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群英释疑

　　田守刚正追的起劲儿，忽见常乐腾跃飞奔起来。眼看司棋宝珠和常乐一前一后，眨眼之间就在远处消失了，急得他恨爹怨娘没给他一双飞毛腿，却又无可奈何。
　　冷不丁，路边转出一僧一道，拦住了田守刚的去路。只见他们瞅着田守刚嘻皮笑脸，拍着巴掌哈哈大笑。
　　田守刚陡然收住脚步，见那一僧一道衣衫褴褛，疯疯癫癫，肮脏不堪。他原本就追得心如火燎，此刻被那一僧一道拦住去路，更是急不可耐，于是大叫起来：“你们为何拦我的路？”
　　疯和尚嘻嘻笑道：“怕你死的不清不楚！”
　　疯道人亦嘻嘻笑道：“怕你亡的不明不白！”
　　田守刚闻听，气得浑身直哆嗦，大声吼道：“我死我活，与你们什么相干！”
　　那一僧一道，听罢田守刚的话，一齐大笑起来。那笑声，几多嘲讽，几多戏虐，又几多鄙弃，直把个泰安县衙内田守刚，气得五脏冒火，七窍生烟。
　　“该死的疯僧疯道，你们笑什么？”
　　疯和尚道：“笑你是一头笨牛！”
　　疯道人道：“笑你是一头蠢猪！”
　　田守刚再也耐不住性子，陡然一个“猛虎下山”，就向那一僧一道扑了过去。不料想，那一僧一道不慌不忙，竟嘻皮笑脸地摇动身形，恶作剧似的围着田守刚绕来转去。田守刚恨得不行，也拿出浑身解数去扑打。那一僧一道也不还手，直管走马灯似的围着田守刚团团乱转。一时间，竟把被誉为“快手三郎”的田守刚，转悠的晕头转向。他非但招招抓空，竟然连一僧一道的衣边也沾不着。渐渐地，他的头上便冒出了大颗的汗珠，那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了。田守刚情知再斗下去也是徒劳，终于收住了手脚。
　　疯和尚问：“你不扑打啦？”
　　疯道人间：“你不乱抓啦？”
　　田守刚喘着大气，干着急却没有办法。如果不是亲身体验，他怎会相信眼前龌龊的一僧一道，竟然有那么大的本事？可见“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想到此处，那气呼呼的脸上，也就变得平和许多。
　　疯和尚道：“小子，就凭你这三岁顽童的把戏，也敢去追那个花花女人？”
　　疯道人道：“走江湖的，最怕贪色。一旦色迷心窍，小命也就快玩完啦！”
　　田守刚听罢怦然心动，脸上顿时感到热辣辣的。他也觉出了司棋宝珠非等闲之人，然而那心扉的深处，却怎么也放不下她。
　　疯和尚厉声喝道：“浑帐小子，此时还执迷不悟！武林功业，只怕要毁在你的手里。泰山打擂，你爱上了知府小姐。才几何时，就移志他人。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东西！”
　　田守刚蓦然瞪大了眼睛，发呆地盯着疯和尚。他暗暗吃惊，自己的心事，怎么竟被疯和尚一言道中？
　　疯道人叹道：“色可食也，却不知色亦如猛虎也！你呀你，好自为知吧！”
　　田守刚似乎悟出了一点儿什么道理，心内疑惑，便想问个究竟。然而，那一僧一道不等他开口，便转身走去。田守刚心想，他们截住自己的去路，就为的是告诫自己不要贪色吗？那个司棋宝珠的底细，说不定他们十分清楚，于是便追了上去，想问个明白。
　　疯和尚突然转身道：“孽障，谁要你来纠缠？你那个倒霉的伙伴儿，已然身中邪气，不日而亡，你却还有心思去问那个女人！”
　　田守刚闻听常乐有生命之忧，吓得直出冷汗。他忙奔过去，“噗嗵”一声给那一僧一道跪了下来，连磕三个头。
　　“两位长老，”田守刚苦苦哀求道，“你们既然知道常乐命在旦夕，请可怜我们是落难之人，救他一命吧！”
　　疯道人道：“你可知道他为什么中了邪气？”
　　田守刚摇头道：“晚生不知。”
　　疯和尚道：“只因你贪色，拽他去追那女人，所以才招来此祸。”
　　田守刚又连磕三个头道：“既然是我的过错，我情愿替他去死！”
　　疯道人道：“想不到你对他还挺有情义！也罢，看你倒也真诚，我便救他一命！”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药丸，扔给了田守刚，“速速与他去淮阴县城寻一客栈，住下后即将这粒药丸，用黄酒给他送下。入夜之后，你不要离他左右。无论外面有什么动静，你都要通宵达旦地守在他的身边。切记！切记！”
　　田守刚将那黑药丸拿在手里，好似捧着常乐的生命一般。那悔恨之情，油然爬上他的心头。那一僧一道，并不理会田守刚的心境如何，相视一笑，便携手扬长而去。
　　田守刚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腿就朝那一僧一道拼命地追去。
　　“二位长老，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天知地知，你不知我们也不知！”
　　“哪有自己不知自己的？”
　　“人人若皆自知，岂不省去一堆麻烦？”
　　“请二位长老指我一条明路！”
　　“哈哈哈！去吧，去吧，明路就在脚下！”
　　“可我心里却非常糊涂！”
　　“糊涂之人必有明白之时，无须多问！”
　　田守刚还要再追问下去，然而那一僧一道，却手舞足蹈地消失在一片荒丘之中。空旷的四野，却依然响着他们的笑声。
　　田守刚木然呆立，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怀着沉重的心情，忙去寻找铜臂力士常乐。
　　这时候，只见大道上踉踉跄跄地走来一人。田守刚定睛一看，正是铜臂力士常乐，便赶忙迎了上去，一把将他搀扶住。
　　田守刚道：“常乐兄，好端端的怎么竟病成这样？”
　　常乐道：“许是追赶的太急，浑身都是热汗，结果在小树林中被阴风一吹，寒气浸入肌肤，伤了筋脉。回去喝碗姜汤，出出汗，也就没事了。”
　　田守刚道：“适才遇见一僧一道，说你有危及性命的病灾，并给我一粒药丸，待寻到落榻之处便服下。”
　　常乐笑道：“偶感风寒，哪里就会丧了性命？”
　　田守刚道：“那一僧一道颇有法力，你可不能大意啊！”
　　常乐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也是常理。寻到客栈之后，我把药丸吃下就是了。那一僧一道，还对你说了一些什么话？”
　　田守刚脸一红，搪塞道：“无非是教我如何做人，讲几句大道理罢了。”
　　常乐看田守刚那情态有些不自然，也就没有再多问。
　　就这样，两人蹒蹒跚跚地走着，一路说着闲话。常乐身体异常疲倦，四肢酸懒，有气无力。幸亏有田守刚的搀扶，才勉强走得动路。然而，他的神志却很清醒，只是懒得多说话。田守刚生怕常乐情绪低落，便东拉西扯，分散他的注意力，可就是不再提起美若天仙的司棋宝珠。
　　忽然间，一片灌木丛中，闪出四条大汉，横在常乐和田守刚的面前。田守刚吃了一惊，常乐却高兴地笑了。原来，那四条彪形大汉，正是神弹子武彪、醉罗汉焦朋、翻江龙罗泽强和妙算神探彭祖烈。这四条好汉，后来被武林界称为“江湖四杰”。
　　常乐立住脚跟，拱手道：“四位兄弟，幸会！幸会！”
　　焦朋横眉立目骂道：“幸会个屁！今日与你相撞，可谓是狭路相逢、冤家路窄！”
　　常乐道：“焦爷，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出此言？”
　　罗泽强道：“自己做的肮脏事，心里最清楚不过，还用再问别人？”
　　常乐笑道：“罗爷，你的心眼未免太小。那日在济南府，你身负重伤，我却把你塞给了彭爷，你就把我忌恨在心？”
　　武彪道：“常乐，我们的气量再小，还不至于鼠肚鸡肠。我且问你，那天晚上，你为何匆匆而去？”
　　常乐道：“因家中可能遇难，故尔撇下你们，匆忙离去。”
　　罗泽强冷笑道：“恐怕是为那颗夜明珠吧？”
　　常乐道：“你们知道了这件事？”
　　焦朋道：“哼，‘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既然办了那件大事，就甭想瞒住人的耳目。”
　　常乐道：“那颗夜明珠，关系到武林兴衰。多少黑道枭雄，觊觎此宝。尤其是‘邪仙魔教’，更是志在必夺。所以，我已将它秘藏起来，只待大家推出武林领袖，此宝便会大放光明。”
　　武彪恨声说道：“好一个巧言令色之徒！你偷了史府的夜明珠，却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快说，夜明珠藏在哪里？”
　　常乐闻听，顿时气得浑身颤抖，指着武彪怒声喝道：“你，你竟敢血口喷人！你说我偷了史府的夜明珠，有什么凭据？”
　　彭祖烈干咳两声道：“这凭据么，眼下还不十分充足。然而，黑道上已有传闻，说是峨嵋双煞闻知夜明珠在你手中，前去讨要时，你已偷偷携宝逃走，却使肖秋妹不幸落入恶煞手中。我等俱是史大人麾下的武员，他虽已升天，其恩尚在，我弟兄四人没齿不忘。临来之前，我占了一卦，料知那颗国宝已奔南方而来。故此，我四人风餐露宿，由旱路直奔南方。不想经泰安、过临沂，来到这淮阴县，竟碰见了你。常乐兄，我四人也不难为你。只要你交出那颗夜明珠，我们就放你过去。”
　　常乐早已听得怒气填膺，加之身染重病，浑身抖成一团，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常乐贼子！”焦朋火上烧油地骂道，“都道你是山东武林的英雄，却原来是个贪财的势利小人。为了区区一颗夜明珠，竟连老婆也不要啦！没有人味儿的东西，呸！”
　　常乐哪里受得了这等侮辱，又被焦朋触动了隐痛，不禁大叫一声，仰面倒了下去。田守刚急忙将他抱住，却见常乐浑身热得像一盆炭火，已然昏死过去。
　　“弟兄们，搜他的腰包！”
　　这时节，田守刚不由得大怒，“呛啷啷”抽出明晃晃的腰刀，挺身而立，一触即发。武彪、焦朋和罗泽强见状，也各自亮出兵刃，怒目而视。眼看一场厮杀就要展开，却被彭祖烈从中拦开。
　　彭祖烈道：“田公子，我等为伸张正义，才不辞千辛万苦，前来追寻夜明珠，以期物归原主。”
　　田守刚道：“史大人一家均惨遭杀害，你们追寻夜明珠，还不是为了窃为已有！”
　　彭祖烈道：“史府虽然飞来横祸，但女公子史翠环尚在。”
　　田守刚道：“这话只配欺瞒黄口小儿！你们明明知道肖秋妹、史翠环和墨玉，为保全藏于常乐兄之手的夜明珠，皆死于峨嵋双煞之手，却打着‘物归原主’的旗号，妄图豪夺肖家秘藏的夜明珠。如此掩耳盗铃，也亏得你说得出口！”
　　彭祖烈双眉一蹙道：“明明是史家秘藏的夜明珠，你怎么倒说成是肖家的了？”
　　田守刚道：“好一群有头无脑的糊涂虫！那夜明珠乃是武林至宝，有阴阳两颗，分别刻有‘神拳功’和‘魔掌功’。肖家的夜明珠为阳，刻有‘神拳功’；史家的夜明珠为阴，刻有‘魔掌功’。你们怎么反倒诬陷常乐兄偷了史家的宝物？”
　　彭祖烈狐疑地问道：“这些情况，你是怎么知道的？”
　　田守刚道：“史小姐去常乐家寻找醉侠叶雄飞，恰遇峨嵋双煞去寻衅夺宝，方才闹明白肖、史两家各有一颗夜明珠。如今，你们不去寻找史家的那一颗，却口出不逊，害得已经身患重病的常乐兄昏死过去。你们这帮恶徒，我和你等拼啦！”
　　田守刚说罢，举刀就冲彭祖烈砍去，却被手疾眼快的神弹子武彪，挥刀用力隔开。
　　彭祖烈高声叫道：“田公子，我们误会啦！眼下不是你出气的时候，赶快救人要紧！若耽搁了时辰，只怕常爷的性命难保！”
　　田守刚听罢，这才收起单刀。心直口快的醉罗汉焦朋，早已抢上一步，背起常乐就往淮阴县城飞跑。此时，大家也顾不得多说，连忙紧追焦朋。为了争取时间，几人轮流背着常乐，越跑越快，不一刻便进了淮阴县城。被驮在背上的铜臂力士常乐，脸色烧得如同一块红布，一直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