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特殊的提成款（上）

　　仅仅是几个林木供应商就已经缠得杨忠平苦不堪言，杨忠平已经快一个上午没跨出过门了，更别说喝一口水。
　　他忽然有些后悔了，或许当初就不该接受王银珍那个什么狗屁提议，也不至于有今日的寸步难行。但一想到肖长勤那张威严的脸，杨忠平又只得把一股怨气生生地压了下去。
　　“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实话告诉你们吧，这是市里面的决定，我也只是遵照执行而已！”
　　“杨局长，市里面怎么会有这样的决定？当初你跟我们谈的时候，那可是说得明明白白的，每家林木供应商采购、栽种的品类和数量都是平均分配，怎样突然就变成一边倒了！”
　　“明摆着的，这里面就数银杉树的单价最高、数量最大，现在全都交到那个皓韵公司手上了，这做起来还有什么意思嘛！”
　　杨忠平的额头已经皱成了一团。
　　“除了银杉树，这不还有秋枫、香樟、小叶榕、悬铃木、天竺桂和广玉兰嘛，这些就不是树了？”
　　“这些能和银杉树相比嘛！而且，那天明明是你叫我们来签约的，结果那个皓韵公司一到，签约时间就改了，合同内容也变了，这里面没有猫腻才怪！”
　　“对！一定有猫腻！”
　　杨忠平环视了一遍几个供应商。
　　“我告诉你们啊，从几十个供应商里面把你们选出来，是对你们的信任和认可，你们怎么能对市里面的决定起哄和质疑呢！这合同你们要签就签，不签的话，我可另外找人了啊！”
　　“行！你是领导，你说了算！”
　　“签吧！签吧！”
　　杨忠平冲着办公室的门口大喊了一句。
　　“小莉，安排会议室，马上签约！”
　　
　　黄燕玲把SD卡插进电脑，用数据线把自己和黄晓雯的手机连上电脑，将SD卡里面的视频传进了自己和黄晓雯的手机里。
　　黄晓雯还是有些不安：“燕玲，真要这么做啊？”
　　“当然了，不然我牺牲色相是为什么？为的就是掌握主动权！他们能从刘松林身上得到的，我们也能得到！”
　　“那你说……他们打算从刘书记那儿得到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去问了不就清楚了。”
　　“啊，你真打算去问他呀？”
　　“当然了，当面问才问得最清楚！”黄燕玲将SD卡装进黄晓雯的挎包，把手机递给了黄晓雯，“这段视频一定要保存好，记住，它就是我们的护身符！”
　　
　　方利山带着杜月坐在刘松林的对面，依旧翘着二郎腿，还是那幅轻松、惬意的神态和表情。
　　刘松林把一个手提箱拿上桌面，推给了杜月。
　　“这里面就是两百万，你要不要数一数？”
　　杜月拿过手提箱，打开看了看，又合上了箱子。
　　“不数了！你好歹是个区委书记，就信你一回！”
　　“那……我要的东西呢？”
　　杜月从包里取出一张光碟，递给了刘松林。
　　刘松林愣了一下：“不应该……是一张卡吗？”
　　方利山看了看杜月，似乎比刘松林还要意外。
　　“对啊，应该是一张卡吧？”
　　杜月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几分歉意。
　　“方总，您只说把视频资料拿过来，也没说是卡里面的资料啊，我就顺手把刻录光盘里面的资料带过来了。”
　　“我说你什么猪脑子！连这点儿意思都弄不明白！”
　　刘松林急了起来：“方总，他把资料刻了盘，把卡留在自己身上，这太不合适了吧！”
　　方利山摆了摆手。
　　“刘书记，您别急啊，今天你们双方当事人，还有我这个中间人都坐到一块儿了，说明大家都有解决问题的诚意嘛。这卡，我让杜月改天就给您送过来。您要不想见到他，我亲自跑一趟也行，您看怎么样？”
　　刘松林想了想：“方总，那就只能麻烦你了。还有，我已经跟区财政局打了招呼，那两个PPT项目的第一期回购款已经打到你公司账上了，你抽空查一下。”
　　“那就谢您了啊！刘书记，其实我一直都打算到卫北区来投资，前几天我把区里面的开发规划好好地研究了一遍，我最中意里面的A3地块了。”
　　“A3地块……是不是阳泉山旁边的那块地？那还只是个设想和规划呀，还没形成开发决议呢，离上市交易还有些日子……”
　　方利山笑了笑。
　　“甭管什么样的规划和设想，到最后不还是得交到您这儿来签字吗？您只要大笔一挥，这设想和规划不就变成现实了！”
　　刘松林有些为难：“方总，这块地真要上市交易的话，还有很多工作要完善。你这不是给我出难题，让我再犯一次错误吗！”
　　“刘书记，我这不是跟您商量嘛，又不是要您马上就答复我……这样吧，这事儿您再考虑考虑，什么时候能定下来就给我说一声儿，我呢就过来办手续，顺便也就把那个卡带过来了，您看怎么样？”
　　刘松林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再想想办法，你等我电话。”
　　
　　陶成业又来练字了。
　　他发现，顾文君的办公室是少有的几个能让自己静下心来，远离世俗烦忧的地方。尽管他是带着某种目的而来的，但只要提起笔来，就感觉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的殿堂。
　　在宣纸上落下最后一笔，陶成业反复看了看自己的字。
　　“差强人意！差强人意！我这字儿啊，离顾主任您可是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顾文君笑了笑：“老陶，你这几天闲了很多啊，练字儿的时间倒是多了不少！”
　　陶成业放下了笔。
　　“顾主任，不瞒您说，徐书记交待下来的任务完成得差不多了，不然，我哪敢跑到您这儿来修身养性啊！”
　　顾文君打趣道：“你完成得这么快，当心书记给你加派任务！”
　　“能得到书记的认可，那我真是求之不得啊！”
　　手机响了起来，顾文君看了看来电显示，一脸的欣喜。
　　“是冰洋打来的电话！”
　　顾文君拿着手机走到了一边。
　　“喂，儿子，在干嘛呢？妈这会儿还在上班呢……知道了，妈过段时间就来看你，好不好……”
　　陶成业趁着顾文君没注意，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放在办公桌上，转身轻轻走出了办公室。
　　顾文君打完电话，转过了身。
　　“老陶！诶，老陶呢……”
　　顾文君坐回办公桌，一眼就看见了那张五千万的现金支票。
　　顾文君略微一思索，拨打了陶成业的电话。
　　“老陶，你走了吗？？
　　“刚才看您挺忙的，我这边儿也刚好有点事儿，所以没来得及跟您打招呼就先走了。”
　　“哦，那也行……对了，我桌上有张支票，是你落下的吧？”
　　“那是给徐书记的，顾主任，就麻烦您替我转交一下吧。”
　　顾文君有些不知所措：“老陶，你……你这是开玩笑吧！这可是五千万的支票！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顾主任，您别想多了，这是陵园公墓销售的提成款，徐书记他知道的。”
　　“可是，你要我怎么跟他说啊？书记他不会骂我吧？”
　　“不用担心，您把支票拿回去，书记一看就明白了，有什么事儿您再联系我啊。”
　　顾文君挂上电话，端详着手里的支票，愣在了那里。
　　
　　冯家乐为双方做着引荐。
　　“监委同志，这就是我给你们提过的，卫生学校的邓老师……邓老师，这两位是纪监委的工作人员，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向他们反映。”
　　沈永捷、段风丽和邓芳萍热情地握了握手。
　　“邓老师，辛苦你跑一趟了。”
　　“不辛苦！不辛苦！监委同志如果不怕累的话，可以随我到学校周边去看一看，实地调查、了解一下情况，怎么样？”
　　沈永捷笑了笑：“好啊，正合我意，我们也正想去施工现场看看呢。”
　　
　　当黄燕玲出现在面前时，刘松林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燕玲啊，出了这种事儿，你怎么还敢来找我！你就不怕杜月知道？”
　　黄燕玲一脸的不在乎。
　　“为什么不敢？反正我迟早都会和他分手的。”
　　“那你就和他分了手再来找我嘛！也不至于闹成这个样子了！”
　　黄燕玲很快就把话题转到了正题上。
　　“刘书记，不说这个了。我今天就是来问问你，你给了杜月多少封口费？”
　　刘松林很是窘迫：“两……两百万。”
　　“那好，你也给我两百万！”
　　刘松林惊得差点儿跳起来。
　　“什么？我还要给你两百万！那加起来不就四百万了！你们方总可不是这么说的呀！”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这是两码事儿！”
　　“燕玲，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这不是变相涨价嘛！说好的解决方案，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黄燕玲一脸的愠怒。
　　“刘书记，你今天可是一点都不爽快，那就别怪燕玲翻脸不认人了！”
　　黄燕玲从手机里调出那段视频，将手机屏幕正对着刘松林。
　　“看到了吧，他们手里有的东西，我也有！你要是真的这么不爽快，那我就把它放到网上去！”
　　刘松林不禁又气又急：“你……你怎么也有这个东西！我真是被你们给拿住了！行行行！我再想办法筹点钱，到时候再通知你，好不好？”
　　黄燕玲收起了手机，转怒为喜。
　　“这就对了嘛！刘书记，以你的身份和地位，两百万算个什么呀，随便找个开发商就解决了……你可得尽快啊！”
　　黄燕玲离开了。
　　刘松林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也只能向方利山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
　　“方总，我承认这次是我色迷心窍，才捅了这个娄子，可你们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逼我啊！我刚刚才给了杜月两百万，回过头黄燕玲也来找我要两百万！我就想问一句，你们几个是不是合起伙来蒙我啊？”
　　“刘书记，这从头到尾我都只是一个中间人，是你们把我推到那个位置上去的，我可没想过要蒙你啊……不过，黄燕玲凭什么要你给她两百万呐？”
　　“凭什么？就凭她手里也有那段视频！方总，你手底下那些人要是每个人手里都有那段视频，那我是不是得向每个人都送钱呐！”
　　“诶，她怎么会有那段视频？没道理呀……这样啊，我回到公司马上查一查，你等我消息。”
　　
　　田宏明惬意地将双腿放在办公桌上，悠然地吹着口哨。
　　虽然他是被孙赫拉上这条贼船的，还得被迫为孙赫搞定那套一百八十平米的大房子，但在计算了银杉树这笔账以后，田宏明终于醒悟了过来。
　　丢了西瓜不要紧，只要后面能捡到更大的西瓜，那这笔账还是很划算的。也许一开始就不该去搞什么自立门户、占山为王，乘上孙赫这条大船，就能自由自在地、甚至畅通无阻地在长州这片海洋上航行。
　　正在神游时，孙赫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田宏明急忙放下双腿，站了起来。
　　“哟，表弟，你怎么来了？”
　　孙赫迎面就是一顿呵斥。
　　“我说你怎么就那么悠闲，据我所知，其他几家林木供应商都已经开工了，就咱们这边儿还没动静！”
　　“他们那边儿都是普通树种，到处都有现货，当然可以随时开工了，咱们这边儿不一样嘛。表弟，你放心，我已经把公司所有的业务员都派出去了。”
　　“你都把他们派去哪儿了？”
　　“江苏、湖南、湖北、山东还有广西，这些都是银杉树的产地，都有我们的人。”
　　“给业务员打电话，以最快的速度把树买回来！不管是大树还是小树，五年的树木还是二十年的树木，只要是银杉，统统给我买回来！”
　　田宏明愣住了：“表弟，怎么一下子这么急呀？”
　　孙赫脸上的表情很冷峻。
　　“我得到消息，中央会对今年已经巡视过的地方展开‘回头看’，就是俗称的杀回马枪！为以防万一，一定要抢在巡视组回来之前完成这项工作。”
　　田宏明点了点头：“哦，懂了，我立刻给他们打电话，快马加鞭地把树运回来，行了吧？”
　　“那就好，这件事一定要抓紧，千万不能松懈！”
　　
　　邓芳萍带着沈永捷和段风丽走在上山的路上。
　　“我在卫生学校工作也有十多年了，东山的情况多少也了解一点儿，你们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就是……”
　　邓芳萍停下脚步，用手指着前方。
　　“那就是我们的学校，旁边就是那一片林地。”
　　段风丽仔细看了看。
　　“哇！这片林地……已经被挖掉一半了！”
　　“可不是嘛！前两天，几十台挖掘机轰隆轰隆地就挖过来了，那声音让学校都没法上课了！校长带着我们赶到施工现场，把那些挖掘机给拦了下来，不然还真得挖到学校的墙角边来！”
　　沈永捷问道：“邓老师，关于这片林地，您知道多少情况？”
　　“我们班有一个叫罗恩雪的女生，她对同学讲过，她爸爸罗正平向区里面承包了这两百亩地种植苹果树。可在几天前，又把这片地转租给了搞陵园扩建工程的那个老板，说是可以挣更多的钱。”
　　“邓老师，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帮我们约见一下那个女生的父亲？”
　　“这个简单！”邓芳萍用手指着前面的一所简陋的房子，“那所小房子就是罗正平搭建的，用来看管林地。他平时都住在里面，自从把地转租出去以后，就没再来过了。我给罗恩雪说一声，把他约出来就是。”
　　段风丽看着不远处被挖得满目疮痍的林地，叹了一口气。
　　“陶成业的触角伸得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