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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雨声风约住

作品名称:风吻青山      作者:江红      发布时间:2020-12-10 11:46:33      字数:4060

  中午放学,思源和孩子们牵着手走在村里的青石板路上。正午的阳光明亮炙热,墙角的碎米荠、牛繁缕、米瓦罐在阳光的照射下越发青翠。
  思源和孩子们分了手,走进王家院子。上午热闹的交易告一段落,院子恢复了安静。思源走进自己的屋子,放下装着教材的布袋,倒杯水喝。致远敲门走进来,站在思源身旁。
  “有事吗?”思源放下杯子,致远今天有点奇怪,进门不说话。
  致远双手放在身后,他看着思源的眼睛,犹豫地说:“思源,我亲手做了样东西,希望你喜欢。”说完双手捧着一只六十公分长的青黄色圆竹筒递到思源面前。
  思源好奇地接过竹筒,竹筒居然有盖,她拧开盖,从竹筒里取出一只精致得紫色长竹笛!思源端详着紫竹笛,眼中吃惊的神情渐渐被震惊所取代。这支竹笛是一支真正的紫竹,竹笛一看就知道是手工做的,做工的精致不亚于专业作坊制作的乐器。思源试着吹了几个音,竹笛的音位音阶很精准,音质非常清净透亮,这是一支漂亮的紫竹笛。
  “你亲手做的?”思源难以置信地看着致远,不敢相信致远有这门手艺。
  “我爷爷在世时,曾是山里最棒的吹笛师傅,可惜他去世得早,那时我还小,得不到他的教诲。但他留有两本制做竹笛的书。第一次听到你的笛声,全村里的老人都说我爷爷在天有灵,他的笛声又回来了。”致远动容地说,“所以我进山里好不容易找到一根紫竹,我要做一支竹笛送给你。”
  思源惊愕地瞪着致远:“可你不是琴师,你怎么做得出来?”
  致远说:“我是村里的木匠,我在建筑队也曾做过木工,做笛子难不倒我。”
  思源是彻底惊呆住了,眼前这个山里人真得挺有本事的,而这种本事却显得相当的低调,且不是时候还不显山露水,这不得不让思源对致远刮目相看。
  思源拿起竹笛,当即吹起了一曲《紫竹调》,清雅澄澈的笛声飞出小屋,在院子上空缭绕盘旋,引来几只小鸟飞过来鸣和。
  致远的手艺让思源折服。他送来竹篾编制的一顶轻巧竹帽,思源戴在头上,大太阳下行走或是赶圩,都不觉得炎热。他还送给思源一个用黄金镶碧玉竹做成的笔筒,上面居然刻着思源吹笛的侧影,极有工艺价值,真是美极了,这让思源顿时爱不释手。
  隔了两天,致远送了一个用早园竹、粉单竹、白竹、刚竹、毛竹、斑竹、佛肚竹做的风铃,这串风铃做得真是美不胜收,打着光漆。风铃挂在窗棂边,轻轻的山风拂过,风铃便发出一串串轻灵悦耳的各种不同音域的竹声,汇成一股美妙的竹音,仿佛听到山里的溪流在耳边流淌。思源爱极了这串风铃,一有时间就坐在窗边,仰着头,双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在风里轻唱的风铃,感觉在山里的生活过得越发多姿多彩。
  厨房里,在和面做晚餐的宁以透过窗口,望着对面屋在窗边出神的思源,嘴角挂着笑容,对岳素汐说:“妈,你看思源,像着了魔似的看着那串风铃,什么事都不做了。”
  岳素汐也笑说:“你哥懂得思源的心思,了解她心里的喜好。”
  宁以吃吃笑说:“哥当时在削一个个小竹管时,我还不明白他在做什么。哥说做风铃给思源,我就说他,城里妹子怎么会喜欢这些土里土气的竹管子。哥说你不懂,越是山里的,思源越喜欢。这串风铃可不同一般的风铃,是用各种不同的竹子做的,山风会从竹管子上面的孔眼穿过,发出的声音只有思源听得懂。果不其然,思源已经着迷了。”
  母女俩看着还坐在窗下凝望风铃的思源,情不自禁地笑开了。
  晚上,思源在画画,致远提着一壶开水敲门进来,边倒水边轻声问她:“有空了吗?”
  思源看了他一眼:“有事吗?”
  他表情故作神秘地说:“想带你出去看一看夜景。”
  思源喝了一口水愕然地瞪着他:“这大山夜里黑魆魆的,有什么夜景可好看的?”
  “你出去看就知道了。”他说。
  思源望了望门外,今晚是月圆之夜,但山里的夜色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他问:“去不去看?”
  她说:“山里有狼。”
  他轻笑:“现在狼还没出来。”
  她怔住了,想了想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心放下笔,说:“好吧,我跟你出去看看。”
  思源阖上门跟致远走出院子,山村里的夜色如墨一片漆黑,深沉而静谧,静得仿佛能感觉到大山的呼吸,触摸到大山的心跳。致远牵着思源的手向村外走去,是往水库的方向走着。山岭间一轮如盘圆月散发着幽幽淡淡的月光,浩瀚繁星点缀着深远天穹。致远带着手电筒,轻车熟路地行走在山间小路上。
  思源紧紧跟着致远,路边的深草丛中传来一片虫鸣蛩啼,水田里也是蛙鸣阵阵,山中的夜鸟不时发出抑扬顿挫的孤单叫声。
  行不多久,转过一个山坳,致远停下脚步,对她说:“闭上眼睛。”
  她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乖乖地闭上双眼。他牵着她走了几步,说:“可以睁开眼了。”
  思源睁开眼,目光不由定住了,她的呼吸停止了。天哪,眼前一片无数星辰灿烂如珠光烁闪耀,流动的星群辉映在如镜的水面上熠熠闪动,天地间闪烁着璀璨晶莹的光芒。
  “这是什么?”她恍若置身仙境,彻底给迷惑住了。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流萤。”
  她呆呆地望着近在眼前的流动繁星,好美啊!她已经完全被震撼住了。流萤犹如海洋中的银鱼换了一个阵型,仿佛闪光的流线在林中穿梭。它们轻盈地掠过水面,拂过草丛飘忽着围绕在思源身边。思源大吃一惊,她怕惊扰了这些小精灵,以至不敢动一动。她慢慢伸出双手,流萤居然飞到她手上,绕着她手臂款款飞舞。
  致远被这一幕情景给惊呆了,流萤是胆怯怕生的,然而它们却围绕着思源蹁跹起舞仿佛见到了久未见面的好朋友。
  流萤在思源身边绕了几圈缓缓远去,渐渐消失在密林深处。思源不舍得离去,直到沁凉如水的山风吹在脸上,她才发觉自己仍置身在漆黑山林中。
  “走吧,夜深了。”致远牵着她的手说。
  在回去的路上,思源问:“致远,我还能看到它们吗?”
  致远停下脚步,回头凝视着思源,说:“能,但要等到秋天,一年有两次。”他柔声说,“下次再陪你来。”
  夜色下,思源的眼睛亮如星辰,闪着动人的光芒,致远不觉看呆了,手电筒从手中滑落,他一把抱住思源,低下头吻着她。她吐气如兰浑身散发着迷人的馨香,他深深着迷不能自已,又吻了吻她。
  “思源,思源。”他耳语着。
  一两声清晰的狼嗥在林间回荡,思源吓了一跳用力推开致远,致远捡起掉在地上的手电筒,牵着思源快步往村子方向跑去。跑到村口,狼嗥声抛到了身后,思源感到好刺激,笑个不停。
  “野狼会追来吗?”
  “野狼不会追进村。”致远说,“不过在后山屯就不同了,后山屯村民住得分散,野狼会追到家门口。”
  “好可怕。”思源害怕地说着,“你被狼追过吗?”
  “没,我会避开它们。”
  “你在山里迷过路吗?遇到熊的袭击吗?”思源不停地问。
  “都没有,在熊发现我时我早已看到它,想办法躲开了。”
  致远牵着她的手朝家走去,一路上紧紧地牵着她的手。
  清晨的阳光如道道金光铺洒山岭,山风沁人心脾地吹拂着。二婶做好了菜粥和包子,盛凉给思源。思源漱洗后,吃了早餐,有学生在大门口等她,思源提着装着教材的布袋牵着女孩子的手,兴致盎然地上学去。
  转过一个弯,在村路口,遇到从磨房回来,挑着一担白面的三婶。思源和三婶打了声招呼,三婶忽然叫住她,轻声问她,在二婶家住得惯吗?
  思源如实说:“住得惯呀,二婶对我可好了,有好吃的都留给我吃。”
  三婶又问:“致远对你好吗?”
  思源脸孔一热,脸色泛红,但语气却极其自然:“致远他对我很好。怎么了?”
  三婶说:“这就好,五婶还以为你在二婶家呆不下去。如果你在二婶家呆不下去,可以考虑去五婶家。”
  “我在二婶家住得挺好的。”思源说完,牵着孩子们的手向村外走去。
  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思源根本不放在心上,不曾想,在三婶家,却发生了不亚于八级地震的争吵。三婶在村口跟思源的谈话被从菜地回来的六叔婆一字不落地听到,消息迅速传到二婶家,全家人弄得人心惶惶,二婶又急又气,撂下手中的活儿,带着宁以和静以上三婶家算账。
  “崔玉兰,虽然你跟岑秋娥是表姐妹关系,但我岳素汐平时待你不薄,你生文远难产时,三弟在外打工没及时赶回来,是我用独轮车拉着你翻山越岭及时送你到镇上的医院,文远才平安落地。这件事难道你忘了?你生安远坐月子时,得了产褥热,是我和十二弟走遍大青山挖草药治好了你的病,难道这份妯娌情都不及你姐妹情?你竟然在后面捅我一刀,对致远落井下石,致远得不到思源,对你家有什么好处?”
  面对岳素汐严厉质问,崔玉兰窘迫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三叔和文远安远帮理不帮亲,也在一旁训斥崔玉兰。
  “岑秋娥平时就不是省油的灯,她帮过你什么?她家每天吵得鸡飞狗跳,弄得左邻右舍不得安宁。二哥二嫂亏待过你吗?你心向着岑秋娥,就是跟我们兄弟过不去。思源绝对不能住五弟家,这是大哥和二姑做的决定,任何人都不能改变,除非是思源自己提出来。”三叔大声地对崔玉兰说。
  “妈,你犯糊涂了,是不是?我们跟致远是亲兄弟,从小一块儿长大,跟那几个妹妹根本说不到一块。岑秋娥那爆脾气全村人都受不了,思源是万万不能住她家。”文远说。
  安远说:“当初五婶是怎么放话说的?大家都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如今,看到思源帮助致远开了网店和实体店,大伯二叔和我们家有了稳定的收入脱了贫,现在致远又向银行贷款办大型药材基地,生意越做越大,她就开始犯眼热病了,太不像话。”
  崔玉兰说:“五婶的脾气是不好,但她待人还是好的,她的几个女儿都很勤快,不比宁以静以差。”
  岳素汐说道:“她的女儿再好也比不上我的女儿!前几任的支教住在她家,她的女儿都没好眼色,思源住进咱家,我的女儿帮她洗衣洗被倒洗脸水烧水给她洗澡,做好了饭等她回来了再一起吃,对她好得没话说!她的女儿能做到这点吗?岑秋娥更是没好脸色,天天指桑骂槐,那些支教的老师走之前都跟大哥说,这岑秋娥没素质,待人不真诚。”
  崔玉兰说:“现在思源不是跟你们有矛盾了吗?她再住在你们家,矛盾加深更不好办了,我也是为你们着想。”
  岳素汐气得骂起来:“谁说她跟我们有矛盾?思源只是跟致远斗气,致远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好,他们就是有矛盾也用不着你来插手,你就是多管闲事,没事找鞭子抽。”
  三叔恨声骂崔玉兰:“真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脾气好坏决定一个人的素质,岑秋娥性格丑陋。思源是北京大学来的,绝不能住在岑秋娥家里。思源好不容易回心转意跟致远和好,为了留住思源,咱王家的人都在全力以赴。你倒好,帮着岑秋娥倒饬,挤兑二嫂。二姑若是知道你拖致远的后腿,你没法在这个村呆下去,滚回你那鸟不拔毛的深山沟里去。”
  崔玉兰被训得无地自容,低着头不敢吭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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