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香帕复现

　　且说炼丹炉推倒之后，喜来便指着一方石板，“哇啦哇啦”地直叫唤，尔后便用手去抠那块石板。大家立时明白了，便齐心合力，将石板掀开。顿时，在人们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于是，人们点燃了火把，在喜来的引领下，进入洞中。经过了好一会工夫，人们从洞里陆续抬上来三十余人，有的已是形同枯槁，奄奄一息，而绝大部分都是女孩子。
　　临下山的时候，人们忽然发现不见了三位侠女，也不见了杨显德，于是议论纷纷，众说不一。而那十几名苟延残喘的恶道士，因为被封了穴道，无人能解，个个瘫软如泥，口不能言，不久都死于县衙的大牢里。
　　后来，人们为了纪念三位侠女，便将凤翔山的清风观，改名“仙姑庙”，供奉着肖秋妹、史翠环和墨玉的塑像。而摧毁清风观的叶雄飞，却不见经传。至于号召四方百姓进攻凤翔山的杨显德，只是在庙门处占了一席护法金刚的职位。
　　三年后，武大的黑背狼犬发现了清风洞，只见洞内一鼎炼丹炉掀翻在地，四壁挂满了人皮。真是阴阴森森，凄凄惨惨，令人毛骨悚然。
　　这些，自然也都是后话。
　　却说三位侠女趁着一片混乱之际，悄悄溜下凤翔山，忽听身后有人呼叫，回头望去，却是双锏金刚杨显德匆匆赶来。
　　杨显德道：“你们让我找的好苦！”
　　墨玉道：“你找我们干什么？”
　　杨显德正欲答话，忽见山上有不少人走下来，三位侠女忙又移动脚步。
　　肖秋妹道：“杨大侠，此处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寻一清静之处再说不迟。”
　　杨显德明白三位侠女生怕再被百姓纠缠，便点点头，随着她们隐入丛林，直奔山下的大道而去。
　　时近晌午，暖洋洋的太阳当头高照，一行四人已经来到通往济南的大道上，匆匆忙忙地向前赶路。
　　史翠环道：“杨大侠，你不在济南府守着镇远镖局，怎么跑到凤翔山来啦？”
　　杨显德叹了一口气，道：“镖局已不复存在啦！”
　　肖秋妹问道：“莫非镖局遭到了恶人的洗劫？”
　　杨显德道：“恶人倒不曾洗劫我的镖局，可是我的人马却在知府大人的官邸中，遭到了重创。元气大伤，镖局也就瓦解了。我东奔西走，为的就是寻找史小姐。”
　　史翠环黯然伤神道：“杨大侠，我一家惨遭杀害的事，常乐大哥已经告诉了我。只是害得你也损兵折将，毁了镇远镖局，我心中十分过意不去。如今我已是无家可归之人，虽有心帮你重建镖局，无奈力不从心，只好日后再报答你了。”
　　杨显德道：“史小姐，杨某无能，未能护住知府大人，已经深感惭愧。何以受得起你的‘报答’二字？”
　　史翠环道：“据常乐大哥讲，在家父触阶身亡之前，曾与你讲过话，不知他老人家留了什么遗嘱？”
　　杨显德道：“史大人见大势已去，整个官邸陷入一片火海之中，便投身火中欲自焚。我慌忙将他抢救出来，无奈他只求速死，不肯同我逃出生。触阶之前，他再三叮嘱我，让我速去千佛山中的尼姑庵找你，并收为义女。并千叮万嘱，让你不要为亲人报仇，更不要去寻找那颗夜明珠，恐你招术杀身之祸。”
　　史翠环闻听，不禁潸然泪下道：“父亲的一番爱我之心，我完全懂得。但家仇不报，我怎能安心？夜明珠不夺回来，武林界又如何安生？”
　　杨显德道：“我闹不明白，夜明珠与武林界有什么干系？”
　　史翠环道：“我家那颗夜明珠，与秋姐手中的夜明珠，正好是一对儿。上面刻有‘神拳魔掌功’，若被‘邪仙魔教’夺去，武林界就会遭到劫难。”
　　杨显德恍然大悟道：“难怪黑道枭雄如此大开杀戒！”
　　史翠环道：“既然家父留下遗嘱，让我拜你为义父，就请受小女一拜！”
　　说着，史翠环就要给杨显德行大礼，却被他一把拉住。
　　杨旺德道：“史小姐，此事万万不可。我若收你为义女，就必须遵从令尊大人的遗嘱，不准你冒杀身之凶险，去为亲人报仇以及寻找夜明珠。依我之见，名份无关大局，重要的倒是寻回夜明殊，以免武林遭受大劫难。如果史小姐心中不安，叫我一声‘大叔’也就是了。”
　　肖秋妹道：“翠妹，既然杨大侠态度很坚决，尊敬不如从命。待日后破了‘邪仙魔教’，再拜也不迟。”
　　史翠环道：“也罢，就依杨大叔吧！”
　　堤玉道：“杨大侠，我三人已结为生死姐妹，翠姐既然称你‘大叔’，我们也就随着她叫吧！”
　　畅显德心中欢喜，道：“你与史小姐可以，唯独肖秋妹不行。”
　　肖秋妹道：“这是为何？”
　　杨显德道：“我与铜臂力士常乐平日称兄道弟，你与常乐乃是夫妻，怎么能管我叫‘大叔’呢？”
　　墨玉道：“这可麻烦啦！我与秋姐和翠姐是结拜姐妹，一个叫你‘大叔’，一个叫你‘大哥’，我叫你什么呀？”
　　史翠环怔怔地瞅着杨显德，杨显德又呆呆地瞧着肖秋妹，都不知怎么样回答墨玉的话才好。
　　肖秋妹道：“自古江湖无大小，都是兄弟姐妹。论年龄，大叔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常乐叫你一声‘大叔’，也是应该的。我们何必在这些事情上计较呢？”
　　墨玉爽快地说：“既然是江湖无大小，大家就胡乱地叫吧！”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史翠环道：“大叔，莫非你去了尼姑庵，寻我们不见，便从普宁寺的方丈处知道我们去了常乐大哥家，这才一路追来？”
　　杨显德点头道：“正是如此。不想赶到那里，只见房门洞开，屋中并无一人。院子里，又有厮杀的痕迹，便知你们出了事。于是，朝济南的方向一路追来。”
　　墨玉快嘴快舌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来了凤翔山？”
　　杨显德道：“说来也怪，我奔波了一天一夜，昨晚住宿在一家小客店。三更时分，忽听有人在我窗前低语，说是凤翔山清风观害了许多百姓，你们决计要去捉拿空空道人，让我赶紧号召四方百姓，前去凤翔山接应你们。我赶出房间去看，窗前并无一人，却在地上拾得一块手帕，上面有用篆字写的三字，我一看正是史小姐的名字。于是，我星夜串联了几个庄子，直奔凤翔山而来。”
　　言讫，杨显德从怀中掏出那块香帕，交给了史翠环。
　　史翠杯拿在手中，不禁一阵沉思。失落的手帕，竟奇迹般地回到了自己的手里，这会是谁干的呢？
　　肖秋妹也感到很奇怪，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她们和老庄主谈话时，听到窗外有人轻轻叹息，出去查看，也是没有人影。她认定叹息之人，很可能就是在窗外对杨显德说话的那个人。
　　“杨大叔，”肖秋妹道，“你去我家时，可否看见我的莲花宝剑？”
　　杨显德道：“不曾看见。”
　　肖秋妹道：“可是我的莲花宝剑，却被人放在了凤翔山上。空空道人再有本事，总不会去我家中偷剑。我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谁取来了我的剑呢？”
　　杨显德道：“在你家中，你们曾与谁厮打起来了？”
　　墨玉抢口道：“峨嵋双煞。”
　　杨显德大惊道：“此二人非比寻常，你们如何斗得过他们？又为何招惹了他们？”
　　于是，肖秋妹便将前前后后的经过，讲给了杨显德听。
　　史翠环道：“今日在凤翔山上，我们被空空道人用‘迷魂香’迷倒，醒来时众道士倒了一片，有几个卧在血泊之中。可以肯定，在我们昏倒之时，那里曾经展开了一场激战，杀败了空空道人，救下了我们。将峨嵋双煞引出山洞的，也必此人。”
　　杨显德道：“由此可见，这个人始终在暗中保护你们。”
　　墨玉道：“大叔，你能猜出他是谁吗？”
　　杨显德道：“此事很令人费解。不过，有如此本领的人，天下不多啊！”
　　墨玉道：“会不会是醉侠叶雄飞？”
　　杨显德点点头道：“依我看，很可能就是他。”
　　史翠环两眼发直地望着远方，只顾机械地走路，不说—句话。
　　肖秋妹道：“他既然一直不离我们的左右，却又隐迹觅踪，不肯露面，真不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墨玉叫道：“太可恨啦！”
　　史翠环叹了一口气道：“他不肯露面，无非是因为我的缘故。”
　　墨玉生气地说道：“他既然心中没有你，又何必救你呢？”
　　史翠环苦笑道：“救我就必须心中有我？况且，这其中还有你和秋姐，若见死不救，岂不是跟黑道袅雄一个鼻子孔出气啦！”
　　肖秋妹噗哧一声笑道：“你们不必恼他，也不必恨他。救只管让他救，咱们不领情也就是啦！”
　　墨玉咕嘟着嘴道：“说的怪轻巧！翠姐能放得下他吗？”
　　史翠环脸一红，骂道：“死蹄子，又来作践我！就是一百个、一千个叶雄飞，与我有什么相干？”
　　墨玉揶揄道：“这一个就够受的了，若是再来上一百个、一千个，愁也能把人愁死，恨也能把人恨煞，到头来还不是一个‘爱’字了结？”
　　史翠环道：“我把你这烂舌头的！”
　　墨玉见史翠环要来拧她的嘴巴，咯咯地往前跑了。
　　史翠环要去追她，却被肖秋妹给拉住了。
　　杨显德看得明白，忍不住笑了起来，道：“醉侠叶雄飞横空出世，必有来头。眼下我们对他的底细并不了解，但可以肯定，他是专与恶势力作对的。只要我们一路去寻那颗丢失的夜明珠，就不难与他碰面。”
　　肖秋妹道：“大叔言之有理。依我之见，叶雄飞与翠妹不无缘份。自泰山擂台之战以来，翠妹几次遇难，都是被他救了。说到根儿上，还不是舍不得她死？莫说一个男人，就是我见了翠妹，有气也消了，有恨也没了。他叶雄飞既食人间烟火，便有七情六欲。这么明白的道理，还用别人来说吗？翠妹，忍字头上一把刀，滋味儿虽不好消受，将来回忆起来，却有个嚼头儿。等到日后叶雄飞熬煞不住，前来找你的时候，你也给他来点苦头儿。”
　　这一席话，说得史翠环心里甜甜的，却又想笑不敢笑。
　　墨玉笑道：“秋姐，这情场上你可真称得上是老手。我倒要问问，你与常乐大哥那会儿，他给你留下了多少嚼头儿，你又给了他多少苦头儿？”
　　史翠环道：“好可气，你越发没个正经啦！”
　　肖秋妹却不以为然地说道：“那嚼头儿自不必说，那苦头儿眼下就有。”
　　史翠环听罢，不禁责怪地瞪了墨玉一眼。墨玉领会了，后悔不该去触动肖秋妹的心事。一时间，三人都沉默了。
　　杨显德有意将话岔开，道：“你们准备去哪里追寻窃走夜明珠的人？”
　　史翠环道：“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赶快寻到常乐大哥。”
　　杨显德道：“你们临分手的时候，他没说要去哪儿吗？”
　　史翠环摇了摇头。
　　杨显德道：“偌大的世界，若想寻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一般。盲目行动，只会劳命伤财。”
　　史翠环道：“他临走之时，我嘱咐他务必去找叶雄飞，才能保住夜明珠。可是，叶雄飞的行踪，飘忽不定。谁知常乐大哥会去哪儿找他呀？”
　　肖秋妹想了想，说道：“我寻思着，常乐有两个去处。—是去找泰安县的快手三郎田守刚；一是去找太湖的黄面狻猊雷天豹。”
　　杨显德道：“你有什么根据吗？”
　　肖秋妹道：“常乐身带夜明珠、决不会乱走一气。他与田守刚颇有交往，不止一次对我说，日后若有大难，田守刚最可信赖。他一定去投了田守刚，藏好夜明珠，又动身前去太湖。常乐性格刚烈，被雷天豹乘虚击下擂台，岂能忍下那口气？”
　　墨玉道：“真是‘最亲莫过父子，最近莫过夫妻’，秋姐算是把常乐大哥的脾气摸到家啦！”
　　杨显德道：“秋妹的分析很有道理。我们就先去泰安县找田守刚，如果常乐不在，立即动身去济南料理史大人的后事。然后在我家歇息两日，便联合武彪、焦朋、彭祖烈和罗泽强，同去太湖寻找常乐。”
　　听罢杨显德的话，三位侠女异口同声说“好！”
　　墨玉道：“说不定暗中保护咱们的叶雄飞，也一同跟了去呢！”
　　史翠环道：“你不要老想着依赖别人。”
　　墨玉反口道：“这怎么是依赖别人？万一路上遇见该死的峨嵋双煞，或者是空空道人，你斗得过他们吗？”
　　杨显德肃然说道：“你们两人讲得都很有道理。我们既不能依赖别人，同时也需要别人的帮助。武林界从来就有高低之分、善恶之别。上乘武功，有上上、上中、上下；中乘武功，有中上、中中、中下，下乘武功，亦有下上、下中、下下。在这些不同的层次里，善者与恶者混杂其间，不知闹出多少恩恩怨怨。我等的功夫，充其量只能列在中乘。一旦与上乘武功者交手，焉能敌对？此时若无高人相帮，便有凶险。可是，谁能逆料高人一定会届时出现？所以我才提出联合武彪、焦朋、彭祖烈和罗泽强。人多势众，力量就强。不能力胜，便要智取。然而，无论斗勇斗智，都不可有依赖之念，那会泄了自己的志气，助长他人的威风。况且，精气神很重要。若心中有怯，强者往往也会输给弱者。这些道理，全是在江湖上保镖多年，渐渐体会到的。”
　　史翠环道：“大叔，我们年轻，又是初出茅庐，没有实战经验，所以才连连失利，望你以后多加点拨。”
　　杨显德笑了笑，说道：“我讲的只是一番道理，若想派上用场，却需要自己去亲自领会。”
　　肖秋妹道：“大叔放心好了，我们一定牢牢记住你的话。”
　　墨玉叫了起来：“你们看，那边来了一辆马车，咱们去搭个脚吧！”
　　说话间，那辆马车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赶车的把式，是一位小伙子，眼见得三位美人儿立在车前，哪有不肯答应的？于是，四人上了马车，只听马鞭一声脆响，车轱辘便飞快地转动起来。马车后边，扬起了一路飞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