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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土匪二打宋家城

作品名称:地呀不要遮盖我的血      作者:岁月无言      发布时间:2020-12-12 09:49:21      字数:5813

  (一)
  加固城防
  
  天一亮,城子里的人都忙着起来了。一个个都带着惶恐不安的神色。尤其是女人,不但憔悴不堪,而且还愁眉苦脸的,就像那阴沉沉的天气一样,不知这担惊受怕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宋善仁带着人出城勘察。下人们见大东家杀气腾腾的一脸的凶相,都小心翼翼地跟在屁股后面,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生怕被老头子骂个狗血喷头。
  昨天夜里把大东家着实吓了一跳。前两颗炸弹都落在他的卧房前面的院子里,把屋子的窗户都炸碎了。这件事说明一个问题:土匪对城里的情况是了解的,这些炸弹都是针对他的。不知道是谁把他的位置透露出去的,不过这件事是无从查起,因为城外也有好多人了解城内的情况。还好,他们老俩口子除了受到惊吓外,没有受伤,这说明自己是福大命大。
  在炮楼子里的护院们探出头来,眼吧眼望地看着城墙下低头探寻的那伙人,希望他们能有个惊人的发现。然而,除了一条被践踏出来的小路,及城墙根儿的深草和野花外,什么也没有发现,连一个脚印也没有,因为人的体重不足以在这样坚实的土地上踏出痕迹来。话说回来了,就算发现了脚印,又能怎样呢?
  宋善仁站在一块草滩上,认为炸弹就是从这个方位投进去的。周围的人也一致认同,可是这又什么意义呢?即使不来现场勘察,坐在屋子里也想象得出是从这个方位投的弹。再往西走五十多步,就是棒子地。棒子已经没过膝盖了,可是在地里也没有发现可疑的脚印,就不知道那些该死的土匪来了多少人。西面的两个炮楼子上的人都说,虽然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可他们朝这个方位开了好多枪。现在看来,那不过是白白地浪费枪子,不但没见到一个死尸,就连一点儿血迹也没发现,这让大东家更是恼火。
  不过,他当即就做出了两个决定:首先,自己要搬到一个更加安全的地方去住。城里这么多的房子,难道就没有一个安全的所在?其次,在东西两面城墙的中腰再修建两个炮楼。因为城子明显是个长方形,东西两边的城墙太长,如果再建两个炮楼,就能大大地增加城子的防御能力。
  事不宜迟,宋善仁回到城里马上就着手操办。城子中的空房有的是,随便找一处收拾一下就能住,他宋善仁也是吃得了苦的人。至于修建炮楼子,对宋家来说,也不算个事儿。土木料都是现成的,人力也有的是。
  关德才听说宋家遭到了土匪的夜袭,第二天就牵着一只牛前去慰问。这一次他学乖了,知道“保长”对于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他已经知道县城都变国了,从民国变为了满洲国,卜克川也很快就会变成满洲国。他必须面对现实,宋家还是过去那个飞扬跋扈的宋家,它的霸主地位是不可动摇的。他必须学会忍气吞声,学会夹着尾巴做人。下河水那块地失去就是失去吧,一开始没有那块地他们也过了那么多年,何必为此大动肝火呢!
  关德才得知宋家要修炮楼子,便十分热切地要来帮忙,还装出给宋家干活是他们关家的莫大荣幸的样子。其实宋家那么多的长活(长工)是不需要外人帮忙的,可关德才那样不顾体面地要溜须拍马,宋善仁也不好意思驳回。第二天,关德才就打发他的小儿子关喜丰和侄子关喜林赶个单车来了。每天的活计也不累,不过是拉几车黄土,或是干一些其它的零活。晚上,哥俩儿也不回家,就和宋家的长工吃住在一起。
  每天早晨,哥俩儿不敢睡懒觉,早早地起来就和长工们一起干活。宋家的少爷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一个个趾高气扬地从他们的身边走过来走过去,而他们就像是宋家的长工,得不到应有的尊重,甚至遭到呵斥。
  不过还好,马上就要完工了,这七八天的日子总算要熬到头了。
  
  (二)
  拒绝和谈
  
  这天早晨,关喜丰早早地醒来,见同屋的那几个长工都出去干活了。他把喜林推醒,说:“起呀。”
  喜林带着痛苦和腻烦的口气说:“今儿个我他妈的可要睡个懒觉了。”然后翻了个身,睡意朦胧地说,“今儿个说啥我也要回家了,可他妈的不给他们扛长活了。”
  关喜丰磨磨蹭蹭地起来,觉得坐在那里发呆也没有意思。心想还是到外面找点儿活儿干吧。
  天上没有一丝的云彩,预示着他们今天仍将顶着火辣辣的烈日干活。太阳还没有出来,但已经感觉到它的威力了。整个城子里还是按部就班的老样子,伙房的烟筒冒着炊烟,长工们悄然地干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工作;炮楼子上坐着抱着枪偶尔打个哈欠抻抻懒腰的岗哨,从后院的练武场传来护院门操练的吼声……
  “叭——”从南山上传来一声枪响。“叭——叭——”又是两声。
  人们对于枪声是格外的敏感,城子里立即就像一座阒寂无人的空成。无论是干活的还是休闲的都躲得无影无踪,听闻不到一点儿气息。只有那袅袅的炊烟还漫不经心地飘着,房上的麻雀欢快地叫着。过了一会儿,关喜丰见大少爷提着短枪急煎煎从后院跑了过来,一闪就不见了。
  “叭——叭——”炮楼子里还了两枪。接着又是一阵沉寂。
  很长时间过去了,还是不见动静。人们便像从蛰伏中苏醒的小动物似的小心翼翼地走动,相互打听消息,可是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说是土匪吧,却不见动静,也看不见个人影。不过还好,又修了两个炮楼,虽说还没安装排炮,但是也增加了防御力,就是土匪真的来了,也不必太担心,他们打不进来。上次他们就没有打进来。
  “叭——叭——叭——”北面的山上又是三枪。
  城里的人又是一阵惊慌,躲的躲藏的藏,转眼间都不见了踪影。这时,在对面的南山上有很多人在活动。啊!果然是土匪,看来这次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不要慌——不要慌——土匪打不进来——”有两个护院慌慌张张地前院后院地高喊着,告诫人们不要慌张。可是他们却慌得不得了。
  新修的那两个炮楼也上了人,长工们都各自准备好了家伙,严阵以待。
  可是从清晨一直到日上三竿,也不见土匪有什么动静。人们渐渐地又轻松起来,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只需躲着点儿枪子儿就行。有些人早已饿了,干脆去伙房吃饭。但炮楼子上的护院不能下来,必须坚守岗位,早饭由下人给送上去。
  就这样双方僵持了一天,彼此都相安无事。可是到了夜里,情况就严重得多了。有部分土匪溜到城墙跟前,向城里投掷了几颗炸弹,将城里的人吓得屁滚尿流。炮楼上的家丁就乒乒乓乓地胡乱放枪,搅得人一夜都没合眼,幸运的是没有伤着一个人。等到天亮,从炮楼子向下观瞧,也没发现土匪的尸体,说明这一夜的枪也白放了。在白天,双方仍是处于对峙状态,土匪不敢进攻,宋家亦不敢出城反击。等到了夜里,尽管宋家加强了防御,可还是有几个土匪溜到城下,向城里投掷了两颗炸弹。
  终于熬到了天亮,城里的人们都松了一口气。
  到了早饭时分,土匪们打发一个人来,此人是宋家的一个班头,叫黄良。黄良这个人长的人高马大,干起活来有一股子蛮力,是个好庄稼把式,深得宋善仁的赏识。后来宋善仁又见他对宋家是忠厚老实,于是就让他带班儿。可是对主人忠诚对长工就必然凶狠,长工们都叫他“黄狼”。宋家在长林沟有二百多亩地,既然黄良对主人十分的忠诚,宋善仁就打发他在那看地,黄良也安家在那里,家里有一个女儿和两个儿子。
  看来土匪是了解这一情况的,就去将黄良捉来,让他给宋善仁送信。说二虎相争必有一伤,这样下去对双方都不好,只要宋家愿意交出一匹全鞍马和一支快枪(步枪),他们就马上退兵。黄良也觉得这样做对自己的东家也没有什么坏处,就满怀着信心去了。他一路高喊着“我是黄良,不要开枪,我和东家有话要说”,炮楼上的人见果然是他,就放他到近前说话。黄良站在城墙下面将土匪的话的大致意思转达了,其中还掺杂一些为自己开脱的内容,说他考虑这样做对东家是有利的,所以他才来。
  
  宋善仁见土匪攻了两天两夜也不敢靠近他的土城,心里渐渐有了底气。正要吃早饭,突然有人来报,说土匪打发黄良前来接触,心里不免一喜,知道这群土匪先软了。他忙询问是哪路杆子?黄良说是张二扁担。“又是他!”宋善仁想,“我就知道是他。看起来他是惦记上我啦!他就是我的灾星呀!即使这次我满足了他,他撤兵了,但早晚有一天他还回来的。既然如此,那就拼了吧”。于是大骂道:“我宋善仁的马有的是,枪也有的是,但绝不送人,有本事就进城来取,没本事就他妈的滚蛋!”
  黄良被炮楼上的护院骂了个狗血喷头,心里感到很凄惨。他想,我对宋家是忠心耿耿呀!我这样做对大东家您是有好处的呀。您出一匹全鞍马和一支枪,那算得了什么?土匪有了面子一撤兵,多好呀!你们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大东家你这是糊涂呀。你这一糊涂可不要紧,我可怎办呀?我的妻儿老小都在土匪的手里,你让我怎么回去复命呀?你这不是把我们往死里逼嘛!黄良硬着头皮回去复命,也不知道大柜(大当家的)会怎样处置他们。
  
  其实,宋善仁一点儿都不糊涂,他之所以敢拒绝土匪的和解请求,是因为他已经找到了靠山。原来,就在日本人派冯秉元率领先遣队进驻皇姑屯(县城)不久,老奸巨猾的宋善仁就与之取得了联系。因为他知道:在这样的混乱世道,如果没有一个强有力的靠山是很难保全自己的。那冯秉元也知道宋家乃是这里的土皇帝,与之结交也不会吃亏。后来又见宋家果然出手大方,便心里高兴,答应对宋家给予照顾。
  就在土匪进攻土城的头一天夜里,宋善仁就派了两名精干的护院悄悄出城。这两名护院来到了宋善仁的亲家杨贵那里,搞到两匹快马连夜去县城搬救兵。至于能不能搬来救兵,宋善仁也没有把握,但他喜欢豪赌的性格占了上风。他想,如果自己答应了杆子(土匪)的请求,杆子撤了;结果救兵却来了,自己怎么向冯秉元交待呀?索性就不答应他们,将他们拖在这里,等救兵一来,正好将其消灭。这也就绝了自己的后患。
  
  (三)
  扁担王如虎添翼
  
  说起扁担兄弟,当初也是走投无路之人,为了活命,才铤而走险聚啸山林。没想到这些年穷人太多,很多人都愿意落草为寇,兄弟二人很快就拉起了一支队伍。这兄弟二人虽然打家劫舍,但只劫大户,从不骚扰小门小户;有时还搞点儿劫富济贫的举动,而且从不纵容弟兄欺辱妇女,也落个好名声。
  去年偷袭城子就是他们策划的,可没有成功,还损失了几个弟兄。今年他们随二虎杆子攻打皇姑屯失利后,派几个兄弟去卜克川骚扰了一下宋老五,然后便回到自己的老巢休整。就在兄弟二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他们得到了一位高人。此人姓陈名玉虎,是王二虎手下一名炮兵。王二虎及其儿子王小虎在攻打皇姑屯时战死了以后,其手下的喽罗也很快就树倒狐猴散了。陈玉虎觉得张二扁担这伙土匪还算不错,就联合了几个兄弟带着一门迫击炮前去投奔。
  扁担二兄弟大喜过望,有了炮还怕攻不下宋家的土城吗?于是他们拜陈玉虎为军事,命其整训队伍,并策划攻打宋家土城事宜。陈玉虎毕竟是行伍出身,比起这些只会打家劫舍的土匪来说,在军事上肯定要高明许多。经过他数天整训,部队的战斗力就明显提高。大扁担乐得合不拢嘴,认为拿下宋家土城不成问题,就赶忙找个算卦的先生占卜一卦,卦象显示:5月初6(阴历闰月)寅时三刻是他们的好日子,那是攻击最为合适。
  扁担兄弟带领队伍悄无声息地来到卜克川,按着陈玉虎的计谋他们将主力放在南山上,并在夜里将宋家土城包围,还在各个路口都下了暗岗,以防宋善仁趁乱逃走。然后,他们在南山上支起那门被视为宝贝心肝儿的迫击炮,焦急地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那个时刻终于到了。陈玉虎在众人的万分期盼下发炮了。可是坏了,头一发炮弹就没打响,再来第二发,仍然没响。他们一共就有四发炮弹,现在已有两发不响,也不知其余的那里两发怎么样。陈玉虎感到非常沮丧。怎么越是关键时刻越掉链子呢?两位当家的没说什么,可是那群“毫无教养”兄弟们却不停地冷嘲热讽,陈玉虎急得汗都流了出来。他有些羞愧地对大当家的说:“(接连遇到两颗哑弹)这种事很少出现,恐怕不吉利,要不咱们撤吧。”
  “什么?撤!”这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呀。大当家的有些不甘心。兄弟们更是不甘心。按着他们话说,“从去年到现在他们就没有开过斋,竟他妈的吃素了。好不容易有了炮,本以为今天能发笔财呢,可还是他妈的两手空空地回去,真他妈的扫兴”。有人高喊着:“不他妈的还有两个炮子儿呢吗?接着打呀!”很多人也跟着起哄,说:“对——打呀。”
  既然大家都不想撤回去,那就打吧。于是,大当家的又请来一位先生占卜一卦,说5月初8(阴历闰月)午时必能攻破。哎——还得再等两天,这两天的日子也挺难过的。自己难过也别让宋善仁好过,于是,有些兄弟在白天就往城里打枪,晚上又往城里投弹,又把宋家的男女老幼吓得要死。
  可在这两天的等待之中,大当家的越来越心神不宁。他想,既然头两发炮弹没响,就说明宋善仁命不该绝,天不灭他。既然天不灭他,自己能灭了他吗?人是不能和天争的呀。于是他又和众兄弟们商量,并说出自己的想法。结果有说撤的,也有说打的。但陈玉虎坚持撤走。大扁担想:既然自己拜他为军事,就要相信人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吗。于是下令:撤走。但这样灰溜溜地回去既没面子也不吉利,俗话说“贼不空回”嘛。所以就打发人把黄良捉来,让他去给宋善仁送信,说:只要宋善仁能交出一匹全鞍马和一支枪,他们就撤兵。
  
  黄良怀着惶恐不安的心情一步一步挨到南山,老远就见大柜(大当家的)怒气冲天地站在那棵榆树下面,身边还站着几个头目,他感到所有的人都好像在冷冷地盯着他。似乎是在说:你小子已经死在临头了。
  “唉——死就死吧!谁让我他妈的命贱呢!我只求大当家的留下我的一家老小,我这给大当家的磕头了。”黄良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似乎他就在大当家的面前,正在哀求似的。
  从南山到城子不过是一里多的距离,黄良的喊话和炮楼上的咒骂,站在这里能听得一清二楚。尤其是炮楼上那些粗野的奚落和嘲笑,让扁担兄弟的怒火熊熊燃烧,只有拿下这个该死的土围子,他们才会知道老子的厉害。大当家的本来打算要撤走的,但这下子不能撤了,否则的话兄弟们都会看不起的。二当家的的心里更是起了风暴,他要冲进城里,杀死宋家的老老少少,他要割下宋善仁耳朵和鼻子,然后再砍下他的脑袋,在地上当球踢……
  黄良惴惴不安地来到跟前,大当家的怒容满面一字一板地问他,语气似乎很和气,然而从大当家的嘴里吐出的每个字都带着杀气。
  “你把我的话都说了吗?”
  “说了,说了。”
  “你说没说我们有炮?”
  “说了,说了。我说你们的大炮明晃晃的,还有炮弹。”
  “宋善仁那条老狗是怎么说的?”
  “我的东家是个糊涂人,他、他……”
  二当家的见黄良此刻还一口一个“我的东家”,不禁火冒三丈,骂道:“你他妈的狗奴才,这样的小事儿你也办不成,留着你有什么用?我他妈的毙了你。”
  黄良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不住地求饶:“二当家的饶命呀!二当家的饶命呀!”
  二当家的嘴上说要毙他可并没下手,而是上前就是一脚,将黄良踢翻在地:“滚!”
  
  和谈不成,只好用武力解决了。随着进攻时辰(阴历闰月5月初8午时)的临近,匪兵们又开始紧张起来。一线突击的匪兵由二当家的率领,慢慢地隐蔽地向城子靠近。大当家的则坐镇南山,统筹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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