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峨嵋双煞

　　月儿不圆，星儿眨眼。山风吹过树梢，也听不到响声。宁静的夜色，透着清凉，含着神秘。
　　卧在院中的狗，耳朵贴在地面上，似睡非睡。冷不了，它睁开了眼睛，似乎听到什么地方传来了异样的响动。它警惕地竖起了-耳朵，极力捕捉那轻微的声音来自何处。然而，沉静的夜色又将那细微的声响吞噬了，使警惕的狗感到茫然。它摇了摇尾巴，又重新把耳朵贴在地面，闭上了眼睛。
　　忽然：那条狗又抬起了头，不安地注视着东面的院墙。它已经分辨出，那异样的响动，就来自那个方向。
　　汪！汪！汪！
　　忠于职守的狗，终于狂吠起来。它看见在墙头上，立着一个鬼怪似的人影。奇怪的是，那狗的叫声，忽然停止了。只见它僵立在那里，痛苦地吐着舌头。似乎那条鬼怪式的人影，在狗的身上施了魔法，使它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然而，熟悉山乡生活的肖秋妹，已然被狗的狂吠惊醒。她听得出来，院中的狗一定看到了什么东西。令她纳闷的是，狗的叫声为什么一下子停止了呢？
　　奔波一天的史翠环和墨玉，依然睡得十分香甜，肖秋妹不忍叫醒她们。于是，她披衣下炕，悄悄地来到门前。
　　肖秋妹轻轻地将屋门打开一道缝，向院内窥视着。只见淡淡的月光下，那条狗已经倒地毙命了。她心头一惊，认定院中进了贼，毒死了大黄狗。顿时，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可屋外的虚实，尚不清楚，自然不能贸然开门出去。她甚至犹豫，是不是应该叫醒史翠环和墨玉。
　　猛可里，肖秋妹的头皮直发奓，她看见一条鬼影从墙头飘然落地，竖在院子中央。但见他头戴细长的高帽，瘦削的长脸上，两道八字眉。尤其他的嘴里，不断地吐出一条血红的长舌头。左手提着闪闪发光的锁链，右手举着哭丧棒。那形象，分明是阴曹地府的无常鬼，被判官差到阳间锁拿寿数已到的魂灵。
　　惊恐万状的肖秋妹，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活着。她把手指放在嘴里，使劲地咬了咬，顿觉一阵疼痛，这才相信自己既不是在梦中，也没有离开人世间。
　　这时候，肖秋妹只感到一股阴森森的寒气，向自己袭来。顿时，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直觉得透心寒彻，由不得哆嗦起来。她毕竟是身怀武功之人，忙闭住身上所有的穴眼，调动丹田真气，这才抵御住骤然袭来的奇寒。她有心去叫醒史翠环和墨玉，又怕院中发生突变，于是横下心来，猛力拉开房门，高声大叫道：“你是人是鬼，来此做甚？”
　　这一声喊叫，果然灵验。熟睡中的史翠环和墨玉，冷不丁被惊醒了。她们慌忙翻身而起，见肖秋妹立在门前，一脸杀气，便各自抽出宝剑，又将肖秋妹的莲花剑递了过去。
　　门前是三位仗剑而立的侠女，院中是一个恐怖骇人的鬼形。他们彼此相恃，都在等待着对方先采取行动。然而，三位侠女不明对方的意图，更摸不清对方是人是鬼，只好静观事态的变化。那个鬼形似乎明白三位侠女的心思，吐着长舌头，嘿嘿地笑了。那怪异的笑声，让人听了简直毛骨悚然。
　　“肖秋妹，你的寿数已尽，还不快快随我去酆都城！”
　　说着，那个鬼形一抖锁链，发出刺耳的金属声。黯淡的月光，使院中一片迷离。鬼形的身影倒映在地上，又细又长。
　　肖秋妹浑身发紧，由不得打了一个冷战。难道说，真是无常鬼来勾自己的魂去受炼狱之苦？
　　史翠环和墨玉往日在府中深居筒出，对于乡间的事情，知道甚少。而今面前立着鬼样的身形，虽然是仗剑而立，心里却由不得发虚。她们分别站在肖秋妹的左右，听那鬼形说要抓肖秋妹去阴曹的地府，竟然将信将疑，一时没有了主意。
　　“大嫂，他的话当真？”
　　肖秋妹没有言语，双目紧紧地盯着那个鬼形。她企图从对方的形象中，发现一些什么东西。
　　史翠环见肖秋妹不说话，由不得害怕起来。她生怕肖秋妹的魂真的被无常鬼慑住，撇下她和墨玉不死不活地待在这里。于是，她悄悄地摸了摸肖秋妹的手，觉得冷冰冰的，如同死人的一样。那举起的宝剑，陡然垂落下来。忽然，她感到肖秋妹轻轻地握着自己的手，又微微地摇了摇，那心里才稍稍安定下来，重又举起了宝剑。
　　蓦然间，肖秋妹冷冷地笑了起来。那笑声，给了史翠环和墨玉不少勇气和力量。
　　“肖秋妹，莫非舍不得你的常乐？”
　　“人死如灯灭。两眼一闭，两手一撒，无知无觉，连整个世界都扔了，如何舍不得一个常乐？”
　　“既然如此明白，那就快快跟我走吧！”
　　“且慢！我只知无常鬼勾魂不勾身。你要连我的皮囊也带去，阎王爷岂不要打你的屁股吗？”
　　“好一个油嘴滑舌的刁妇！”
　　“如果不‘刁’，何以识破你的鬼魅伎俩？你就直说了吧，装神弄鬼前来寒舍，意欲如何？”
　　“哈哈哈！不愧是常乐之妻，果然有些眼力。实话实说了吧！我乃无常勾魂鬼方亮，今夜前来找你，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常乐！”
　　肖秋妹的心里一沉，双眉便紧蹙起来。父亲生前曾经对她说过，江湖上的“峨嵋双煞”，武功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只是名声太坏，丝毫不讲情义。倘若一旦被他们掌握了“神拳魔掌功”，天下就无人与其对敌了。
　　“方亮！你们把常乐怎么样了？”
　　“自然是求生不得，欲死不能。”
　　“他哪里得罪了你们？”
　　“只因他不肯交出夜明珠。”
　　“夜明珠在我手中，与他毫不相干！”
　　“你们既是夫妻，如何没有关系？”
　　一时间，把个肖秋妹恨得咬牙切齿。她不由得双眉倒竖，一抖身形，飞也似的冲将上去：举剑就刺。无常勾魂鬼方亮嘿嘿一笑，不慌不忙地舞动手中的哭丧棒，只轻轻地一拨，就将肖秋妹的莲花剑磕了出去。接着左手—扬，那条闪光的锁链，就向肖秋妹的头质套下来。
　　眼看那条锁链就要套住肖秋妹的脖颈，史翠环和墨玉同时飞身上前，挺剑直刺方亮的两肋。肖秋妹趁机将身体一缩，反手一剑直取方亮的喉咙。
　　此时此刻，若是没有登峰造极的武功，顷刻之间就会剑到人亡。然而，方亮并不慌张。只见他呲牙咧嘴地一笑，仿佛长了后眼似的，身形骤然向后飞去；稳稳地立在石碾子上。那条长舌头，又吐了出来。
　　三位侠女并不气馁，又一同飞身上前，将方亮团团围住。方亮站在高处，竟像踩水车似的，蹬着石碾子飞快地滚动起来。那条哭丧棒，指指点点，一直在三位侠女的头顶闪动，使她们顾不得挺剑刺方亮。此时，三位侠女才真正意识到，她们三个根本不是方亮的对手。
　　“肖秋妹，你是要丈夫，还是要夜明珠？”
　　这个问题，让肖秋妹如何回答？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假如没有常乐，就不会有她今日的生活。一旦失去恩重如山的丈夫，她怎么能够活得下去？可是，夜明珠乃是武林至宝，倘若被峨嵋双煞夺去，且不说辜负了父亲的重托，又如何对得起天下武林？丈夫和夜明珠，对于她来说，都至关重要，如同生命一般。
　　肖秋妹心想，失去丈夫，生命将无法维持下去；失去夜明珠，依然不能生存。反正都是一个死，不如索性和方亮拼了。
　　于是，肖秋妹心一横，陡然腾空而起，将莲花宝剑搅出无数剑花，直逼方亮。史翠环和墨玉见状，生怕肖秋妹吃亏，也不约而同地腾身飞起，将一片剑花逼向方亮。。
　　方亮正把石碾子蹬得起劲，忽见三面俱是一片剑光，将自己罩在中间，知道三位侠女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要跟自己拼命了。俗话说，会打架的就怕不要命的。方亮武功再高，处在三面受敌的位置上，也不敢掉以轻心了。况且，临来之时，金眼白头雕方朔再三叮嘱他，万不可伤害肖秋妹的性命，否则就永远别想得到那颗夜明珠了。他原以为肖秋妹不过是个女流之辈，只要在她的面前一露面，就凭自己的一副尊容，也会把她吓得乖乖的求饶。谁料想，她非但不害怕，又凭空杀出两个“母夜叉”。眼见得都要跟自己玩命，那毒劲也就忘了方朔的叮嘱。
　　这时节，只见方亮陡然停住脚下的石碾子，举起哭丧棒冲着墨玉噓晃一招，“刷”地就飞起锁链，将她的宝剑缠住，然后轻轻一带，哭丧棒又朝史翠环扫去。这一连串的动作，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完成，显见功底之深厚。待到肖秋妹的剑锋刺到方亮的脑后，他忽地一蹲身，“嘣”地一脚将肖秋妹踢了出去。
　　肖秋妹摔出几丈远，顿时口吐鲜血昏了过去。史翠环早已被方亮的哭丧棒击中面部，仰面倒地不省人事。只有墨玉手中的宝剑被方亮甩的不知去向，站在那里直发呆。
　　“小免崽子，你们坏了我的大事！”
　　无常勾魂鬼方亮气得两眼直冒金星，冲着墨玉就是一巴掌。顿时，墨玉大叫一声，口鼻出血，倒在石碾子旁边。她眼睁睁地看着方亮扛起肖秋妹，毫不费力地飞出了院墙，却一点儿也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