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惨烈战火 淬炼钢铁真英雄

　　自从高炮一师出国作战后，王青发天天牵挂着他们。这不仅仅因为他的儿子在这个部队，更重要的是他从当红军战士开始就在这个部队，屈指算来快四十年了，虽然人员换了一茬又一茬，他也调离了老部队，但是他与老部队官兵的感情丝毫未减。
　　越方赋予高炮一师在太原地区的作战任务是：保护两厂（太原钢铁厂、发电厂）、两桥（陈国平桥、架白桥）和两站（刘舍站、管交站）。这些目标，都是美国空军空袭越南北方最重要的目标。
　　每天早上，不等上班的号声响过王青发就早早来到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站在挂有十万分之一的越北地图前，查看高炮一师的作战部署和琢磨敌机攻击太原钢铁厂、电厂的主要航路和可能采取的战术手段。一边看地图一边等候秘书送来电报和文件，看看有没有他们的最新消息。
　　2月24日，王青发又早早来到办公室。上班号声响过不久，司令部办公室秘书刘长辉就送来一个文件夹，他快速地翻看了一眼，见仍没有高炮一师的战斗消息，便叫住将要离去的刘长辉：“刘秘书，你到机要处看看今天有没有一师的电报。”刘秘书答应着离开王青发的办公室，向机要处走去。高炮一师出国不到10天，王青发已经是第三次这样交待刘长辉了。
　　2月26日下午，一上班刘秘书就拿着一份电报，兴奋地来到王青发的办公室：“副司令员，好消息！”将一封电报递到王青发的面前。他急切地看着只有五六十个字的电文：“2月25日，13时33分，我部击落敌F-4C战斗轰炸机1架，击毙驾驶员2名，消耗100炮弹144发，57炮弹288发，37炮弹432发，高射机枪弹864发，我人员武器完好无损。”王青发看完电报，脸上立时现出久违的笑容。沉思片刻他对秘书说：“小刘，你记一下，马上给一师回电：我们衷心地祝贺你们首战告捷！望认真总结经验，再接再厉，打好今后的每一仗。”刘长辉刚要离开，王青发又叫住他说，“再加上一句每次战斗后，除了电报报告外，随后另附详细的文字报告，以便于未出国的其它高炮部队学习借鉴。”与其说是供其它部队学习，倒不如说是王青发自己也想更多地了解每次战斗的情况。百十个字的电报，看了一遍又一遍。
　　“2．25”战斗后，一师又于3月3日和3月4日打了两仗，击落敌机3架。从他们送来的战斗总结看，可分析敌人这两次都是属于大战前火力侦察性质的攻击，每次都是以单批2架在我战斗队形的两侧低空快速通过。王青发让刘秘书立即给高炮一师发了加急电报：“你们要提高警惕，且不可掉以轻心，敌人可能正在组织对太原钢铁厂和电厂进行大规模的轰炸！望你们从思想上、组织上做好打大仗打恶仗的充分准备。对可能暴露的阵地进行必要的调整，严密伪装，并针对前三次战斗中，各级指挥员在作战指挥上和分队在操作技术上存在的问题，抓紧战前练兵！”
　　果不出所料。3月10日，敌人经过一番准备后，出动12批166架飞机集中对太原钢铁厂和电厂进行狂轰滥炸，一师全体官兵奋起反击，一举击落敌机8架、击伤3架，击毙飞行员1名、活捉飞行员3名。这一仗打的痛快，看了战报，王青发十分高兴，他想：我们团在朝鲜战场打了三年，还没有一次像3月10日打得这样痛快淋漓的战斗。别看十几年没有打仗了，这些后生们一点也不次于当年我们这些老家伙，后生可畏！沉思片刻，他不禁又为他们有所担心：狗急跳墙！敌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要进行报复的。
　　3月11日，敌人又出动了10批148架，对我发动了大规模地报复性攻击，它采取多路、多架次、不同高度对我阵地进行疯狂的攻击，企图把我阵地彻底摧毁。一师的勇士们经过前几次战斗的洗礼和战前的练兵，发扬“只要你不把我炸死，我就要把你打下来！”的“刺刀见红”精神，沉着冷静，集火近战。二连和四连的炮阵地设在敌机航路下的两侧，是敌机攻击钢铁厂的一道难以避开的关卡，它像两把钢刀卡住敌机进袭航路，敌人把这两个连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前几次战斗，他们的阵地已经暴露了，但是为了有效的歼灭敌机，两个连的指战员下定决心与阵地共存亡。像十四年前在朝鲜战场上一样，任凭美国空中强盗狂轰滥炸，我自岿然不动，阵地坚如盘石，稳如泰山。
　　16时15分，战斗警报长鸣，战士们像猛虎一样，跳上炽热的炮位，怒视着天空。连长周继良手拿电话机高喊：“毛主席教导我们，有来犯者，只要好打，就坚决、彻底、干净、全部消灭之！”指导员周庆文站在阵地中间，手拿广播筒说：“同志们，现在我们向伟大领袖毛主席宣誓：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为越南人民讨还血债，誓与美国空中强盗血战到底！”
　　不大一会儿，雷达排报告：“目标捕住！”紧接着指挥仪也报告：“目标捕住，F-4C，4架，距离40000，直行临近。”连长周继良立即下达：“瞄准第一架，测距机诸元”的口令。指挥仪班长梁向东大声复诵：“测距机诸元！”此后，不断报出敌机的距离：“30000”、“25000”，“高度多少？”“高度4000。”周继良心中暗喜：多么理想的射击高度，近一点开火，打它个晕头转向！“有诸元。”“继续报距离。”“18000”、“1700”。但是狡猾的敌机突然改变航向，没有进入火网。
　　此时，电话里传来营长刘桂林的命令：放掉佯攻机，抓住2号主攻机！“2号搜索！”周继良迅速指挥全连对向2号上空，只见12架F-105正向保卫目标袭来。指挥仪迅速抓住了第一批第一架。当梁向东刚报出距离14000时，周继良狠狠地按下发射按纽。瞬间，八门炮口喷出股股浓烟，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八发愤怒的炮弹呼啸着冲入敌机群，炸裂成数百块比钢刀还要锋利的弹片，剌向敌机机头、机腹、机翼……
　　第一架敌机顿时起火，拖着浓密的烟雾，发出凄惨的嚎叫，坠向二连阵地与钢厂之间一块稻田地里，大半截机身插入泥水里，露在外面的机尾继续冒着浓烟。阵地上群情振奋，指战员们高喊：“打得好！打得好！”“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的口号声在阵地上此起彼伏。
　　周继良头脑冷静，不为战士们的情绪所左右，他不失时机地指挥全连捕捉第二批敌机，正当指挥仪求取射诸元时，第三批敌机发现了二连阵地，一架接一架向二连阵地俯冲投弹！顿时，4枚重磅炸弹在二连阵地爆炸了，烟雾四起，泥土横飞，弹片呼啸，整个阵地淹没在烟雾火光之中。
　　在距离指挥仪约15米处，落了一枚炸弹，梁向东大喊声：“保护仪器！”五六个战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自己的身体扑向指挥仪，泥土、石块打在他们身上，大家一动不动，早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他们想指挥仪是全连的大脑，一定要保护住，为了战斗的胜利，自己的生命算得了什么！在入越参战动员开展向英雄学习活动时，他们就说董存瑞能舍身炸敌人碉堡，黄继光能用胸膛堵枪眼……他们能，我们也能！他们在与敌人的殊死战斗中兑现了自己的铿锵誓言。
　　随着重磅炸弹声声巨响，连长周继良被泥土、气浪推进了掩体，全身多处被砸伤，他忍着巨痛，顽强地站了起来，发现火炮失去了控制，不能联动了，通往炮阵地的电话线也被炸断了，炮阵地被烟雾笼罩着，什么也看不见！他高喊：“快去炮阵地，传达‘直接瞄准’射击的命令！”
　　话音刚落，从指挥掩体冲出一个战士，高喊：“连长，我去！”他像离弦的箭一样直奔炮阵地，瞬间消失在烟海之中。他不顾敌机投弹，不怕菠萝弹爆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是革命战士、共青团员，在紧要关头，为祖国、为越南人民献身值得。他就是去年冬天刚入伍的电话兵董志祥。短短几分钟，有6门炮又怒吼了。
　　战斗在激烈进行，二连的指战员们面临十分严峻的考验。在方圆只有百十米的炮阵地上落下了4枚重磅炸弹，其中一枚落在距炮二班炮位七八米处，十吨重的火炮被推出半米多，石块、泥土把勇士们砸倒了，埋上了，他们一个个又从地上爬起来，跳上炮盘继续战斗。
　　炮二班的预备炮手刘江涛听到炸弹声，立即跳出掩体，准备接替受伤的战友上炮战斗，这时第二枚炸弹响了，他被震晕了。苏醒后，发现牙齿被打掉一颗，打坏两颗，他哪还管这些，几步跳进炮掩体，见火炮被炸坏不能发射，又迅速跑到炮三班，从三班再跑到炮四班，哪里需要哪里去，决心与敌人血战到底！
　　炮五班长杨根基，被炸弹掀起的泥土打倒，腰部被砸伤，肩部也挂了花。副班长急忙去扶他，喊着：“班长！班长！”当他苏醒过来时说：“别管我，赶快去指挥战斗！”说完又昏过去。土块、石子打在炮八班长吴先达的头上，疼得他两眼冒金星，身子晃了几晃，但他没有倒下，而是坚强地站着，暗自发誓：“打吧，炸吧！你再凶残也摧不夸我忠于祖国、忠于越南人民的一颗红心！”他始终带伤坚持战斗。
　　敌机还在疯狂地投弹，炸弹爆炸声不断。二连的勇士们好似没有听到炸弹声，没有看到炸弹在身边爆炸，一个个毫无惧色。全连火炮虽然不能联动射击，但是他们炮自为战，用直接瞄准又打出了50多发炮弹，狠狠地惩罚了空中强盗，一直坚持到战斗胜利结束。在十几枚重磅炸弹轰炸下，英雄的炮二连阵地岿然不动，令美国空中强盗胆战心惊！
　　在炮二连集中火力打第二批敌机时，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在炮阵地中央，就是指导员周庆文领着大家战前宣誓的地方，一枚两千磅的炸弹在此爆炸了，弹坑如同小房子一样大，深的都出了水。指导员周庆文声音听不到了，炮一排长的声音听不到了，炮二排长的声音也听不到了，他们都被埋在泥土石块之中。
　　时间就是生命，炮一排、炮二排的预备炮手冲向阵地，全连的勤杂人员冲向炮阵地，其他连队的战友们闻讯也冲向二连阵地，驻地越南群众闻讯也冲向阵地，一场抢救战友生命的紧张战斗开始了。
　　炮一排长赵金根在炸塌的掩体里，虽然头被土埋住，动弹不得，但神智清醒。他想：我是排长，我有一个排，我要指挥战斗。于是，用尽全身力气拱出土面，但身体怎么也爬不动了。大家赶来往外扒，他却说：“我是共产党员，我能顶得住，快去救指导员和二排长！”
　　当大家找到二排长王义海时，发现他全身被泥土埋住，只有头在外面，几个战士去救他，他一再说：“不要管我！快去救指导员，他是我们的旗手。”军民们用锹挖，用手扒，迅速救出两位排长。这时敌机又向阵地俯冲投弹，赵金根、王义海带伤跑到战斗岗位，继续指挥战斗，6门火炮不停地向敌机发射。
　　炸弹不断地在阵地附近爆炸，弹片呼啸着从头上掠过，参加抢救阶级兄弟的人们没有任何隐蔽，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大家毫不在意，他们只有一个想法：赶快救出指导员周庆文。用锹镐怕伤着他，大家干脆用双手扒土，许多干部战士、越南群众的手扒出了血，卫生员的手指甲扒掉了。他们为了救阶级弟兄，为救亲密战友，顾不上负伤流血，宁愿牺牲自己，也一定要救出指导员。
　　许多战士流着泪一边扒一边喊：“指导员，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们一定会把你救出来！”“指导员，我们不能没有你，你是党代表，你是我们的旗手，就是山崩地裂，我们也一定要救出你！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们不能没有你！”
　　正在战斗的指战员们不能离开炮位，不能参加抢救，但他们不时望着阵地中央，泪花闪闪，多么盼望指导员快点得救啊！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无数双手终于从近一米深的泥土里把指导员周庆文救了出来。
　　经过两个半小时的激烈战斗，三团和其他兄弟部队一起又击落敌机10架、击伤2架，活捉飞行员7名。不过我们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二连和四连阵地遭到严重的攻击。牺牲9人，伤37人，损坏火炮3门。
　　“3.10”、“3.11”战斗后，一师立即对被敌机攻击的几个连队进行人员补充调整，抢修被打坏的火炮和器材，很快恢复了战斗力，同时重新调整了战斗部署，增设了假阵地，加强了伪装。为了防敌机偷袭，经师里批准，三团把两个高射机枪连以排为战斗单位，分别配置在敌机可能偷袭的航路下，战斗中用主要精力对付偷袭100炮连的敌机……了解一师的战斗情况，成了王青发副司令员每天必不可少的工作和生活习惯,一天不见前线的战斗报告，就好像少了点什么。
　　自从“3.10”、“3.11”大战后，敌机对太原地区的攻击虽然规模没有那么大了，但是小批次的攻击几乎天天都有,规模稍大一点的战斗又先后打了5次。
　　
　　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国庆节快到了。利用节假日人们疏于防备而进行偷袭，是敌人惯用的伎俩。
　　出乎人们的意料，敌机只在10月1日，早晚各出动一架RF-101对三团的防区进行侦察后，连续三天敌机都没有了动静。显然这有点反常。
　　5日上午10时58分至12时52分，敌机出动了14批68架，对太原防区又进行了大规模的攻击。这一天，三团与兄弟部队共同击落敌机9架、击伤3架。击毙飞行员5名、活捉飞行员2名。这是继“3.10”、“3.11”战斗后又一重大胜利。这次战斗中，由于战前加强了伪装，设置了假阵地，使敌机真假难辨，又采取了有效的自卫措施，虽然敌机多次对炮阵地进行偷袭，但都没有得逞。
　　按以往的规律，敌人吃了大亏，第二天一定会来报复的，可是连续三天也没有前方报来的任何消息。王青发副司令员，连续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了，眼睛布满了血丝，他为异国参战的战友们深深的担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