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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风吻青山>第二十一章 新笋堂下竹

第二十一章 新笋堂下竹

作品名称:风吻青山      作者:江红      发布时间:2021-01-06 20:01:34      字数:5078

  致远忙到天黑才收工回家,一回到家发觉气氛不对劲。他洗了手坐在桌边,看了看身边的空位,便问:“思源呢?她的凳子呢?”说着起身到她的房间叫她,屋里没人,也没有她的气息,他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思源呢?”他转身回到场院问家人。
  静以忧郁地看着大哥,沉闷地说:“她和她的同学去旅游了。”
  致远心头狂跳着,他极力克制焦躁烦乱的情绪,问妹妹:“她的什么同学?”
  “她的几个大学同学,何雨晴也在,还有一个人也来找她。”静以吞吞吐吐地说。
  致远看到妹妹欲言又止的表情,不耐烦地说:“快说!一个什么人?”
  静以不敢说,看着姐姐,宁以开口说:“她大学的男朋友,一个叫林楠枫的人,开着一辆很漂亮的高级车子来接她去玩。”
  致远的手突然抖得很厉害,几乎握不住筷子,连试了几次,夹都夹不住碗里的菜。他一恼怒,扔下筷子,跑进房间,砰然关上门,坐在书桌前,双手痛苦地揪着头发,全身都在颤栗,像隆冬里的一片树叶遭遇寒流索索发抖着。
  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但始终无法控制住内心乱糟糟沉甸甸的狂怒烦躁和痛恨,他掏出手机,拨通号码,电话那头始终接不通,他又拨通另外一个电话号码,那头很快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致远,有事吗?”是任建辉的声音。
  “何雨晴去旅游了是吗?”致远用方言问。
  只听到任建辉一声无奈地叹息:“几个同学一来找她,她二话不说,跳上车就走了。听我妈说她想跟雨晴多说两句话,雨晴一转眼就不见了。”
  “你没见到她?”致远心里的恼怒顿时消失了。
  “没有。电话也打不通。思源呢?不会也是去旅游了吧?”
  “说是去旅游了,我回来没见着她。”
  任建辉轻轻笑了两声:“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停了一会儿又说,“听说她们读书时就经常去旅游,玩得很疯。来到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平时也很忙,想去玩一玩放松心情也是情理之中。就让她们去玩吧,过几天就回来了。”
  两人又聊了好一阵才挂线。和任建辉通了电话,心情好了很多,他走出房间,家里人还没收碗在等着他。他没有心情吃饭,胡乱扒了几口,放下碗就出门。
  母亲不放心地追出门去问:“你去哪里?”
  他头也不回地说:“去做工。”
  望着致远落寞的背影,静以难过地说:“哥自从见到思源后,一颗心都扑在她身上,同居之后更是爱思源如命,回来一见不着她,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似的。”
  致远把自己扔在花圃地里埋头工作,只有用忙碌的工作才能打发时间忘记烦恼。
  一连七天,他没日没夜地做工,药材基地初步形成,花圃的大棚也搭建完成。超负荷地连轴转,铁打的人都支撑不住,致远眼一花从竹子高架上摔下来,把大伙给吓坏了,七手八脚地把致远抬回家中堂厅,又急忙去请十二叔。经过一番检查,致远没摔断骨头,但手臂和小腿被竹竿划伤多处,流了不少血。消毒上药包扎好伤口。母亲和宁以静以三人给致远端水擦澡,把他扶回房间换衣休息。
  思源是个爱洁净的人,屋里收拾得井井有条纤尘不染。母亲坐在床边轻声安慰儿子,劝儿子要有耐心,勤耕耘土地才会好播种,常施肥庄稼才会有收获。
  躺在床上,人一静下来脑子就开始烦乱,他拥着思源的枕头,上面有思源淡淡的幽香。他把脸埋在枕头里,想着思源,也许是又累又困的原因,他一下子睡着了,这一睡相当的沉,梦里有思源可爱的表情和她生气的样子。
  思源和好友们尽情地玩了七天,这七天她与好友们形影不离,林楠枫一走近她她就借故走开,不给林楠枫与她有单独相处的机会。由于赶着上课,第八天大清晨赶回来,二婶在喂鸡喂猪,见到思源背着背包风尘仆仆地回来顿时喜出望外,连忙下厨做早餐。思源轻悄悄地开门走进房间,致远睡得很沉发出轻微的鼾声。她把背包搁在墙角的凳子上,找出换洗的衣服又悄悄阖上门去洗澡。
  思源洗了澡到厨房吃早餐,二婶把早餐端上桌,一脸慈爱地看着思源,问她:“到哪里去玩了?”
  “西藏羊卓雍措。那里好美啊!强烈的色彩对比让人感到像是来到了明镜一般的天堂,心情变得透明开朗,真让人留连忘返。”
  “听说过那里,致远说那湖水确实很美。”
  “致远去过那里?”思源讶异地问。
  “他在西藏当过几年兵四处铺路修路,西藏都快走遍了。”
  “哦。”思源啃着馒头说。看到二婶凝视自己的目光,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好意思地说:“是不是晒黑了?”
  二婶说:“晒得红红的,像地里的紫苏菜又红又嫩,很好看。”
  思源咯咯地笑起来。她吃了早餐,赶去学校。
  致远这一觉直睡到上午十点,他起床走出房间,场院中堆放着如山的药材,妹妹们在收货摆货,正远文远忙着打包准备送货,见到致远醒了,静以奔到他面前亲切地叫了声:“哥,你醒了。”
  致远点点头,他的目光突然定住了,视线停留在花棚边晾晒的衣服上。
  “思源回来了?”他盯着衣服问妹妹。
  静以开心地说:“妈说她一大早就回来了,晒得像紫苏菜一样。吃了粥就去上课了。”
  思源回来了,致远的心情顿时大好,简单的早餐吃进嘴里也是又香又甜,母亲看到儿子脸上洋溢着阳光一样的笑容,心情也受儿子影响,儿子亦喜亦悲她也亦然。
  
  
  学校的操场上,思源在和男学生们玩跳绳,女学生们又拉着她一起踢毽子,玩出一身汗,思源看了看手上的表,拍了拍手掌,学生们把跳绳毽子交给她呼啦一声跑进教室。思源转身时视线不经意地望了眼山坡,她定了定,再次转过身,山坡上伫足着一个坐在摩托车上的人影,他一直在远远地观望着她,见她转身看过来,朝她挥了挥手。一丝笑容浮上她眼中,她也朝致远挥挥手,笑着走进教室。
  课堂上,思源教学生查字典,看谁能把黑板上几个生字用最短的时间查出来。孩子们人手一本字典,聚精会神地翻阅查找。看到个别学生还把字典用书皮包起来,她脸上露出宽慰的笑容,忍不住摸了摸孩子的头发。
  下午放学,思源锁好教室门,和孩子们一起走回家。在路上,思源看到一个用背篓背孩子手里提着竹篮的女人。那个女人转身看着她,两人相视着脸上露着笑容。
  “思源。”那个女人说着,“致远说你叫思源。”
  “那你呢?”思源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宁以静以兄弟们嘴里称呼她就是“弘远老婆”。
  “我叫俭巧巧。”
  思源接过她手中的竹篮,里面是几包医用棉签一瓶酒精一瓶碘酒和消炎药:“你到镇上买这些东西?”
  “以前在山里面,根本用不起这些东西,山里人的卫生意识很差,弘远的伤口要很长时间才能愈合。现在搬下来了,方便很多了,我可以到镇上去买了。”巧巧说。
  思源说:“以后你要买什么,跟我说一声,我帮你买。”
  巧巧感激地看着思源说:“村里人都说你是他们遇到的最好的城里人,他们能有今天的幸福日子全是你带来的。”
  思源淡淡地笑了笑:“快别这么说,是赶上了好政策,赶上了村里人团结一致的决心。我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
  巧巧说:“你前几天去玩了是吗?”
  思源说:“你又知道了?”
  “能不知道吗?你走之前什么也不说,把致远吓得心惊肉跳,你不在的这几天他是魂不守舍的,想不开时就来问弘远,你若是走了他该怎么办?他是不能没有你的。他拚命地干活,想不让自己想你,他都不敢回家睡觉了,他说床上是你的香味,一上床就更想你了。”
  “致远这家伙,也有自己的闺密呀。”
  巧巧笑说:“他俩是无话不谈。”
  “巧巧,”思源看着巧巧,她的年纪肯定比她大不了多少,“你还想回家吗?”这个问题从她知道她留在弘远身边时她就想问她,只是一直没机会也难以启口。
  巧巧对思源说出掏心窝子的话说:“不想是假的。我一直想逃,想尽一切办法,可每一次都逃不到山口就被抓到了。他们对山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条山沟都了如指掌,我当时真是恨透了这个世道!每一次被抓到我又吓得半死,怕弘远打残我,那我连回家的希望也没有了,他三嫂逃跑时被打断了腿,现在连下山都困难。可他不打我,只是把我关起来。直到那次我病了,病得很重,弘远上山采药从山上摔下来,我看到他是真心对我好,我就不想跑了。如果我跑了回到了家,将来找的男人还说不定不如弘远对我好。而且我发现怀孕了,弘远又那么喜欢孩子,我就决定留下来照顾他。”
  “不回家了吗?”思源又问,“需要我帮助吗?”
  思源的关心让巧巧心头一热,几年了她第一次听到这么暖人心的话,她拉着思源的手,哽咽地说:“思源,你真的是好人!弘远拴住了我,我回不去了,但非常想父母,还好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就让他代我尽孝吧。”
  思源说:“那就让你父母来看你,几年不见了,见一见吧。我来联系他们。”
  巧巧点了点头。
  “那个侯丽琴还来找你吗?”
  “不来了。你也知道这事?”思源讶然。
  “这事在山里都传开了,没人不知道。听侯丽琴家人说你的口才十分了得,侯丽琴根本说不过你。侯家人很不服气,说你一定是贪恋致远的好相貌不肯放手。”
  “乱讲!相貌又不能当饭吃,但相貌好也很重要。”
  “长得像歪瓜裂枣、红薯身材、青瓜脸色谁会喜欢?”巧巧说。
  两人会心地笑着慢慢朝村里走去,思源把巧巧送回到家里才转身回家。吃晚饭时,致远夹了一筷子的酸菜炒牛肉放进思源碗里,她喜欢吃这道菜。
  “西藏好玩吗?”他问。
  思源点着头说:“好玩,就是我犯了高原病,头又晕又痛,玩得不尽兴。雨晴也犯了高原病,玩不了多久。雪芝上了高原,除了吐就是吐,还要林楠枫一路背着她,林楠枫不住地抱怨,说是来玩的,却是来受罪的。他说雪芝叫得最响可她是最差劲的。”
  大家全都大笑起来,餐桌上,思源把旅游的趣闻说给大家听,场院里笑声不断,气氛融洽。吃过饭,思源把相片保存在电脑里,大家围在电脑前看她与同学的照片,一边看一边笑。致远很留意思源的每张相片,发觉没有思源与林楠枫的单独合影,都是集体照,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下来。他凝视着笑靥如花的思源,她已经完全融入这个家庭,成了密不可分的一份子,同时也深深扎根在他心里。
  致远装着不在意地问:“林楠枫不是很喜欢你吗?你怎么不跟他一起照相?”
  “他最讨厌照相,他说他不上镜,跟我们照相会衬得他更难看。”
  笑声哄然,头一次听到帅哥怕照相的,与思源在一起,笑个不停欢乐不断。村长来找致远,两人坐在场院中轻声交谈,思源瞄了瞄致远的背影和侧面,用手机给他照了几张不同角度的相片,点着头说:“致远很上镜呢!三百六十度的每个死角照都是那么好看。”
  妹妹们吃吃地笑着,一旁的正远问:“喜欢致远哥吗?林楠枫比得上致远哥吗?”
  思源脸红了,不吭声。
  正远凑近思源,又问了一句:“致远哥够不够男人?一脸英气的男子是很男人的哦!”
  “去你的。”思源臊得面红耳赤,推开正远,“一边儿去!该干嘛干嘛!”
  村长走后,六婶挑着沉甸甸的两箩筐的东西走进院子,六叔也背着一个大背篓跟进来。致远和二叔迎上前。原来六婶做了许多的瓶装酱菜,让致远帮她卖。
  致远打开一个瓶子,一股浓郁的酱香味瞬间飘散在空中,香气诱人,吸引了大伙围拢。二婶用筷子夹了颗花生,先让思源尝一尝。
  “嗯,好香,好吃!”思源赞叹道。
  得到思源的肯定,六婶六叔笑开了,二叔和二婶也乐得眉开眼笑,宁以接过母亲手中的筷子,给每人尝一口,大家吃了纷纷叫好。
  致远说:“六婶,你有这门做酱菜的手艺,就不愁挣不到钱。你可以在家里搞个作坊,做好后我来收购。”
  六婶忙不迭地应承下来。
  致远拉着六叔,关切地询问他的身体,六叔说六婶扔掉了那些害人的蕨菜鱼腥草,配合十二叔的药用治疗,听从思源的交代,身体好多了,有了力气,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了。
  思源洗了澡躺在床上看手机。一晚上,正远的话一直在思源耳边缭绕,她根本看不下手机。没多久,致远也回来,头发没全干,身上还带着水意,他反锁上门,坐在床边脱下汗衫。
  思源放下手机低声说:“我去的这几天你才打了一个电话给我。”语气里带着埋怨。
  “我打了你也不接。”他用毛巾擦着头发说。
  “没信号怎么接?我不接你就不打了?要是有信号了呢?”她说。
  “我是想打,可是想了想还是不打了。”他脱着裤子说。
  “为什么想了想又不打了?”她看着他。
  “我打了叫你回来你肯定是不会回来的,还是不打算了。”
  “你不打怎么知道我不会回来?”
  “这七天你一个电话都不打回来,还说我?不知道你心里还有没有我?”
  “都说没信号,怎么打?”她心里觉得好笑,故意狡辩。
  “要是有信号了呢?”他学她的语气说,“真没想到你们那么喜欢去旅游,从自己住腻了的地方去到别人住腻了的地方玩,有时还不尽人意,回来感觉就一个是‘累’,找罪受,感觉就是呆在家好。”
  思源没想到致远对旅游还有他的一番见解,忍不住放声大笑。
  思源来到山村教学将近两个学期,她打算做一次深入的家访。山里晚上出门不方便,她改在星期六星期天带上宁以和小谷白天进行家访。她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到本村和后山屯及附近的学生家走了一趟,有些学生父母常年在外地打工,从小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生活过得十分艰难。回到家,思源把留守儿童的事说给致远听,让他想想办法。家访结束后她跟二叔宁以上山挖花,虽然上次遇到黑熊,但没有影响她对山里的热情。她出力地挖花,出力地卖花,卖更多的钱,买更多的学习用品生活用品给家境实在困难的孩子。思源对大山的深厚感情让致远好感动,嘱咐母亲多做些好吃的给思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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