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集 山雨欲来（二）

　　次日上午。柳月辉办公室。
　　中景：柳月辉正在电脑前赶写“飞豹战机雷达接收前端”的设计方案。马保毅推门进来。
　　马保毅：小柳，我们去三楼会议室开一个中干会议，所长临时召集的，十分紧急。
　　柳月辉：啊，好的。（不敢怠慢，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带上笔和记事本，站起身来）
　　
　　三楼会议室。
　　全景：会议室坐满了人，几乎所有的中层干部都到了，程谧、舒慧、勤自励、池恒、林子健、师谨、况建伟、马保毅、柳月辉、房镇等人围着桌子坐在前排，其他人坐在后排。
　　近景：四个所领导坐在主席台的位置，钟祺面前赫然摆放着两个红包。
　　近景：特冷厂厂长俞峻坐在高远旁边，脸色煞白，表情紧张而且羞愧，正心神不定地等待着些什么。
　　中近景：中干们看这架势有些蹊跷，心里暗自纳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作声。
　　钟祺：（举眼望望大家，咳嗽了两声，不愠不喜地）：都到齐了吧，现在开会。大家都看到了桌上的这两个红包了吧？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到年跟前了。快过年了，到了该送红包的时候了啊，恭喜发财啊！昨天晚上，有人到我家去，给我送了一个红包，里面装着五千块钱；今天早上，高远副所长跑来跟我说，他昨晚也收了一个红包，里面也是五千块钱。给我们送红包的是同一个人。这个人是谁呢？（钟祺的眼光缓缓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俞峻身上，语气神色一下子变得严厉起来）他就是特冷厂厂长俞峻同志！
　　中近景：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俞峻。
　　近景：俞峻低着头，满面羞惭，恨不得找条地逢钻进去才好。
　　钟祺：（接着说）：我问俞峻，为什么要送我红包？他说我提他当了厂长，他来略表谢意；我问他哪来的钱？他倒挺老实，说是厂里卖铁屑、卖废品的钱！同志们，俞峻的这番好意，使我想起了当今社会上一个非常流行的词，“潜规则”；现在似乎各行各业都存在潜规则，生意场上有潜规则，官场有潜规则，演艺圈有潜规则，建筑业有潜规则，甚至连我们科技界也不能幸免！我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我钟祺是无法接受潜规则，只要我当一天所长，80所就不允许出现潜规则！高远是分管特冷厂的副所长，他也有幸收到了俞峻的红包，值得欣慰的是，他上交了这个红包！（说到这里，钟祺稍微停顿了一下，喝了口水）在座的各位都是中层干部，手里或多或少都有一点财权，今天，我这个所长兼党委书记要郑重地告诫你们，第一，该上交所里的利润，要一分不少地交给所里；该发给职工的奖金，也要一分不少地发到职工手里，切不可侵吞公款，中饱私囊；第二，不要给领导送红包，也不要收受手下人送的红包，以免有行贿受贿之嫌！古人说，“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又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小小的一个红包，钱数虽然不多，但也足够引起我们的重视，值得我们警惕！（他把两个红包推到俞峻面前，语气平缓地）俞峻同志，这两个红包还给你，更准确地说，是还给厂里。这一万块钱你可以用作厂里的流动资金，也可以买点小包装作为福利发给厂里的职工。我不用再批评你，或者给你处分了，相信这次中干会已经起到了这样的效果。
　　俞峻：（又是惭愧又是感动，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愧悔难当地说）：谢谢所长的批评教育，谢谢同志们的监督和帮助。我俞峻平时不注意学习，受社会上一些不良风气的熏染较重，以致犯了给领导送红包的错误。这个中干会给了我极大的震撼，使我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龌龊，多么危险！感谢所长的良苦用心，我已经幡然悔悟了，我保证以后加强学习，提高修养，绝不再犯类似的错误了，请所长、在座的各位所领导及同志们监督我！
　　中景：会议室响起了一片鼓励的掌声。
　　钟祺：（又依次问另外三位所领导）汉麟，高远，你们要不要说点什么？
　　近景：黄汉麟和高远原本就没打算发言，都笑着摇了摇头。
　　钟祺：老康，你呢？
　　康茂廷：好吧，我说两句。（对这次紧急召开的中干会，康茂廷心里是不以为然的，他认为钟祺小题大做，又是在做秀。两个小红包，又没多少钱，就算收下也没什么；不想收暗中退给俞峻就是了，何必搞得这么兴师动众、沸沸扬扬？都是钟祺借红包说事，秀自己的清廉，沽名钓誉。心里如此想，嘴上却赞赏地说）同志们，红包虽小，却有着重大的教育意义。所长以这种特殊的方式，给我们上了生动的一课！在座的每一个党员干部都要引以为戒，廉洁自律、洁身自好，在金钱和物质面前经得起诱惑，做一个两袖清风的好官，净化我们80所的空气，让这股为官清廉的新鲜空气成为我们科研生产的巨大动力！
　　中景：康书记的慷慨表态同样赢得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当晚。钟祺家。
　　中近景：钟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读报。钟祺和吕桂兰唯一的儿子早已大学毕业，如今正在美国麻省理工大学攻读博士学位。家里只剩他们老两口。
　　中景：钟祺正看着报纸，吕桂兰从房里走出来。
　　吕桂兰：（一屁股坐在丈夫身边，连声说）哎哟，我这腰酸疼酸疼的，你快帮我捏捏！
　　近景：钟祺的话地放下报纸，在妻子腰背上捏捶起来。吕桂兰顺势趴在沙发上，享受丈夫按摩。
　　吕桂兰：（感慨地）唉，当工人真是命苦，每天站床子累死累活，还拿不全工资！
　　钟祺：（边按摩边安慰妻子）坚持就是胜利，再过两年你就光荣退休了。（吕桂兰时年四十有八，按照国家有关规定，女工人五十岁退休。钟祺故有是说）
　　吕桂兰：（继续发着牢骚）只怕等不到退休我就累趴下了！当年叫你把我调到机关二线，你就是不肯；机关二线多舒服呀，啥事没有，工资奖金照拿，一个月一千好几！唉，啥人啥命，咱工人就是当牛做马的命！
　　钟祺：（笑道）谁让你当年不好好读书，考个大学呢？进机关二线可是要文凭的啊！
　　吕桂兰：（不服气地）哼，有文凭有啥了不起？机关二线这些有文凭的人给所里做的贡献未必有没文凭的工人大！
　　钟祺：这点我倒相信。由于体制的原因，机关二线养了不少闲人，他们做的贡献的确没有你们一线的工人大！所以，你应该感到自豪啊，没有进机关二线当闲人，而是在一线给国家做贡献！
　　吕桂兰：（叹了口气）做贡献就做贡献吧，怎么说都是你有理！你是所长，又是书记，我这个所长夫人书记太太也不能显得没有觉悟是吧？我就在特冷厂干到退休吧，就像你说的，坚持就是胜利！（两口子正说着话，门铃忽然响了）
　　中景：吕桂兰：（开门一看）哟，是小高呀，快请进。
　　高远（笑嘻嘻地走进来，开门见山地）所长，还没吃饭吧？我想和你喝两盅。
　　钟祺：（双眉一杨，高兴地）好哇好哇，我也正想喝两杯，正愁没伴呢，你来得正好！桂兰，你去随便炒两个菜，我和高远好好聚聚。
　　吕桂兰：哎。（走进厨房，系上围裙，开始烧菜）
　　
　　中景：一盏茶的功夫，菜已全部上桌。
　　近景：一碗红烧肉、一盘花生米、一盘松花蛋、一盘笋瓜丝、一盘青菜、一碗海带肉丝汤。钟
　　中近景：钟祺从酒柜里拿出一瓶“国窖1573”，斟了两个满杯，和高远对酌起来。
　　
　　高远是钟祺家的常客，两人经常一起喝酒聊天，消愁解闷。这也是钟祺最喜欢高远的地方，他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子又不在身边，感情上也很寂寞，心里时常空落落的。两个年轻的副所长，也只有高远和他谈得来，常来家里坐坐，陪他喝喝酒，唠唠嗑；不像黄汉麟，清高得不行，一年四季，除春节来拜个年，其他时间，绝少登门。
　　
　　近景：钟祺和高远相互敬酒，边喝边谈。
　　高远：所长，我今天是来负荆请罪的！
　　钟祺：（已知其意，嘴上却说）你何罪之有？
　　高远：（惭愧地）所长，今年民品口产值下滑，我得负主要责任啊！
　　钟祺：（叹息地）你向我负荆请罪，那我就得去北京向集团公司刘星魁总经理负荆请罪了！他给我三年时间，让我把80所的人均产值做上去，这第一年过去了，所里的人均产值不升反降，你说我该不该向他请罪？再这样搞两年，我就得让贤了！
　　高远：这也不能怪你啊，所长。集团公司50个所里面，80所是个小所、弱所，专业面窄，市场偏小，换了谁当所长都挠头。
　　钟祺：（摇头道）话是可以这么说，但我不能以此为借口推卸责任。今年的军品还是不错的，我们争取到了斯特林制冷机“两线”的技改投资，横向产值也有所增加；民品比较困难，但也不光今年如此，民品年年都很困难，你这个主管民品的副所长运气不佳啊！
　　高远：（点点头）可不是嘛，搞民品主要是和市场打交道，可我偏偏在这方面有所欠缺。电子产品我比较熟，可又不归我管；低温制冷方面，我就不如汉麟了，这次他去北京轻而易举地就谈下了“低温测试装置”这个项目，说明他在驾驭市场方面有着突出的才干。
　　钟祺：（甚然其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汉麟和我一样，是搞制冷机出身的，对低温制冷的行情很了解，驾驭市场的能力相对要强一些。你的特点是办事干练，原则性强，虽然在拓展市场方面有所欠缺，但也不至于有大的差池。你办事通常我都比较放心。
　　高远：（又是感动又是惭愧地）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所长也！所长如此器重我，按说我该搞出点成绩来报答所长的知遇之恩才对，可是民品口的不景气，让我真是无话可说。总之，有负所长厚望了！
　　钟祺：（宽容地笑了笑）高远，你就不要再自责了，你已经尽力了，民品口不景气的责任由我来负。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得从所里的管理及用人机制上找原因。（说到这里，钟祺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今年就这样了，明年肯定会有大的动作，大的改观，你就等着看吧。