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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梅自暗香

作品名称:三生蝴蝶      作者:云青水澹      发布时间:2021-01-06 14:22:47      字数:4765

  日本棋手尚未出现,各种报刊已在连篇累牍,分析双方的实力,报道双方的近况。
  土井昭也,六段棋手,在日本有“快手”的称号,是年轻棋手的新锐。
  标题大幅刊登在头版头条,比赛尚未开始,报界已是战火弥漫。这股带着油墨味的战火烧得宗政坐立不安,连日来天天呆在棋社里,他要与凤阳并肩站在一起。
  芭蕉林里,芭蕉整齐地含苞欲放,结着一排水灵灵、白莹莹、细嫩嫩的苞芽,墨绿的宽大的蕉叶在阳光下绿得油亮,风儿在蕉叶中穿梭,发出唏唏哗哗的响声。棋社里有许多学员在全神贯注地下棋,其中也不乏有几个浪人在下棋。宗政庆安对围棋是一窍不通,但他是个好学之人,常常向棋手不耻下问,碰上棋手没空,他会聚精会神地坐在一旁观看。
  一串粗沉的皮靴声由远而近,宗政转头望去。来人把宗政吓了一跳,他起身向门口走去。
  “宗政律师,好久不见。”大冢的汉语说得相当地道。
  “大冢先生,幸会,幸会。”宗政客套地应和。
  大冢锦之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他们的着装与大冢的不一样,其中有一个是军方的人。果然不出宗政所料,大冢一开口,让宗政心里顿时倍感千斤负重。
  “这位是山岛大佐,这位是龟田大使。”
  军政两界的要人同时出现,宗政心里一时紧张不安起来,看来这次的中日比赛对方非常重视,前来给中方施压,欲在精神方面重力打击。
  “久仰两位大名,失敬,失敬。”宗政谦恭地应道。
  山岛太郎、龟田庆一与宗政行了颔首礼。双方态度不卑不亢,而宗政的心里是绝不卑躬屈膝的。
  “凤阳先生在吗?”大冢问。
  宗政转身把凤阳叫出来,给双方做了介绍。
  凤阳的目光与山岛的目光一接触,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眼前这个日本人面孔虽年轻,但眼神阴郁犀利,眼中带着寒光,凤阳心里清楚,此人一定不是等闲之辈。凤阳双手作揖,谦和有礼地对大冢三人说:“三位莅临棋社,荣幸之至,棋社还有事急待处理,在下不便作陪,失礼了。”也不等大冢回应,转身向棋室走去,恰巧有浪人在找凤阳,要切磋棋艺。
  “不知三位到棋社有何事?”宗政问大家。
  大冢话道:“偶有空暇,出来走走。”
  山岛向棋室走去,凤阳和一浪人正在对弈,安静的棋室里只听到棋子落子的声音。山岛在棋社里逗留了片刻,不动声色的离开了。
  望着山岛远去的背影,宗政庆安眼露隐忧。浪人输棋,离开了棋社。宗政对凤阳不无担忧地说:“这次比赛非同小可,山岛和龟田都来棋社摸底了。这个山岛太郎,挺沉得住气!一句话都没说,你可得万分小心才是!”
  凤阳淡然说道:“我只是个棋手,他能拿我怎么样?”
  “小心为好。”宗政说。
  
  凤蝶放学回家,望见远处严兵把守的路口,她绕道向柳翠路走去。柳翠路因路两边种植着千丝万缕的绿柳而得名。柳翠路有一家“久保书店”,书店老板叫久保章治,他的书店铺面大,书类繁多,开张不久立刻吸引了许多的读者。凤蝶路过书店,她停下脚步,看了看人来人往的书店,决定走进去看看。
  书店里空气清凉而混有书本的墨香,几十排整齐的高高的书架上排列着目不暇接的书籍,每个书架下都站着许多埋头阅读孜孜不倦的读者。
  凤蝶饶有兴趣的浏览书籍,她不时抽出一本本书,翻翻看看,又照原样放回原处。她走到一排划分综合类的书架下,抽出一本关于昆虫的书,仔细地阅读。
  “小姐看中这本书,何不买下来?”她身后响起一句不纯熟略走调的汉语。
  凤蝶惊讶地转过头,发觉书店里只剩下几个寥寥无几的读者。门外的柳树渐渐堆满了暮色。她身后站着一位矮胖、圆脸、半秃头,身穿黑色和服的五十多岁的男人。她轻轻地微笑,说:“这本书没有我想找的昆虫。”
  久保章治接过她手中的书,胖胖的圆圆的短短的手指捏着书页,崭新的书页刷啦啦地在他手指中疾速滑过,散发着一股幽幽的书香。书里的插图一晃而过,他笑说:“这是一本专门写昆虫的书,怎么会没有你想找的昆虫呢?”
  “确实没有。我要找的是写有蝴蝶方面的书。”凤蝶说。
  久保查了目录,上面写有鳞翅目类,蝴蝶一类渗杂在飞蛾的描述中也不过几行字。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说:“确实没有,很抱歉。我很少进这种书,要知道进这种书无法招揽顾客。”久保的普通话听起来真叫人别扭极了,语句中说不会的句子又连比带划的做手势表达。凤蝶瞧着有趣、一脸诚意的老板,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不过,飞蛾和蝴蝶也差不多,将就看就是了。”久保满脸笑容说道。
  凤蝶诧异地注视久保,心里感到很好笑,她于是改用日语对久保说:
  “这么说,苍蝇和蜜蜂也差不多,是吗?”
  久保瞪着一双圆圆的小眼睛,他根本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巧玲珑的女孩居然说出一口纯正的日语,他顿时感到不好意思,笑着用日语问:“小姑娘怎么会说日语?”
  凤蝶笑了,说:“我从小在日本长大。”
  久保存注视着凤蝶那双黑白分明的大大而美丽的亮眼睛,笑说:“你明知我是日本人,为什么还和我说汉语呢?”
  “你来中国做生意,应该会说汉语。”凤蝶笑吟吟地说。
  “会说一点儿,但说不全。”久保和蔼地说道:“我叫久保章治,请问小姐贵姓?”
  凤蝶促狭地说:“我叫蝴蝶。”她见久保一脸的错愕,忍不住又笑起来,笑得脸上如一朵灿烂的花朵。
  “哪有这回事?”久保注视着笑魇如花的凤蝶,脸上的肥肉滑稽地堆成一团。
  凤蝶说:“真的,因此我爱看蝴蝶方面的书。”她一本正经的表情里始终掩藏不住眼眸里那抹天真的笑容。
  久保与凤蝶一见面,立刻喜欢上这个可爱的女孩,经过这一番谈话,他打心眼里喜欢上她的性格,他明知她跟他开玩笑,却说:“蝴蝶就蝴蝶吧,过段时间我进购这类书,那时你可要光临哟。”
  “好的。”凤蝶对他略略弯腰,说:“那就太谢谢您了!我告辞了!”她走出书店,回头向久保挥挥手,朝桃红路方向走去。
  久保也向凤蝶挥挥手,目送她纤盈的背影消失在重重柳烟后。
  
  土井昭也如期来到湜源。比赛之前到围棋社走了一圈。比赛地点设在远东大饭店的大厅里,比赛规定三盘两胜。
  比赛这天下起了连绵小雨,气候有些冷意,而前来观战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群情高涨。宗政庆安陪同凤阳准时来到大饭店,立即被人山人海的情景震动了,热情的人们高喊着“中国必胜”的洪亮的口号。宗政目睹这激动的时刻,两眼瞬时湿润。饭店大厅里,观众席上座无虚席,中方的观众一见到面容沉稳慈祥的凤阳进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鼓掌。
  盛气凌人的土井昭也一出现,日本观众立即呼啦站起身欢呼起来。土井昭也正值而立之年,一副浪人打扮。他傲慢地睨视凤阳,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大踏步走上棋台。
  比赛开始了,宽敞的饭店静悄悄地,时钟嘀嘀嗒嗒地回响,人们屏住呼吸观看两位棋界高手的比赛。比赛开始不久,大冢锦之和森村沧浩也前来观看。宗政庆安头一次置身在比赛现场,紧张的气氛让他心脏有点受不了,他站在观众席靠走道的边上,两眼紧盯着棋台,鼻尖冒出了一层密密的汗水。
  比赛用时一小时五十分,土井执白胜出。
  在办公室里,山岛聆听大冢与森村的分析。
  “土井真不错,第一局用了不到两小时拿下了凤阳。”森村得意地说:“还说是棋王?都是吹出来的。”
  大冢却持不同意见:“中国有句老话‘姜还是老的辣’,土井的棋下得松散,这第一局是凤阳在试探他。”
  山岛默默地听着,没有发表观点。
  大冢真是老谋深算,预测得不错。比赛第二天,凤阳用时一小时击败土井,第三天,用时不到三十五分钟扳倒土井,三局两胜,凤阳赢棋。饭店门外顿时鞭炮齐鸣,落红满地。土井昭也在嘘声中灰头土脸地走出饭店,日本观众悻悻然跟在身后,灰溜溜地散开。
  中国旗开得胜,大长志气,围棋社两天来人群熙攘。宗政庆安夫妇、林茂森夫妇前来庆贺,不久,秋育恒也来庆贺,围棋社洋溢着一片喜庆祥和的气氛。
  
  林文华端详着当天的日报,头版登着凤阳获胜的新闻。他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他取来一把雨伞,走出银行大门。外面的天空乌云密布,空气阴沉压抑,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他走到大街上,迎面刮来的风夹着一股泥沙,有一股腥味。他坐上黄包车,转了两条大街,停在一家“迎菊”茶馆门前。
  茶馆里座无虚席,听众边听书边品茗茶点,吃花生,嗑瓜子,说书人在台上绘声绘色的述说薛丁山巧遇樊梨花的精彩选段。谕洋波翘着二郞腿,左手拿着一个手掌般大的小茶壶,一边用嘴对着茶壶嘴啜茶,呷了一口茶后,右手往嘴里扔脆香的花生米。
  密集的暴雨急速而下,一阵紧接一阵,天地刹时一片白茫茫,雨气蒙蒙。谕洋波望着窗外如注的大雨,屋檐上落下千万条哗哗响的小瀑布,铜钱大的雨点仿佛千针万线,把天与地密密实实地缝起来。气温骤然变冷,雷声一个接一个地轰响,震得耳膜阵阵发麻。谕洋波无心听书,正欲离座,林文华拿着雨伞走到他身旁。
  谕洋波连忙给林文华沏杯热茶。
  “这两天忙得很,这时候叫我出来有什么事?”林文华无心喝茶。
  谕洋波轻声说:“今天是肖雰的生日,她作了首新曲给你。”
  林文华心不在焉:“我的工作还没做完,还得跟商家谈生意,哪有心情来听曲?告诉她,她的心意我心领了。”说完起身离座,把洋波晾在茶馆里。
  
  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雁泊湖,当凤蝶走进雁泊湖,心情格外舒畅。前几天下了几场雨,雁泊湖依旧是绿草茵茵,鲜花红紫斗芳菲,颜色的层次感饱满而浓厚。她伫立在芦苇飘摇的湖畔,水面上的荇草浮萍绽放朵朵娇黄水红的花朵,远处碧绿的湖面水天一色,视野尽头是雾濛濛的玉黛色的一线远山。
  凤蝶拿着捕蝶网开始追逐蝴蝶,从雁泊湖的南面跑到北面,从东面跑到西面。她跑了一上午,蝴蝶捕了不少,但都不是珍贵品种。她蹲下身,白色的短袜插满了密密麻麻的鬼针草、牛蒡子,甚至裙袂上还沾了苍耳,这些东西扎得她又痒又疼,她费劲地拔去这些张牙舞爪的东西,手指都弄疼了。
  她站起身,向蝴蝶多的地方走去。不远处的水面如绿色的玉带环绕一片瑰丽而多采的草地,五彩缤纷的蝴蝶在草丛中翩翩起舞。她一时看得兴起,跑到浮在水中央的一处草坡上,突然草坡晃了两下,向深处移动,冰凉的水慢慢没上她脚面,她顿时吓得脸色苍白,父亲的话此时回响在耳边,她忍不住拍打自己的脑瓜,放声大哭起来。此时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乱了方寸。
  雁泊湖地处偏僻,平时就很少有人来,再加上时局动荡,这片草地更是人迹罕至。湖水已浸上了她膝盖,她的双脚已深陷泥沼中动弹不得,她控制不住悲痛,哭声在花坞中回荡。
  “不要哭!”岸边忽然跃出一个人影,来人快速地脱去身上的衣服和皮鞋,跳入水中向她游来。
  凤蝶睁着迷离朦胧的泪眼,瞪着向她游来的男子。
  “把手给我!”他对她大声地说并向她快速游过来。
  她擦干眼泪,伸长手臂,但她动一动,草坡立即晃动得厉害,向水深处滑去,湖水浸得更快,漫向她腰部。
  “快把手伸过来!”他大声地叫着,草坡移动得更快,离岸边越来越远。
  会移动的草坡增加了救援难度,费了好大一番劲,他终于抓住她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把她从草坡里拽出来,湖水迅速包围那块草坡,把草坡拖进了湖底,水面上打着深深的漩涡,那股漩涡的力量仍牵扯着水里的两个人。他紧抱着她,奋力向岸边游去。
  两人湿淋淋地爬上岸,她出于本能双手仍紧紧地拽着他不放。他凝视着她的脸,目光深邃而锐利,她在这威严的探研的目光中狼狈得无所遁形。
  “为什么要到这花坞来?”他严肃地问。
  凤蝶反问:“你不是那个伞店卖伞的老板吗?你怎么会来这里?”
  男子说:“这花坞是蝴蝶聚集的地方,我常来这里。”
  凤蝶惊愕地瞪着男子:“你是蝴蝶爱好者?”
  “算是吧。”男子目光深沉地看着凤蝶,“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想赶在蝴蝶繁盛期捕多些蝴蝶。”凤蝶突然不敢正视男子那双锐利的眼睛,窘迫地低着头,抹着脸上的水滴。
  男子拾起地上的衣服和皮鞋,对凤蝶说:“我送你回去?”
  凤蝶站起身,发觉光着脚,一双鞋早已不见踪影,从头到脚滴着水,狼狈得不像样子。
  “不用了,我自己会回去。”
  “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读书?”
  凤蝶犹豫了几秒钟,说:“凤蝶,在女子师范学院读书。”
  “我叫荣一男。”男子介绍了自己。
  “谢谢荣先生救命之恩。”凤蝶向荣一男弯腰致谢。
  “路上注意安全。”荣一男叮嘱了一句。
  凤蝶向雁泊湖的方向走去,她能感觉她仍处在荣一男的视线中。走了一段路她忍不住回头望去,荣一男的身影依旧沐浴在艳阳春光中,身后是一大片摇曳的芦苇,依稀见他向她挥挥手,她凝望了片刻,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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