雄彪和漆世威混在一群客人身后走进芣苢院,他们跟榜媄娘订了一间房间,监视形迹可疑的人。
  白露藏身在楫纨仪的阁楼层里,整天闲着无事,百无聊赖。这一天下午,她推开窗,望着碧绿深幽的池水,平静的水面长满了浓绿的浮萍和田田荷叶。一两支含苞的莲花翘首待放。池塘对面的窗户里飘同阵阵悠扬的乐曲,她顺着乐曲望去,忽然全身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
  对面的一扇窗户闪过一张熟悉的脸孔。她下意识地阖上窗,跑到楼下。楫纨仪在临池的阳台外专注地刺绣。
  她把楫纨仪叫进里屋,神色有些慌张地说:“不好!被漆世威发现了!”
  “啊?!”楫纨仪也乱了方寸:“怎么办?”
  “你赶快准备一套佣人服装,我马上离开,否则就来不及了!”白露镇定自若地交待。
  楫纨仪立即让丫环借来一套佣人衣服,给白露穿上并化了装,从后门把她送出去。白露走了不到两分钟,特高课的人蜂拥冲进芣官院,迅速包围院里所有的房间。
  白露逃出芣苢院,在巷子口遇到前来看她的肖雰。两人还说不到几句话,漆世威、庞雄彪已追赶而至,她们迫不得已又分开行动。
  白露毅然跳进又臭又脏的下水道。而肖雰则跑出胡同,奔跑的脚步不觉停了下来。胡同口闪出几个特务,乌黑的枪口对准着她。她惊得抽了一口冷气,转过身,身后的去路也被特务堵住了,她的心情此时竟然显得很平静,她蔑视着虎视眈眈、如临大敌的特务与宪兵,嘴角浮上一丝镇定的笑容。
  突然收到谕洋波带来的坏消息,林文华的心情顿显沉重。他走到窗边,眺望着窗外浓重的暮色,霓虹灯在扑朔迷离地闪烁着。他只觉得视线模糊,眼前晃动着无数恶狼一样阴森森的眼睛。他闭上眼睛,感到一阵头痛欲裂,耳鸣轰响。这段时间,接二连三地发生大事,搅得他心力交瘁,疲惫不堪。
  “白露现在在哪?”他低沉地问身后的谕洋波。
  “回到谢照庭那儿了,还是他家的地洞安全。”谕洋波说。
  “必须尽快想办法出城!”林文华说。
  两人走出港务局,发现每个路口设了哨卡,宪兵在盘查所有的过往行人和车辆。
  “敌人的速度真够快的!”谕洋波低声说。
  “我想方设法打听肖雰、楫纨仪的下落。”林文华说。
  监狱的刑房里,宪兵正严刑拷打楫纨仪。矢野西关穷凶极恶的拿起一把烙得通红的铁铲,往被折磨得伤痕累累的楫纨仪身上烙去,楫纨仪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后晕倒过去。矢野把晕死的楫纨仪的头摁进一桶冷水里,拉起来,只见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孔顿时扭曲变了形,这情景让被带进来的楫纨仪的丫环目睹,她的两腿筛糠般发抖起来,脸色变得土灰,“恐惧”两个字清楚地写在脸上。
  山岛和大冢走进刑房,瞟了眼楫纨仪主仆二人,得知从二人身上再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情况后,山岛冷冷地对矢野说:
  “把她们送去据点。”
  宪兵把楫纨仪二人拖下去,接着又带进肖雰。肖雰拖着粗重的手镣脚镣一步步走到山岛面前,旗袍已破损多处,额头、脸部有多处严重的瘀伤,显然已受到了拷打。她冷冷地睨视着山岛和大冢,目光毫无畏惧且充满傲气,唇边、眼中浮着气定神闲的从容。
  山岛走近她,开口说道:“久违了,商陆小姐。”
  肖雰暗暗吃了一惊,山岛居然会说中文,知道她代号的人除了白露、林文华、谕洋波再没有人知道。她突然想起她那把琵琶琴,琴头上刻着一朵商陆花,她那把琵琶是联络工具,难道敌人看见了?她不禁多看了眼山岛,他的唇边泛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她猜得不错,山岛抄了她的房间,仔细研究了她那把琵琶。
  大冢得意地对肖雰说:“揪出‘商陆’,再挖‘厚朴’是为期不远的事。”
  肖雰冷笑说:“你们作梦!”
  大冢干干地一笑,命人对她用刑。两天下来,肖雰受尽了残酷的刑法,但坚定的信念丝毫没有动摇,矢野无法从她口中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肖雰每次昏厥,大冢让漆世威挨近她嘴边听她的低语,但漆世威总是摇头。大冢恼羞成怒,变本加厉的用刑,而肖雰虚弱的身体却如钢铁锻铸般坚强地抵抗魔鬼般的摧残,意志坚不可催。
  大冢垂头丧气地回到山岛的办公室,叹息道:“她的骨头可真硬!”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山岛说:“共产党的意志是无法摧毁的!”
  大冢不罢休地说:“我不相信没有办法撬开她的嘴!”
  “你有什么什么办法?”山岛反问。
  大冢的眼中浮上一个阴险的笑容,他神秘地说:“一个很简单的办法。“
  山岛盯着大家,后者在他耳边低咕了一句话,他脸上不禁浮现一丝浅笑,却无奈的微微摇头。
  “你去办吧,看收到多大的效果。“他并不阻止大冢,让他放手去做。
  宪兵把肖雰拖进一间光线充足的房间,她痛楚地睁开眼,发现手镣脚镣已除,躺在一张铺着草席的木板床上。门外传来一声开锁声,三个粗矮的宪兵走进来。肖雰瞪着脸上带着狰狞淫笑的三个宪兵,立即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果不其然,这三个人脱掉裤子向她扑来,她忘记了浑身的痛楚,紧张地跳下床,却被两个宪兵死死地摁倒,另一个狞笑着撕烂她身上的衣服,来个霸王硬上弓。
  大冢在门外听到里面传来肖雰惨烈地叫骂声,脸上露出得意的奸笑。
  山岛正在听松坂浅泽郞的报告时,接到大冢打来的电话,他眉头蹙紧,挂上电话,开车来到刑房,见到一脸沮丧的大冢,便问道:“怎么死的?“
  “撞墙死的。“大冢垂着头说,“死之前还咬断了一个宪兵的耳朵。”
  山岛走进那间光线充足的房间,木板床上躺着一具裸体女尸。女尸嘴微张,额头撞破了一个大洞,一条粗粗的未凝固的鲜血从额上直流到颈后。
  肖雰刚烈的死法让山岛心中忽然涌起一种莫名的钦佩,他望了眼窗外远处路边的木棉树,一朵红木棉正从枝头上凋零飘落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他眼中浮上一层复杂的情感,闭了闭眼睛,拿起丢弃在床下的衣服盖在肖雰的尸体上,转身缓声对大冢说:“把尸体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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