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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作品名称:稼穑儿女      作者:段继明      发布时间:2020-12-25 13:27:15      字数:3130

  一个寒凉的早晨,多龙又来到中学门口,却还是不愿进去。但是这一次,他无论如何必须进去了。
  正在踟蹰不前,忽见桂枝从大门里走了出来。她一眼就望见了多龙,边跑边叫:“多龙,多龙,你来啦!”
  “嗯——”多龙呜噜一声。
  “太好啦。”桂枝拉起多龙的手,“正在报名哩。”
  “你——”多龙疑惑地问。
  “噢——”桂枝立刻就明白了多龙的意思,“我放假了,来看看母校。明年就要毕业啦,我打算回母校来。因为我读的就是师范嘛。”
  “好,好。”多龙由衷地为桂枝高兴。
  “那我们赶快进去吧。”
  多龙挺直胸脯,和桂枝相并着一起走进学校。老师们见了他,都显得非常激动。
  “啊呀,邵多龙,你藏到哪里去了嘛!”教语文的姜老师在他胸膛上打一拳,喊道。
  “山中无老虎,猴子都成大王啦。”数学周老师激愤地调侃道,“邵多龙你知道吗,比你错几名的都成了我们学校的高考状元啦。”
  “是啊!”政治吴老师说,“不过这下好啦。邵多龙同学一来,我们学校将有望出一个全县的高考状元。”
  多龙被老师们夸得面红耳赤,只是傻笑。报过名后,又问了领取准考证的日期,便和桂枝一起辞别了老师。
  路上,桂枝问:“你现在住在哪里?是家里吗?”
  “不是,我还跟山羊胡老人和络腮老人住在一起。”
  “要不,住到我家去吧。也许我能多给你一些帮助。”
  “不用啦。但我还是很感激你的。”
  桂枝听了,心里很不舒服,咬着嘴唇一字一顿地说:“我,谢,谢,你,感,激,我。”
  “桂枝,你不要误解我。我并没有其他意思。”
  “那么你是不感谢我啦!”桂枝一本正经地说,忽然格格笑起来。
  “桂枝,你也变得幽默了。不错,大学没白念。”
  桂枝红了脸,在多龙背上轻轻擂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又问:“你还是不想回家吗?”
  “我必须衣锦还乡,否则就去浪迹天涯。”
  桂枝先是黯然不语,接着眉开眼笑地说:“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刹时,一股暖流布满全身,多龙眼眶发热,不禁拉起桂枝的一只手,紧紧攥在自己发烫的手心里。就这样一直走到桂枝家的街门前,桂枝又邀请多龙去她家里。
  “桂枝,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情。”
  “那我跟你去!”桂枝说。
  “这——”多龙一时语塞,感到非常吃惊。
  “邵多龙,你怎么能一再拒绝我!”桂枝恼愤地说,忽然又抽泣起来。
  不论多龙如何劝说,桂枝就是执意不肯。多龙无奈,只得和她一起同行。
  在山羊胡老人的街门前,桂枝东张西望了一阵,便返身而回。多龙怕她迷路,又把她送到离家不远的地方。
  七月六日凌晨,桂枝骑着一辆自行车来到山羊胡老人家。此时,多龙刚收拾好行装,一见桂枝,又是惊奇,又是高兴,便立刻和桂枝一起骑上自行车向镇上赶去。到了镇上,一会儿班车就来了。桂枝赶紧把自行车寄放在一个商店里,和多龙一道坐到车上。
  进了县城,先到县一中找认了明天高考的教室,然后便去桂枝的一个亲戚家。桂枝又一个人去街上买了一些熟牛肉和煮鸡蛋,叫多龙吃。
  第二天,桂枝早早叫醒多龙,仔细检查了准考证和文具,和多龙一起来到县一中,目送他一直走了进去,然后就在校门外等他。
  在多龙高考的三天里,桂枝每天都是如此,却只字不问考试的情况,因为她怕影响到他的情绪和状态,或者给他带来压力。饭菜则尽量保持清淡。她在心里暗暗想着,等多龙考试结束后,就美美的叫他大吃一顿最好的菜肴。
  可是,最后一门课程考完后,多龙却脸色铁青地走了出来。只见他挤在蜂涌的考生中,摇摇晃晃,显得无比孤单。她默默地跟着他,一直回到屋里。
  刚一进门,多龙就发出一声狼嗥似的尖叫。接着一头栽到炕上,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过了一阵,忽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泪水瞬时流满脸颊,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瞅着桂枝,无比怨愤地说:“化学,物理,全他妈是实验题呀。天道不公啊,一个实验我都没做过。我完啦,桂枝!”
  落日之光从窗格子里钻进,斑驳犹如鬼魅。桂枝无声地抽泣着,满腔悲愤随着光点四处窜动。一会儿,她强抑心中凄楚,幽幽地对多龙说:“多龙,我们还有下一次!”
  多龙攥紧双拳,咬牙切齿地说:“桂枝,我决不放弃!”
  
  德町家起了轩然大波。
  多地拉着斯琴,终于找到了水荷。她正带着工作组挨门挨户搜查一个已经怀了二胎的妇女,要给她做堕胎手术。
  “嫂子,快,快回家。”斯琴见了水荷,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水荷吃惊地问:“斯琴,快说咋了?”
  斯琴哭道:“小哥出事了!”
  水荷一听,立刻拉着斯琴跑回家里。只见多林躺在炕上,面色苍白,眼圈发红,正在迷迷瞪瞪瞅着房梁。
  他似乎听出了水荷的脚步声,她还未进门,他就一咕噜翻起了身。
  水荷爬上炕,心惊胆战,盯着多林的眼睛:“你咋了,你的眼睛咋了,你快给我说呀!”
  多林捧起水荷的手,举到眼前,轻轻地说:“我眼睛好好的呀。不信你叫我数你指头。”
  水荷变换着指头,叫多林数。
  “两个,四个,五个,没有……”
  水荷笑了,使劲在多林额头上点了一下:“你把我吓死啦!”
  “我就说我好好的嘛。你快上班去吧。”
  斯琴忽然叫道:“嫂子你别信他。刚才明明晕倒了。”
  原来,多林正在地里锄草时,忽觉一阵目眩,眼前金星乱冒,跌倒在地。此时,他觉得已经好多了。
  “斯琴,快叫你嫂子回去吧。她现在是公家的人,得守纪律。”
  “不行!”斯琴叫起来,“嫂子你说呀!”
  “对,斯琴说的对!”水荷坚决地说。
  多林拗不过,便躺了下来。水荷扑了一个鸡蛋,加了一勺红糖,叫他喝了。
  这件事似乎虚惊一场。可谁都没想到,它会是一场大难的引子。
  由于少浇了一轮水,加上天气干旱,今年的麦子欠收了。至于为什么少浇一轮水,德町和全九槐庄的人都无从得知。不过人们并不很在意,因为沙阳本来就是十年九旱,庄稼丰一年歉一年都很正常。然而叫人们不解而且非常心焦的是,尽管收成不好,各项提留、统筹款却涨了不少,而且还要摊派水利工。卖完粮食后,许多庄户连卖粮款都没摸到,就被粮站抵扣了统筹提留。因为提留款按人六地四的比例计算,德町家上交集体的钱款就更多了。如此一来,更是雪上加霜。
  德町是个精于务作的老农,心里自然清楚,其实少浇一个水并不是麦子减产的主要因素,最关键的还是肥力不足。仅凭那些质量不高,数量更少的土粪,地只能越种越瘦。为此他专门打听过,那些化肥施得多的人家,麦子不光没减产,反而增了三、四成多。
  他又开始盘算。花钱的事一个接一个,开的窟窿越来越大。人,地,钱,粮之间矛盾重重,就像一个解不开的死疙瘩。想想吧,无人种地,则无粮可收;没有粮食自然就没有收入,这个道理谁都明白。但地里的那点收入根本就顾头顾不着脚。假若不花钱提高地力,地就打不下粮食,那么人吃啥!假若不在人身上花钱,那种地又图啥!唉——总而言之,顾人顾不了地,顾地顾不着人,还是收入太少了呀。
  就在他身心交瘁之时,多木竟真的剁掉了一个手指头,血沿着胳膊一直流到脖子上,又从脖子流到胸腹。这时,他才突然想起多木给他说过的话,还有他答应过多木的事。那个人、地、钱、粮拧成的死结也好像一下子解了开来。
  多森妈和梅英急忙烧了一些驼毛灰,撒在多木的断指上,紧接着用破布条包扎起来。这时,多森妈两腿发软,站都站不住了。
  多木嘶嘶地抽着冷气,用一双血红的眼睛死盯着德町,一个字都不说。德町心里愧疚,等大家都睡熟后,把多木从东厢房叫到上屋,说:“老三娃子,你的心思爹记着,可你不能祸害自个呀!”
  “我给你说过!我说到做到!”
  “爹记着哩,一直就没忘掉过。有啥你就说啥,为啥这么做呢?”
  “我不这么做,你能记起我!”
  “我的肝肝,爹妈啥时忘掉过你。夜黑我还跟你爹说起过——”多森妈哭着说。
  “你再不要哄鬼了!”多木打断妈的话,“你们心里就记着抓猪娃下牛娃买化肥。谁看不出来!”
  德町叹了一声,说:“你听爹说,爹没糊涂,还分的出轻重。”
  “我知道,我最轻,多林最重。”
  德町突然骂起来:“你这个犬子鬼日的,真正不识好歹。”
  “你听你听,你啥时骂过他犬子鬼日的?”
  多森妈怕爷父俩把话说僵,忙说:“多木呀,你就让让你爹吧。多林他有媳妇了,爹妈再不为他操心。下一个轮也轮到你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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