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竹篱樵闲话

　　清明节这天，致远全家人上山扫墓，山上一时纸钱飘洒，香烟袅袅，鞭炮声阵阵。放眼望去，山坡上挂满白纸，一片肃穆。
　　思源在堂厅里看电脑，一边打包装。致远家从山上下来，又得赶到祠堂祭拜祖宗。鞭炮声响彻整个青山。
　　在祭拜祖宗牌位时，兄弟几个低声悄语。说得是同一话题，思源怎么没来？
　　“怎么能来？既没登记又没摆酒席。”说话的是诚远。
　　“她都是致远的人了。”文远说。
　　致远悄声说：“没关系，明年她会来的。”话一说完，大伙发出愉快的笑声。
　　为了药材基地和花圃的事儿，村长跑上跑下，贷款一放下来，他更忙了。召集全村村民开会，向村里的男男女女做足宣传。中午回到家，才刚端起饭碗整个人突然倒在餐桌下，全身蜷曲痛得浑身发抖。
　　正远一阵风地跑进致远家，嘴里不停地叫：“致远哥，致远哥。”
　　致远刚喝下一碗汤，他放下碗，正远已冲进厨房，一把抓住他的手，忙不迭地叫：“我爸突然倒在地上，痛到抽筋，怎么办？”
　　致远和二叔放下碗与正远跑去看村长。村长一家人把村长抬到炕上，村长已痛得头冒冷汗，脸色泛白，身体在一个劲地打哆嗦，几乎说不出话。致远不再多想，当下决定送村长去镇上的医院抢救。
　　他背起村长，坐上摩托车直奔镇上。一路上，致远把车开得飞快，不到半小时，赶到医院，把村长送进急诊室抢救。
　　主治医生走出急诊室，告诉致远病人患了严重的胆结石，必须即刻动手术。但要先交一万元押金。致远身上只带了五百块，这是不够的。他还没买手机一时无法联系朋友同学，
　　兄弟们陆续赶到，身上的钱加起来也只有两千多一点。
　　思源和岳素汐也赶来，得知没钱做手术，思源立即跑到医院对面的农行取出一万元交给医院，致远签字后医生把村长推进了手术室。
　　在等待的时间里，致远诧异地问思源身上怎么有这么多钱？思源瞟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看病最需要用钱。”
　　“我不是这个意思。”致远说。
　　思源知道他想问什么，于是说：“我是城里人，行了吗？”
　　致远怔了怔，轻声说：“如果我向你爸爸提亲，要给多少彩礼？”
　　思源眼睛眨了眨，也轻声说：“我们海边的女孩子是很金贵的，二三十万是少不了的。”看着致远愕然的震惊表情，心里笑了起来。
　　三个小时后，村长被推出了手术室，推进了病房。鹏远留下来照顾父亲，致远和双亲、思源一干兄弟先回去。
　　走出医院，致远又旧话重提：“我会努力挣够彩礼钱，一定要娶到你！”
　　思源以为他被吓怕了，谁想他毫不妥协誓言旦旦要娶她，这不得不让她吃惊。
　　马路对面，镇上的联通在搞手机促销活动，她拉着致远走进店里，致远不解地问她：“你不是有手机吗？”
　　思源捉狭地说：“有了就不能再买了？”
　　“山里没有信号，没见你打过。”
　　“在镇上不是可以打吗？”
　　“店里有电话，家里也有电话，用不上手机。”
　　“会很快用上的。”
　　思源看中一款原金色手机，致远一看价格不禁叫道：“好贵！一千五百块！”
　　“这是今年最新款的，64G10核的处理器1600万像素是最实惠的了。”营业员说。
　　思源心里已经笑得不行。她买下了手机，交到致远手上，致远这才反应过来，她是买给他的，一时顿住了。
　　“做生意是要带手机在身上的。你以后会觉得手机比电话更方便。”思源拉着致远又去电脑公司买了两台路由，一台装在店里，一台装在家里。
　　回到家里，思源调好路由，手机可以正式上网，看到手机与电脑一样使用，致远和兄弟们又给惊呆住了。
　　思源出钱为家里买了不少电器，夏天来了，买了电冰箱风扇，现在又给致远买了一部贵重的手机，全家人更看出她家境优越，致远娶她似乎难度在加大。
　　晚上，致远问思源：“你爸爸是不是很有钱？”
　　“这很重要吗？”思源反问。
　　他脸上浮现凝重的神情：“我会挣够三十万块，一定要把你娶回来。”
　　思源心里笑开了，却故意一本正经地说：“这不是钱的问题，好吗？没有哪个父母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山里人，在穷山僻壤的地方挨饿受穷。”
　　致远焦急地说：“山里人有什么不好？我会挣钱，努力地挣钱！现在药材生意做得很好，除去兄弟妹妹店员的工资、店面租金、车油费、其他费用，我每月还有得赚三四千，再加上卖兰花的钱，不用几年我就挣够三十万块。我会让你过上好生活的。”
　　思源说：“你的钱要用在药材基地和花圃上。短期内是没有效益的，你得做长远打算。”
　　致远盯着她的眼睛说：“无论如何，我都要娶到你。”
　　思源累了，躺下身说：“我困了，睡吧。”
　　致远捧着她的脸，低下头就吻。
　　“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她低声叫。
　　“你先答应我。”他说。
　　思源困得睁不开眼睛，只好应付他：“好，好，我答应你。”
　　
　　村长慢慢苏醒，床边守着家人，二弟三弟全家也都来看他。麻醉剂过后身上的刀口就开始痛起来。他有气无力地询问他的病情，家人如实告知。问到手术费用住院费用，诚远告诉他全是思源先垫上的。他不再说话，闭目沉默着。
　　中午，放了学，致远带思源来到医院。诚远把致远拉到门外，悄声说：“爸知道是思源出的费用，就一直不再说话了。”
　　致远清楚大伯是个极节省的人，如今住院，肯定要花一大笔费用，心疼钱。他走进病房，对村长说：“大伯，你不用担心钱的事，你是为了药材基地的事才累出病来的。这手术费和住院费我来出。”
　　村长皱着眉说：“你的钱就不是钱吗？你没日没夜的干，累死累活的好不容易挣了点钱就用在这里．．．．．”说着说着眼中噙满泪水。
　　致远安慰道：“身体是本钱，身体恢复好了，这些钱会很快挣回来的。”
　　“几万哪。”
　　三叔说：“我们可以发动全村的人，每人捐几十块就可以凑够这个数。”
　　大家都赞成这个方法。
　　“大家手头都不宽松，一分当做两分用。”村长摇头。
　　“你也是为了全村人才病倒的。”三叔说。
　　村长说：“我开了这个先例不太好，以后村里一有人病倒，全村人得跟着捐钱，我的脊梁骨会被人戳断的。”
　　大家都不说话了。思源开口问道：“村长，你们买了新农村医疗保险吗？”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思源身上。
　　“什么新农村医疗保险？”三叔问。
　　“这是政府给全国农民提供的一项惠民政策。只要每个人每年交十到二十元，生病住院的费用政府会报销百分之七十到八十。”思源说。
　　村长懊悔地用手拍打着头，说：“去年底我看到了这份通知，但没仔细看，工作一忙就把这事给忘了。”他抓住致远的手说，“致远，这份工作就交给你去办，要快！争取全村村民老老少少每人都买这份医疗保险。”
　　“大伯，放心，我尽快办好。”致远说，“住院的费用也不要操心，我会想办法解决。”
　　致远办事村长是放一百个心，他叫住思源，满怀感激地谢她，并表示尽快会还她先垫的钱。思源平静地说：“村长，我不缺钱。您也不容易，安心治病，钱的事别想那么多了。”
　　村长握着思源的手，感动地泣不成声。
　　走出医院，致远搂着思源，在她耳边低声说：“去接你的时候你不说话，我又说错了什么？你在生我的气？”
　　思源说道：“昨晚有只猫一个劲地在叫，我都没睡好觉。”
　　他笑了：“一只猫叫你都受不了，有时候有两只三只一起叫，你更心烦。这样好了，我弄一只猫过来，你听惯它的叫声就不烦了。”
　　去死！思源用力捏了下致远，痛得他低叫一声。兄弟几个跟在后面，不知致远说了什么，惹得思源发怒。
　　“致远。”鹏远叫住他，“一起去吃饭吧。”
　　致远说：“我正想和思源一起去吃饭。”
　　鹏远说：“原来你想偷偷约思源吃饭，不理我们了，这也太重色轻友了。”
　　致远知道鹏远说得是玩笑话，但也被说得难为情，脸不自然地红起来，说道：“没那个意思。”
　　几家人一同来到那熟悉的小饭店，店老板一见到致远，上前打着招呼，再见到思源，店老板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和致远快速地说了两句，思源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见致远的脸上挂着笑，脸色微红，二叔和三叔也都在笑。
　　致远点了七个菜一个汤，每式两样。菜上齐，其中有一道是烟熏肉，思源尝了一块，肉很有韧性她几乎嚼不动，于是把嚼过的肉放进致远的碗里，致远二话不说把肉吃了下去，这一举动被所有的人目睹，全都呆住了。思源的胃口很小，服务员盛来的一大碗饭她也只吃了一半，剩下的饭她又不能浪费，于是又把剩饭全拨进致远的碗里，致远很自然地把剩饭全吃干净，再次看到这一默契的情景，不只全部人傻掉了，连店老板也傻眼了。
　　吃了饭，致远去结帐。他取出钱包，里面有好几张大钞和一沓伍拾面额的钞票，店老板又和致远调侃起来，弄得致远满脸不自然地红起来，店老板拍着致远的肩哈哈大笑着。
　　思源瞧见街对面有一家药房，突然想到了什么，也没跟致远打招呼，独自去药房买药。致远结完帐，回头不见思源，顿时紧张，大家也都没留意思源，一发现不见人，马上散开找人。思源买到药，走出药房，回到小饭店，不见致远，便打他的手机。
　　正在找人的致远突然听到身上响起一段音乐声，他停下脚步取出手机，一接通就听到里面一个娇嗔的悦耳的声音：“王致远，你跑哪儿去了？我才去了一会儿药店回来就不见你，你太过份了！”
　　致远笑了，忙不迭地问：“你现在在哪里？”
　　“饭店门口。”
　　致远转头快步跑回到小饭店，思源正等着他。他笑着迎上前，一把抱住她，她却狠狠地捏了他一下，痛得他叫了一声哎哟。
　　思源发泄了一通，心情大好，又笑了起来。致远见她笑了，又抱住她，去找分散开的家人。
　　“你不舒服吗？”
　　“没有啊。”
　　“你买什么药？”
　　“应急药。”
　　“什么应急药？”
　　．．．．．．
　　“说话呀。”
　　“家庭备用药。”
　　街上的行人见一个山里男子紧搂着一个衣着时尚头扎长马尾的清丽女子脉脉含情地说着话，无不顿足多看了两眼。
　　回到村里，致远着手办理村民的新农村医疗保险，在办理过程中，他想到了王弘远。晚上吃饭时，他请三叔到家里吃饭，把心里的想法说给父亲和三叔听。
　　三叔喝了一口酒说：“都是自家亲人，能帮就一定要帮。把他接下来，大家都有个照应。”
　　二叔说：“村后有一间闲置不用的房子，当时是生产队放工具用的，和大哥说一声，把那间房子让给弘远住。”
　　三叔又说：“就是不知道哪里的医院能治弘远的伤。”
　　致远看了眼在灶台边端菜的思源说：“我会和思源说的，相信她一定有办法。”
　　三叔颔首说：“思源真是个难得的好女孩，你一定要牢牢抓稳她。”
　　致远笑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