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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水澄如练

作品名称:水长流      作者:云青水澹      发布时间:2020-12-26 16:42:41      字数:7721

  隋炜把渔船清理收拾干净,台风如期而至,先锋队长驱直入横扫陆地。隋炜穿着雨衣回到家里,一进门,感觉到屋里也正面临着一场不小的台风。陈如慧黑着一张脸,两个哥和两个嫂子沉默着。
  陈如慧看着隋炜,没好气地问他:“那两托海鲜你送人了?”
  隋炜平静地说:“送人了。”
  “那两托海鲜是我送给阿媚的爷爷做寿礼的,你怎么能又抢回来?送都送了,你再送其他的不行吗?为什么又去抢过来?害得我多丢面子。人家怎么说你,你知道吗?”
  隋炜没想到母亲还有她的一套歪理,气不过,顶撞起来:“你要送礼,送其他的不行吗?那托鱿鱼是我专门留出来,你送之前问过我一声吗?你怕丢面子,难道我不怕吗?我不在乎她们家的人怎么说我,我又不娶她,由她说去。”
  陈如慧气得全身发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这个三儿子看来她是制服不了了。
  “我专门到祠堂找忠世伯为你和阿媚算过生辰八字了,你们八字相合,可以做夫妻。”陈明娇这时开口说道。
  隋炜一听这话,顿时气得暴怒起来:“谁要你算生辰八字了?我说过,我的婚事我自己说了算,几时轮到你来做主了?”
  陈明娇被隋炜一顿狠狠的斥责,吓得缩起来。
  陈如慧帮陈明娇说话:“是我把你的生辰八字给大嫂拿去算的。阿媚脾气好,人贤惠,和你很配。”
  “你喜欢她,你跟她过去。那种女人送给我我也不要!天底下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人。”隋炜气得火冒三丈,狠狠地甩下一句话,自顾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陈如慧气得抓狂,冲着隋炜的背影说道:“我已经算好了良辰吉日,八月初八就把你们的婚事办了。”
  隋炜推开门的手停住,僵硬在门把上。他沉思了三秒钟,进屋收拾行李。
  二嫂阿珊端菜上桌,陈明娇高声叫着老人和两个孩子过来吃饭。隋厚桦穿着雨衣从外面回来,一家人正围着餐桌而座,隋炜从楼上走下来,两手提着行李,看也不看全家一张张惊呆的脸孔,打开大门,把行李绑在摩托车上,发动车子冲进狂风暴雨里。
  隋厚桦冷着脸问陈如慧是怎么回事?陈如慧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还生气地说:“这个仔太不像话——”
  话没落音,隋厚桦一掌狠狠地打在餐桌上,把桌上的一碗汤震荡倾泻出来。
  “是你太不像话!”隋厚桦怒斥道,“这个家还不是你说了算!都什么年代了,你私自做主办阿炜的婚事,他说过不喜欢那个女子就是不喜欢,你娶过来他也不会跟人家上床,到头来是你害了双方的家人。”
  一家人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阿炜当了十几年兵,摸爬滚打,有过历练的人生,在海上,他的办事能力我看在眼里,他的本事是整个镇上的同龄人都比不上的,他的事由他自己做主,我不干涉。实话告诉你,陈海媚根本配不上阿炜,一点都配不上!你若逼走了阿炜,你也给我滚出这个家!”隋厚桦撂下狠话,吓得陈如慧瑟缩着身子,屁都不敢放。
  
  隋炜冒雨来找隋炯,堂弟腾出隔壁一间工具房,搬出一张活动的折叠竹床让隋炜暂时住着。隋炜洗了个澡,换上干爽的T恤和四角裤坐在竹床上看手机。隋炯切了两个椰子,插上两根吸管走过来,递一个椰子给隋炜。
  “你妈也真是的,以为你像你大哥二哥,她看中的女子就娶回来。你大嫂,越来越像你妈,以前说话细声细气的,现在,在鱼市里大呼小叫,泼辣得很。阿媚跟你大嫂卖鱼,也有那种苗头,将来跟你妈一样。”隋炯说。
  隋炜苦笑道:“你很清楚嘛。”
  隋炯嘿嘿地笑着:“是阿瑃说的。”
  “阿瑃?是不是脸上有两个梨窝的女孩子?”隋炜盯着隋炯问。
  隋炯不好意思地笑了,轻声说:“你知道就行了,别说出去。否则我妈打断我的腿。”
  “你们平时怎么见面?”隋炜微笑地问。
  “到市里看电影,喝茶,逛公园。”隋炯喝了一大口椰汁,又说,“那个阿媚真是厉害,客人还在阿瑃的摊位看货,她一个吆喝,把价格叫低一块钱,客人就跑到她那里去了,阿瑃说简直败给她。”
  隋炜呵呵地笑起来。想到第一次见到阮瑾,望着一群你争我抢的女人,也是一脸无奈手足无措的样子。越是了解阮瑾,越是喜欢她,有时候甚至在想,当兵十几年,没谈过对象,这次退伍回来,自主择业,和父亲出海打渔,是不是老天爷有意的安排?执着的守候,等的就是阮瑾的归来?
  超强台风大部队携着猛烈的暴雨正式登陆,在下午三时肆虐沿海地带,以摧枯拉朽之势要把陆地夷为平地,吞入海中,天地变得一片混沌溟茫,惨淡灰暗。
  宁静的房间里,阮瑾拧亮台灯,给躺在床上昏睡的喃喃言语的阮琨量体温,三分钟后取出体温计,一看已超过四十度,整个人惊跳起来。阮文璋和陶琳上楼,关心地询问琨仔的病情,阮瑾急得眼泪差点掉下来,外面刮着昏天暗地的台风,这时候是铁定找不到车的。阮文璋和陶琳打电话给自家兄弟,一个二个都有事,急得夫妻俩团团转,手足无措的毫无办法。
  “怎么办?怎么办?”陶琳急得哭起来,“关键时刻没有一个自家人肯帮忙。琨仔再烧下去,一定会烧坏脑子的,我家的孩子怎么那么命薄啊?”说完放声大哭。
  阮瑾不管三七二十一,取手机拨通号码,此时也许隋炜能帮上忙。手机通了,才一响,那头立即传来隋炜的声音。
  “琨仔退烧了吗?”
  “没有,烧得更厉害,开始说胡话了。”阮瑾已方寸大乱,“怎么办?”
  隋炜的声音沉稳而镇定:“别着急,你穿上雨衣,包好琨仔,别给他淋到雨吹到风,我马上开车过来。送到市里的妇幼医院找专家看病。”
  阮瑾挂上手机,用最快的速度包好琨仔,阮文璋给阮瑾穿上雨衣,把她和孩子包得实实的,打开大门,外面狂风怒号暴雨滂沱,吹打得人几乎站不稳。阮瑾不让妈妈送出来,阮文璋不放心,穿上雨衣,搀扶着阮瑾顶着十三级夹杂着骤雨的咆哮狂风艰难地往巷口走去。没等多久,隋炜开着皮卡车来了,他跳下车,极其自然地叫了一声阮文璋:“璋叔。”阮文璋连忙应了一声。
  “麻烦你了,阿炜。”
  “没事。”他打开车门,扶阮瑾上车,转头对阮文璋说,“璋叔,风大雨大,别淋坏了身体,你快回去。琨仔不会有事的。”
  阮文璋点着头,目送隋炜的车消失在苍苍茫茫的雨水中,方转身回家。
  通往市里的路上流淌着湍急水流,路两旁的树木全被吹弯的,有的树木瞬间被狂风连根拔起,往路面砸下来。路上不少微型车在台风的横扫下如落叶似的在打滑翻个儿,几乎与隋炜的皮卡车撞上,阮瑾吓得尖叫起来,隋炜安慰着阮瑾,小心地绕过去。平时十几分钟的路程,隋炜用了将近半个小时才驶入市区。
  到了妇幼医院,隋炜在停车场泊好车,跳下车,扶阮瑾下车,两人快步跑进医院里。隋炜把琨仔抱在怀里,找到还没下班的专家给琨仔看病。交款抽血取化验单拿药,隋炜利索地办着,不让阮瑾操心。琨仔病情严重,护士开了一间房间让孩子睡着打吊针。
  凶猛的台风疯狂地要用海水填平陆地,没入夜,天地却黑得像夜晚。阮瑾坐在床边守着琨仔,看着药水一滴滴地流进琨仔的身体里。隋炜把拿到的药轻轻放在阮瑾带来的布袋里,阮瑾取出小毛巾轻轻擦拭琨仔额上脖子上的汗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孩子。
  突然,房里的灯管灭了,走道上所有的灯管全熄灭,停电了,一定是台风把电线刮断了。隋炜到护士站要了一支蜡烛,点亮放在病床前,如豆的昏黄的烛火静静地照着沉睡的琨仔。阮瑾守着孩子,一刻也不离开。
  隋炜阖上病房的门,不让外面的声音影响了房里安静的气氛。他走到阮瑾身边,挨着她坐着。阮瑾回头看着他,轻声致谢。隋炜凝视着烛光中美得不可言语的阮瑾,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这次,她没有抽出手。
  “我很高兴,你能在这时候想到我。”他低而轻地说。
  她缓缓地说:“我知道你是热心肠的人。”
  “只要是军人,对有困难的人都会热心肠,更何况是你。”隋炜语重心长地说。
  阮瑾微微地笑着,隋炜凝视她唇边那抹美丽的笑靥,深深沉醉,情不自禁揽着她纤盈的肩头,让她靠在他肩上。也许是太累了,阮瑾没有拒绝,顺其自然地靠在隋炜肩膀,阖上双眼休息。两人就这么静静地靠着,任窗外的狂风暴雨呼啸,屋里依然宁静一片。
  阮琨打完吊针,护士测量体温,高烧慢慢退下来,叮嘱阮瑾按时给孩子喂药,明天下午过来打吊针。
  走出医院,台风像猛兽似的横冲直撞,把许多广告牌打落在地面上。外面的路灯全部熄灭,地上积留着齐膝的雨水,几辆车子小心地淌过雨水,天桥下的积水甚至淹没着几辆小车。隋炜小心地开着车,在回镇上的路上,借着车灯,清晰地看见台风卷着海水一波又一波地倾泻在车窗上,能见度在五米外,天黑得像深夜。
  阮瑾怀里紧紧抱着沉睡的琨仔,时不时低下头吻一吻孩子的额头。
  隋炜的车技非常了得,在暗如黑夜的刮着狂风暴雨的台风天里,安稳地回到镇上。
  车子停在家门前,隋炜跳下车,用雨衣包裹着阮瑾和琨仔,送到家门口。阮瑾感激地看着隋炜,后者也深情地凝视着她。一颗情愫的种子在两人眼中孕育,情意在两人眼中流淌,看似恶劣的残暴的台风天却温柔了不一样的时光,温暖着两颗渐行渐近的心。
  
  台风刮了一整夜,漫漫漆黑的长夜,阮瑾一晚上醒来无数次,照料着病中的琨仔。清晨,琨仔要尿尿,阮瑾抱起孩子,孩子的热度退了,开始有力气说话了。阮瑾欣慰地抱着孩子,尿完尿,给孩子倒了一杯温水,让孩子喝完水。
  阮琨钻进被子里,两眼清亮地盯着阮瑾看,轻声说:“我梦到妈妈了。”
  阮瑾抚摸着孩子温凉的额头,柔声说:“妈妈从来就没离开过琨仔。”
  “你就是我妈妈。”琨仔两眼直直地盯着阮瑾看。
  阮瑾笑了,紧紧抱着琨仔,孩子虽不是自己生的,但是与自己生的又有什么区别?孩子一出生她就把孩子抱在怀里,一点一点地带大他,无微不至地照看他,他就是自己的孩子。
  “妈妈。”琨仔甜甜地叫了一声。
  “哎,宝贝。”阮瑾亲昵地应了声。
  琨仔钻进阮瑾怀里依偎着。
  阮瑾抱着瘦了一圈的小琨仔,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哼着歌谣,孩子呼吸平缓地睡着了。
  上午七点,天才蒙蒙亮,阮文璋和陶琳走进女儿的房间,琨仔已经退烧了,在听MP3,见到外公外婆,欢快地爬起身叫着。陶琳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欣悦地笑了。
  “宝贝,想吃什么?”陶琳问。
  “婆婆做什么,琨仔就吃什么。”琨仔说。
  陶琳开心的眼泪流下来:“多乖的孩子。”用力地亲吻着孩子嫩嫩的脸蛋。
  卫生间里,阮瑾在洗琨仔一堆被汗水濡湿的衣服。阮文璋走到卫生间门前,轻声问阮瑾:“今天还去打针吗?”
  “下午三点再去。”
  阮文璋说:“替我谢谢他,琨仔的命是他救的。”
  阮瑾点点头,轻声问:“爸,那托鱿鱼,妈没怀疑吧?”
  “我说是镇政府一位朋友送的,她又不知道是哪个。”
  父女俩偷偷地笑了。
  
  隋炜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他睁开眼睛惺忪的双眼,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母亲,他干脆调成静音,懒得接听。小睡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坐起身,发了一个微信过去。
  不一会儿,微信有了回音,他打开看,笑了。琨仔退烧了,他的心可以放下来了。他起身刷牙洗脸。窗外的台风转成了热带风暴,大雨如骤,哗哗地直下。
  他推开隔壁的房门,隋炯还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大睡。
  隋炜推推隋炯,在他耳边问:“上午吃什么?”
  隋炯迷迷糊糊地说:“吃什么?什么都没吃到。”
  隋炜笑了,昨晚隋炯回来,一脸的沮丧,家里人听说他跟阮姓的女子走得近,强烈阻拦,吵得家里的楼都要塌了,隋炯的心情坏透了。
  隋炜走进小厨房,动手煮粥煎两条鱼。闻到扑鼻的鱼香,隋炯起床了。隋炜把一锅粥一碟鱼一碟酱菜端出厨房,隋炯打开一张折叠式小桌,两人坐在小凳上吃简单的午餐。
  “你跟阿瑃提出分手了吗?”隋炜看着堂弟问。
  “才不分。我和阿瑃是在高中认识的,我读文科,她读理科。读高三时,我的伙食费被人偷了,我饿了整整两天没饭吃,第三天早上饿得受不了,我到饭堂打水喝,阿瑃这时来洗碗,她见我喝下一大杯水,犹豫了许久,问我,你一大早喝这么多水干什么?我说我没钱吃饭。她叫我等一下,过一会,她买了两个菜包和一大碗粉给我,走之前又递给我十元钱。阿瑃这么善良,这么好,我喜欢她,除了她,我不会再喜欢第二个女孩子,管它什么家族仇恨。”
  “家里不同意,以后怎么在一起?”
  “大不了私奔。”
  “勇气可嘉。”隋炜笑说。
  隋炯想到了什么,问道:“大白鲨修好了,是璋叔来取车吗?”
  “是阮瑾来取车。”
  隋炯睁大眼睛说:“听阿瑃说,璋叔的两个女儿很优秀,还不是一般的优秀,高学历高颜值,镇上的女子是没得比的,你见到了,觉得怎么样?”
  隋炜说:“阿瑃说得对,镇上的女子没一个比得上。阿瑾是我这一生见到最美丽的女子。”
  “在这个镇上,姓阮的人家文化程度普遍比较高,女子也长得好。阿瑃是武汉大学毕业,因为要照顾有病的母亲,才回来。她考上大学那几年,我想她想到发疯,偷偷跑到武汉去找她。她知道我没钱,还买返程车票给我。这点让我好感动,那些姓陈的女子我根本不喜欢,说话粗鲁低俗。”隋炯说,“昨晚吃饭,阿灿的女朋友不知什么原因跟阿灿吵嘴,屌屌声说个不停,我听不惯,说她,你又没有屌,老说这个词难不难听?她一点都不脸红,改口就骂矬矬声黑黑声,我无语。”
  隋炜大笑,这种女人他见多了,在鱼市,女人骂粗口是司空见惯。
  楼下有人在拍门,隋炯推开窗望出去,是隋厚桦。
  “阿炜在吗?”隋厚桦抬头问。
  “在。”隋炯转头跟隋炜说,“你爸来找你了。”
  隋炜放下空碗,走下楼,穿过摆得满当当的电动车,打开大门,隋厚桦披着雨衣站在门外,见到小儿子,开口说道:“打了几百个电话你都不接,你妈知道错了,回家住吧。”
  隋炜说:“我不回家住,在这住挺好的。我都是成年人了,应该有自己的空间,妈管得太死,动不动就是找那些破事烦人。”
  “她说不会逼你了,也不叫陈海媚到家里吃饭。”
  隋炜却说:“过段时间她又会找赵海媚钱海媚。烦死了。她找的人我一个都不喜欢!”
  隋厚桦说:“在这个镇上,打渔为生的就该找渔家妹,门当户对。”
  “谁说的?我就不信。”
  隋厚桦注视着儿子:“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不会是阮文璋的女儿吧?”
  隋炜沉默着。
  隋厚桦叹息了一声:“你明知道我从小和阮文璋是死对敌,阮文珂把隋家的女人全摁到手术台结扎了,我们隋家跟他们阮家水火不容。”
  隋炜说:“那是因为你们无视国法。阮文珂他是国家干部,国有国法,他得执行。但他没有杀人,他还让超生的孩子全上了户口上学读书。他做了镇长之后,把这个几百年的古老镇子搞成了一个风景宜人的旅游区,帮助常年在海上漂泊的渔民脱贫,上岸居住,提供贷款,你和大哥才有大渔船出海,许多外出打工的人回来搞旅游副业。他是个好人,你们不能因为一件事否定他的全部。”
  隋厚桦说不过儿子,半晌,说道:“你就是喜欢阮文璋的女儿,人家也不一定同意。听说他女儿是名牌大学毕业,有很高的学历,人也长得非常美丽。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世在人为。你儿子一点都不差,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鱼市那些粗嗓门,口口声声骂男人生殖器的女人他一个都看不上。”
  隋厚桦忍俊不禁,笑意浮在眼底。
  “不在家住,也要回家吃饭。”
  隋炜答应了父亲。
  
  下午三点,台风暴雨依旧肆虐。隋炜开着皮卡车等在巷口,很快,阮瑾抱着阮琨打着伞出来,隋炜下车打开车门。琨仔已经退烧了,人清瘦了好多,但显得很精神,见到隋炜甜甜地打着招呼。
  “病好了,琨仔想吃什么?叔叔请客。”隋炜掉转车头问。
  琨仔抬头望着阮瑾,他不知吃什么。
  阮瑾说:“去吃自助餐,怎么样?”
  隋炜笑说:“好极了。自助餐有好多吃的,琨仔一定能找到自己喜欢的。”
  阮琨看见车头前挂着一只飞机模型,惊喜地叫着:“歼—15舰载机,是仿真型的。”
  隋炜愕然地转头看着琨仔:“你认得歼击机型号?”
  “妈妈给我买了好多飞机玩,战斗机、侦查机、直升机,我有一大箱。”琨仔说。
  隋炜内心一震,琨仔真的好聪明,阮家人的智商是真的高。
  “叔叔,你这飞机是哪里买的?”琨仔好奇地问。
  “不是买的,是叔叔按比例做的。”
  “啊?”琨仔一脸的震惊,“你做的跟真的一样。”
  隋炜笑了:“因为叔叔天天跟歼击机打交道。”
  “真的吗?你怎么会跟歼击机打交道?它们可是军队里的神器。”
  琨仔真是聪明极了,说话比同龄人还高几个档次。笑意遍布隋炜的眼角眉梢:“叔叔在军舰上当了十几兵,在飞机起飞之前,叔叔和起飞指挥助理都要给军舰上的神器做详细的检查,万无一失后,飞行员就可以驾机飞上天。”
  “哇!”琨仔发出一声无比羡慕的惊叹,“叔叔,你好棒哦!”
  隋炜发出爽朗的笑声,他那个侄子比琨仔大两岁,对他的感情远没有琨仔这份热情来得热烈。
  到了医院停车场,琨仔跳下车,拉着隋炜,仰着头说:“叔叔,你是不是经常要做这个动作。”说完,侧屈半蹲下身,右脚曲着,左脚拉直,左手呈水平垂直,右臂伸直,食指与中指伸直,其他三根手指蜷曲着,凌空指向前方,“走起!”
  这个可爱又标准的动作顿时把隋炜和阮瑾逗得大笑起来,隋炜一把抱起琨仔,亲了他一口:“琨仔,你真是太可爱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军事地勤员规定要做的。我最喜欢看他们做这个动作。好炫酷好威风!”琨仔说。
  隋炜大笑,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这段平淡无奇的当兵的历史居然也有值得夸耀的时候。正因为有了这段当兵的历史,使他与琨仔有了许多的共同语言,融合进了彼此的感情里。
  琨仔爱极了隋炜,一路都紧紧牵着他的手。
  琨仔从小体弱,经常生病,习惯了打针吃药,因此不畏惧打针。从医院出来,坐回车上,隋炜摘下挂在车头上的飞机模型送给琨仔,把琨仔乐得跳起来,扑到隋炜身上,在他脸上吻了一口:“叔叔,你真好,我爱你!”
  隋炜心头一热,眼眶忽然一阵潮热,他抚摸着琨仔的脸蛋,说:“叔叔也爱琨仔,从你问要创可贴的时候。”
  “叔叔。”琨仔轻叫了一声,紧紧抱着隋炜。
  隋炜掉转车头,朝闹市区驶去,把车停在一家高级餐厅门前,抱着琨仔,携着阮瑾的手走进自助餐厅用餐。
  这次的台风让隋炜收获了一份几乎不可能的感情,生命里从此走进两个最重要的人,主宰着他所有的情感。
  
  晚上,阮瑾给琨仔洗了澡,准备让他睡觉,这时手机发来信息,隋炜叫阮瑾出来一趟,他有东西给她。阮瑾轻轻下二楼,阮文璋和陶琳在客厅看电视,她绕过门口,跑下一楼,打开大门,又阖上,轻手轻脚的。雨势已经变小,但还是一阵接着一阵。她跑到巷口,隋炜穿着雨衣在等她。
  “怎么不带伞?”隋炜说着话,解开雨衣扣,把雨衣盖在阮瑾头上,这么一来,两人挨得特别近,身体都贴在一起。
  “什么东西?”阮瑾不解地问。
  隋炜把一件用塑料纸包的东西交给阮瑾:“送给琨仔。”
  阮瑾好奇地接过那件东西,很轻,“是飞机模型吗?”
  “回去看就知道了。”隋炜卖弄关子。
  阮瑾笑了,转身正要走,隋炜一把拉住她,问她:“琨仔怎么叫你妈妈了?”
  “他睡梦里一个劲地流泪叫妈妈,叫得我好心痛。”阮瑾说,“他现在就是我儿子,我和我妹妹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他叫我妈妈是应该的。”
  “有妈妈还不行,还得有爸爸。”隋炜说。
  阮瑾一愣,轻嗔道:“想得美。”挣脱隋炜的手,跑开了。
  隋炜望着阮瑾轻盈的身影,笑容挂满脸庞。
  阮瑾回到家,轻轻锁上大门,又轻声轻脚地上三楼,她把东西交给琨仔,告诉他,是叔叔送的。琨仔好奇地扯开包装纸,是一副相框。他目不转睛地瞪着相框里的相片,如着了魔法似的,全身定住了。
  “怎么了?”阮瑾不解地看着琨仔的表情,接过他手里的相框,看了一眼,表情亦如琨仔一样,全身一震定住了。
  这是一张隋炜的正面全身彩照,他在军舰甲板上,穿着地勤军服,头戴盔帽,做着“走起”的标准动作。那张清俊的五官焕发着炫目的夺人心魄的神彩,让人如痴如醉,为之心动。
  “喜欢叔叔吗?”阮瑾问孩子。
  “喜欢!”琨仔搂着阮瑾的脖子说,“妈妈,他要是我爸爸就好了。”
  阮瑾全身又是大大的一震,心脏激动地狂跳着。她努力平抚心情,轻声说:“他是叔叔。别多想。”她哄着孩子睡觉,心里因为琨仔的话而不能再平静。这么多年,她忙于学业,忙于教学,忙于带孩子,不知不觉中她已成了大龄剩女,是该考虑她的人生大事了。而隋炜,是第一个闯入她心扉的男子,打动内心灵魂深处的一个打渔的男子。她的心变得迷茫而徬徨,不知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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